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兄长为了我活命,弯下不屈的脊梁,跪在公主府脚边,成了她最宠的幕僚。
兄长长得像极了公主死去的驸马。
为了得到他,她将我怀胎八月的嫂嫂辱杀于暗巷,把我囚于地牢。
兄长为了我活命,弯下不屈的脊梁,跪在公主府脚边,成了她最宠的幕僚。
他抱着遍体鳞伤的我一步步回到小院:
「昭昭,我若爱上了公主,阿月会原谅我吗?」
1
我与兄长入府时正是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雨,总冲不掉他满身的血腥和倔强。
因不肯屈服,兄长的头被一次又一次按在冰冷的青砖上,被倒钩刺的鞭子抽得皮开肉绽。
可他总是这样,紧咬牙关,誓不低头,让我也跟着挨了许多打。
连续一月余的对峙游戏玩够了,公主累了。
她掐住我的下颌,在我这张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上审视半天,落下一句:
「令妹的脸皮我很喜欢,活剥下来勉强够做张美人鼓。」
兄长因我折断了他的脊梁。
「放了她,我听你的。」
他五体投地跪在了公主脚下,像只摇尾乞怜的狗。
公主笑了,满头珠翠轻颤摇晃,似也在耻笑命如蝼蚁的我们,做再多的挣扎也不过是笑话。
「谢宴礼,你若早作选择,何苦枉死了妻儿。」
「这是给你的教训,要学乖。」
兄长的顺从,换了我的活命。
那夜兄长抱着奄奄一息的我问道:
「我戏演得好吧?得来不易,她才能倍加珍惜,不会轻易替换掉。」
他如墨的眸子在月光下莹莹发亮,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原来兄长要的,是与其他面首不一样。
2
于是,兄长开始了他的表演,而我作为旁观者,只在他要发疯的时候,千百次告诉他,婉月嫂嫂看着呢,要克制,要忍。
我成了公主府最下等的奴婢,常常看到毫无生机与表情的兄长,佝着腰跟着公主身边,为她捶背捏脚,帮她斟茶倒水喂果子。
公主开心的时候,也喂他吃食,但当他脸上没有展现出公主喜欢的喜悦时,她便瞬间冷了脸色。
狠厉的鞭子落在哥哥的后背上,缀珠的绣花鞋踩在他的冷峻的脸上,他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似是为了刻意折辱他,嬷嬷碾着他握笔的那只手,要踩断他的信仰与前程。
他没有躲,没有让,也没有求饶。
公主累了,便侧躺在贵妇榻上,冷眼看着我跪在地上为兄长伤口上药。
「他的伤何日好了,你何日才有饭吃。」
兄长假装一次又一次为了我低头,一次又一次因为仇恨与自尊,在生死边缘游走。
将公主的胃口和占有欲,吊了个十足。
「瞧瞧,她身边的人换了几轮,却只对我兴致不减。」
可我饿得厉害了,忍不住问他:
「兄长打算,要装到何时?」
「昭昭肚子饿,不想玩儿了。」
兄长凛然一笑:
「快了,昭昭,再等等。」
「兄长若讨不到公主的心,我们便输了。」
兄长笑得偏执残忍,「可除了婉月,谁也别想在我这里赢。」
3
驸马祭日那天,哥哥又触了公主逆鳞,被罚跪在瓢泼大雨中。
铺天盖地的雨幕中,他摇摇欲坠,却挺着他的脊背,不肯软下去。
我被嬷嬷押着跪在公主脚边,看她冷冷的视线一遍遍从哥哥身上扫过,听她一杯杯清酒送进了口中,宿醉后一声声深情地叫着驸马「周陨」的名字。
「阿陨最温柔,从不会忤逆我的心情。」
「他明明和阿陨长得一模一样,为何……」
「不是他,不是他不要也罢。」
「胡嬷嬷,再去给我找,找个更像阿陨的。」
「谢宴礼的心很坚韧,本宫很喜欢。掏出来给本宫看看,究竟有何不一样。」
她的耐心耗到了极点,她的占有欲也膨胀到了极点。
满院子的面首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个干净,只有兄长她仍没放手。
兄长太像驸马,在我们还未入京时便听说了。
他们说驸马周陨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是京中顶顶好的男儿。
只他福薄,与永安公主成婚一年便死了宫里。只留下他与公主的两情相悦恩爱无双的一段佳话。
可兄长不是他,兄长不会对杀妻杀子的仇人动心的。
给不到她要的情意款款,和温柔小意。
更何况,兄长从不是良善之辈,他那颗心里装满了疯狂。
兄长的一个眼神,我便知晓,日子有了盼头。
于是,我主动跪在公主跟前:
「殿下可知,我兄长为何对我嫂嫂始终念念不忘吗?」
雕花酒杯被顿在了嫣红的唇边,那双明媚的丹凤眼带着审视与疑惑扫在了我的脸上。
「因我嫂嫂最擅长以柔克刚。」
「她说过,守人不如攻心。得了人心,哪怕他天涯海角,都落不下自己。」
公主随意把玩着酒杯,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嗤笑道:
「本宫要他的心做什么?本宫能得到他的人就行了。」
我恭恭敬敬叩首:
「可公主得了他的人,也并不开怀,不是吗?」
她阴鸷的目光落下时,我脸颊挨了狠狠一耳光。
嬷嬷大骂道:
「什么东西,公主的心思也是你敢揣测的。」
我咽下了口中的腥甜,抠着掌心一动不动。
「公主是怕输吗?怕一个贱民你也拿捏不了,伤了你的颜面与自尊吗?」
我又被狠狠踹了几脚,脚脚入肉,痛彻心扉。
可我吐着鲜红的血,一点点爬到公主脚边,含笑抬眸直视:
「杀我们,不过一句话的事。」
「可要得哥哥的心,却千难万难。公主,是怕了吗?」
兄长在赌,赌她在锦衣玉食衣食无忧以后的无趣生活里,是否需要些挑战与刺激。
赌她到底想要的是一张臭皮囊,还是滚烫的心和热烈的爱。
他到底赌赢了。
永安身在皇家,样样都有,却唯有偏爱,只周陨给过她。
她爱的不是周陨,爱的是那份她总得不到的偏爱。
好半天,她摇摇晃晃起了身,站在雨幕前,看着哥哥那张脸,又是爱怜又是心疼:
「攻心有何难,当初本宫亦是在与皇姐的争夺中,赢了阿陨的心。」
「将他送回去,好好养养伤。」
「本宫愿意陪你们玩。」
我莞尔一笑,终于不用再挨饿了。
哥哥保住了性命,但我却因不尊公主,被打了板子扔回了柴房。
4
我被禁了食,起了高热,浑浑噩噩之间,我听看门的婆子在说,我恐怕熬不过今夜了。
我并不怕,反而心中一喜。
熬不过今夜,那我今夜便能见着兄长了。
果然,天黑之前,兄长来了。
他穿着华服,戴着玉冠,将我抱回了被赐给我们兄妹的院子。
我被太医诊治,被丫鬟小心翼翼侍药,像个小姐一般。
待我能坐起来后,我沉着眸子,按住了兄长的手腕:
「兄长,若无公主施舍,你我早就命丧黄泉。公主的恩宠,你不能视而不见,要感恩!」
「若连活命都做不到,谈何来日方长。」
兄长愣了一下,瞥了一眼身侧的丫鬟,瞬间意会。
兄长陪我的这三日,公主只一遍遍赐物件,却从未叫回过兄长。
我与兄长都知,她要攻兄长的心了。
这些糖衣炮弹的恩赐,只是她攻心的计谋而已。
但我还是配合了她。
而兄长最懂要识时务,要静待时机,一举反击,才能兵不血刃报仇雪恨。
他凛着冷意,攥得我手生疼:
「你说的对。」
「这次若无公主的善心,你便要落下病根了。」
「公主的大恩大德,我不能忘了!」
给我掖了掖被子,向丫鬟交代了两句,兄长便起身去了公主的院子。
听一脸喜色的凌雪姐姐说,兄长知公主有客,恭恭敬敬站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才端端给公主行了礼。
听闻公主要去赏花,他却以雨后路滑为由,亲自陪伴在侧。
后花园的牡丹开得艳丽,兄长明明花粉入肺后咳嗽不止,还是亲自折了最艳的那朵,亲自别在了公主的耳边。
公主对兄长的服软和讨好很受用,赏了许多衣裳首饰给我。
凌雪姐姐说:
「姑娘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定要快些养好身子才是。说来凶险,若不是公主及时派人过去为姑娘看诊,姑娘只怕凶多吉少了。」
我盈盈一笑,不置可否。
她怎会让我轻易死掉。
若我兄长是匹脱缰的野马,那我便是这世上唯一能勒住他的缰绳。
无论是控制他,还是攻他的心,我都会活着,而且是好好地活着。
但有一点凌雪姐姐没说错,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泼天的富贵,万人之上的权柄,怎会不是好日子呢。
5
兄长从来都会讨人欢心。
婉月嫂嫂温柔漂亮,求亲之人差点将其门槛都踏烂了。
是兄长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嫂嫂的父兄,又以款款柔情骗了嫂嫂的芳心。
于是无父无母的兄长,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也娶到了婉月那般的可人儿。
只世上只有一个薛婉月,她没了,再没人能左右兄长的疯狂与嗜血。
如今他装作幡然醒悟的样子,又刻意处处用情,公主的心,又能守到几时?
公主喜欢他像旧人,更喜欢新宠越来越像驸马掏了真心的样子。
她给了我更多赏赐,甚至给我请了女师,教我琴棋书画。
「昭昭总要长大的,待她及笄,本宫便给她赐门顶好的婚事。」
她要拿我婚事拿捏我,暗示兄长要永远乖巧,我才能永远过如今这般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兄长故作不懂,甚至带着全然的感激之心,侍奉得愈加尽心。
公主开心了,赏赐便多了。
大大小小的赏赐堆满了我的院子。
凌雪姐姐特别艳羡,只恨自己没有一个像驸马的哥哥。
「有了这些赏赐,家人也都能过好日子了,公主对你当真用心。」
她怎知,这带着家人血肉的赏赐,也不过是主人对摇尾乞怜的宠物的一点点好罢了。
可作为一个宠物,是永远没有资格和主人站在同等的地位公平对话的,又谈什么挺起腰杆。
兄长懂,我也懂。
直到公主郊外遇刺,作为宠物的兄长,一马当先,挡在了公主身前。
6
那柄长剑刺进兄长胸膛,鲜血浸透了他的长衫,可他唯一关心的却是永安。
他将人死死抱在怀里,温柔地捂住了她惊恐的眼睛:
「别看,乖!你会做噩梦的。」
他多温柔,多会抓人的心。
公主诧异中的那几分感动十分真切。
待刺杀公主的人被抓的抓杀的杀以后,兄长才松开了手,可自己,也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我哭得震天响,生怕旁人不知道兄长受了多重的伤。
公主不知是看到了兄长的真心,还是舍不得再次失去另外一个驸马,她发了疯一般,将兄长抬去了宫里。
得了最好的医治,她仍不罢休,将留下的活口送到了皇帝跟前:
「皇姐已经杀了我驸马,还要连我的慰藉也杀了吗?」
昏聩的皇帝给了更多的黄金珠宝作安抚,却只把自己草菅人命的长女闭门思过而已。
那些安抚都落在了我的院子里,折成现银只怕不止十万两。
兄长躺在床上,拉起了公主的手表深情:
「我卑贱之躯,犯不上公主为我与陛下生嫌隙。你无事,我便知足了。」
公主红了眼眶,问他:
「你明明那般恨我,为何又要救我。」
兄长垂下了头,掩着唇边的冷笑痛苦回道:
「我恨你,很恨你。」
「可……我看到那把剑刺向你的时候,我怕极了。怕吓到你,怕你受伤,更怕你离开我。」
「原来,你已经悄悄住进了我的心里。我想恨你,可我太不中用了,竟然做不到。」
「我好恨自己,我对不起婉月。」
或许是兄长泛红的眼眶太深情,公主信了。
她发誓,会给兄长讨回公道的,不是今日,也是来日。
可她不知道,这场将计就计的苦肉计,也是我与兄长的谋划。
攻心计,也不知是谁在攻谁的心。
7
兄长得宠后也得了权,露了他嗜杀的本性,被嬷嬷戒备。
为分散兄长的恩宠,嬷嬷当真找来了一位与兄长有七分相似的男子。
公主生辰那日,兄长在房内画百鸟来贺图,嬷嬷送来消息,今晚的盼归会被洗干净后送进公主卧房里。
兄长的笔尖晕了墨,纸上的一团黑,成了盼归澡盆里的一汪红。
兄长和我杀了他。
公主拿他问罪,他执拗地一句话不说,当真要任凭处置的模样。
可嬷嬷从他枕头底下搜出了盼归的书信。
「待我侍床她防范意识最薄弱的时候,一招毙命。」
盼归原是旁人派来要永安命的。
永安知晓,她却要拿来试兄长的心,否则,那字迹如何那么像嬷嬷的。
「你是气我宠了他?我只是顺藤摸瓜要给皇姐送份大礼而已。盼归是她的心头好,她大概是黔驴技穷了,连心头爱也舍得送出来。」
兄长面色冰冷,没有半分动容。
天知道,他见我一刀割了盼归喉咙时有多惊喜。
公主向前主动揽住了他的腰身:
「你一书生,竟敢杀人,胆子太大。受了伤,本宫会心疼的。」
「你那般宠爱他,我就是捧着证据你也不会信的。唯有杀了他永绝后患最好。」
公主笑颜如花,迎着兄长温柔的目光去拉他的手,才发现他在与盼归的争斗之中折了一根手指。
其实,那也是他亲生折断的,为了苦肉计。
公主冷了神色,亲吻了兄长的手背,将腰间的令牌送到了兄长手上:
「他们废了你的手,我便要他们的命。」
8
听说盼归的人头被兄长装在盒子里送到了长公主手上,听说长公主病了一场。
但这都不关我的事,我在意的,是兄长终于得了些许的权利与自由。
他把玩着玉扳指,皮笑肉不笑:
「昭昭,权力越大时,人的欲望也越大了。我说我硬要站在万人之巅,你嫂嫂会骂我吗?」
「嫂嫂只会因你滥杀无辜骂你,你为国为民,她会夸你乖的。」
兄长笑了,温柔极了,像小心翼翼将婉月嫂嫂从花轿上抱下来一样。
兄长说婉月嫂嫂是世上最温柔善良的人,我也这般认为。
她从不将嗜血的兄长当作怪物,甚至在他做了惊天动地之举以后,带着他四处逃窜:
「阿宴只是没有控制住自己,阿宴不是故意,阿宴会改的,对吗阿宴?」
兄长克制得艰难,狂躁发疯要见血的时候,婉月嫂嫂抱他不住,便亲手割开自己的手腕,将鲜红的血送到兄长口中。
「阿宴不怕,阿宴不是故意的,阿宴已经在克制了,阿宴会越来越好。」
兄长在婉月嫂嫂的怀抱里,渐渐不再发抖了,看着刀也不想拿起来捅自己了。
嫂嫂夸他真棒,他越发开心,越发克制。
终是在日日月月的努力中,做回了正常人。
可永安公主为得到兄长的这张脸,杀了婉月嫂嫂,还有她腹中的胎儿。
这世上,再无人能左右他的心,他的手,他的刀。
我也只能在他发狂的时候,一遍遍拿婉月嫂嫂约束他。
「兄长要乖,嫂嫂会夸你的。」
若他非要站在万人之巅,那陪在他身边的没了嫂嫂,便只有我了。
我要为他铺路,我要为他谋划,所以,我走出了公主府,窥探起人性的不甘与贪婪。
9
我的兄长在雷霆手段里,震慑了许多人。
兄长渐渐成了公主府里说一不二的存在。
他总是淡漠的,对自己的命也不甚在意,所以,下人的命总是接二连三丢在他手上。
他发病了,我很担心。
比我更紧张他的,反而是公主的乳母。
不等嬷嬷跟公主告状,他自己先开了口:
「即便我是你的狗,也只允许你这么说。」
「他们这么说,我就是恨得要命!」
公主知晓兄长恨的不是别人的长舌头,他恨自己总比不过驸马。
因为她歉疚,因为她心虚,所以她没有计较。
反正下人的命于她而言从不是人命,杀了便杀了吧。
直到公主府里的人被换了快一半,嬷嬷才在公主面前拆穿了兄长的虚情假意。
「昭昭姑娘院子里立了无字牌,是谁,老奴不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瞧见,凌雪姐姐躲在人后,隔岸观火。
兄长的真心和深情受到了质疑,公主忍着愤怒让兄长跪下。
「你说你心里只有我,今日我便想掏出来看看,到底里面装了谁。」
一年深情,在一日之间尽数擦干抹净。
帝王家的情谊,远比纸薄。
兄长沉着眸子,很是吃痛:
「所以,在你心里,我还是只狗对吗?便是只有一点点信任,你也不肯给我?」
兄长的逼问并没有动摇公主的疑心,甚至更加加深了她的怀疑。
她派人将无字牌硬抢了过来。
「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背着我给那个贱人立牌。谢宴礼,你伪装得真好。」
公主脸上现了杀意。
兄长寸步不让,只伤心和痛楚与公主死死对峙。
眼见带倒钩刺的皮鞭已经被捧了上来,兄长通红的眼睛里已经装满了失望。
我才夺步而出,将无字牌抢下后狠狠摔烂在地。
众人一惊,来不及发落我,便瞧见了无字牌背后的纸张。
嬷嬷打开一看,身抖如筛。
递到公主跟前,她才愣住了。
「你……」
兄长红了眼眶,像被人重重抡了一拳般,瞬间颓败。
「都说皇家情薄,我总以为,我与你是不同的。」
「你对他情深几许,我不敢比,但总以为,你指头缝里漏一点,也足够我欣喜。」
「原是我痴心妄想,我只有这张脸,受你喜欢罢了。」
我亦是哭着跪在了公主脚步:
「公主饶命!」
「兄长知公主的心愿便是为驸马供上香火,可法理难容,他只能将驸马的名字写在纸上,藏在牌位里,日日供香火。只求公主安心。」
「求公主饶了兄长明知故犯之错。」
驸马以大不敬之罪被射杀于深宫,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罪人,周家不敢立碑,公主亦是不敢公然与皇权作对。
是以,驸马死了五载,除了一具被扔去乱葬岗的尸骸被埋在了远郊外,没有碑,没有牌。
兄长知心上人念念不忘,私自为他供了香火,却不想,深厚的爱最后却成了打脸的罪。
兄长拂袖而去,落拓的背影竟有几分踉跄。
公主追了两步,却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怀疑,便又顿住了脚步。
「多嘴多舌的丫头,不要留了。」
「往后的宴礼便是公主府的主子,谁若对他无礼,便也不必带在我跟前,直接处置了便是。」
凌雪姐姐被捂着嘴拖走了,嬷嬷张了张嘴,最终无声闭上,失落地垂下了头。
其实,嬷嬷没有错。
错的是凌雪姐姐。
她不该屡次三番对兄长发难。
更不该将我与嫂嫂和侄儿立的无字牌,捅到嬷嬷跟前去。
既招惹到了我们,我只能借刀杀人,除掉了这根眼线。
10
凌雪姐姐被划了脸的身子被扔到了长公主府门外,听说出来的嬷嬷见着血糊糊的尸体,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驸马更是在得知是凌雪以后,竟对长公主动了手,而后抱着血尸不知所踪。
沦为京中谈资的骄傲长公主,沉不住气了,打着看望永安的名义,来了公主府。
兄长与永安还在闹别扭,陪在公主身边的,是我。
永安倚靠在长椅上,身姿未动,却无不得意:
「大皇姐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看我?莫非又看上了我的宴礼,也要毁了他去?」
永乐面色沉了沉,兀自笑出了声: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驸马的死是一点也没有给到你教训。」
「还跟我斗,你有什么资格?」
永安愣了一下,攥着茶杯的手泛着青白,她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恨意,咬牙回道:
「你赢了父皇母后,赢了皇兄皇弟,但你还是在爱情里输给了我。」
「阿陨从来不多看你一眼,哪怕你以死相逼,哪怕你害了他的性命。」
长公主被激怒,拂了茶碗,一滴热水漫过我的指尖,进了心底。
原来周陨驸马的死,是她所为啊。
如此……
「我得不到又怎样,得不到就毁掉。」
「总归你也得不到了,我也不算输。」
「你母妃斗不过我母妃,你也该被我永远踩在脚底。」
永安放下茶杯,冷了神色:
「你又赢了什么?驸马的心有所属还是生死不知?抑或是盼归的身首异处?他对你很真心,不惜为你来杀我。但他未免太小瞧我了。」
「是你?永安,果然是你!我就知道,那么恶毒的事,只有你能做到。你别得意,父皇护你也不会是永远。」
她拖着裙摆愤恨而去,我却在长安的无视中,追到了她身后,将凌雪姐姐的遗物双手奉上:
「凌雪姐姐说了,为了驸马,她死而无憾。但长公主应该信守承诺,放了她的家人。」
「害我兄长不成,并非凌雪姐姐不尽心,而是兄长爱我们公主的心没有破绽。望公主莫要失信于人。也祝公主与驸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当然,凌雪给驸马的绝笔信,我已经亲自送到了驸马手上,公主不必多谢。」
长公主来不及打我,就被我飞快跑回了长安身后。
「哈哈哈哈,昭昭不愧得本宫亲自调教,做好的。」
「本宫也与昭昭一般,祝大皇姐夫妻琴瑟和鸣。」
长公主被噎得面色发白,只能扔下狠话,拂袖而去。
「你知凌雪是准淮驸马的人?」
我摇摇头:
「是兄长知晓长公主对公主不善,才暗自调查了长公主与祁王身边的人。也才知,凌雪是驸马的青梅竹马。」
兄长四处搜集资料的事,瞒不过永安的,只有落在她身上,她才能歇了怀疑的心思。
兄长的倔强不屈和不善言辞,注定了他不能张口说,我便成了他的嘴。
永安沉默了,挥挥手让我退下了。
那晚的风很轻,撩起的曼纱摇摇晃晃。
公主穿着薄衣,第一次走进了兄长的院子。
她放下了身段,从身后抱住了兄长僵直的腰身。
「是我的错,误会了你的真心。竟不知你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原都是为了我。」
「往后公主府里,有的只是一对寻常夫妻。」
兄长的地位稳固了,哪怕嬷嬷盯我盯得很紧,也不妨碍我大展拳脚。
11
准淮驸马被我拦在了郊外的坟地里,他是恨我的,因为凌雪姐姐死在了我的手上。
「可驸马不想想,两军相对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为求自保,大开杀戒有错吗?」
他双目通红,恶狠狠瞪着我,像当初兄长被按在地上一般。
「驸马若是有骨气的,就该为凌雪姐姐和他的家人讨回个公道。」
他像被雷击了一般,定在地上一动不动。
凌雪的家人早就被杀干净了,他竟不知晓。
长公主人前柔弱,人后恶毒。
只是给凌雪编织了一个念想,逼着她成为自己手里的刀而已。
准淮想清楚了这些,满腔的恨意都落在了长公主身上。
「像我们这般微不足道的人,便是受了委屈,也不过是受着罢了。没有出头之日,便要永远匍匐在皇室身下。」
「驸马能高中探花郎,想必也是有几分才华的。昭昭等着,等驸马有天也能壮志得酬。」
我走后不久,准淮驸马便回了京。
他为心上人报仇的方式是敲响了登堂鼓,状告长公主谋财害命。
他以为的正义,早在权柄之下失了颜色。
一场拿命相搏的求公道,最终不过贻笑大方。
宫里的娘娘拿驸马的全家做威胁,逼着他承认是自己酒后失心疯,冤枉了长公主。
杖责三十以后,他被扔回了长公主的府里。
长公主毫发无损,甚至笑永安只是做了无用功。
可那日以后准淮与长公主二人便正式分庭而居,成了京城笑柄。
京中的流言被祁王压了下去,驸马有苦难言,却并不善罢甘休。
他,与兄长合作了。
12
「昭昭,这暗无天日的皇权,我们颠覆了又何妨!」
「这一个又一个的讨厌鬼杀干杀净又何妨!」
是啊,又何妨!
世上如我兄长一般被敲断脊梁的比比皆是,如准淮驸马一般被左右人生的更不计其数。
只皇家人的喜好,皇家人的一句话,多少人赔了人生还填了命。
世道于我们不公,我们便要摇尾乞怜做永远乖顺的狗吗?
兄长不愿,我也不愿!
「昭昭,若我大逆不道,成了天下人唾弃的对象,你的嫂嫂和她的父兄,会懂我吗?」
我没有回答,我不是他们,我只能代表我自己。
可沙沙的风响,像无数人冤屈地哭嚎。
他们在叫兄长,让兄长站上那权力的巅峰,为连苟活都不做不到的万万人申诉冤屈。
嫂嫂看重的是兄长的坚韧与正直,他不会折了她的这份欢喜。
我知晓。
可我不是。
「兄长做忠臣良将,嫂嫂不知多欢喜。」
有些事,昭昭来做,又何妨!
13
又一年永安的生辰,兄长带着我去护国寺为永安求了护身符。
我们前脚出发,准淮驸马后脚便怂恿着长公主约着祁王跟了上来。
三千阶永生阶,兄长一步一叩首跪了上去。
嬷嬷都忍不住夸他用了心。
只有我知道,他求的是嫂嫂早登极乐。
平安符被他捧在手心,珍而重之。
却被身后的祁王一马鞭打进了淤泥里:
「下贱的人不配沾染佛门清净地。」
他身后跟着的达官贵人无一不附和着笑我与兄长,靠出卖色相得了几分好,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兄长压着情绪,将护身符从淤泥里捡起,用衣袖一点点擦拭干净,却又被祁王顺手夺去踩在了脚底:
「都说了你不配,还捡起来作甚?」
「脏东西便去它该去的地方才是。」
兄长攥紧了拳头,却没有说话。
马车上的长公主却探出头来,柔柔弱弱叫道:
「皇兄,何事?」
在看清我与兄长的脸后,嘴角一弯:
「何需与他们一般计较,也不怕丢了自己的身份。」
「说到底,永安被惯坏了,教出来的下人也没规没矩。便罚跪于路边两个时辰吧。」
众人夸长公主心善,唯有驸马与我对视时,眸子里含着旁若无人的冷光。
「罚跪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些,没规矩就教教规矩。」
「你们凭什么罚我们,我们是永安公主府的。便是打狗还得看主人,你们便如此欺辱我们永安公主吗?」
倨傲的祁王从不将永安放在眼里,更像听到笑话一般一脚将我踢飞老远。
兄长还未动身,便被长刀压颈。
「本王便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又如何?」
「今日别说是你们,便是她永安在场,不尊兄长,也免不了吃我两耳光。」
祁王一个眼神,我与兄长便被按在地上一顿毒打。
在冰冷的石子路上,我与兄长跪了两个时辰。
长公主刻意托着兄长的脸:
「这也是我喜欢的,可惜你跟错了人。但无妨,早晚我会剥下来赔给盼归的。」
她黑亮的眸子里,印着兄长那张充满恨意又万分屈辱的脸。
回府后,兄长未免永安担心,刻意隐瞒,带着受伤的身子躲进了院子。
来来往往的人数何其之多,风言风语最终还是传进了公主耳里。
14
「你出来,本宫需要你伺候。」
兄长躲在门后,轻声哄着:
「永安乖,我今日太累了,想早些歇息,明日再陪你可好。」
公主握紧了拳头:
「你给我求的护身符哪里去了?」
兄长顿了一下,又抱歉道:
「赶路的时候丢了,明日我再去求一道。」
公主红了眼眶,让嬷嬷将我抬到门前:
「兄长,公主都知道了。」
门缓缓而来,自放了两碗血的兄长勉强支着身子,惨白着一张脸:
「我无碍,当真无碍。」
「劳师动众又让你担心,真是该死。」
公主发了怒,带着哭腔望着兄长如墨眸子狠狠道:
「你也觉得本宫无用,护不住你是不是?所以连你也敢瞒着我?」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擅自做主?又有什么资格瞒着我?」
兄长将人轻轻抱进怀里,语气里满是无奈:
「他怎么死的,我很清楚。我不能死,我要长长久久陪着你。」
「不过是些皮肉苦,他们出了气,便不会再刁难你了。」
「只可惜了那护身符,我可是诚心跪上去为你求的。如今,沾满了淤泥,你大概,也是不喜欢了吧。」
公主梗着脖子问他要,他勉勉强强才从怀里掏出了脏得辨不出样子的护身符。
永安一把夺过,摊在掌心看了一会儿才塞进了衣袖:
「你送我的,诚心最重要。」
「我喜欢,我很喜欢。」
兄长眼里闪着泪光,他高兴了,嬷嬷高兴了,我也是。
因为兄长,终于走进了公主的心里。
而皇室的稳定局面,也即将在这次挑拨离间中,被彻底打破。
我与兄长的可乘之机,亦随之而来。
15
听说驸马因在深宫里冒犯了长公主,被射杀身死时,永安亦像今日这般在养心殿前长跪不起。
那时候皇帝心怀愧疚,自己的爱女谋害了幼女的驸马,他左右为难。
遂好言相劝,给了许多恩典作为安抚。
可今日,永安的长跪不起,换来的却是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阵责骂。
原是在昨夜,长公主在驸马的陪同下已经告了一状,说永安恃宠而骄,纵着下人当众刁难欺负了她。
祁王挺身相附和,皇后更为爱女抹了眼泪。
皇帝对死去的淑妃和驸马心怀愧疚,但也知永安向来歹毒,便也没有护她。
在今日这般情形之下,将永安贬得一文不值。
最后还是太后出面,将她亲自带大的孩子带走了。
「你们真好。」
「一家人整整齐齐,齐心协力,不给哀家的心肝肉留任何余地。」
永安在太后宫里哭了一场,太后心疼永安受了委屈,却拿一众不作为的奴仆的命为她出了气。
永安回到公主府时,兄长带着一身伤痕为她准备了茶点。
「累了吧,手冷不冷?」
兄长将她的一双柔荑塞在了胸口,嘴边始终噙着淡淡的温和的笑意。
「你就不问,他们有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兄长摇了摇头:
「你心里有我,能为了我求个公道,我便什么都不求了。」
永安愈加委屈,扑在兄长怀里又哭了一场:
「对不起!」
「我实在无用,连为你求个公道都做不到。」
兄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抚慰到了她的心坎儿上:
「不要再为了我得罪他们了,往后的天下都是他们的,届时,你该何其艰难。」
「祁王羞辱我的时候便说过,即便是你,他也照样收拾。」
「算了吧永安,我们斗不过的。」
永安哭泣的身子僵在了原地,继而狠狠捏住了兄长的手:
「不可以!」
「谁都可以坐那个位置,只他们不行。」
「可我们无权无势,是轮不到我们做主的。」
永安的眸子变得深沉,好半天才提了提嘴角,笑得瘆人:
「死人便什么都争不得了。」
16
那晚的兄长长身玉立,站在我的窗前,压抑着兴奋:
「昭昭,快了。他们都会不得好死。」
兄长不知我的野心,只知我也与他一般高兴就很好。
没过几日,一直在临安养病的宁王回了京,却在深夜里与兄长碰了头。
一直深居简出的贵妃也容光焕发出现在了御花园,将路过的皇帝勾引了去。
朝堂上,宁王有的放矢,打了祁王个措手不及。
祁王母族结党营私,买卖官职,都被落了实罪,死的死罚的罚,很快便垮了下去。
不等兄长高兴,他便来了公主府。
「你很识时务,本王会承你的情。」
「但别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本王的手段你知道的。」
敲打完了永安,他昂首阔步走了,路过兄长跟前时,他刻意顿了脚步:
「长了一张短命的脸,但也生了颗七窍玲珑心!」
兄长将永安抱在怀里的时候,才发现她额头上全是冷汗。
「呵,参汤与砒霜,谁知道呢。」
她眼中的恨意那般明显,兄长疑惑:
「宁王,他杀了我母妃!」
兄长目光一闪,他棋逢对手,暗自兴奋。
「他觊觎我母妃的美貌,逼迫了她,却又在事情败露以后,让我母妃做了替死鬼。」
「他怕我告状,将我身边的小丫鬟全糟蹋了,剥了皮扔进了护城河。呐,那几张人皮鼓,便是他送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看到兄长眼里闪现了跃跃欲试的光。
「但我也不算输。他手底下最得力的幕僚,他最喜欢的小姐,都被我灭了九族。」
她说这话时,阴狠得犹如阴间恶鬼。
我立在冷夜里,浑身凉透,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权柄之争也好,宫斗也罢,最终落在实处的,死都是他们这种无权无势无名无分的人罢了。
「昭昭,你还觉得兄长做错了吗?他们不该死吗?」
我摇摇头:
「烂进了骨子的皇权,早就该推翻了。」
17
祁王与宁王斗得你死我活之际,太后带着年幼的五皇子去了皇陵,永安为表孝心,同去。
我与兄长扮作小厮丫鬟,也跟着去了。
永安时常靠近五皇子,给他送点心,为他请老师。
可老师总不得他心意,于是兄长挺身而出。
当着五皇子的面摔死了他玩物丧志的鸟,和怂恿他游山玩水的奴才后,他老实了许多。
太后很欢喜:
「永安眼光很好,谢宴礼才学匪浅,手段强硬,是个人才。」
永安笑而不语,她的野心,在兄长的教育下被藏得很好。
京城里的斗法如火如荼,消息传来时,只让人瞠目结舌。
终在一年以后,以祁王被杀,宁王身残结束了。
永安只说宁王手段凶残,她不晓得,祁王府的所有动向,我都从祁王妃庶妹嘴里拿到后给了宁王。
宁王以为兄长要从龙之功,却不知道在他最后围剿祁王府时,兄长的箭早就对准了他的眼睛。
「昭昭,他瞪了我唉,赔一只眼睛算是便宜他了。」
宁王对此一无所知,只将新仇旧恨都算在了祁王头上,不顾皇命,血洗了祁王府。
捡了漏的五皇子,成了能承皇位的唯一人选。
进宫前夜,祁王妃的庶妹赵新月穿着轻纱,点着红唇,在永安的安排下,进了五皇子卧室。
我站在廊下守了一夜。
新月的不甘身居人下的恨意,永安要把控朝政的野心,我与兄长暗自的打算,都在这夜,开了篇章。
18
皇帝经历了长子与宠子的夺嫡之争后,苍老了许多,甚至在见到永安时,竟也难得想起了她的母妃。
永安不为所动:
「想她了就去陪她好了。」
「在我面前表深情,只够恶心人。」
一转身,她便去了贵妃宫里。
宫妃被皇后折磨得奄奄一息,被永安送了最后一程。
「教不好你儿子,去给我母亲谢罪。」
长清宫被一把火烧了干净,连一个活口都没留。
永安站在廊下,看着宫里升我狼烟笑了:
「看,我为母妃报了仇。」
兄长笑了:
「昭昭,你说真龙的血,会更红吗?」
我按住心惊肉跳,将婉月嫂嫂的手环戴在了自己手上:
「兄长你看!」
他顿住了,这手环是婉月嫂嫂遮挡手腕伤痕用的,她让他克制,她宁愿伤了自己,也不让他伤人的。
「婉月……她……」
「嫂嫂让哥哥好好读书,做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材,哥哥忘了?」
兄长如大梦初醒:
「怎会!」
「婉月就是如此良善,心里总是装着别人。」
他能记得便好。
五皇子开府时被立了太子,太后要将自己娘家的孙侄女赐给他做了太子妃。
可他长跪不起,只要新月以侍妾的身份陪伴左右。
太后的目光在我身上几经流转,最后气怒得转身而去。
永安欲惩罚我,太子却挡在了我的身前:
「被太后母族把控朝政,皇姐与本宫,还有喘息之机吗?」
永安饶过了我。
太子进了我的院子,抱着我深情许诺:
「姐姐,待我坐上了那个位置,定将皇后之位给你,你爱我好不好!」
我勾着他的脖子,将两片樱桃红送到他嘴里,与他纠缠到难舍难分之时,又骤然推开了他。
「太子喜欢,当给我正经身份才是。」
「兄长已受人诟病,若昭昭亦是如此,谢家骂名再无翻身之日。」
他眼里的火种烧得他坐立难安,却在门外的呼喊声里,不得不退出身去。
皇家情薄,我早就知晓。
得到了便如路边贱草,很快被抛之脑后。
只有被吊着,总在最后一口却又吃不到的嘴馋里,念念不忘。
兄长以太子幕僚的身份入了太子府:
「永安,我要站在紫禁之巅,我要拿最盛的权柄来迎娶你。」
「那些欺你辱你的人,我都要一个个踩在脚底。」
公主在兄长的深情里感动到落泪:
「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不可!」
公主脸色大变,兄长却将人抱得更紧:
「没有足够的权力能保护你们母子,我怎可放心。」
「况且,我要的,是给你名正言顺的夫人名分。」
公主何其高兴,可一转身,她就喂了我毒药:
「每月一次的解药才能保你活下去。」
「宴礼若有了异心,你便活不长了。」
我攥紧手心,从容回道:
「兄长对公主的心,日月可鉴。」
何来真心?公主与兄长,皆是各取所需罢了。
19
一年后,皇帝被失心疯的宁王刺杀,太子执政。
兄长终于以太子之师的身份入了朝堂。
婉月的手串戴在兄长的手上,他克制了许多。
太子对兄长的建议言听计从,做足了给兄长权力的模样。
但新月跟我说过,太子酒醉后说过,待他大权在握,所有左右他的人都得死。
她让我早做准备。
我笑着看了看她的肚子:
「该早做准备的是你!」
皇家人,最多的就是自私与薄情。
我怎好让兄长处于危险之中。
于是,我将太子的打算告诉了永安:
「昭昭愿意入宫,成为公主与兄长的左膀右臂。」
「他若有了异心,我便斩草除根,为公主铺路。」
她沉思了一夜,将视线又落在了我的身上。
毕竟,我被她下了毒,又有兄长的命作威胁,是最好用的那把刀。
所以, 她在给太后请安时,将我献给了太子。
「太子迟迟不肯立妃, 便是对昭昭用了心。不若让他如了意。再帮他娶了正妃他也不好推辞。」
我多乖巧,在皇陵的那一年任劳任怨,挨打挨骂都不曾多一句话, 早被太后看在了眼里。
知我不是她侄孙女的对手, 她便叹着气点了头。
我以侧妃的身份入了太子府, 兄长即便气得要死, 也无力扭转局面。
我去拜访皇后时, 与长公主狭路相逢, 她在我的言语刺激里,将我罚了跪。
可如今的太子不是她的兄长,更是将我看做了心肝宝贝, 她被太子告到了皇后跟前,领了罚才罢休。
眼见永安之势要压过长公主了, 皇后与长公主都急了。
于是,在准淮驸马的鼓动下,他们谋了反,毒杀了皇帝又囚禁了太子, 还要立长公主为皇太女。
群龙无首之际,我拉着大肚子的新月站了出来。
「谁说没有正统?皇太孙就在这里。」
皇太孙落地之时, 兄长带着正统的军队攻入皇宫清了君侧,我借着救太子的名头潜进皇宫, 将短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你无情,我无爱,我们本该是良配。」
「可惜,你挡了兄长的路。」
而皇后与长公主的首级, 也被挂在宫门上,威慑四方。
我与新月以东西宫太后的身份抚育幼帝, 给兄长摄政王的权利把持朝政。
兄长在我的约束下做了忠臣良将,事事以天下百姓为根基, 势必要做到河清海晏。
而我, 被世人骂为在世妖后,因我手段强硬,毫无顾忌地将兄长的阻碍一一扫清。
一年以后, 兄长以一个孩子为条件, 为我骗来了解药。
永安大喜。
可她不知道,孩子永远不会有, 而她却是要给我嫂嫂赔命的,在我下一个生辰日。
准淮驸马给我来了信,他在塞外找到了被兄长藏起来的凌雪姐姐, 他们代替了兄长与嫂嫂,有情人终成了眷属。
兄长见我高兴,亦劝我:
「你该去看你的万千山河,而不是被围困在紫禁城里消磨了人生。」
我摇摇头莞尔一笑:
「你以为, 我偷偷学的治国之策,是要做什么的。」
万人之巅的紫禁城太冷,我要陪着兄长坐看云卷云舒。
来源:面面爱叙述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