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虎”横行民罹祸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6-09 05:40 2

摘要:明正德三年,江西南康县民吴登显等三家人被官府抄了家,当时,信息传播还不通畅,这个消息却悄然传播到大明王朝各地,引起人们巨大的恐慌,导致人民皆重足屏息,甚至失去了生活的兴趣。为什么要抄三个老百姓的家呢?他们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呢?被后代史家斥为荡子皇帝、混世魔王、淫

明正德三年,江西南康县民吴登显等三家人被官府抄了家,当时,信息传播还不通畅,这个消息却悄然传播到大明王朝各地,引起人们巨大的恐慌,导致人民皆重足屏息,甚至失去了生活的兴趣。为什么要抄三个老百姓的家呢?他们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呢?被后代史家斥为荡子皇帝、混世魔王、淫虫恶棍而实际上又聪明过人的正德帝,是如何对待此案的呢?值得关注。

端午节是中华民族古老的传统节日之一。中国人有两千多年过端午节的习惯,由于地域广大,民族众多,也导致各地过端午节的习俗不一样。在长江以南,最热闹的就是赛龙舟。在明人的眼睛里,一年景况,无过龙舟最盛。以明代江西南康而言,赛龙舟是在赣江举行,端午节那天,龙舟分为三个组十八个队,每组六艘龙舟,分成六种颜色,一般是青、蓝、黑、白、红、黄。龙舟的长短虽然不一样,在龙舟上划船的人数却是相同的,每个龙舟二十一人,一人在船头击鼓为节奏,二十人二十支桨,随着节奏划动。划船的人,根据自己龙舟的颜色,穿与自己龙舟颜色相同的衣服。这些人都是俊俏好儿郎,虽然衣服的主要颜色与龙舟相同,但也绣上许多图案,诸如花朵、野兽,总以引人观看为能事。龙舟的主色虽然突出,但上面也画着各种图案,有狮虎猛兽,也有瑞鸟飞禽,总在突出自己的特色,显示与别人不同。

龙舟队多以村落乡镇为单位单独组成,各自有自己的拉拉队,拿着与龙舟颜色相同的彩旗,擂鼓摇旗为自己的龙舟队加油助威,以至于水边旌旗飞舞,色彩鲜明。不但本县附近的百姓前来观看,就是外县,甚至外省人也前来观看,他们都认为“龙舟竞渡,妙不可言”。

却说南康县三江乡,有个名叫吴登显的人,是龙舟组的组长,与他同为组长的还有周智、成硅,这两人是其他乡的人。三个人各负责一组,也各自拥有三艘龙舟,为了争强好胜,他们把各自的龙舟图案画得色彩斑斓,并且按照龙舟长短画上飞龙。从元代起,就开始限制民间用麒麟、鸾凤、白兔、灵芝、双角五爪龙、八龙、九龙、万寿、福寿字、赭黄等图案,尤其是龙,更成为皇权的象征。明代更加限制民间使用龙的图案,尤其是不能使用绘制五爪龙。明代所雕刻、绘制的龙,凶猛威武,胸前大多饰有曲折的绶带,身披火焰纹,怒发冲冠,咆哮于海涛祥云之间,以示主宰权势,只有皇家才能使用这种图案,民间图绘,最多是四爪龙,还要经过朝廷的批准,如果没有经过朝廷批准,就属于违制。按照《大明律》的规定,就要杖一百。若是上升到僭越,就要杖一百、徒三年。也就是说,吴登显等人在龙舟上画龙的图案,已经触犯《大明律》,而地方官以为赛龙舟是古老的习俗,一年也就是一次,没有必要禁止,所以也未加干涉,听任民间自为。

吴登显等人不但在龙舟上绘有龙的图案,划船儿郎们的衣服也绣着龙的图案,为了与别的拉拉队区分开,助威者也依据历代的故事,装扮成各种人物。如果是装扮成夜叉小鬼,则无大碍,要是装扮成帝王将相,也就违反法律了。按照《大明律》的规定,不许装扮历代帝王、后妃、忠臣、烈士、先圣、先贤、神像,违者,杖一百。吴登显等人显然有装扮成帝王将相之嫌,地方官仍然没有禁止,毕竟是一年就热闹这一次。

按照《大明律》的规定,官吏军民人等,不能用玄、黄、紫三种颜色,不许用龙凤纹,如果违例使用,不但使用者要杖一百、徒三年,就连制造者也要治罪。吴登显等人将龙舟涂成玄黄色,虽然是为了色彩鲜艳,夺人眼球,却也违反法律规定,而划船儿郎再穿上这种颜色的衣服,更是公然违反律例,地方官明知,也不禁止,还号称尊重民俗,却不知道当今朝廷,刘瑾专权,“八虎”乱政,既有东厂、西厂,又有内行厂,特务如云,横行霸道,四处刺探民间隐私。

西厂原来已经废除,正德帝即位以后予以恢复,谷大用任西厂提督,丘聚任东厂提督。由于两厂的职能和权责并没有划分清楚,有油水的案件,两厂都抢着插手。因受贿多少不同,对案件的评估和对犯人的处置也各有不同意见。由于权力利益冲突,争执倾轧不休,刘瑾又奏请在两厂之上再设立一个内行厂,由自己亲领,连东西两厂亦列入内行厂的伺察范围,在两厂任职的宦官也归由内行厂侦缉,这是以特治特,在特字号之上再加上权势更大的特字号。刘瑾擅政时期,三厂并立,既反映出由宫廷宦官主持的特务机关极盛,又反映出特务机关内在的矛盾严重。谷大用任西厂提督,见在京城受到内行厂的制约,就把逻卒派往全国各地,刺探民间各种隐私,以期建立奇功,在正德帝那里争宠。

正德三年端午节,西厂的逻卒来到江西南康县,这种龙舟竞渡的热闹去处,当然是逻卒刺探隐私的最好地方。南康县的龙舟竞渡在当时很有名气,十八只龙舟,六色齐全,六色旗幡招展,划船儿郎个个锦衣绣袄,赣江两岸助威者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在岸边还搭建起彩楼花篷,各地的戏班子也前来助兴,笙箫齐奏,鼓乐齐鸣,生、末、净、旦、丑,各种角色齐全,高声演唱,引得台下观看的人们不时地齐声叫好。赛龙舟年年举办,全县的百姓,不论城里山村,男女老少,都前来观看,周边的几个县,也多扶老携幼赶来。府县的官员们也都前来,他们乘坐官船前来助威。当官船到来,戏班子奏起乐来,两岸锣鼓齐鸣,十八只龙舟围绕着官船,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好似穿花般地划来划去,一时间六色旗帜飞舞,色彩缤纷,让人眼花缭乱,惹得两岸男女老少齐声欢呼。府县官们知道这里的民俗,龙舟围绕官船划动,既是欢迎官员们的到来,又是向官员们讨赏,所以官员们令手下人把事先准备好的几十只鸭子,向龙舟抛去。这些划龙船的儿郎,个个都是好手,人人奋勇,个个逞能,挥舞船桨在那青波白浪之间来往不绝,观看的人们齐声喊好。划船儿郎将鸭子抓入自己的龙舟,多者为胜,然后知府拿出五十两银子,每只鸭子一两,赏给各个龙舟的划船儿郎们。这时候鼓乐齐鸣,赏银发放完毕,鼓乐停止,知府宣布龙舟竞赛开始。三个组各六只龙舟,按照组别,先从第一组开始竞划,每组前两名参加决赛,最终决出获胜者。吴登显领划的黄色龙舟争得第一,知府再出五十两银子作为奖赏。龙舟竞赛完毕,人们并没有散去,而是要狂欢过夜。人们在黑夜里打起火把,而官船及民船也都点起灯笼,万家灯火,映照一江碧水,煞是好看。直到午夜,官船载着官员们离去,人们才纷纷散开,一场龙舟表演也到此结束。

吴登显的龙舟得到今年第一,非常高兴,殊不知大祸临头了。在观看龙舟竞赛的人群中,有西厂的逻卒,他见龙舟颜色用玄黄,绘有龙的图案,就报告了西厂。谷大用认为这些百姓敢于私造这种龙舟,明显违制;府县官置之不理,甚至前去主持龙舟竞赛,是纵容犯罪。如果以违制罪惩治这些百姓及官员,充其量将他们杖徒,也不会惊天动地,正德帝也不会对他刮目相看,所以他按照谋反大逆定的调。按照《大明律》的规定,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还要株连家族。谋反大逆罪在《大明律》中属于最严厉的罪名之一,也可见谷大用心狠手辣。

谷大用发下一张驾帖,让两名官旗前往江西南康办理此案。所谓的驾帖,就是锦衣卫、东厂、西厂发出的凭证,相当于是皇帝的敕命。本来驾帖只是写明他们要办什么事,但是持有者拿着驾帖,就说明他们是奉皇命而来,因此人人畏惧,也不敢看驾帖的具体内容。一般驾帖只能派两名官旗,但每个官旗手下都有一帮小喽啰,因此这些官旗拿着驾帖出外办事,身边总是跟随五六十人。他们假借皇权,狐假虎威,沿途敲诈勒索,占用驿站房屋及马匹,稍不如意,便如奴隶般鞭打驿卒;额外邀取钱财,花天酒地,人们避之犹恐不及,岂敢说他们半个不字。沿途地方官接待他们犹如对待自己的祖宗,好吃好住好盘缠,还怕他们生出是非。这些人凭借宦官的权势,傲视府州县官,凌虐地方百姓,个个虎视眈眈,犹如猛虎扑人;人人狼嚎狗叫,犹如恶犬咬人;以致地方大小官吏,阖县百姓,一见到他们就心惊肉跳,不知他们会找什么麻烦。驾帖写明的要捉拿的罪犯,更是他们的盘中餐、俎上肉,诛求无厌,不弄得你倾家荡产,绝不罢休。

却说西厂两名官旗拿着驾帖,带着五六十人来到南康县,先把吴登显一家老小十五口人五花大绑,将家财房地契全部掠去;又把周志、成硅两家二十余口绑了,也将他们的家搜掠一空;然后将南康知府与知县也给上了枷锁,便押着这些官民赶回北京,将他们投入西厂的大牢,等候谷大用审讯。

府县官及吴登显等三家人,原本不知道犯了什么法,被绑起来后才得知所造龙舟有龙的图案,而且在赛龙舟的时候穿了绣了龙凤花纹的有违禁颜色的衣服。吴登显等三家人不知道这就是犯罪,而府县官以为龙的图案仅是三爪龙,应该没有违禁,还想申辩,被官旗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不敢说话。见府县官尚且受官旗的打骂,吴登显等三家人更不敢说话,只能听任官旗及小喽啰们呵斥辱骂。如今进了西厂大牢,还不知命运如何呢!

谷大用以吴登显等人私造龙舟、私穿黄袍、私用龙凤装饰、借赛龙舟的机会聚众准备谋反、自立为王为由,要治他们谋反大逆之罪。吴登显等人如何肯承认这样的罪名,开始还能抵死不招,但谷大用除了给他们上了大刑之外,还把他们的家人,不分男女老少,都上了大刑。看到自己的家人嗷嗷惨叫,再加上谷大用诱惑他们,只要承认谋反大逆,就可以免死,而阖家也不会受刑讯之苦,也就招认了。他们哪里知道,承认了谋反大逆,不但自己要受凌迟之刑,他们家族乃至宗族的所有成年男子都要被阉割,妇女入官发卖,阉割者给功臣为奴,等于是让他们都绝了后。

谷大用因为有绣了龙凤的衣服及旗帜为证,又有吴登显等人的口供,以为是证据确凿,自己破获了一起谋反大逆之案,所以到正德帝那里邀功求赏,并且请示再派出官旗穷追党羽,株连家族。正德帝虽然信任宦官,但不是糊涂之人。谷大用以几件破衣破旗就说南康县百姓要谋反,显然是夸大其词,所以正德帝并没有允许谷大用之请,只说似此恶人,籍没其家就可以了,不要再行株连,以免人心浮动,妖言四起。

以正德帝的意思,既不驳谷大用的面子,承认他破获了谋反大逆的案子,又不会将事情闹大,让他见好就收。正德帝只说籍没其家,没有交代是否将首犯处死,谷大用却假传圣旨,要三法司按照谋反大逆定罪。三法司官员畏惧宦官如虎,哪里敢说个半字?就连复审也免了,将吴登显等三人拟为凌迟,三家的财产人口全部籍没,使三个好端端的家庭顷刻就烟消云散了,连个后人都没有留下来,还算是三法司开恩,因为没有株连宗族。知府与知县被拟为杖徒,可以用粮米赎罪,罢官回家为民。这正是:

“八虎”横行天下扰,人民忍气又吞声。

此案原本就是谷大用西厂逻卒刺探民间隐私、无中生有所酿成的一个所谓的谋反大逆案件。谷大用急于立功,想用百姓的鲜血构建自己的“辉煌”,但满朝文武,特别是三法司,根本不敢过问案情,任凭厂卫横行,无疑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正德帝虽然浪荡贪玩,但并不糊涂,他明知这是一个冤案,却没有予以更正,这是因为他还在信任“八虎”,但他反对谷大用大肆株连,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厂卫滥抓滥捕,也还算是有些良心。史称自从此案发生之后,四方传闻,远近大怖。哪怕是在偏远的州县,或者是荒凉的山村,人们只要见到穿华丽衣服、骑高头大马的人,就有如见到虎狼一样,纷纷躲避。如果某个人说话是京师口音,所有的人都会相互转告,让他们提防一点。地方官凭借敲诈的钱财,可以向这些秘密特务行贿,得以免去祸灾。老百姓则没有这种本事,能躲就躲,不能躲也只好自认倒霉。这些秘密特务在社会中会招徕一些流氓恶棍,让他们充当自己的线人狗腿,对老百姓进行敲诈,使百姓有一种动辄得咎的感受,每日都战战兢兢地生活,不敢说话,毕竟说不定哪天就大祸临头了,所以“嚣然丧其乐生之心矣”。当人民丧失了生活乐趣的时候,这个社会就犹如坐在一个装满火药的木桶上,一旦有了星星之火,必然会引发大的动乱。(柏桦《明代御批案》)

来源:古今人文撷英拾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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