《七根心简》原著小说《七根凶简》作者:尾鱼 第一卷 渔线人偶 3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6-09 06:35 2

摘要:那一盆浸了人皮的水像颗□□,谁也不敢打包票说就此万事大吉,罗韧不方便离开,医院那边,只能让郑伯跟,随时打电话沟通聘婷的情况。

第②⑨章

躺不能躺一辈子,蹲也不能蹲一辈子,终于起身收拾战场。

那一盆浸了人皮的水像颗□□,谁也不敢打包票说就此万事大吉,罗韧不方便离开,医院那边,只能让郑伯跟,随时打电话沟通聘婷的情况。

木代在洗手间洗手,洗手液打了一层又一层,搓了无数的泡沫,洗完了还举着手对着灯看了又看。

罗韧过来跟她说话:“木代,要么今晚你们都住这边,明天我们给神棍再打个电话。”

她像是没听到,手心看完了看手背。

罗韧还以为她是担心之前抓过那块人皮有什么副作用:“应该没什么事,你……”

木代下巴昂着从他身边过去了,目不斜视,就跟没看见他似的。

擦肩而过的刹那,罗韧回过味来了:她不是没听见,也不是担心手,她是……生气了?

果然,木代沉着脸吩咐曹严华和一万三:“回去收拾行李,今晚有车今晚走,明天有车明天走,我要回丽江。”

一万三大惊失色:“啊?”

怎么能这样呢,不应该啊,这才出来几天,还没逍遥呢就回去了?再说了,虽然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和曹严华明显是“有功”啊,那么凶险的状况,主人家怎么着都该请顿饭啊,这种“事了拂衣去”的态度是几个意思?千里迢迢的,他又不是跑来助人为乐学雷锋的。

曹严华也不吭声,刚一万三还暗搓搓跟他说,郑伯的烤羊腿味道不错,这一趟怎么着也会请个全羊宴的。

罗韧苦笑着过来,向着曹严华和一万三挥了挥手,那意思是“你们先出去”。

一万三会意,拽着曹严华离开,还“体贴地”给两人带上了门。

出了门,曹严华垂头丧气:“这么快就走,钱是一分没少花,早知道不如不跟来。”

当初都是一万三撺掇他,什么在路途中增加感情,什么创造机会让他表现从而赢得拜师的机会……都白搭了。

一万三倒挺乐观的:“没事,不就是生点气嘛,罗韧会摆平的。”

曹严华奇怪:“生气,生什么气?”

一万三看外星人一样看他:“我擦,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

他绘声绘色:“你没看见小老板娘在那砸门,就跟孟姜女哭长城似的?综合一下前后场景,那必然是罗韧要做什么事,没跟她商量。当时情况紧急,只能一致对外,现在险情解除,必须秋后算账。”

说完了,惊觉自己后两句话朗朗上口,简直是左右批的对联,再加个“太有才”的横幅,堪称完美。

信息量真大,曹严华消化了半天:“那罗韧得赔罪了啊?”

“赔个屁罪啊,”一万三嗤之以鼻,“一个字!”

还以为曹严华会接下去,谁知一抬眼,只看到他满眼迷惑的脸。

一万三心里咯噔一声:“曹胖胖,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吧?”

“谁说的!”曹严华奋起捍卫自己的尊严,“谈过!”

如果向人表白遭拒也算“谈过”的话,确实谈过。

一万三干笑两声,食指在他眼前晃啊晃的:“一个字,哄啊。”

***

门被带上,屋子里安静了许多,罗韧走到柜子边,把那把刀□□递给木代。

木代没接:“不要了!”

罗韧问她:“是不是生气了?”

“没生气,累了,想家,要回去。”

她就是不看罗韧,面无表情,说的大义凛然,哒哒哒跟打字机似的,几个字一断句。

罗韧微笑了一下,没外人在,感觉挺好,那盆水静静地待在桌子上,平的没有一丝涟漪。

他放低声音:“木代,你要是觉得委屈,就说出来,我不想让你委屈。”

木代说:“我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说到后来,自己控制不住,眼泪啪嗒就下来了,委屈的不行不行的样子。

真是小泪罐子一样,屋子腾空了没抽纸,罗韧忍不住伸手出去帮她擦眼泪:“这么爱哭怎么得了。”

木代挡掉他的手:“我哭是有道理的。”

罗韧听着:“嗯。”

“作为朋友,我要跟你说,”木代一边擦眼泪一边讲道理,“你今天的行为,这种自我放弃,对待生命的草率的态度,是非常非常……”

怎么说呢,最开始就是气,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成熟呢,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啊,世上难道还有过不去的槛吗?言情小说看多了吗,动不动就要自我牺牲,他觉得这样挺悲情挺感人吗?

气的烧心烧肺的,看都不想再看到他了,就想一走了事。

可是他现在这样,追着问她原因,她反倒说不出来了。

罗韧应该也仔细考虑过吧,他是为了聘婷啊,自己只是外人,有什么资格对他为聘婷的牺牲说三道四呢?

木代觉得自己怪没劲的。

罗韧追问:“嗯?”

她只好说:“非常非常不对,反正我要回去。”

她眼睑微肿着泛红,蔫蔫的没精神,却又不讲道理的说话,但是奇怪的,罗韧反而心里一动,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忽然伸手出去,蹭了蹭她头顶,顺着她左侧长发拂下,到肩膀时,很是自然地帮她掸了一下。

有人说,女孩子的头发像绸缎一样顺滑,不是的,并不像,每一根发丝,都柔软的像是敛起了长睫,指间的柔软一直通向心跳,形容不出的感觉。

罗韧说:“一定要回去的话,过两天我开车送你,这两天先听我安排。”

木代站在原地没动。

她听到门响,罗韧出去了,但她还是没动。

过了一会,她小心翼翼伸手出去,摸了摸自己左侧的头发。

原来都在呢,可是她为什么感觉不到?

又过了一会,她小声说了句:“不许摸我头。”

***

没头没尾,没个说法,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已经很晚了,那盆沉了人皮的水被端到了客厅中央,死寂的没有任何动静,但也没有谁真的敢掉以轻心,看似坐在沙发上各玩各的,但几乎是每隔几秒,就要朝盆里看一看。

郑伯来电话,应该是说聘婷的情况,罗韧起身到外面接,木代咳嗽了两声,向着曹严华和一万三说:“我问你们件事啊。”

曹严华和一万三都抬头看她。

木代很不自在的干笑:“我有一个朋友,大学朋友,她毕业了之后回老家工作,刚才她问我啊,她说……”

“她说她认识了一个男的,其实也不太熟,普通朋友的那种,有一天她跟那个男的说话,说着说着,那个男的忽然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她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木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笑:“我又不是男的,我怎么会知道,呵呵呵,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

曹严华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女的洗头了吗?如果没洗头,摸上去油腻腻的,很难受吧?”

木代对曹严华死心了,抬头看一万三。

一万三说:“你说的就是你自己吧?”

木代哈哈大笑:“不不不,我也知道一般这么说,你们肯定以为是我,但是真的,确实是我的朋友!”

一万三很欠扁的笑:“小老板娘,拉倒吧你,傻子都知道你说的就是你自己……”

木代的脸腾一下红了,目光中开始散发出戾气。

一万三觉得有点不妙,很警惕地开始朝后挪动屁股……

“曹严华,揍他!”

曹严华估计还在纠结洗头的问题,闻言莫名其妙,看看木代又看看一万三:“啊?”

“揍他,我收你做徒弟。”

曹严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五秒钟之后,曹严华转头看一万三。

一万三讪笑:“曹兄……曹胖胖,我跟小老板娘闹着玩儿……曹兄你别过来……曹兄你应该拜个品行高洁的人为师,这种一开始就让你殴打百姓的,势必会被人民唾弃,曹兄!”

伴随着嗷的一声尖叫,一万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过沙发向门外急冲,曹严华紧随其后,身形之迅捷直如球形闪电。

罗韧正在门廊下头打电话,身边有人疾风掠过,才刚抬头,又一阵疾风,风力高了数级不止。

这是……一万三和曹严华?

罗韧还没回过神来,但见不远处曹严华一声大喝,猛然前扑,直如三碗不过岗上的吊睛白额大虫,把可怜的一万三硬生生扑倒在地。

难道是人皮又附身了?罗韧惊出一身冷汗。

***

一万三坐在沙发上,脖子以不正常的姿态扭着,上头敷一块白毛巾。

曹严华低声下气的:“我也就是闹着玩儿……”

“你是个有体重的人,能随便闹着玩儿吗?”

“是的是的,i’msorry,i’msosorry!”

木代原意是让曹严华捡一万三身上皮糙肉厚的地方捶两记老拳,没想到如此收场,又是歉疚又是好笑。

她生平头一回对一万三关爱有加:“那待会我们守夜,你睡觉好了。”

有那么一盆子水在中间搁着,谁也没心思睡觉,这下好了,睡的理所当然,谁让这毒妇还有她杀千刀的徒弟算计自己来着?

曹严华一路带小跑,从卧室给他拿来了鹅绒枕头。

可惜了,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就他这脖子,什么枕头都没用了,一万三扭着脖子挪来挪去,终于把枕头垫在肩膀后面,以诡异的姿势躺了下去,脸吊着朝外,怎么看怎么死不瞑目。

木代坐在对面,低着头拼命忍住笑,罗韧过来,轻声说了句:“你也睡吧,今晚上我看着就行。”

木代忽然想起聘婷:“医生怎么说?”

罗韧神情黯淡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但是要植皮。”

植皮?当时只是薄如蝉翼的一小片啊?

罗韧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的,伤口没那么简单,流了很多血……”

“小老板娘。”

咦?一万三叫她吗?

转头一看,他还是刚刚那别扭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却奇怪的很,眼睛死死盯着中央那盆水。

“小老板娘,刚刚水面上有一线亮。”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盆水上。

水面静的像是死的。

“不是的,你们看不到,应该是我这个角度才能看到,就是一线亮,转瞬即逝的。或者,你们关一下灯。”

不关灯是大家之前商定好的,否则黑灯瞎火的,万一那片人皮爬出了水盆,想想都叫人头皮发麻。

木代和罗韧对视了一眼,罗韧点了点头:“先关一下。”

***

黑暗蓦地落满整间屋子,木代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过了几秒钟,她看到,那片水面的某个位置,果然掠过了一道亮光。

像什么?月光下泛着涟漪的湖面?是的,就像是泛着涟漪的一道亮,但是马上开灯,水面上一丝漾动都没有。

只是单纯的亮,水影?

一万三摇头,刚一动就叫痛:“不是的,我看到的亮光的位置都不一样,小老板娘,你再关灯,让我看一下。”

灯又关了。

亮光出现的时间不定,有时隔几秒,有时隔十几秒,每一道都极细,或长或短,位置不定,方向不一。

木代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这就像是杂乱无章的水光。

正摸不清头绪,一万三忽然问罗韧:“有没有自动定时高速相机?”

罗韧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自己先叹气:“不行,太黑了,曝光不足,拍不出来。如果有好的装备,几秒自动拍一张,每一条光亮都能记录,然后在电脑上叠加,可能就能看出来了。”

罗韧沉声问他:“为什么?”

“像画,左一笔右一笔,不是连续的,但是如果有足够的耐心,一笔笔记录下来,一定是画……”他忽然激动起来,“罗韧,你帮我找纸和笔,我这个角度看的特别清楚,我来画。”

嗯,不错,一万三的确是会画画,也只能他来画。只是……盲画,有把握吗?

***

黑暗中,极偶尔的,能听到笔尖轻划纸面的沙沙声。

木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出神地看黑暗中泛着亮泽的水面。

还以为,都结束了呢,好像想错了,好像只是……刚刚开始啊。

第③〇章

感觉上等了好久,木代困意袭来,靠着沙发打盹,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哧拉一声响,撕纸的声音。

似乎听到罗韧问:“怎么了?”

一万三答了句:“画废了。”

她盹在梦里,都不忘在心里埋汰一万三:还盲画呢,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再然后,忽然一下,身周一片雪亮。

木代噌一下坐起来,脑子里嗡嗡的,有不知身处何时何地的恍惚感,斜对面的曹严华也茫然抬头,眼睛被灯光刺的睁都睁不开。

木代暗自惭愧,还守夜呢,真是丢脸丢了一师门了。

她掏出手机看时间:凌晨四点。

纸张挺刮的响声,一万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了,正靠着沙发给脖子做按摩,罗韧站在他边上,凝神看着一张刚从画本上撕下的纸。

咦,已经画好了吗?木代临睡前的记忆终于回流,赶紧过来一起看。

***

一万三辛苦了半夜的画作,如果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狗啃一般。

画了约莫四五个小时,就画出这么个玩意儿?

一万三打着哈欠,声音凉凉的:“小老板娘,可以啦,将就吧,黑灯瞎火的,盲画啊,我又不是神笔马良,都画废好几张了。”

潜台词是:bb。

罗韧给她解释:“一万三说,每过一长段时间,出来的水影就是重复的,也就是说,周而复始,无数的笔画,构成的只是一幅图。”

一幅图,就是眼前的这幅吗?这也……

木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图幅之上,远处寥寥几笔,会看写意山水画的人都知道,那代表远山轮廓,近处横抹勾画,也懂,画的是条奔流的大河吧。

山水之间,分左右两部分,左边的是一头……

木代疑惑:“这是狼?”

罗韧看了她一眼:“可能吧,我开始以为是狗。”

说话间,曹严华的大脑袋也凑进来,总结性发言:“狼狗吧。”

甭管是狼是狗,同宗是没错的。

又看右边,一卷竹简,像是古时候大臣给皇帝上书的卷轴,奇的不是这,奇的是竹简的上中下三个位置,各蹲了一只鸟。

前两只鸟长的相似,虽然一万三画的惨不忍睹,但勉强认出都有长长的拖尾,说是孔雀吧头又不像,最后达成一致,应该是凤凰。

但是最底下的一只,长的像鸡。

罗韧看木代和曹严华:“看完了?什么感觉?说来听听。”

木代说:“这不知道是狗还是狼的,蹲在河边上,要跳河自尽一样。这边是两只凤凰和一只鸡,蹲竹简上。没了。”

这就是她的感觉?罗韧额角青筋都不觉跳了一下:“你还真是……直白。”

又转头看曹严华:“你呢?”

曹严华是典型的肚里没墨水,又偏爱嘴上鼓捣两句雅词儿,此刻卖弄深沉:“我觉得吧,不能只看表面,得看深层的意思。”

“怎么说?”

“你看这个狼……狗,我觉得代表了一种恶势力,古代骂人不都说狼心狗肺么,要么就是‘你这个chu生’,所以这是一种邪恶势力。至于这右边,两只凤凰一只鸡,这鸡的位置在最下面,而这筒竹简像个木架子,提醒我们一句俗语,所谓,落架凤凰不如鸡。”

好么,一个赛一个的有才,曹严华这一头,简直是看图说话了:意思是有人被恶势力陷害,最终落架凤凰不如鸡?

一万三没给意见,只是有气无力地挥了一下手:“别问我,我眼前现在还是成百上千条笔画,对我来说那就是笔画,没别的。”

木代和曹严华期待的目光落到了罗韧身上:既然大家都发言,那你的意见呢?说来听听?

罗韧两手一摊,比木代还直白:“我没看懂,待会看时间差不多,打电话问神棍吧。”

木代心里生出一阵诡异的骄傲感。

毕竟最初的最初,是她牵头找到了神棍,如今真是……与有荣焉。

***

四点捱到五点,又到六点,一万三呼呼大睡,曹严华围着水盆溜达,间或还伸头去看。

木代冷笑:“看,再看!待会它跳出来贴你脸上!”

曹严华吓的脑袋一缩,脖子更看不见了。

快七点的时候,郑伯打来电话,说是要回来帮聘婷拿点住院用的家什,罗韧顺便让他带几份早餐,米粥、大饼、油煎饺子、茶鸡蛋,满满一桌子摊开,几个人摆碗的摆碗分筷子的分筷子,真奇怪,居然像一家人似的。

木代躲在边上,先给神棍打电话,想约个方便的通话时间,又怕他现在还在睡觉,打过去了吵着他——没想到神棍很快就接起来了,声音愉悦,精神充沛,说:“我在晨练呢。”

还晨练?真是生活有序,劳逸结合,健康合理啊。

“我朋友跟我说,一个人走南闯北的,一定要注意身体,注意平时锻炼。”

这样啊,木代由衷感叹:“你朋友对你挺关心的。”

其实神棍朋友的原话不是这样的,人家的原话是:老子现在有家有口的,没空管你,你自己强身健体,要是再敢有个头痛脑热就来骚扰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反正在神棍看来,这就是心口不一欲盖弥彰的关切,木代如此一说,更加得他心意:“那当然,最好的朋友呢。”

寒暄完了,木代直奔主题,罗韧猜到她给神棍打电话,一边示意她把手机外放,另一边让曹严华他们保持安静。

于是才有了喧嚣响动的早上又沉寂下去了,曹严华斯斯文文地吃饼,动作都慢了两拍。

“怕水?怕水不怕火……没听说过……”

又没听说过,木代有些失望,她打起精神,又提到那幅画,远处的山、近处的河、河边的狼狗、还有那个什么““落架凤凰不如鸡”……

神棍的声音忽然高了八度,压抑不住的惊讶和兴奋:“慢着慢着,你刚刚说,两只凤凰,一只鸡,上中下三路,竹简?”

木代的心砰砰乱跳,看向桌边时,每个人都停了下来,罗韧向她点点头,示意继续。

“那筒竹简,数一下,几根?”

木代赶紧口型示意罗韧:“画呢?”

罗韧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万三抢答:“七根。”

又说:“我画的,我记得当时的笔画断在哪里,是七根。”

神棍似乎倒吸一口凉气。

木代没敢催,过了一会,她听到神棍感慨似的声音:“七根……还真有啊……”

什么意思?能说出这样的话,那表示他至少知道一些什么吧?木代紧张的心都快蹦出来了:“那是什么意思?”

神棍哈哈大笑:“小口袋,你的脑袋简直是个空口袋,什么鸡啊,那是鸾,鸾是‘赤色、五彩、鸡形’,你没听过吗?”

居然说她脑袋是个空口袋!什么鸾,老师上课哪讲过这个,都怪一万三不好,画个画也不上色,要是上了色,她能说那是鸡吗?

木代狠狠剜了一万三一眼,就跟上了色她就能认出来是鸾一样——其实哪怕依足了“赤色、五彩”去上色,她也会说那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的。

“前头那两只,也不是凤凰,应该是凤和凰,上中下三路,分别是凤、凰、鸾,那是古代中国的三种吉祥神鸟,你看到的,是用凤凰鸾扣封住的七根凶简。”

七根凶简?

关键时刻,神棍居然好整以暇:“我要去翻一下笔记,整理一下,你们稍等。”

***

他还要翻一下笔记?木代的心像是猫爪在挠,恨不得把手伸进手机,揪住神棍的声音,把他从看不见的声波里揪将出来。

罗韧反而比她冷静:“都等了这么久了,不在乎再多等一两个小时。”

他声音里有强行抑制的激动,木代看着他点头,心里真的替他高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万三没好气地开口了。

“这什么凤凰鸾扣七根凶简的,两位,我画了一夜的画,你们能把故事背景简单介绍一下吗?”

于是匆匆吃完饭,转场罗韧的房间,曹严华负责端盆,一路上战战兢兢,两只胳膊拼命往外伸,只恨爹妈没给个长胳膊长腿的高挑身材。

罗韧的房间里,那面墙就是最好的演示板,三桩往事,渔线人偶,娓娓道来的故事听得曹严华呆若木鸡,一万三疑团满腹:“那这个跟什么扣什么凶简有什么关系?”

木代给手机充电,以保证待会可能出现的长通话:“那要问神棍了。”

***

神棍的电话直到下午才打过来,日头已经西斜,一片红色的光影笼着那半面墙,让人生出不真实的恍惚感。

真真正正的千呼万唤始出来,但是木代觉得,此时此刻,哪怕让她买票进场,她都愿意去听的。

电话那头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万烽火好像提过,神棍记东西用笔,二十多年下来,笔记多的要用麻袋装,他现在翻动的那本本子是哪一年记的?应该很旧了吧?

“这件事,确实是我很多年前听说的,在函谷关附近,只在那一处,听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讲过,他当传说故事讲的。”

函谷关?

整件事,像是缺失了好多拼板的巨幅画面,木代心里默念着:对上了,又有一块对上了。

“从哪开始讲起呢,你们信不信,这世上的事,总有‘第一个’,比如,第一个吃苹果的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第一个会游泳的人。”

有吧,那要很久很久以前了,但是一定有的,就好像历史学家推测的,原始人起初茹毛饮血,后来有一天雷电引燃了森林,林火烧死了野兽,肉香引来了人群,最勇敢的那个人说:“我来尝一尝吧。”

于是开启了熟食的时代。

“传说中,这世上最初有文字记载的七则罪案,没文字记载的不算,结绳记事那种也不算,因为一个一个绳疙瘩,别人看不懂,不具备传递信息的意义。”

“但是最初有文字记载的,那时候应该是甲骨文吧,不管是刻在龟甲、兽骨还是别的什么上,最初的七则,据说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后来但凡接触到的人,总会心性突变,也犯下类似的罪案,被当时的人称为不祥。”

罗韧问了句:“为什么是七呢?”

神棍叹气:“我也说不清楚,我后来专门查过‘七’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含义,《汉书》里说,‘七者’,天地四时人之始也,一周是七天,佛教里有七宝、七苦,人死了之后是七天一祭,比如头七……”

“哪怕在西方,‘七’也有特殊意义,《圣经》里,上帝创造世界用了七天,而且,天主教教义中也有‘七宗罪’的说法。”

木代不关心数字,她只关心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接触到的人都会心性突变,是……鬼……附了身吗?”

问完了,自己先起一身鸡皮疙瘩。

罗韧沉吟了一下:“像日本的……字灵那种?”

《字灵》是日本的一则怪谈,出自梦枕貘的《阴阳师》,说的是中国唐朝的一个和尚抄写佛经,忽然有一天,有个女子出现在禅房,但总是以袖遮脸,后来和尚忍不住拉下女子的袖子,发现她脸上无口。女子消失之后,和尚再次抄看佛经,发现有个“大日如来”的如字,他少抄了“口”,写成了女字。

故事的寓意是万物有灵,那个字化作无口之女,前来提醒和尚。乍一听,跟刻于甲骨的七则凶案,的确有共通之处。

神棍想了想:“也不像,《字灵》只是怪谈故事,但是我说的这种,看不见,也摸不着,总之就是不祥之物,像是法老的诅咒,冥冥中会给人带来厄运。”

“当时的人敬畏非常,祭祀百神时也曾巫祝祷天,据说卜得的结果是,后世会出一位大德之人,了结这段不祥戾气。”

说到这里,神棍忽然兴奋:“这个人活跃于春秋晚期,是真人,在中国的文化史上大大有名,堪称世界文化名人,你们猜他是谁?”

曹严华语音洪亮,掷地有声:“孔子!”

罗韧看了他一眼:“是老子吧。”

神棍“咦”了一声:“小萝卜加一分,刚刚抢答的是谁?”

曹严华之前得了木代千叮咛万嘱咐,要对神棍毕恭毕敬:“神先生你好,我姓曹,你可以叫我曹胖胖。”

曹胖胖当然不好听,但至少是他现有绰号,他不想再多一个了,小萝卜?天哪,真不知道罗韧怎么忍的。

神棍教育他:“曹胖胖,孔子当然也是文化名人,但是你要联合上下语境来猜,我前头提过函谷关,老子跟函谷关可是大大的有关联,而且老子本身,被尊为道教始祖,太上老君,比起孔子,他更加神秘感一些。”

他转回正题:“七根凶简的事,就要从老子过函谷关说起。”

***

传说中,周王室衰微,大德之人老子决意隐退,骑青牛过函谷关。

令官尹喜颇通天相,隐隐见到紫气东来,猜到会有贵人过关,便早早候于关隘,果真拦下了意欲出关的老子,苦留无果之后,说:“先生那么大学问,不为世间留下些什么吗?”

史载,老子碍于尹喜的盛情,遂于函谷关盘桓三月,留下一部约五千字的《道德经》。

但是神棍听到的那个版本,远不止这些。

那个版本里说,老子决意为当世除一大害,引龟甲兽骨中的七道不祥之气于七根木简,用凤、凰、鸾三种青铜简扣扣封,吩咐尹喜说,五行造世,整个世界由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构成,其中的每一种都能暂克凶简,但终非治本之策。

木简属木,木生于土,汲水而长,暗含“木、土、水”,青铜简扣属“金”,“凤、凰、鸾”为当世神鸟,其性属火,至此五行俱全,引神鸟吉祥之气,封印七根凶简。

尹喜毕恭毕敬接过,问老子,先生为什么不毁了凶简呢?

老子叹息说,即便乖戾凶邪,但确实是人犯下的罪责,粉饰抑或销毁,都无法抹杀其存在,这早已是史籍的一部分了。

尹喜又问,那如果有一天,凤凰鸾扣又打开了,七根凶简岂不是又要流祸世间?

老子哈哈大笑,浮尘一甩,径直跨青牛而去,说,放心吧,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开凤凰鸾扣。

尾声

也不交代个操作手册、使用规则、禁忌避讳,就这样哈哈一笑,跨青牛而去了?曹严华愤愤,青牛怎么不把他从背上颠下来摔死呢?

忽然心念一动,大叫:“我知道了,是那头狼打开了凤凰鸾扣!”

越想越对:“老子说了,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开凤凰鸾扣,但是没说没有任何狼可以打开凤凰鸾扣!”

还能这么解释?罗韧哭笑不得。

神棍在那头怒气冲冲:“老子说了没有任何人,言外之意也包括狼了!”

“但是……”

“没有但是,老子那样说是显得酷,酷的人说话都是言简意赅的,比如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难道要额外强调顺我的人、猪、狗、狼都昌吗?这样啰里啰嗦的,还酷吗?”

专家都是这样强词夺理的吗?曹严华觉得委屈。

好在木代站在他这边了:“但是,现在看来,凤凰鸾扣的确打开了啊。”

神棍不否认这一点:“打开是打开了,但是打开的一定不是人,也不是什么狼。”

那就是……非人非狼咯?曹严华脑海中浮现出狼人的威猛身形。

不过……算了,他不敢说了。

还是罗韧打破了沉寂:“那么再看这幅画,山脉和河流我可以理解,据说函谷关是南接秦岭、北塞黄河,画上可能是用山河地势点出函谷关,七根凶简和凤凰鸾扣也清楚了,但是这只狼或者狗……”

神棍展现出了与罗韧木代之前一样的直白:“这只狼我不知道,我也不会去猜,猜测是建立在有依据的基础上,不能胡猜。”

木代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点啊点的:嗯嗯,不能胡猜,有性格。

罗韧点头:“那好,这只狼我们先不管,用既有的信息去理一遍发生过的事。”

***

如此一来,事情的源头就远非那个打着问号的“函谷关”了。

罗韧用记号笔继续往外引线,画到了墙边才停,在起始处写了“最早的七则凶案、龟甲兽骨”。

隔了一段,又写“不祥,待大德之人出世封印”,再隔一段,写“尹喜、函谷关、老子、凤凰鸾扣、七根凶简”。

这样就和之前推测的图幅连成一体,但罗韧的笔停在中间一点上,顿了顿,打了个硕大的问号。

“从后来的描述可以看出,张光华这个人普普通通,不是大奸大恶,也称不上大德大善,所以我认为,他没有那个能力打开凤凰鸾扣,在他之前,有别人先行打开。”

木代点头:“张光华只是第一个接触到的。”

神棍在电话那头咳嗽了一声:“他也未必是第一个接触到的,不要忘了,凶简有七根,张光华带出来的只有一根。张光华只是你们接触到的第一个罢了。”

一万三的目光落在那盆水上:“所以说,还有六块人皮?”

“咦,这位小兄弟的声音听起来耳生嘛,这是谁啊?”

耳生?一万三深深感觉到了被忽视的耻辱:“我之前发过言的,你问凶简有几根的时候,是我答的,七根!”

是吗,可能是当时太激动了,没注意吧,神棍愉悦的很:“怎么称呼?”

“大家都叫我一万三。”

“好吧小三三,我们继续正题。”

小三也就算了,还给他三了个两!一万三气急败坏,但话题已经继续往下走了。

“之前我不了解内情,说的时候用人皮替代,但是现在我要更正,没有人皮,只有凶简。怎么说呢,不祥的也不是那块简……”

这就好像鬼附身于灯,被吓到的人只会惊恐的描述“那个可怕的鬼灯”,灯何其无辜,但没人会把两者分开,只会望灯而逃。

“那七道不祥的力量没有形状,也没人真的看到过,只不过老子当初引于木简,所以后人把它称为凶简。我猜测,它被困于木简的时间太长,所以即便走脱,也习惯性的仍然有木简的形态。附身显形的时候,自然而然从皮肤下,凸起成木简的形状。当它急于离开人体时,走的方式比较……粗暴。”

木代接下去:“所以那些人背上,会有伤口?”

“是啊,掀走一块皮嘛。”

曹严华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为什么在背上,不在脸上,胳膊上?”

神棍不耐烦:“,也不算小了,它需要比较平展的展示空间呗。”

“那,腿上也行啊……”

曹严华伸出自己肥嘟嘟的腿左右打量,还用手比划了一下,空间够大,上两根凶简都没问题。

罗韧示意他别再刨根究底了:“你如果把凶简当成一个人,它大概是有自己的喜好,就好像连环杀手,总有特征性的行为。”

神棍哈哈大笑:“小萝卜,你真是深得我心。这就是这件事情的可怕之处了!记不记得我说过,凶简是活的?”

木代心里直犯嘀咕:为什么“可怕之处”要用这样哈哈大笑的语气来说呢,这个神棍,真是……

“没人知道它的样子,那只是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也可能只是一股气。南宋的时候文天祥写过一首《正气歌》,开篇说‘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意思就是正气无所不在,充塞天地之中,各种形式。”

罗韧的脸色忽然变了,木代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罗韧笑笑,示意她继续听。

“由此推测,凶简也可能是这样,是活的。不一定附身,也不一定就是木简的形状。你不知道它是不是有思维能力,也不知道彼此之间是否互通有无。但我几乎可以肯定,另外几根跟这一根不一样,甚至可能因为这一根的受困而变的更聪明。继续附在人身上?背部少了一块皮?不不不,它们会更善于隐藏。”

曹严华忽然打了个寒噤:“活,活的?”

活的,彼此之间还互通有无,那它记仇吗?

曹严华看一万三:“三三兄,你……你拿火烧过它!”

一万三心里早就忐忑着了,听曹严华这么一说,登时就如同被踩了脚,连“三三兄”这样的称呼都顾不得了:“我烧过它,那你呢,你没拿杯子砸它?”

木代给自己顺气,默念:“我没事,我没做什么……”

罗韧柔声提醒她:“木代,你拿水盆兜的它。”

木代反应比一万三还激烈:“那你呢,你用刀子捅了它。”

罗韧存心气她:“木代,那不叫捅,那叫扎。”

……

神棍在那头听的心花怒放的,乐得看热闹不买票,那一头是个什么场景呢?曹胖胖一定已经和小三三厮打在了一起,至于小口袋,肯定扯住了小萝卜的头发……

看看,刚有了点危险就急着互相推脱,这几个人还不熟吧,过命的交情可不是这样的,过命的交情是那种,即便嘴上把你骂的孙子一样,当你有了危险,还是第一时间赶来帮助。

神棍忽然想念自己的朋友们了。

他听到罗韧说了句:“行了,都已经发生了,事情是因为我,我要是能替你们挡,我一力承担,就是不知道它答不答应。”

它?它是哪个?

***

罗韧指着的,是那盆水,还有沉在水里的那块……凶简。

一万三垂头丧气:“算了,跑不了了,一个也不能少。”

觑着左右没注意,他忽然凑近那盆水,咬牙切齿:“还有电话那头那个,叫神棍,别漏了他。”

抬头时,看到木代鄙视的眼神。

一万三无所谓的耸耸肩,怎么着,闻香下马摸黑上床,死道友不死贫道,老子就是这德性。

神棍说:“你们也不用太紧张了,有东西能制衡七根凶简的。”

罗韧想了一下:“凤凰鸾扣?”

即便知道罗韧他们看不见,神棍还是点了点头:“凤凰鸾扣除了兼具金火□□,它们还是当时的吉祥天鸟,其实是代表了和邪气相抗的力量,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我们之前说的,惩罚凶犯的来自另一股力量,可能就是凤凰鸾扣代表的五行,凤凰鸾扣扣住凶简长达千年之久,这股力量的余力一定都还在,不可能完全消除。”

“刘树海和罗文淼都被砍掉了左脚,而刖足是上古的刑罚,请注意,上古时候,工具比较简陋,比如石刀、石斧,不可能像现代工艺那么切割锋利,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被砍掉的伤口血肉模糊很不平整。”

所以,是凤凰鸾扣的那股力量在做牵制吗?

罗韧笑着看木代:“你看,也没那么可怕,万物互相制衡,有黑有白,有阴有阳。”

曹严华接下去:“嗯,有七根凶简就有凤凰鸾扣。”

一万三忽然想到了什么:“那我画的那幅水影……”

神棍再次点头:“那副水影应该来自凤凰鸾扣的力量,凶简只会百般隐匿,而不可能提示你们它们是什么。我觉得,是凤凰鸾扣想重新封印七根凶简。”

木代忍不住:“那凤凰鸾扣现在在哪呢?”

神棍哈哈一笑:“谁知道啊,和其它六根凶简一样,就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待着呗。”

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说不定,跟七根凶简一样,也盯上你们了呢,相逢即是有缘,水面的水影那么隐秘,还不是让你们发现了,还画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噌的一下,都落到了一万三身上。

一万三嘿嘿干笑了两声,又干笑了两声,笑的真是比哭还难看。

***

电话挂掉之后,木代才发觉时间过的这么快,原先打在墙上的夕阳光影,居然只剩下细细的一道线了。

她转头看罗韧,罗韧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一笑。

“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一桩凶案到底是什么。”

曹严华嘀咕:“不管是什么,我觉得绝对不可能是拿线把人穿成木偶一样,古代人朴实……”

感应到大家的鄙弃目光之后,他又换了个说法:“原始人嘛,表达感情都比较直白,想杀你搬块石头就往你脑袋上砸,哪有那个功夫穿针引线去搞行为艺术啊,有这个精力还不如去打头野猪烤来吃。”

打头野猪?打猎?

罗韧心中一动:“木代,聘婷唱的那首歌。”

断竹、续竹、飞土、逐宍。

那是一首猎歌。

会不会是,描述事情将要发生,或者发生之前的场景?

去砍伐野竹,连接起来制成弓,打出泥弹啊,大家一起追捕食物。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争抢吗?那个资源匮乏的时代,食物比一切都金贵,或许有些人不再满足于与氏族部落的人共同分享一切,在猎物的分配上产生了争执,又或许是两个人共同射中了同一只野兽,一语不合,举刀相向。

渔线人偶的凶案现场,举刀、躲闪、另外有人两手外分着劝阻,多么像当时发生的场景。

始终有一个人狰狞地举刀,而那块被发现的凶简之上,也曾经现出甲骨文的“刀”字。

不管这则凶案是源于愤怒、贪婪或者占有,结果只有一个:那最初被制造,用来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中开拓空间、获取食物并保护自己的工具,砍向了同类。

而很久很久以后,过了几百几千年,当人类社会逐步战胜恶劣的自然环境,再不用茹毛饮血构巢为居的时候……

静谧的午后或者无人的夜里,密密簇簇的渔线,一条一条,一根一根,拉构出了曾经的场景。

过去的永远不死,它甚至还没有过去。

***

一盆水困得住凶简吗?暂时吧,它总有办法出来的,就好像当时点着的火,火烧之时,凶简平展着不动,但火一熄灭,它即刻复生。

它曾在大同郊外的河底一蛰伏就是十五年,但那是山岳大河,不知道河底是不是另有玄虚,牵制的力量可不是眼前这一小盆水可以比拟的。

依着神棍最后出的“绝妙”主意,曹严华去院子里挖了小半盆土,通通倒进了水盆里,罗韧找来了个木箱子,把水盆小心翼翼放进去,箱子盖上,用车行里惯用的铁链五花大绑,最后一万三说:“箱子上我来画凤凰吧,权当是代表火了。”

铁链、木箱、水、画的凤凰、土,权当是简易版的金木水火土了。

至少,在第二根凶简蠢蠢欲动之前,可以勉强挡一阵子。

罗韧终于能放心去医院看聘婷了,车子刚刚发动,他又停下来。

木代正奇怪,罗韧揿下车窗向她招了招手。

木代疑惑地走了过去。

“木代,要不要一起去?”

一起?不用了吧,木代略显尴尬的笑:“我跟她……又不熟,你们一家人……帮我带个问候,祝她早日康复吧。”

罗韧笑:“聘婷神智不清,看她花不了太长时间。医院出来,我们还能顺便兜个风。”

又兜风?兜夜风?木代心有余悸:“不用了,好意我心领了,这辈子我都不想坐你的车了。”

这回答好像早在罗韧的意料之中,他突然凑过来,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温暖的气息拂在耳边,痒痒的,木代的眼睛渐渐亮起来,不确信似的问罗韧:“真的吗,晚上也能吗?”

罗韧点头:“也能。”

***

车子又开走了,不过这次,把木代也带走了。

曹严华酸溜溜地看着,一边看一边跟坐在一旁画箱子的一万三唠叨:“三三兄,我跟你讲哦,我第一次遇到我木代妹妹小师父,是在重庆解放碑的过江索道,当时吧,我还没有改过自新……”

说的跟现在改过自新了似的,是谁一整套开锁的工具不离身的?一万三没理他,自顾自往箱子上描画。

曹严华继续絮絮叨叨:“我想偷她东西来着,结果,木代妹妹她真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如同后背上长了眼睛,嗖的一下出手如电……”

他还带比划动作的,两只手指狠狠夹将出去:“就把我抓住了。我当时装着很镇定,心里想,我靠,这也太酷了……”

“结果呢……”他叹了口气,“明明看起来那么精明能干的,为什么每次到罗韧面前,我觉得一块糖都能把她骗跑了……”

一万三推了推曹严华:“曹兄。”

“嗯?”

曹严华转头,看到一万三举着根记号笔,笔头已经磨秃了:“罗韧这笔不好用,出去帮忙跑个腿,买彩笔,最好是金色的……”

他指着箱子豪情万丈:“我给画个金凤凰,火凤凰,火的不能不能的。快点。”

好吧,这屋子也没别人好指使了,曹严华拍拍屁股站起来:“你等着啊。”

他踢踏踢踏地走向了大门口。

曹严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刹那,一万三脸上的表情忽然垮下来,他愣愣地坐了一会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画纸,慢慢撸平了打开。

***

那时候,半夜的时候,他画好了一张,哧拉一声撕下,罗韧被惊动了,问他:“怎么了?”

黑暗里,他握笔的手哆嗦了一下,但声音还是很镇定,回答说:“画废了。”

【渔线人偶卷完】

【番外】【第一次约会】

去医院看聘婷,对木代来说,真的只是“看”而已。

聘婷睡着了,黑色的长发散在雪白的医用枕头上,有一种对比强烈的分明,脸颊上淡淡的血色像是一个好的征兆:凶简离身,她也会慢慢好起来的吧。

罗韧和郑伯都被医生叫走了,据说是听取治疗建议,木代一个人守在床前,像个贴心的小姐姐,一会帮聘婷掖被角,一会又帮她顺拢头发。

直到身后传来罗韧的声音:“走了,木代。”

木代满心雀跃,赶紧起身,罗韧提醒她:“要不要先去洗手间?”

也是,到时候黑灯瞎火,茫茫沙漠,可找不到地方方便,木代一溜小跑,到门口时又回头嘱咐:“等我啊。”

真没安全感,说的好像他会开车跑了似的。

***

溶溶夜色中,车子又驶进了茫茫戈壁,这次却开的稳,没有飙车,也没有用什么断头崖吓唬她,木代把车窗揿下些,闭着眼睛吹风,或许是白天的余温未散,又或许是心情不错,风吹在脸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反而异样舒服。

直到罗韧提醒她:“再吹,明早起来一脸的风刀子。”

木代不情不愿地把车窗关上了,忽然想起什么,问罗韧:“骆驼晚上不睡觉的吗?”

“睡啊,所以你得进去把它叫醒,如果它困的爬不起来,你得扶它站起来,还有,睡觉的骆驼被叫醒的时候,脾气很暴躁,不但会踢你,还会咬你,不过没关系,你反正会上墙。”

木代想了一下:“那我不骑了,白天再来吧,我在电视上看到过,骆驼长那么高,又重,我哪扶得起来,马我都扶不动。”

她居然当真了?罗韧忍住笑,过了好一会才说:“没事,咱找头喜欢熬夜的骆驼。”

木代居然觉得甚是有理:就像人一样,骆驼当中,自然也有喜欢熬夜的。

***

车子缓缓停下。

这其实是个私人承办的沙漠风情园,娱乐项目包括烤全羊、围着篝火跳舞、骑骆驼,还搭了几个简陋的蒙古包以备过夜。

罗韧事先打过电话,车子到的时候,已经有人牵出两头骆驼等着了,木代头一次真的见到骆驼,又惊讶又欢喜,这骆驼真高,算上驼峰得两米多呢,黄褐色的毛,好像还是双眼皮,睫毛也长,长的真是讨喜。

她想摸,又怕被踢,罗韧在后头轻轻推她:“喏,特别挑了匹爱熬夜的,不踢你。”

木代屏着呼吸慢慢抚上去,粗糙的皮毛质感,滞重的呼吸,清清亮亮的眼睛里甚至映出她的样子来,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什么凤凰鸾扣七根凶简,刹那间通通抛到了脑后。

像她喜欢的一首诗里说的,下着瓢泼大雨呢,没带伞,还不忘弯下腰去,闻一闻被大雨打湿的叶子味道。

再不顺心的境遇,也总还是有美好的瞬间的。

***

罗韧是常客,付了押金之后,工作人员很放心地离开,木代反而不放心,一边往脚上绑防沙套一边问罗韧:“他怎么能不跟着呢?待会骆驼发疯怎么办?驮着我跑了怎么办?”

罗韧看着木代的眼睛,柔声说:“相信我,我不会让它跑了的。”

“要是跑了,我的押金就要不回来了。”

***

这大概是截止目前,一生中最美好的晚上了吧。

骆驼的步伐很稳,但宽大的脚掌陷入沙子,仍免不了幅度不大的晃晃悠悠,有人把骆驼称作沙漠之舟,真像是行船一样悠游惬意。

风不大,拂面堪称柔和,天空中疏落的星,即便是骸骨都是可爱的骨头,不知道铃舌是不是有问题,驼铃不是叮叮当当的响,而是间或才叮当一声,反而添了几分古韵悠悠。

罗韧和她并驾,驮鞍前头有专门的置环放马灯,手里攥着两头骆驼的勒绳,间或轻拽控制方向。

他还会牵骆驼?

罗韧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常来,有时和叔叔,有时和聘婷。”

哦,怪不得。

木代低下头,轻声嘟嚷了句:“也不带我玩个没玩过的。”

“沙漠里,什么是没玩过的,说来听听。”

他耳力居然这么好,木代吓了一跳:“我就是说说。”

罗韧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会,他俯下*身子,把马灯的光捻灭了。

光亮乍灭,木代的眼前一片漆黑,罗韧说了句:“没玩过的,随便走吧,走到哪算哪。”

这可……不太好玩啊……

灯一灭,四周就诡异似的影影憧憧,丁点的声响都能让人心中忐忑,再走一段,又静的可怕,连驼铃声都似乎阴森瘆人了,木代心里毛毛的,有几次低头去看。

凶简的故事又在脑子里盘旋了,总觉得有那么一块,正自黄沙中探出头来,攀住了骆驼的腿,诡异地一点一点往上爬。

她有些担心一万三和曹严华:“他们在家,不会有事吧?”

“神棍的法子,即便不能困个十天半月,三五天应该还是没问题的,而且,你还真别太小看这两个人,真有事,跑还是跑得掉的。”

“也不知道那六根凶简在哪儿。”

罗韧笑笑:“它们要是藏的好,十年二十年都未必现身。我们不是李坦,不可能长年累月追着这件事,大家都有各自要忙的,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木代的心忽然跳漏了一拍。

来源:玲雅影视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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