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比弗布鲁克-哈里曼使团与苏联签订的第一项秘密议定书规定美英要在接下来的九个月时间里向苏联提供150万吨各种重要物资，其价值超过10亿美元。1941年10月6日，丘吉尔打电报给斯大林说，英国政府打算川流不息地派出护航队，每隔10天派出一队。事实上有一些船队已经在
艰难的道路，激烈的争吵
比弗布鲁克-哈里曼使团与苏联签订的第一项秘密议定书规定美英要在接下来的九个月时间里向苏联提供150万吨各种重要物资，其价值超过10亿美元。1941年10月6日，丘吉尔打电报给斯大林说，英国政府打算川流不息地派出护航队，每隔10天派出一队。事实上有一些船队已经在途中。10月12日抵达的第一批船队包括20辆重型坦克和193架战斗机，10月29日抵达的第二批船队装运重型坦克140辆、飓风战斗机100架、布伦式轻型战车200辆、反坦克枪200支及配套弹药、两磅反坦克炮50门及配套弹药。
11月6日抵达阿尔汉格尔斯克的第三批船队运去战斗机200架、重型坦克120辆。这些都是苏军当时非常需要的东西。经由波斯的另一批20辆坦克已经起运，发自加拿大的一批援助物资(主要是铝，还有15辆坦克)也装船运往符拉迪沃斯托克。所有这一切都是在没有美国援助的情况下，从大英帝国岌岌可危的战争库存中提取的。
英国提供给苏联的“布伦”轻型战车
考虑到日本越来越咄咄逼人，以及英国在远东不久必将面临的那些新危险，这长长一系列援助的第一批可以说是既迅速又慷慨了。对于这些援助，苏联这位悻悻然的盟友没有说过一个“谢”字，可是这也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从事援苏事业的英美工作人员的热诚。毫无疑问，苏联人对这批雪中送炭的提不起精神表示感谢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当时苏德战线上的情况无疑已经变得十分危急，苏联的抗战事业，连同它的首都，都险些变得奄奄一息。
莫斯科会谈结束后不久，德军对苏联首都的强大攻势已经开始。奥廖尔于10月8日陷落，一星期后位于莫斯科-列宁格勒公路上的加里宁落入敌手，10月15日，苏联政府机关和外交使团迁往伏尔加河畔的古比雪夫(今俄罗斯联邦萨马拉市)。第二天早晨，莫斯科郊区的无线电新闻广播喇叭在播放战争公报时突然放起了曲子。马路上行色匆匆的听众们一开始以为是苏联的爱国歌曲《飞行员进行曲》,但仔细定神一听发现原来熟悉的调子不知怎的出了差错。一些人听出来了，那根本就不是《飞行员进行曲》，而是《霍斯特·威塞尔之歌》。
德军已经挺进到了能够插入莫斯科无线广播网的地区。那天苏联首都街头有史以来第一次不见了警察，他们全都匆匆上了前线。苏联政府各部办公大楼都在焚烧文件、档案、楼房管理员的工作簿、个人笔记、甚至电话号码簿。有些惊慌失措的家伙烧掉了自己的党证，这些人后来在局势平静下来后倒了血霉。一名NKVD的便衣逮捕了一个人，此人愚蠢地向他提出用3000卢布搭车前往高尔基市。
就这样，在10月16日当天，莫斯科市开始了疯狂的“大逃跑”，许多区的党委第一书记和政府要员都放弃了对本区的管理，党政官员和中层官僚们带着家属坐着轿车，装满了他们的家庭细软，密密麻麻的逃跑车队驶出莫斯科城市边界的检查站，向东逃窜。国营第468厂的厂长调来工厂的一辆卡车，将他的个人财产送到火车站，包括一台大钢琴、一台立式钢琴、镜子、碗橱、餐柜、床、床垫、自行车、一只山羊和一条狗。由于安排这一切花的时间太多，结果他自己没赶上火车。第219 厂的工人攻击了一个由六辆轿车组成的逃难车队，莫洛托夫工厂的工人则攻击了航空工业人民委员会的逃跑官员，把车里的人拽出来痛打一顿，把他们的财产扔到路上，然后把车掀翻到水沟里。
在“镰刀与锤子”工厂发生了抢劫，第12诺金斯克工厂的工人要求厂长交出库存的38吨工业酒精，还有一群工人冲击了斯大林轿车厂，要求提前领取工资，好去逃难。他们痛揍了前来维持秩序的民兵。米高扬肉联厂下班的工人从厂里抢走了五吨香肠。莫斯科所有的食品商店门前都排起了长龙，人们在队伍当中相互争抢，踩踏年老的妇人，并且开始爆发出俄罗斯暴徒们流传了数百年的传统口号:“揍死犹太人!”民兵们则成群结队地旁观，一边抽烟一边沿着人行道溜达。
在莫斯科东北三百多公里的工业城市伊万诺沃，厂长们也逃走了，国营银行当地分行也带着所有现金和账簿撤走了，谣传说城中所有面粉也要运往内地。狂怒的工人们开始拆开货箱，阻止将更多的机器设备转移到乌拉尔山以东。妇女们高喊“把机器留在原来的地方，这样如果希特勒来了，我们还可以为他工作!”这座传统上不守规矩的城市中有人喊出了“打倒苏维埃!善良的老希特勒万岁!”的口号。
莫斯科及周围地区的混乱和无政府状态持续了三天，到10月19日晚上，斯大林宣布莫斯科进入围城状态，并实行军事管制。民兵、NKVD部队和工人志愿者开始走上街头维持秩序。13 人被就地枪决，将近900人由于“散播反革命言论”被判处死刑，其中有的是赞扬希特勒、有的是侮辱斯大林，还有的批评苏维埃政府的政策、尤其是集体化运动、工人们低劣的生活标准和苛刻的劳动纪律。还有44000人被判处徒刑。有两人因为大肆呼吁屠杀犹太人而被监禁。一名车床工人因为在捷尔任斯基广场拐角(这个地点很不好，因为它正好面对阴森可怖的内务人民委员会总部)捡起了一张德军飞机空投下来的传单、并出声念出来而被判处10年徒刑。
10月30日，罗斯福在未经国会授权的情况下通知斯大林，宣布说他已下令将价值10亿美元的第一批援苏物资装船交付苏联。这些物资将在战后由苏联分10年无息偿还给美国，于战争结束后第5年起开始首期偿还。11月7日，罗斯福又宣布“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防务对于美国的防务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把苏联正式列入有资格享受租借法案援助的国家当中。当时苏联总的工农业生产产值已经不到当年6月份的一半，同时也不能指望来自英美的援助能够弥补这巨大的亏损。
当时英美运去的物资可以选择三条通道，一是从苏格兰出发、绕过挪威北角前往摩尔曼斯克和阿尔汉格尔斯克的路线，一是从美国和加拿大的西海岸横跨太平洋至符拉迪沃斯托克、然后由横跨西伯利亚大铁路运至苏联内地，第三条路线，即横跨波斯铁路，在当时的通行条件并不理想，每天只能对开两列火车。英国在1941年秋天向伊朗运去大批铁路车辆，试图将这条铁路的运力开发到最大限度——每天对开12对列车。与此同时，英国还取道好望角运去一批内燃机车，取代原来的蒸汽机车——这种老式的火车头需要消耗大量淡水，不适用于干燥的波斯沙漠。第一批48台英制内燃机车和400节钢制货车于1941年9月中旬起运。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作战日历从1941年12月31日翻向1942年1月1日的那一天，同盟国和苏联的物资需求与作战任务足以写满一本书，但是其生产能力和军事实力却不足以支持如此繁浩的任务。各盟国、各军种之间争夺物资和作战优先权的争吵声震耳欲聋:罗斯福想要美军在1942年便在西欧投入战斗，太平洋方面则要求优先供应物资;苏联要继续一边后退一边抵抗凶猛的德军，要求盟军立即开辟“第二战场”的呼声越来越高;英国想要对德国发动大规模的空中打击，同时还要兼顾大西洋上越来越猖獗的德国潜艇群。
丘吉尔个人仍旧维持他对地中海和近东地区的个人偏爱，试图在这里维护英帝国传统的生命线，反对美英联军在法国登陆，而美国总参谋长马歇尔却积极主张迅速发动这样的登陆行动。海军作战部长金上将也支持马歇尔的观点，虽然他同时还坚持对日本发动同样规模的打击。但是无论哪一方对欧洲战场都有一个最基本的认识:一定要把苏联继续留在盟国阵营里，避免再度发生1917年签订《布列斯特和约》那样的单独媾和场面。
英国参谋长委员会的将领们则根据自己军种的需要分为若干种观点:帝国总参谋长布鲁克上将需要在地中海投入全部兵力，负责制订海军战略的第一海务大臣庞德海军上将需要在大西洋和远东投入全部兵力，空军参谋长波特尔中将则需要在德国上空投入全部兵力。但是三人都有一个共识，即在德军士气最高的1942年对欧洲大陆发动反攻是不明智的，而且为时过早。对斯大林来说，不管什么德军士气高低，他目前面临的只有一个问题:德国刺刀已经顶到了他的咽喉上。斯大林要的只有两样东西:立即开辟第二战场;将盟国能提供的所有物资全都运到苏联。
在资源有限的前提下，想要调和各个盟国之间这些花样百出的战略需求，无疑需要天才的智慧和过人的精力。除了庞德和斯大林外，美国和英国的军事决策者们都得到了皆大欢喜的结局:马歇尔得到保证，美国将继续执行其“德国第一”的战略;金得到了所需要的全部物资，足够他在瓜达尔卡纳尔和图拉吉向日军发动代号“了望塔”的反攻;波特尔的轰炸机得到了优先生产权。
庞德和斯大林无疑是这场争论的最大输家。斯大林没有得到其梦寐以求的第二战场，因为罗斯福及其军事幕僚无法劝说英国人接受渡过海峡在法国登陆作战的计划。美方只好寻求折中方案--同时也是为了安慰丘吉尔和布鲁克。1942年秋季，美军在北非发动了代号“火炬”的登陆作战。与此同时，作为不能开辟第二战场的补偿，美国护航队从东海岸的各大港口出发，将更多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到摩尔曼斯克。这种护航任务加重了皇家海军的负担，同时削弱了其作战能力。
哈里曼和比弗布鲁克在莫斯科签订的议定书中并没有规定西方盟国一定要负责把援助物资送到俄国港口，而只是说在输送中“给予支援”。但是苏联人自己的船舶只够用来运输那些援助物资的一个零头，因此运输任务主要是交给英国、挪威、加拿大和美国的商船。为了将宝贵的商船吨位腾出来用于向俄国、中东和太平洋战线运送物资，英国作出了重大牺牲:它每年的海外进口量已经从1939——1940年的4500万吨削减到1941年的3800万吨，并进一步削减至1942年的2600万吨(不含石油)。英国人不得不吃更黑的面包、更少的肉和牛奶，连国王乔治六世一家都要在温莎城堡的自家花园里种菜。
在对苏援助开头的一年中，尽管苏联人作为盟友来说很难相处，尽管他们对英美援助的态度仍然可以说是胸襟狭窄、挑剔万分，但所有这一切都瞒过了英美两国的公众。两国政府为了当务之急，也不能对此加以指责。任何形式的西方文明的幸存，都取决于能否打败希特勒;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得不忍气吞声、做出牺牲。然而纠纷的种子已经播下，英美两国领导人对此无时或忘。
援助苏联的B-25 轰炸机正在装船。新泽西州贝永港，1943年11月
当时可以向苏联运去租借法案援助物资的只有三个港口:摩尔曼斯克、波斯湾的巴士拉和太平洋的海参崴。巴士拉港条件简陋、吞吐能力有限，从那里经波斯和高加索山抵达苏联的铁路运输能力也有限，更重要的是盟国商船需要从美国出发，绕道好望角和阿拉伯海，无疑将加大商船的往返周转时间，增加海运方面的压力。
根据苏联与日本签订的条约，日本允许苏联商船(以及挂着苏联国旗的美国商船)装载非作战物资从美国返回海参崴，但是从海参崴到乌拉尔(苏联在二战中的主要工业基地)还要经过漫长的铁路运输，当时的西伯利亚大铁路绝大部分路段是单行线，而且从西雅图到海参崴的航线路程也是冰岛至摩尔曼斯克航线的4 倍以上。
援助物资抵达苏联最短的路线是从冰岛到摩尔曼斯克的北极航线。由于德国海军在1942年初面临燃料短缺的问题(仅“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森瑙”号的“海峡冲刺”行动便消耗了德国海军六分之一的重油储备)，所以在1942年2月没有对护航队发动袭击。驶往苏联的PQ-9至 PQ-11船队的23艘商船和从苏联返回的QP5至QP7的19艘商船得以平安抵港，其中QP6船队在1月31日遭到了以挪威为基地的德国空军的袭击，不过没有损失。但是从1942年3月，即北极地区白昼增长开始，这条航线上的商船损失率便不祥地呈现出一条上升的曲线。德国在当年3月以后大大加强了在挪威海域的海军部队，并且从挪威北部的基地派出飞机骚扰盟国运输船只。
随着“提尔皮茨”号战列舰入驻挪威峡湾，北极航线的安全受到很大威胁，托维不得不将本土舰队主力继续留在北方。由于收到了“提尔皮茨”号出现在北角附近海域的消息，3月1日从冰岛出发的PQ-12船队(17艘商船，2艘驱逐舰)和从苏联出发的QP8船队(15艘商船)得到英国了本土舰队的直接掩护:由柯泰斯海军中将指挥的“约克公爵”号战列舰、“声望”号战列巡洋舰、“肯尼亚”号轻巡洋舰和6艘驱逐舰于3月3日从斯卡帕湾出发北上，前往熊岛-斯瓦尔巴德群岛一线海域搜索德舰，但是直到两支运输船队从熊岛西南方安全通过，英舰队都未发现“提尔皮茨”号的踪影。
柯泰斯一边继续往北极浮冰线前进，一边向本土舰队司令托维海军上将抱怨没有航空母舰和空中支援。托维则在回电中抚慰他说，“没有任何证据，没有(托维在此特地用大写字母强调了一遍)，表明在特隆赫姆以北有德国轰炸机存在，也就是说你不会受到德国空军的威胁”，但小心谨慎的柯泰斯仍然不敢过于靠近挪威海岸--英国海军两年来在敦刻尔克、克里特、印度洋遭遇的那些空袭悲剧仍在他脑海中萦绕。
装船待发的美制卡车、半履带车、拖车和吉普车，右侧还有两辆轿车
PQ-12船队和柯泰斯的打击舰队从离挪威250海里的地方远远擦过，没有与任何德国军舰或飞机相遇，但是QP8船队中一艘掉队商船的遭遇证明他的小心并不过分。这艘商船在3月9日于挪威罗弗敦群岛以西200海里处被出来拦截PQ-12的“提尔皮茨”发现并击沉。托维闻讯后令“胜利”号航母从斯卡帕湾出发搜索该舰。“胜利”号在巨浪狂涛中派出了12架“剑鱼”鱼雷机，但是没有发现“提”舰或为其护航的3艘驱逐舰。
当时德军在挪威的兵力是令人生畏的:强大的战列舰“提尔皮茨”号，伴随以袖珍战列舰“舍尔海军上将”号和重巡洋舰“希佩尔海军上将”号，以及好几艘新式驱逐舰、二十艘或更多的潜艇、三十多架俯冲轰炸机、一百五十架远程轰炸机和侦察机，大约七十架战斗机和为数大致相等的海岸巡逻飞机。因此，盟国的北极护航队往返都要受到空中侦察和尾随，以及德国潜艇、水面舰艇和飞机连续几天的袭击，必须夺路前进。到春天和夏天季节，由于北极昼长夜短，把缓慢行驶的商船队暴露在敌人面前，因此危险倍增。从永冻区剥落、向南漂流的大块流冰又迫使护航队在挪威北部德国基地的威力范围圈内航行。
3月20日，PQ-13 船队(19 艘商船)从冰岛出发，次日QP9船队(19艘商船)从摩尔曼斯克出发。托维将东行和西行船队的出发日期安排得尽可能贴近，以便让两支船队在最危险的熊岛海域会合，本土舰队将在那里为它们提供保护。
PQ-13船队出发后不久便被狂风吹散，大多数商船独自到达了摩尔曼斯克，其中几艘被德国潜艇和飞机发现，德方派出3艘驱逐舰前去袭击，但这些驱逐舰在北极的夜雾中稀里糊涂地闻入了PQ-13的护航队。在3月29日的战斗中，英国轻巡洋舰“特里尼达”号和驱逐舰“狂暴”号(HMS Fury).“蚀”号(HMS Eclipse)击沉了德国的 Z26号驱逐舰，但“特里尼达”被自己发射的一枚鱼雷击中机舱，在两艘驱逐舰的护卫下蹒跚着驶进了摩尔曼斯克港。 PQ-13船队损失了5艘商船，其中德国潜艇和飞机各击沉了2艘，还有1艘被驱逐舰击沉，德方则损失2 艘潜艇和1艘驱逐舰。
不顾这些海上的危险，罗斯福决心维持并加强对俄国的货运。美国的商船增多了，然而是英国海军承担了从联合王国及冰岛至俄国港口之间的护航重任。在四月下句，英国人开始感到这种危险的负担简直不堪重荷。4月20日，一位为开往苏联的PQ-14船队护航的英国军官建议，在北极地区实际上是日不落的几个月中，应暂停继续护航，因为这简直太危险了。
PQ-14 和QP10 船队分别于4 月8 日和10 日出发，为前者护航的是轻巡洋舰“爱丁堡”号和驱逐舰“牛头犬”号、“小猎犬”号、“女将”号；为后者护航的是轻巡洋舰“利物浦”号和4艘驱逐舰。PQ-14出发后不久便在冰岛北部遭遇大流冰群，其24艘商船中的16艘被迫返回雷克雅未克，另外8艘选择继续前进，除其中1 艘被德国潜艇击沉外，剩下的7 艘安全抵达摩尔曼斯克，QP10的16艘商船有4艘被潜艇击沉。（待续）
来源：心如止水HJL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