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5年1月11日，由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主办的第八届政治学与国际关系教学共同体年会在北京辽宁大厦成功举办，来自我国多个省市区高校和研究机构的百余名教师参加了年会的活动。
“内卷化时代的学术生存”专场研讨成功举行
2025年1月11日，由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主办的第八届政治学与国际关系教学共同体年会在北京辽宁大厦成功举办，来自我国多个省市区高校和研究机构的百余名教师参加了年会的活动。
由云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卢凌宇教授主持的圆桌论坛“内卷化时代的学术生存”在鞍山厅举行。以下是各位发言人的发言摘要。
图为发言人合影
卢凌宇（云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印度研究院，教授）：引言：学术生存是一系列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我们先来破题。内卷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基本特征。形象地说，内卷的意思是蛋糕没做大，但分蛋糕的方式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挑剔，原因是食客增加了。学术生存有最低限度和最高限度的区别，前者指能够在活下来，保住国际关系的教职，不会被“卷出局”，不会被“非升即走”地淘汰；最高限度指的具备较高学术身价和流动性。我们的讨论将聚焦于前一个含义，其主体是选择以学术为职业的研究生和青年教师。
内卷化时代的学术生存受制于一系列因素。在宏观或系统层次，人口下降和即将到来的大学入学人数降低、国民经济进入下降周期、文科缩编和研究生扩招等因素都会导致学术生存环境恶化。在中观层面，考核标准的多元化、专业训练不足导致从业者区分度显著下降、期刊较多的约稿和选题限制拉低了专业水平，提高了学术发表的难度。在微观层面，导师的学术权力和发表力和学生、青教个人的健康水平、学术能力和精神状况也对学术生存产生着深刻的影响。
谢韬（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教授）：修行不仅“靠”个人：导师的关键性角色
“卷”是当下各行各业都存在的一个现实。在内卷的时代，导师对于学生渡过“望断天涯路”和“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艰苦阶段，到达“她在丛中笑”的新阶段，起着至关重要、无可替代的作用。
导师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一是指导学生学术写作，尤其是撰写英语论文。从语法到用词，导师要手把手地教。现在大家往往过于注重理论和方法的训练，而忽视了培养学生良好的书面文字表达能力。二是帮助学生提高研究水平，包括研究问题的选择、文献查找和搜集、研究设计。之所以为导师，是因为在某些方面比学生知道的更深，更广。例如，导师如果了解普林斯顿大学一些学生自发收集的《中国研究文献》（China Bibliography），致力于中国研究的学生的文献搜集工作就会事半功倍。第三，为学生铺设学术关系网络，搭建学术发展平台，包括带领学生发文和撰写审稿意见，资助学生参加学术会议，介绍他们结识期刊编辑，从而帮助学生建立有利于可持续发展的学术人脉。第四，对学生要以鼓励为主，批评为辅，并且要关心学生的心理健康。第五，用自己的言行给学生树立学术道德的楷模。学术即道德，学术即人品。没有道德的学术，必然导致各种学术不端、投机取巧。
鲁鹏（华东政法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中国国际关系学科内的生存
学术生存有三个内涵：一是学生获得学位。这是学生以学术为职业和从事其他职业的敲门砖。二是学者以学术谋生计，凭借学术活动（教学和研究等）获得生存资源、实现个人发展。三是学者以学术为志业，借此实现自己职业存在的意义。
当前，学术生存受到学术和非学术因素的影响。内卷的本质是学者为争夺生存资源而展开激烈的学术竞争。它会主要作用于以学术谋生计的学术生存，但对以学术为志业的学术生存则影响不大。盖因科学从来都是在学术竞争中发展，而且社会科学的范式和话语相对独立、地方知识因此具有比较优势。相比之下，非学术因素对学术生存的影响更为深重。其中，政治通过限制学术空间的方式直接威胁以学术为业的学者生存，而高校学术评价机制、重课题和专报的做法则对倾向于论文发表的学者形成压力。此外，运气和时机等一些不可测因素也发生作用。比如，当国家安全成为优先考虑时，国际合作与和平研究就相应边缘化。
改革开放以后，学术谋生和学术为业都具有了可能性，这是中国国际关系学科的进步。但影响学术生存的各种因素始终存在。而为了尽可能降低这些因素影响，可以把学术谋生和学术为业相结合，采取“复合学术生存策略”。国际关系理论中国学派就是这种策略的成功典范。不过，面对日益加剧的学术内卷，这种策略的效用可能更为有限。如何在复合学术生存策略中配置学术谋生和学术为业，就成为学者的个人选择。
佘杰新（西南政法大学国家安全学院副院长、副教授）：聚焦热点现实议题、多渠道实现成果转化
面对内卷，社会科学学者有三个选择：第一，尽力而为，但不能忘了教学是教师的神圣使命。在学生成长的过程中，导师的帮助非常重要：选题、文章修改和期刊选择等，都有赖于老师的指导。学生和青椒要具备足够的耐心，认真地去写最有价值的文章，同时努力教好学生。教学同样是教师安身立命的基础，教学也能产生强大的成就感。讲台站稳了，职业生涯也就稳了。第二，积极地“卷”，内卷既是挑战也是机遇。期刊发表竞争非常激烈。文章质量是期刊的生命线。期刊永远欢迎高质量的文章。期刊对文章质量在理论创新和篇幅上的高要求，对于有学术水准的青年是难得的机遇。第三，聚焦现实性议题，多渠道地产生成果。一个研究议题可以“多地开花”，同时服务于期刊、学术报纸和智库报告。为此，年轻学者既要培养学术专长、掌握计量等必要的研究方法，又要充分利用学术会议和期刊编辑多沟通，明白期刊的用稿需要，写作时才能有的放矢。实际上，有的学术期刊对年青学者很友好，设置了“青年专栏”，无声地履行着学术传承的责任，要重点关注这些期刊的用稿需求。
高莹（云南民族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副书记、讲师）：AI背景下的学术生存焦虑
学术生存是指学者在学术领域中持续开展学术活动、实现学术价值、维持学术生涯的过程。它不仅是学者个人职业生涯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学术共同体健康发展的基础。学术生存的内涵主要包括知识生产与传播、学术评价与认可、学术交流与合作等方面。
学术生存中，存在着各种焦虑。比如学术资源总是稀缺的，资金、项目、期刊载文量都很有限，竞争非常激烈。同时，职位和平台也令人忧虑，从业者和期待从业者太多，要受到关注非常困难。此外，由于学术秩序存在的某些混乱、过高的期望值和超负荷的压力，都让学术这条道路存在焦虑。
今天，AI可谓无处不在，不仅影响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也正在塑造着新的世界政治、经济和文化格局。总体上，AI对学术生存的影响是长期的，也是不确定的。AI对于学者带来机遇也带来挑战。从机遇方面看，AI提高了研究效率、促进学术创新、改进学术写作和传播；从挑战方面来看，AI也带来了学术资源分配的不平衡、学术不端行为风险的增加，并可能对学术评价体系形成挑战。比如，我们是和同行做常规的学术交流，还是应该更多地借助AI无穷尽的信息储备？AI辅助或主导的写作，在学术评价体系里如何定位？在学术不端的制造成本显著降低，但识别成本急剧上升的现实环境中，我们如何增加自身职业的安全感？
基于以上的体会和感受，在AI背景寻求更好的学术生存，我们有几个方面可以努力。一是持续学习并进行知识的更新，包括提高跨学科知识学习和融合的能力；二是妥善处理好人机关系。合理利用AI优势，提高效率的同时，保持独立思考和原创的能力；三是注重学习研究的合作和交流，适应多元化的评价指标体系。当然，从学者个体的角度，最重要的还要葆有健康的体魄和坚韧的心智。
付宇珩（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华侨华人研究院国际政治系副主任、讲师）：内卷化时代的学术生存训练
所谓“内卷”是指无发展的增长，其在当今学术界具体表现为学者们追热点、树噱头、争经费，搞“短平快”的研究，新机构林立，出成果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但成果的模式化、同质化倾向严重，学术贡献非常有限。“不发表就出局”是学术这个职业的黄金准则，但今天的局面是“不更多更快地发表就出局”。锦标赛式的“非升即走”游戏极大地损害了年轻学者的身心健康，过早耗尽了年轻学者的学术热情和潜力。
学术内卷是由一系列原因促成的，包括人文社科领域“僧多粥少”、学术门槛较低、就业渠道狭窄，以及人文社科学者自身缺乏严格的专业训练与核心竞争力，其结果是很多不合格的从业者进入这个领域。在这种情况下，学术评价机制的主观色彩和随意性也会增强，从而进一步加剧了内卷。这是因为，学术既得利益集团和行政部门为了在普遍平庸的内卷格局下确保自己的优势地位，必然要制定不符合学术生长规律的规则，进而造就扭曲的利益分配格局，这让普通的青年学者更加举步维艰。
在内卷化时代实现学术生存，最重要的是必须努力保持身心健康，对学术要有发自内心的热爱和敬畏。在此基础上，我们需要夯实专业基本功，与时俱进提升教学科研能力。在国际关系与区域国别的教学工作中，要让我们自己和学生具备数学、历史和外语三个方面的基本功。我们要能够用数学语言和工具更精准地描述和分析世界。历史是前人积累的知识，我们要通过继承、反思和批判寻找到自己的学术生长点。外语则可以帮助我们“开眼看世界”，看到中文以外的广袤世界。年轻学生要通过广泛涉猎和深入学习，了解“学术江湖”，尤其是要熟练掌握更多的研究方法和前沿技术，不断提升学术鉴赏力和学术成果品位。最后但不是最不重要的，艰难时世，我们要守住道德底线，切忌内耗，要学会合作，抱团取暖。
卢凌宇（云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印度研究院，教授）：总结
我们每一代人都会觉得时代对自己不公平，但任何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生活的时代。“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面对剧烈变革的时代，我们首先要积极、主动地去适应，把个人的学术兴趣和国家、社会的需要结合起来，兼顾学术谋生和学术志业，努力实现复合性的学术生存。
学术水平如何，是有公论和共识的。“学术乃天下公器。”学术的一个基本使命，就是对人类科学知识的增长做出贡献。中国缺乏科学的传统，社会科学的推进是很艰巨的任务，需要几代人来共同完成。艰难时世，反方法、反科学、反专业的力量很大，更需要有学者坚守这一信念。
阎学通（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名誉院长）：感想
在今后很多年，大的环境不利于我们这个学科的发展。我对同行的期待就是大家首先要努力生存下来。学术生存和学术发展结合起来是最理想的，但不是每位学者都能实现的。如果两者必须分开才有利于的生存，还是要以生存为优先考虑。在某种极端情况下，以国际关系为爱好而不是以国际关系为职业，则有可能增加学术自由度。以其为业则必然面临较大约束，反而不能放飞思想，实现大的创新。文科萎缩是个全球性的趋势。学科点逐渐变少，教师队伍逐渐萎缩，学术生存就会越来越难。在压力过大的情况，要以健康为首要考虑，必要时也可选择退出学术圈。
排版 | 李琬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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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国政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