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是王建国，今年四十五岁，在江淮机械厂做技术工人。1998年的时候，我刚进厂，那会儿正赶上国企改革，不少老工人下了岗。我爹参军走得早，家里就剩我和我娘相依为命。要说我运气不错，赶上了好时候，进厂就分了一间单身宿舍。
人们常说，生命中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着至亲之人受苦却无能为力。可我要说，比这更痛苦的，是明明有钱救命，却因为一个”家”字，不得不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
我是王建国，今年四十五岁，在江淮机械厂做技术工人。1998年的时候，我刚进厂，那会儿正赶上国企改革，不少老工人下了岗。我爹参军走得早，家里就剩我和我娘相依为命。要说我运气不错，赶上了好时候，进厂就分了一间单身宿舍。
小芳是我后来认识的，那会儿她在厂区小卖部帮忙。每天早上我去买油条，她总笑着递给我一张餐巾纸。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了。说起来有意思，我俩都是那种不爱说话的性子，可在一起的时候，话匣子就打开了。
结婚那年，我俩没办酒席。就是在我那间单身宿舍里，请了几个要好的同事吃了顿饭。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一定要给小芳一个家。省吃俭用三年，我们在老城区买了一处祖屋，虽说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老房子，但地段好。
日子就这么过着，虽然不富裕，但也踏实。要说变故，是从去年腊月开始的。那天晚上小芳说胃疼，我还当是吃坏了肚子，让她喝了点红糖水。谁知道半夜她疼得直冒冷汗，我这才慌了神，赶紧叫了辆出租车送她去医院。
县医院急诊科的值班医生姓张，看了小芳的情况就皱起眉头。抽血、拍片、B超，一通检查下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张医生把我叫到走廊，说需要做胃镜进一步检查。
那一晚上，医院的走廊特别安静。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难受，走廊尽头的日光灯一闪一闪的。我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宿，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这些年和小芳的点点滴滴。
记得我俩刚结婚那会儿，晚上就睡在单人床上，挤得很。小芳总说：“等有了大房子，咱就买张1.8的大床。”可现在住进了大房子，却还是睡着那张老床。不是我们不想换，实在是工资不够。
第二天一早，胃镜就安排上了。检查结果出来，张医生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让小芳先回病房休息，又把我叫到办公室。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医生要说重病的惯常做法。
“王建国同志，你爱人的情况不太好。胃部有个肿块，需要做活检确认性质，但从目前影像学来看，很可能是恶性的。”
我当时就蒙了，脑子里嗡嗡响。张医生还在说着什么手术方案、治疗费用，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直到他说到一个数字：“前期治疗费用大概需要十五万。”
十五万，这个数字差点没把我打趴下。我在厂里干了二十多年，每月工资到手也就四千出头。小芳在小卖部帮忙，一个月能有两千块就不错了。这些年光顾着还房贷，存款也就七八万。
从医院出来，天还没亮。一月的江淮，寒风刺骨。我在医院门口的小店买了包最便宜的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雾在路灯下飘着，我的心里乱成一团。
这事得赶紧告诉我娘。我骑着电动车回家，路上想着该怎么开口。娘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可这种事，哪能瞒得住？
到家时天已经大亮，娘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看到我回来，她愣了一下：“咋这么早就回来了？”我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说了，娘的手一抖，晾衣服的衣架掉在地上。
“我这就去把存折取出来。”娘转身就往屋里走。我知道，那是这些年她一点一点攒下的养老钱，一共三万多。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开始了借钱的历程。先是走亲戚，能借的都借了，可亲戚们也都是普通工人，能拿出来的都不多。同事们也都伸出了援手，你一千我八百的，大家都很热心。可凑来凑去，也就五万出头。 去银行贷款，光是排队就花了半天。轮到我时，工作人员听说我年龄四十五，每月工资四千多，连连摇头。他说按照我的条件，最多只能贷两万，而且要找两个工作稳定的担保人。
那段日子，我就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窖。每天往返于医院和单位之间，脑子里总是想着钱的事。小芳倒是看得开，总劝我别太着急。可我怎能不急？胃癌这种病，耽误一天都是夺命的魔鬼。
正发愁时，听说老城区要拆迁的消息传来了。我家那栋老房子虽说破旧，但地段不错，拆迁补偿应该能拿个二十来万。可问题是，拆迁计划排在年底，这眼看着才开春，等得起吗？
一天晚上，我在病房外的走廊抽烟。医院规定不能在病房里抽，我就经常躲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那天月亮特别亮，照在医院的白墙上，显得格外冷清。
“王建国同志是吧？”一个穿军装的中年人走过来。我愣了一下，不认识这个人。
“我是你父亲王德胜同志的老战友，李钢。”他递给我一支烟，“你父亲参军那会儿，我是他的班长。”
我记得父亲是在我三岁那年牺牲的，具体情况我都不太清楚。只记得每年清明，娘都会带我去烈士陵园看看。
“你父亲是个好同志，为了救战友牺牲的。临走前他托付我照顾你们娘俩，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李叔点了根烟，“他走的时候，部队给了一笔抚恤金，一直存在部队。这些年利息也不少，现在连本带息有三万多。”
我没想到父亲还给我们留下了这笔钱。三万多啊，对现在的我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明天我就去办手续，把钱转给你。”李叔拍拍我的肩膀，“你爸当年就说，这钱留着是给你娶媳妇用的。现在用在救你媳妇身上，他在天之灵也会高兴。”
那天晚上，我在病房外哭得像个孩子。不是为了这三万块钱，是为了这么多年，父亲还在用他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
可是钱还是不够。即便加上这三万，也才八万多，距离手术费还差得远。小芳躺在病床上，脸色越来越差。医生说再拖下去，癌细胞可能扩散。
“老王，不然咱把房子卖了吧。”小芳突然对我说。我一听就急了：“那房子眼看着要拆迁了，现在卖多亏啊。”
“可命要紧啊。”小芳笑了笑，“我这病拖不起，房子没了可以再买，人要是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知道她说得对。第二天，我就在小区门口贴了卖房广告。房子建于1965年，七十多平米，市场价至少二十万。但现在情况特殊，标价十五万，写上了”急售”两个字。 房子挂牌两天就来了买主，是个做二手房生意的。他一看情况，开口就压价：“这房子太旧了，而且是直管公房，产权有瑕疵，最多给八万。”我知道他是看我着急用钱，故意压价。可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再讲价几次后，八万五成交。
拿到钱的当天下午，我就去医院交了住院押金。医生说手术排在下周二，让我们做好准备。可是算来算去，手术费加上后期治疗费，还是差了四万多。
这时候，隔壁老王家说愿意借钱。他家开了个小超市，手里有些积蓄。但他媳妇要求我写一张二十万的借条。我当时就犹豫了，这借十万写二十万，万一还不上可怎么办？
“你还年轻，工资每月四千多，五年也就还清了。”老王媳妇一边写借条一边说。我看了看病房里躺着的小芳，咬咬牙签了字。
手术那天早上五点，我就守在手术室外面。小芳被推进去的时候还冲我笑了笑：“放心吧，我这人命硬着呢。”
手术整整做了六个小时。期间护士出来好几次拿血，说是失血比预计的要多。我和娘在手术室外面站着，腿都麻了也不敢走。
终于等到主刀医生出来，说手术很成功，肿瘤全部切除了。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后来我们搬进了城东的一间平房，是工友介绍的，一个月八百块钱房租。房子是那种老式平房，夏天特别热，冬天也冷。但小芳总说这样也挺好，省下房租钱可以多买点营养品。
化疗的日子很难熬。每次看着小芳吐得死去活来，我的心都在抽搐。但她从来不叫苦，总说现在活着真好，能看看天，能闻闻花香，能和我说说话。
最让我意外的是，拆迁的事情提前了。六月份，居委会来人说要开始评估补偿。按照我们那房子的地段和面积，补偿款至少三十万。当时我的心都凉了半截，要是早知道这样，何必贱卖了房子？
这事让我郁闷了好几天。直到有天晚上，李叔来医院看我们。他说：“建国啊，你爸当年为了救战友，连命都不要了。你为了救媳妇，卖了房子。这都是值得的。”
他还告诉我一个秘密。这些年，他一直在帮我爸照看我们。那次半夜来医院，也是托人打听到的消息。
“你爸临走前说，他这辈子就后悔一件事，没能看着你长大。所以他把这个责任交给了我。这二十多年，我看着你结婚、买房，心里也跟着高兴。”
听着李叔的话，我突然觉得，这个家还在。不是因为有房子，而是因为有这么多人的爱和牵挂。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小芳的气色慢慢好起来，医生说各项指标都很稳定，这是个好兆头。我每天下班就往医院跑，风雨无阻。厂里的工友们知道我家的情况，主动要求替我顶夜班，让我能多陪陪小芳。
有天傍晚，我推着小芳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夕阳的余晖洒在她消瘦的脸上，她指着一丛刚开的木槿花说：“你记得咱们那个小院子里也有这种花。”
我愣了一下，那是我们刚买房时种下的。记得小芳说，木槿花顽强，从春天开到秋天，风吹雨打都不怕。现在想来，她何尝不是这样的木槿花，在生命最艰难的时候，依然绽放着最灿烂的笑容。
化疗结束后，小芳的头发慢慢长出来了。虽然不太浓密，但她说这样显得年轻。我们租住的平房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很整齐。小芳总说，只要人在，哪都是家。
拆迁补偿的事情很快有了结果。那套老房子最终估价三十五万。街道办的人找到我，说虽然房子已经卖了，但之前是我的产权，补偿款应该归我。我听了直摇头，这钱该是房子现在的主人的。
当我把这事告诉小芳时，她笑着说：“你呀，这么实在，怪不得这辈子也发不了财。”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说不出的温暖。是啊，钱没了可以再赚，但一个明白事理、善良正直的好媳妇，才是这辈子最大的财富。
去年冬天，李叔又来看我们。这次他带来了一个老皮箱，说是我爸当年留下的。里面有一些发黄的照片，还有一本日记。翻开日记的第一页，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儿子，等你长大了，希望你能明白，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少钱，而是要活得明白、活得正直。”
现在，小芳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又开始筹划买房的事。虽然还欠着一屁股债，但我们都不着急。生活就像一条长长的河流，有起有落，但只要我们携手同行，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很多人说我们傻，在房子即将拆迁的时候卖掉。可我想说，在生命面前，其他都是浮云。那段与死神赛跑的日子，反而让我们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幸福不是有多少钱，不是房子有多大，而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有人陪你一起咬牙挺过来。这人生啊，就是要不计得失，不问值不值得，能豁得出去，才能活得明白。
来源：一丝不苟星星NT4bfs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