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说:“有感兴趣的就试试吧,说好了各玩各的,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是我渣了你。”
结婚时,韩赫年对我说,以后我们约法三章,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他艳遇娇宠不断,拥着形形色色的女孩们招摇过市。
谁都知道他已婚,谁都知道韩太太形同虚设。
有人骂他畜.牲,不爱还娶我回家守活寡,耽误我一辈子。
有人夸他命好,遇到我这么一个懂事的,为他稳守后方。
许是觉得愧疚,韩赫年转头给我递了一叠年轻男孩的资料。
他说:“有感兴趣的就试试吧,说好了各玩各的,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是我渣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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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韩赫年在江边办了一场盛大的无人机秀,为他的情人庆生。
无人机拼合成各种浪漫的表白,将白念念的脸簇拥在中间。
各大社交媒体平台上,无人机官方实时直播,他们艾特白念念的账号,请她签收这份生日礼物。
数百大V营销号,纷纷转播官方的直播,并齐齐艾特白念念,祝她生日快乐。
浪漫浩大的爱意表达之下,韩赫年雇佣的水军在白念念的账号下,列队为她祝福。
疯涨的热度和攀升的热搜下,是白念念一夜狂涨两百万粉丝。
求追更她和韩赫年爱情的评论里,盖了十万层楼。
全网都是他们play的一环。
一大早,睁开眼睛,打开手机就看到这种东西,真的很晦气。
我拨通助理的电话:
“封了吧,脏眼睛。”
半个小时后,白念念全网实名账号都变成账号异常,无法互动。
热搜词条也一个一个被炸毁,搜不出来任何相关信息。
有人截了张图,发到沉寂了很久的共友群里,并艾特韩赫年,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
“啧啧啧,韩大少,您这忙忙碌碌一整夜,看来是全白干了呀!”
很快群里热闹起来,不少人都纷纷亮出自己的搜索截图,佐证那人的观点。
“我去!是真的!热搜降了!词条炸了!白念念的账号都异常了!韩哥一晚上白干!”
没有愤怒,全是理解和幸灾乐祸,他们都觉得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韩家长辈做的。
在一阵起哄中,最先放信息的人,否定了他们。
“啧啧啧,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天真。”
在哄闹与猜测中,有人行动力很强,快速通过平台人脉,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在朦胧不清地暧昧指示中,他们迅速锁定了我。
2
韩赫年回来的时候,我刚刚吃完饭。
阿姨看着虽然丰盛但是全部动过筷的一桌冷菜,收拾的手尴尬地卡在半空。
虽然这是我和韩赫年的婚房,但他几乎没有住过,更何论在家吃饭。
他回来得实在不是时候,怪不礼貌的。
我挥挥手,让阿姨继续收拾,“他不吃。”
韩赫年往餐桌走的脚步顿住。
金尊玉贵长大的他,吩咐起人来得心应手,“给我做一桌新的。”
他看向我:“我们谈谈。”
说完,他就去了楼上书房。
书房是我的书房,里面没有一点点他的东西。
他坐在沙发上,像一个真正的客人,语言却单刀直入,似乎这里是他的主场:
“为什么要封她的账号?”
“想封就封咯。”
韩赫年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想封就封?确实是你的性格。但是,颜绯,我们有言在先,互不干涉。”
他身体往后一靠,左腿抬起,锃亮的皮鞋在空气中滑出一个漂亮的半圆,稳稳地搭在右腿上,整个人显得慵懒又矜贵。
偏偏那张嘴,说出来的话,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你可别告诉我,你爱上我了,你嫉妒她。”
我嚼着喜欢的薯片,面不改色,“北京市海淀区花园北路51号,上海市闵行区沪闵路3210号,你可以二选一。”
韩赫年没反应过来:“什么?”
“推荐你去看精神科。”
韩赫年并不恼,左右腿换了个位置,双手交叠在小腹处,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中。
“那为什么封她的账号?”
我靠着柔软的椅子,一边嚼薯片,一边反问他,“为什么?如果昨天出现在热搜上的,是我的小三,你会怎么做?”
韩赫年沉思不语。
“互不干涉的前提是互不打扰,但是你们,”我将电脑屏幕转向他,上面是韩赫年给白念念接洽的美妆品牌,“恶心到我了。”
无人机秀背后的目的,是给白念念造势,让她快速跻身百万网红行列。
在这个流量就是财富密码的时代,就算韩赫年之后甩了她,她也能在互联网混得风生水起。
这意味着,我以后每天睁开眼睛,打开手机,都会像今天一样晦气。
“就因为这?”韩赫年不理解。
我对上韩赫年眼里的疑惑,“她在你的床上,或者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里活着,我都无所谓。唯独,不能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3
联姻,自古以来,就是两个家族缔结牢固利益契约的不二选择。
不幸的是,我和韩赫年是颜、韩两家选出的签订契约的代表。
在此之前,我们是同一间产房出生的青梅竹马,是彼此相伴长大的死党发小,是配合默契,携手共进的赛事战友。
按照我们前十八年的纠葛,进入婚姻似乎是理所应当。
然而,韩赫年并不这么想。
东亚的风吹不到北美,太平洋隔开的不仅是物理距离,还有难以流通的信息。
六年的阔别,等我回国的时候,少年早已褪去青涩,变成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
年夜饭上,家族宣布我们联姻的决定,他坦然应允。
洞房花烛,他住进次卧,告诉我,婚姻是一张废纸,我们之间不必遵守。
“以后我们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他没把我当妻子,也没把我当女人,我仍旧是他年少时的好友,只是如今被迫在一起糊弄家族,是同病相怜的联姻工具。
我见过很多夫妻组合,有年少情深到相看两厌的,有单恋无果相互折磨的,也有纯利益结合相敬如宾的……
像韩赫年这样,直接无视婚姻,不约束自己,也不约束伴侣的,实属罕见。
我以为他是心里有了深爱的人,只是韩家不同意他们结婚。
后来我才发现,他说的各玩各的,就是纯玩儿。
他爱的是年轻漂亮的身体,而不是某个具体的人。
他用资源攫取她们的生命力,也用资源买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的事迹声名远扬。
情人圈里流传着一句话:不想上位的小三,不是好小三,但韩赫年的除外。宁做韩赫年的情人,不做韩赫年的妻子。
因为韩赫年对情人大方慷慨,予取予求,而对家里妻子视若无睹,不闻不问。
当然,这只是流传的版本。
实际上,韩赫年不只对情人大方,他对我也很大方。
他大方到,不仅自己纵情声色,还斥巨资给我挑选介绍青春男大。
嗯,我的丈夫是个顶好的人,他立志给所有女孩一个家,还想通过我,也给所有男孩一个家。
4
韩赫年办事效率很高,一夜之间,白念念的所有账号都被注销。
伴随而来的,是圈里流言四起。
他们说我假清高,装大度这么多年,其实内心嫉妒得发狂,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收拾小三。
商业联姻里,同床异梦,貌合神离的夫妻比比皆是。
只是资源总是顺着Y染色体流淌,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女人们即使不爱,也要想方设法地和外面的小三斗。
今天你看她的笑话,明天就轮到她笑你,大家轮流成为戏剧主角,任人嘲弄与观赏。
相同的处境与相似的敌人,让她们不由自主地靠近,以丰富的斗争经验构筑婚姻捍卫者同盟。
畸形又病态的婚姻关系让人疲惫,也让人心理扭曲。
她们嘲笑幸福者早晚会被背叛,也鄙视像我这种,明明绿帽满头,却事关不已的人。
“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不管不问的女人,小三们才会这么嚣张!”她们说。
我无法理解她们的逻辑。
男人出轨,只是因为他想出轨。
小三嚣张,也是那个男人默许她嚣张。
作为妻子,你管不管,都不妨碍对面是两个贱人。
有能力的女人争夺资源,没能力的女人争夺男人。
更何况,韩赫年根本就不是我的男人。
这些年,我从不以韩太太的身份行事,也从不过问韩赫年身边的莺莺燕燕。
在太太圈子里,落了个清高无能还愚蠢的标签。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出手封了白念念的账号,于是她们又说我是个表里不一的妒妇。
妒妇吗?真有意思。
我让助理收集了这些流言八卦,打印装订成册,连同撤热搜、销词条的花费,一并寄到了韩赫年那里。
他的助理动作也很快,上午寄过去,下午十倍的金额就打到我卡里了。
公正地说,抛开感情不谈,韩赫年是个挺好的人。
这些年,因为他的花边新闻给我带来的困扰和损失,他都会加倍给我赔偿。
这场婚姻是牢笼,幸运的是,和我一起坐牢的人会爆金币。
5
风波后,我和韩赫年第一次共同露面,是在宋家长子宋青柏的订婚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韩赫年滥情,和他一起玩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青柏竟然阳奉阴违,订婚主场在三楼,四楼是宾客休息区,五楼是他们那群狐朋狗友的情人专场。
而白念念,就那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的休息室。
“颜小姐,我听说您和韩总之间并没有感情,这些年,您也没有对韩总的任何一任情……情人,有过不满,为什么独独容不下我?”
她的态度谦卑而恭谨,好像在真正地求教。
可我知道,她的手里握着录音笔,一门之隔还有不少她的同伙,举着手机,等着录下我气急败坏出丑的样子。
我没有一丝愤怒,语气里甚至带着关怀,“被韩赫年甩了吧?”
白念念双手拽着裙边,抬头看我,“所以,最近的流言是真的,您其实深爱着韩总?”
我拨弄手机,保持温和的语调,“他没给你新的补偿吗?还是说你不满足,想要的更多?”
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不知道是从言情小说里,还是电视剧里学的招数,见我不上钩,一时失去对策。
走之前,她不甘心地留下一句:“韩总没甩……没和我断了,我们好着呢,今天就是他带我来的。”
看我没反应,她欲盖弥彰地又补了一句:“是真的,结束后,我们还要一起回家呢。”
我懒得搭理她,拿着手机编辑信息。
男人是一种明明很愚蠢却自以为很聪明的生物。
在订婚宴上给情人设置专场,是生怕自己订婚成功么。
又或者,他很自信,认为即使订婚宴的女主角得知一切,也不会与他翻脸。
宋青柏的妹妹宋雯是我的朋友,我将休息室里的事情告知她。
聪明如她,自然会看出五楼那群见不得光的人在酝酿什么阴谋。
宋雯只回我:“如果这场订婚宴失败,我哥让家族丢尽脸面,我有没有可能成为继承人呢?”
6
长久压抑,扭曲,肮脏,无休无止的斗争下,锁定一个丑角,供人们戏弄嘲讽,做他们情绪的宣泄口,似乎成为宴会的不成文规定。
这场主角非我的订婚宴,我被推上了舞台。
白念念又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泼我一身红酒,莫名其妙地求我成全她和韩赫年。
全场目光被她一嗓子哭嚎吸引。
“韩太太,韩总他并不爱你,他爱的是我,您强求一份没有爱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我只求在韩总身边有一个位置,求您不要拆散我和韩总!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她似乎急于坐实我妒妇的恶名,也渴望让我丑上加丑,跪在我脚边,死命向下扯我的裙子。
如果裙子被她拽下,我的隐私暴露在外,我将从此沦为笑柄,
宋家会厌恶我破坏他们的订婚宴,韩家不会要这样的儿媳,颜家也不允许有这样的女儿,
我会被这个群体彻底边缘化,失去如今被人艳羡的一切。
很歹毒的心思。
我晃了晃手中的红酒,将它们从白念念头顶浇下。
我想,应该是我那不屑与小三斗的清高名声,让她误以为我是个圣母白莲花。
真圣母也好,假圣母也罢,为了维持形象,不会在宋家主场上太过为难她。
我猜她应该没有安装国家反诈app,要不,她怎么会不知道,我颜绯,是个小心眼,不仅向来有仇必报,而且是当场就报。
酒渍顺着她的头发和面颊,钻进她的上衣领口。
黏腻腻的感觉,让她松开拽着我裙摆的手,想擦脸。
我抬起右脚,精准地踹她的心窝。
白念念没有防备地往后倒去,只堪堪用手撑地,才没摔着。
我走上前,细高跟碾住她的右手,逐渐加深力道。
微微俯身,让她能听见我的声音,“这么爱,怎么还让你当小三?”
我看向远处拦着宋雯靠近的那几个女孩,“你的同行没有告诉你,你们当小三的,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吗?”
白念念顺着我的视线看去,像看见了救星,大呼着几个我没听过的名字,让她们救她。
那几个人没动,反而从大门闯进来一个女孩。
女孩穿着与订婚宴女主角蓝熙一模一样的礼服,对蓝熙示威:“我怀孕了,是宋青柏的。”
此时,方才去休息室向韩赫年通报白念念一事的人,正好带着韩、宋那一群狐朋狗友赶到三楼宴会厅。
宋青柏最先变了脸色,但依旧假装不认识女孩,扮演体贴的未婚夫角色走到蓝熙身边。
韩赫年看见白念念,皱着眉朝这边走过来。
我收回踩着白念念的细高跟,与韩赫年擦肩而过去找宋雯。
剩下的男人们,起初只为宋青柏担心,在看到自己的情人也在场时,瞬时明白过来,这是她们在组合逼宫。
宋青柏的订婚宴,变成了他和他的兄弟们的出轨翻车宴,变成了大型婚姻修罗场,变成了各家族的蒙羞宴。
我回休息室换上常服。
嗯,怎么说,开场表演结束,现在轮到我当观众了。
7
韩家老宅。
韩赫年跪在列祖列宗牌位前。
韩父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韩老爷子不发话,韩父手中的鞭子也不敢停。
宋家的订婚宴乱成一锅粥,闹到最后,各家族自觉丢人太甚,纷纷灰头土脸地领人回家。
韩老爷子虽然没有亲自参加宴会,但那边的一举一动没有瞒过他老人家。
白念念以为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只是针对我一个人。我坏了她的成名路,她不甘心地想要报复。
可实际上,她是在破坏颜、韩两家的合作,她在给韩家惹麻烦。
我受辱,只会给颜家更多理由和借口,从韩家这边谋求权益。
即使我今天被她扒光,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要韩家不想彻底撕破脸,不仅不能抛弃我,还得割舍诸多利益向我、向颜家赔罪。
毕竟,这一切始作俑者,是韩赫年,是他们韩家养出来的不肖子孙。
虽然大家族里的资源也顺着Y染色体流动,但是Y染色体太多,这个不听话,还可以换一个。
而利益受损,可是实实在在的损失。
韩赫年被上家法,一点儿也不冤。
大厅很安静,只有鞭子抽打声,和韩赫年隐忍的闷哼交织。
他今天穿的白色衬衫,浸出的血染红一片。
韩奶奶和韩母相互搀扶着坐在沙发上,生气早已转为对韩赫年的心疼。
韩父手中的鞭子也越来越慢,一道比一道轻。
但是,老爷子脸色仍冷着,没人敢贸然开口。
我倚靠着沙发后背,忽视韩母她们频频投过来的试探的目光。
作为韩赫年出轨的直接受害者,我是最好的求情人。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他呢?
他养出来的好情人,今天要置我于死地。
我的脸色只会比韩老爷子还冷。
脸色越冷,利益越大。
鉴于韩赫年前科累累,在两家交涉下,最终,韩家不得不割舍了两个百亿项目给颜家,让了几个合作项目的大头,还赔了两块地皮。
而我个人,得到了韩赫年四分之一的财产。
他签字的手颤颤巍巍的,好像很不乐意,不过也有可能是伤口太重。
我看着签好字的协议,难得露出满意的笑,好心提醒他:“妹妹固然年轻又貌美,但实在愚蠢。下次别找这么蠢的。”
8
乐极生悲。
韩老爷子勒令韩赫年在老宅养伤,免得他受伤也不安分,又出去沾花惹草。
倒霉的我,也一并被留下来,和韩赫年朝夕相处,日夜同眠。
老爷子那点儿心思,昭然若揭。他希望韩赫年收心,回家和我好好过日子。
我和韩赫年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在睡觉的房间,这么私密的场合单独共处过。
考虑到他身上有伤,床让给他,我去睡沙发。
只是洗澡,上厕所,换衣服之类的事情不太方便。
韩赫年还算有良心,晚上会等我洗漱完才回房间,早上会尽快洗漱完离开房间,把空间让给我。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么糊弄了一个星期,被韩母派来的卧底阿姨发现了不对劲。
在韩母的授意下,房间里只剩一床被子了。
床上用品是每天一换,韩赫年从浴室出来,看见粉紫色的被子,就自觉去了沙发。
好了,现在床也是我的了。
之前睡沙发,韩赫年起床时洗漱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会将我吵醒。
现在睡床,韩赫年起床的声音传到这儿小了许多,我每天都可以安稳地睡到十点。
我赖床的行为,在韩家长辈中又是另外一番解读。
原本对韩赫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韩老爷子,对韩赫年也和颜悦色了很多。
偶尔,我还能偷听到韩母和韩奶奶闲聊,讨论起韩赫年的孩子是男是女,像我多一点好,还是像韩赫年多一点好,取什么名字,买什么衣服,房间怎么装修……
我全装不知道,看不懂她们眼里的暗示与暧昧。
只是,渐渐地,我发现韩赫年总有意无意地打量我,在我回视过去时,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有一天早上,我睁开眼,发现他隔着屏风在看我。
吓得我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而他,只是轻飘飘收回目光,提醒我该起床了,就离开了房间。
事情开始变得离谱起来。
离开老宅那天,韩母抓着我去书房,非要医生教我怎么给韩赫年上药包扎。
绷带需要绕过韩赫年的胸口,原本绕到耳后的头发还是垂下一些,扫过他的鼻尖。
他却没躲,顺着那几缕碎发,看向我脑后的头发。
我拿着绷带的手稍微用力,韩赫年“嘶”了一声,目光从我头发上移开。
“不好意思。”我道歉。
他眯眸瞪了我一眼,他知道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的。
这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绝不能出现在我和韩赫年身上。
9
韩赫年疯了。
他在婚房住下,还添置了很多他的个人生活用品。
阿姨问我,以后做饭是做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
我还没回答,韩赫年就说他以后都会在家里吃。
一股无名火噌地燃起。
新婚夜,他说各玩各的,从此花天酒地,让我背负不属于我的奚落和嘲讽。
现在,他收收心,就想和我真做夫妻。
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他韩赫年转的。
再者,他说家里?这是谁的家里?
这些年我在此独居,一草一木都是我的设计和安排。凭什么他说回来就回来!
我理应是它唯一的所有者,唯一的支配者。
领地被入侵的不适感蔓延开来。
我压抑自己的脾气,让自己尽量显得心平气和,“换一套新房子作为共同住处吧,我要买走你手里这套房子的另一半所有权。”
韩赫年看了我一会儿,反问:“换一套新房子,你会和我一起住进去吗?”
我不答。
“颜绯,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爷爷这次留我们住在老宅的目的。
“五年前,家里安排我们结婚。现在,他们需要我们生一个孩子。”
韩赫年这话说得无情又认真,我却没忍住笑出声来。
“房子,我都不能接受你住进来。你觉得,我会和你生孩子吗?”
阿姨匆忙离开,不敢再听下去。
韩赫年不理会我的嘲讽,“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一定会有这一天。”
“那又怎样,我的子宫,我说不生,那就不生,难道我不同意,你还能强迫我吗?”
韩赫年似乎没想到我的态度这么强硬,有些无奈,退了一步。
“你如果不愿意自然受孕,我们可以试管。”
我哂笑,“你是说,我要疯狂折磨我的身体,只是为给你们韩家生孩子吗?”
韩赫年却以为我是在加码,“当然,生育伤身,该有的物质补偿一分都不会少。”
“别做梦了。”我打破他的幻想。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生命,是从我的子宫里孕育出来的。”
韩赫年没想到我会这样决绝,不仅不愿意生他的孩子,而且是完全不愿意生孩子,一时失语。
“想要孩子,让你情人们给你生啊,她们中,肯定有人愿意。”
“毕竟,她们那么爱你,韩总又这么大方,还愿意给生育补偿。”我面露嘲讽。
10
韩赫年陷入两难境地。
其一,他没办法说服我让步。
其二,他又不可能真的找情人生孩子。
而韩家老爷子给他的任务,是在明年见到重孙。
意气风发的韩总,突然间憔悴了很多,眉间总有化不开的愁云。
酒后吐真言,苦水一倒,他的朋友们纷纷帮他分析,列举可行的解决方案。
他们的结论是,我多年前就对韩赫年情根深种,但他流连花丛,导致我心生芥蒂,心中积怨。
只要向我证明,韩赫年此后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一定会乖乖就范,为他生儿育女。
于是,我和朋友们在外小聚时,接到了韩赫年打来的电话。
点了AI转接,对面却立刻挂断。
然后,又锲而不舍,反反复复打了十几通。
任何一种情况下,即使是韩赫年命在旦夕,电话也不可能打到我这里。
接通,却不是韩赫年的声音,“嫂,嫂子……”
有点反胃这称呼,直接掐断。
又是十几通电话轰炸。
我的朋友们都被吊起了好奇心,“要不再接一下,看看对面放的什么屁?”
好吧,就当看乐子了。
“颜,颜绯?”对面试探着打招呼,被挂过电话,不敢再叫嫂子。
“嗯,有事找他助理,别找我。”
没被挂断,对面松了一口气,“不是,赫年喝醉了,一直叫你的名字,你,你能不能来接他?”
好俗套的剧情。
“不能。”
对面卡壳,开始魔法攻击,“那个,不看僧面看佛面,抛开结婚证不谈,你们也是很多年的朋友,现在又住一块儿,帮帮忙帮帮忙,我把地址发你啊!”
然后电话就挂了,WX里弹出一条信息。
我和我的朋友们都很无语。
“这算不算碰瓷?”有人问。
包厢里爆发出哄笑,谁也没去管那条信息。
然而,聚会结束,离开包厢,电梯打开,宋青柏和另外一个男人,扶着烂醉的韩赫年。
电梯口突然一阵慌乱,我直接被推进了电梯。
而那两人把韩赫年往我身上一推,迅速溜出电梯,拦住我想要帮忙的朋友,直到电梯门关闭。
韩赫年的头虚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抖了抖肩膀,“别装了。”
韩赫年僵硬的身体,慢悠悠地直立起来。
“跟踪我?”
韩赫年不说话。
“你可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你爱的一直是我,只是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心意。”
这是他之前质问我为什么封白念念账号时,讽刺我的话,现在我也还给他。
韩赫年显然想起了当日的情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还是不说话。
我看着对面电梯门上的镜子里的两个虚像,明明是西装革履和烈焰红裙,我却只瞧出一个“囚”字。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对于家族来说,我只是一个趁手的联姻工具。
“无论我愿不愿意,我都会成为某个人的妻子,某个人的母亲。
“我的婚姻,我做不了主,我的子宫,我也做不了主。”
韩赫年的气息逐渐稳下来,似在沉思,似在共勉。
“知道对方是你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韩赫年偏头看了我一眼,显然很意外,我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我当时觉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我们是朋友,我们那么要好,
“哪怕没有爱,也可以相濡以沫一辈子。肯定没有那些糟心的出轨、捉奸、私生子。”
韩赫年垂眸。
也许是想起了他这些年的荒唐,想起了他从没问过我对婚姻的想法,想起了结婚时,他说要各玩各的。
“对不起。”他说。
“看得出来,你这段时间很困扰。但任何时候,情感欺骗,永远都是下等对策。”
韩赫年想起朋友们的馊主意,想起他们方才拙劣的表演。一举一动在身旁的人眼里,都愚蠢至极。
“对不起。”他又说。
“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韩赫年偏头看向我。
“我们离婚,你再娶。时间上,足够你在明年当上父亲。”
11
商业联姻是需要慎重考虑的,离婚也是。
韩赫年和韩老爷子、韩父,在书房里从上午十点待到下午五点。中间只匆匆出来吃过午饭。
期间,韩母和韩奶奶,则一直和我待在花园,两人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个好的孩子,是他们家对不起我。
一开始,面对我的离婚提议,韩赫年并没有马上采纳。
结婚不由人,离婚当然也不由人。
他找不到说服两家的离婚理由。
“宋青柏订婚宴那事,韩氏割舍那么多利益来维持两家关系,现在离婚,爷爷肯定不同意。”
我点拨他,“那如果,我不能生育呢?”
韩赫年马上否定,“我们做过婚检,这骗不到他们。”
“五年前的检查,能代表现在的情况吗?”
韩赫年思考,“那理由呢,突然不能生育的理由是什么?”
“那当然是,被你频繁出轨,气得卵巢多囊,输卵管堵塞,而且现在已经停经一年,治疗遥遥无期。”
韩赫年扫了一眼我的肚子,竟然真的有些几分愧疚,“是,真的吗?”
我不答,只反问,“你以为呢?”
填补好漏洞,我和韩赫年带着我不能生育的诊断报告,来了韩家老宅。
再三确认,我的确不能生育后,韩老爷子无奈同意结束我和韩赫年的婚姻。
只是,韩家估计又要出一波血。
虽然离婚的直接原因是我不能生孩子,但结婚的时候,我的身体可没有任何问题。
好好的姑娘,嫁到他们家被欺负成这样,现在还有离婚,当然得给颜家和我一个满意合理的交代。
晚饭氛围有些压抑。
好在,因为要离婚了,这次我和韩赫年不必再住一个房间。
第二天,韩老爷子,亲自带着一家人,前往颜家赔罪,商讨离婚。
我爷爷并不喜欢我,我婚姻幸不幸福,身体健不健康,他都无所谓。
反而,他比较能共情韩家长孙无后的遗憾。
但,这种共情也不妨碍他狮子大开口,从韩家扒下好几块肥肉。
而对我个人的补偿,则是韩赫年私产的三分之一。
回去的路上,我和韩赫年单独一辆车,前往民政局。
他犹豫地看了我好几次,才开口,“离婚后,你家人还会让你去联姻吗?”
“嗯,可能吧,给老头,或者鳏夫什么的,当续弦。”
韩赫年猛踩油门。
感谢安全带,我才没飞出去,和挡风玻璃亲密接触。
我没忍住爆粗口,“你有病啊,韩赫年!”
韩赫年忽然笑了,他笑得笃定:“颜绯,你是故意的。”
我看了他一眼,“故意什么?”
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你提离婚,看似在帮我。其实,是你想离婚吧?”
“你在利用我。”他看着我,笑容笃定又自嘲。
是,为了把握机会离婚,我给他营造时间焦虑,利用他急于完成老爷子任务的心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引导他完成这场离婚判决。
“所以呢,你难道没得到你想要的吗?”
目的已达到,我也懒得装了,淡淡一问。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
韩赫年敛了笑容,下一瞬又气极反笑,“我这半年一直都在失去,我得到什么了?”
我摊手,细数,“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婚姻,自由,美人,权力,地位,包括现在的离婚,以及你即将拥有的下一段婚姻,你明年就会出生的孩子,这些,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韩赫年语塞,难得露出一抹苦笑。
“你是料定了,就算我现在反悔,你爷爷也不会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而我爷爷绝不会白吃这个亏,我们,只能离婚。”
“好算计,颜绯。”韩赫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毕竟,我们不离婚的话,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你的问题吗?”
韩赫年不说话,只点燃一根烟。
很久之后,车子重新驶入车道,朝它既定的方向行驶。
12
离婚冷静期三十天。
从民政局出来,韩赫年问我:“如果我现在开始相亲,你会不会以此威胁我,分更多财产给你。”
我点点头,“很有可能。”
“颜绯!”好像听见后槽牙咬碎的声音。
后续的一切很顺利,到期领了离婚证,完成财产变更。
因为离过婚,又不能生育,
我爷爷认为,让我进入家族权力中心,没有家产旁落的威胁。
于是,他把我当作我哥的磨刀石,扔进了家族继承人争夺的漩涡。
我哥不是我亲哥,而是我堂哥。
我爷爷有三个儿子,我大伯老实怯懦,三叔胆小怕事,我爸胆大深谋,果敢决断,稳坐上一代继承人位子。
然而,我们这一辈,五女二男,大伯生了两个已经出嫁多年的姐姐和我哥,三叔生了六妹和最小的弟弟,只有我爸生了我和我姐两个女孩。
我爷爷待见我爸,但不待见我和我姐。
其一,因为我们是女孩。
其二,他觉得我们这一脉太聪明,压了他的大孙子一头。
我姐从会走开始,就由我爸手把手带着做生意,成年后,她理所应当进入家族企业。
她长相随我爸,智商手腕也随我爸,从进入集团开始,就一直摁着我哥打。
我哥根本玩不过她。
然而,我们这一辈里,我爷爷属意的继承人只有我哥,我姐的步步为营,在他眼里不是家族之幸,而是需要防范的威胁。
到我成年,我爸打算让我也进集团时,我爷爷心中警铃大作,直接将我送到太平洋对岸。
如果不是要和韩家联姻,他根本不会让我回国。
而现在,他敢让我进集团,根本目的是想让我和我姐斗,鹬蚌相争,我哥坐享渔翁之利。
没办法,我和我姐从小不和,这是圈子里谁都知道的秘密。
当年我出国,甚至有传言,是我姐使的手段。
电梯门打开,集团专属电梯,里面只有一个人。
西装,红唇,大波浪,脚上的恨天高比人命还长,偏偏白皙如雪的面庞冷若冰霜。
电梯门合上,缓缓上升,直抵集团最高层。
身旁的人递过来一份文件,我们视线在镜面交汇,那双红唇微勾,
“欢迎回来,阿绯。”
13
我进入集团的第三年,我哥彻底出局。
我爷爷恨铁不成钢,还想再帮他折腾折腾。
我哥直接给自己干联姻去了,四十岁的男人,二婚入赘了女方家,天天老婆孩子热炕头,俨然一个贤夫良父。
我爷爷不甘心,要扶三叔家的弟弟。
弟弟连夜跑到千里之外的城市。
八十八岁,但仍然精神矍铄的老头,每天在家骂骂咧咧。
但我和我姐基本不回老宅,所以他骂我们,我们也听不见。
鉴于我们的确有家产要继承,我从精子库里精挑细选了俩,次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孩子们百日宴首次公开露面,韩赫年也来了。
“你不是说你不能生孩子了吗?”他那表情,显然在骂我是骗子。
“哦,和你结婚的时候是生不了的,离婚以后,乳腺通畅了,输卵管也通了。”
韩赫年气结,愤懑地到角落里找朋友喝闷酒去了。
听说这几年,他过得不太顺。
离婚之后,他在频繁的相亲中,火速找到了新的结婚对象。
当时结婚请柬寄还到了我这里,是新娘主动邀请我。
休息室里,新娘问我:“我可以知道,你们离婚的原因吗?”
漂亮的婚纱穿在她身上,但她眉宇间却是化不开的愁云。
“韩赫年和我说,他着急再婚,是为了尽快生孩子。”
她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道,别人的孩子,他能不能接受。”
然后,门外闯进来一行人。
韩赫年再婚就这么失败了。
这件事情在圈子里广为流传,对方未婚先孕还骗婚,韩赫年虽然是受害者,但还是被嘲笑了很久。
这大概是他顺风顺水的人生里,第一次被人戏弄,从此患上PTSD,恐婚,还恐育。
挺好的,这样世界上就会少一个被扭曲的婚姻和生育观迫害的女性了。
14
双胞胎上幼儿园的时候,韩赫年突然发癫,问我,孩子们需不需要一个父亲。
“父亲位的缺失,不利于孩子们的成长。”他说。
我忍不住翻白眼,“北京海淀花园北路51号,上海闵行沪闵路3210号,有空去看看吧。”
“看什么?”韩赫年头顶问号。
“让你去精神病院看看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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