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颜轻尘身着一袭华贵的凤袍,那是叶绾青往日里常穿的款式。她莲步轻移,走到楚渊面前,脸上堆满了娇俏的笑容,娇声问道:“陛下,您瞧瞧臣妾,这身衣裳穿在臣妾身上,可还好看?”
另一边,巍峨的乾清宫,金銮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颜轻尘身着一袭华贵的凤袍,那是叶绾青往日里常穿的款式。她莲步轻移,走到楚渊面前,脸上堆满了娇俏的笑容,娇声问道:“陛下,您瞧瞧臣妾,这身衣裳穿在臣妾身上,可还好看?”
楚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可思绪却瞬间飘远。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叶绾青穿着这身凤袍的模样。叶绾青向来只以一根温润的白玉簪作发饰,那清雅的模样,与眼前这身着镶嵌着红宝石凤凰金簪的颜轻尘截然不同。眼前的颜轻尘,虽极力模仿叶绾青,却始终学不来她那份温婉素雅的气质。
楚渊猛地回过神来,心中一阵烦躁,敷衍道:“朕虽已立你为后,但她用过的东西,你莫要再动。”
颜轻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满是不解与不甘,她提高音量,质问道:“为何?这些本就是皇后应有的东西,如今她已不再是皇后,这些东西自然不该再属于她!”
楚渊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猛地伸出手,掐住了颜轻尘的脖子。颜轻尘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双手拼命地想要掰开楚渊的手,却无济于事。
楚渊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寒风:“若你腹中所怀不是男孩,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颜轻尘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喉咙被紧紧扼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嘶声。就在她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楚渊缓缓松开了手。颜轻尘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恐惧,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过了许久,颜轻尘才战战兢兢地开口:“臣妾……臣妾知道了。太医署的人说,从脉象上看,这一胎必定是个男孩。”
楚渊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一眼。此时,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凤仪宫里的那对母女,心中不由涌起一阵烦乱。他当初给叶绾青下达禁足令,不过是想让她长长记性罢了。这女人整日神神叨叨地说什么不做皇后就会死,还把孩子教得满嘴谎言,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把她们关在凤仪宫,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谁会去害她?真是可笑至极!
“轰隆——”
夜晚,一声惊雷突然炸响。楚渊只觉得心中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一种莫名的坐立难安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指缝间流逝,如同掌中的流沙,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握不住。
楚渊走出金銮殿,抬头望向天空。今夜本应是满天繁星,怎会突然响起惊雷?几乎是同一瞬间,他想起了二十年前国师的预言:“旱天雷,贪婪星现,此乃不祥之兆……”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低着头,声音尖细地禀报:“陛下,方才清扫落叶的太监路过凤仪宫,闻到里面传来一股恶臭,要不要派人进去查看一番?”
楚渊的眸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心中暗自恼怒:这女人,关了这么久,怎么连个顽劣成性的孩子都收拾不好?他突然想起冰旋曾说过,叶绾青生病了。难道,她不是在撒谎?
想到这里,楚渊的心中一阵沉闷,他猛地一拂袖,大声喝道:“叫个太医,随朕一起去凤仪宫!”
凤仪宫外,一众太监和宫人簇拥着楚渊,浩浩荡荡地赶来。宫殿的大门紧闭,殿内寂静无声,宛如一座冷宫。
楚渊沉着脸,用力推开宫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一紧,只见冰旋伏倒在地。他顿时横眉竖目,厉声呵斥:“放肆!躺在这里成何体统!还不赶紧起来!”
这丫头,平日里就没规矩,如今被关了禁闭,还是如此不长进。然而,他的警告却没有唤醒地上趴着的小人儿。
太医察觉到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查看。刹那间,他的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满是惶恐:“冰旋公主……夭折了!”
听到这句话,跟在楚渊身后的宫人纷纷大惊失色,脸上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楚渊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疾步冲上前,目光落在冰旋身上。往日白白胖胖的孩子,如今竟然瘦得皮包骨头,不成人形。衣裳和裤子布满了污渍,整条右腿弯曲变形,仿佛是被人硬生生折断的。
楚渊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双眸近乎充血。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小惩一番那个女人,她竟然如此狠心,将孩子活活虐待至死!
他对着不远处寝殿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吼:“叶绾青!”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寂静。
一股寒意从楚渊的脊梁上升起,他抱起冰旋,大步迈向寝阁。寝殿内,他的暴怒声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叶绾青,你究竟还有没有心!怎能如此歹毒!”
刚走进寝殿,一阵恶臭扑鼻而来。一个宫婢连忙上前,拉开朦胧的床幔,瞬间惊恐地尖叫起来:“啊——皇后娘娘腐烂了!”
一时间,整个凤仪宫乱作一团,宛如一锅煮沸的粥。大燕朝的天空,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阴霾所笼罩,透着沉沉的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而且还能飞。我粉雕玉琢般的身体飘在空中,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满心疑惑。我听到他们口中喊着“公主已死”,可我明明就在这里啊!
我纳闷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另一个“我”,忽然有些理解父皇前几天看到我时那嫌恶的眼神了。此刻的我,就像一个乞丐,浑身脏兮兮的。父皇和母后不一样,母后看到我这副模样,只会夸我天性亲近自然;而父皇,只会说我没有规矩。
宫婢揭开帘子后,我看到了母后。她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和前几天一模一样。只是,我再也闻不到她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了。
我想伸手去触摸她,可手却一次又一次地穿过她的身体。我垂下头,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发现它竟然有一点点透明。
我又看向父皇,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看似平静,可眼底却仿佛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床榻上,有一支碎成两段的玉簪。那天,父皇将它砸碎后,我把它拿到了床上,和母后一起睡觉。我当时想,既然没办法让簪子恢复原状,那就让它和我们一起睡吧。母后说过,不管出什么事,睡一觉就好了。
过了许久,父皇突然暴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猛地转头,大声呵斥:“太医!太医呢?!”
殿内顿时跪倒了一片,无人敢言语。太医惶恐不安地上前,为母后把脉。过了一会儿,他颤抖着收回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匍匐在地上。
他声音颤抖地说:“陛下,让娘娘解脱,入土为安吧……”
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无助地站在母后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听不懂什么是“入土为安”,但心里隐隐觉得,这一定不是一件好事。
“母后只是生病在睡觉而已,多睡几天就好了。”我站在太医面前,反驳他。可他没有回应我,只是静静地跪着。我站着,刚好能直视他的眼睛,可里面却没有我的身影。我看到他眼中的色彩是灰色的,那么令人难过,让我想起了母后。
母后从前也是这样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悲伤与无奈。她总是喃喃自语:“我走了,我的冰旋怎么办……”自从父皇对她变得冷冰冰之后,她总是把离别和死亡挂在嘴边。
我当时天真地说:“怎么会呢?父皇、母后还有冰旋,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
父皇抱着我的尸体,轻轻地放到了母后身边。真好,他终于对我和母后,也像对颜轻尘那样小心翼翼了。
母后身边,我脸上血肉模糊,唇色泛紫,头发乱糟糟的,衣裙也破破烂烂。再看看我的母后,虽然脸上有一小点脏了,但整个人还是那么好看。
我心里满是自豪,不愧是我的母后。
就在这时,太医又惶恐地说道:“陛下,娘娘已经……走了三天了……”
父皇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他原本英俊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灰败之色。
太医说母后不用吃药了,我一脸茫然。我还躺在地上,他们说我走了;母后也躺在地上,他们也说母后走了。可是母后不是说过会带我一起走吗?为什么我看不见母后的魂魄呢?
我正绞尽脑汁地想着,突然,寒光一闪,父皇毫无征兆地拔剑横在了脖颈。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一名随侍在父皇身边的羽林军眼疾手快,冲了上去,死死握住了剑身。鲜血缓缓从他的手心溢出,滴落在地上。
我被这一幕吓得捂住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出声他们根本听不见。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咬了咬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心中满是不解。
父皇不是不喜欢她们吗?那他为什么又要自戕呢?
我突然想起了母后的话,她总是愧疚地紧紧抱住我:“如果早知他会变心,我不该生下你的。”
她以为我还小,记不住她的话,可我却一直记在心里。
父皇曾经对她们,也是有过几分情意的,可后来,那情意就像被风吹散的云烟,消散得无影无踪。就这么个“而已”,却成了害死母后的罪魁祸首。
彼时,羽林军那冷冰冰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天子当以社稷为重,岂能因儿女私情而轻生?陛下若执意自刎,就请先赐死臣!”
“陛下若死,请先赐死臣等!”众人齐声高呼,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哐当!”剑落地的清脆声响,瞬间让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父皇缓缓松开握剑的手,那双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我与母后,眼神里满是无尽的悲伤与孤独,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他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好似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其实,他失去的,又何止是宝物,他失去了我和母后啊。曾经,是他对我们的不闻不问,是他那喜怒无常的性子,让我们对他渐渐没了感情。可母后曾说过,这深宫之中,对父皇真心的人少之又少,尤其是那个颜轻尘。
看着父皇此刻的模样,我竟莫名觉得他有些可怜。我使劲晃了晃脑袋,想把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他才不可怜呢,他和他的新后,每日锦衣玉食,逍遥自在。而我和母后,已经饿了整整四天。
父皇命人将我和母后的尸体藏了起来。我想跟着过去,可刚一走远,一股无形的吸力就把我拉回了父皇身边。我站在他面前,认真地说:“父皇,冰旋要和母后在一起。”可他却像丢了魂儿似的,只顾着发呆,手里紧紧攥着那支玉簪。我又说了好几遍,他依旧毫无反应,最后我只能呆呆地坐在他身旁。
许久,宫人来报:“陛下,皇后娘娘说她肚子疼。”我一听,心里竟有一丝欢喜,可紧接着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皇后娘娘是颜轻尘,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父皇缓缓抬起双眸,冷冷地盯着那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但很快又隐藏了起来。他起身,只丢下一句“知道了”,便匆匆离去。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皇后娘娘”这个称呼用在颜轻尘身上,只有我觉得这称呼无比刺耳。我跟着父皇的魂魄飘到了颜轻尘的宫殿。
颜轻尘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哼,我一眼就看出她妆化得太浓了,这几天我给母后涂脂粉时,母后脸色就是这般均匀的白。她见了父皇,虚弱地开口:“陛下,臣妾肚子好痛……”
父皇静静地看着她,又扫了一眼她宫中神色不自然的掌事大宫女,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轻蔑:“你这装病的手段,是跟叶绾青学的吗?”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父皇,原来他和谁说话都是这般冷冰冰的。颜轻尘微微睁大眼睛,委屈地说:“陛下,臣妾是真的肚子疼,许是公主去世冲撞了臣妾腹中的龙胎。”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已经死了,“死”和“去世”原来是一个意思。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听见父皇缓缓开口:“那依你之见?”
我转头看向颜轻尘,她赶忙回父皇:“不如做一场法事,将公主厚葬在无相寺,一来能让寺里的高僧早日助公主往生,二来佛门清净之地,或许能压压公主的煞气。”
我才不想躺在冰冷的石棺里,更不想要什么厚葬。我只想和母后在一起。我委屈地哭了起来,可没有人能看见我。
颜轻尘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太医说过,怀孕的前三个月最容易受刺激。父皇垂首沉思,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突然,一道冰冷的嗓音响起:“事死如事生,如果冰旋还在,她定不愿一个人葬在无相寺!”
颜轻尘像是早就等着这句话,立刻接道:“那便把先皇后一起葬进去。”
我忙不迭地点头,可随后又默默摇头。母后的身体已经那么冷了,再躺在石棺里,肯定会冻坏的。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父皇的。
殿内的人瞬间转头看向殿门口,在宫人的簇拥下,一个人慢慢地朝他们走来,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语气冰冷骇人:“冰旋和她母后怎么死的?你们不给我个说法吗?”
“祖母!”我猛地瞪大双眼,高兴地跑了过去,可在年迈的祖母面前,却生生停住了脚步。祖母年纪大了,而我现在……或许已经成了人们口中的妖魔鬼怪。故事里,被鬼怪缠上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祖母没有看见我,她走上前,喃喃道:“起初我听说你不常去凤仪宫了,只当你是倦了、腻了,喜欢上了别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可短短数日,你竟废后又立后,如此草率,当年你又为何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
一听这话,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可落在地上,却什么都没留下。
祖母重重地杵了杵雕刻着龙头的手杖,痛心疾首地说:“你都干了些什么糊涂事?绾青是你的结发妻子啊!她性子一直温婉,究竟犯了什么错,竟一个人和一个孩子无声无息地活活困死在凤仪宫,而你却和这个女人在这缠缠绵绵,好不痴情。”
颜轻尘身体一僵,嘴角却仍挂着一抹浅笑,抬头看向父皇。
“冰旋……是她算计得来的。”父皇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每个字都仿佛带着苦涩。
祖母一怔,闭上眼睛,缓缓说道:“焱儿,在你眼中,你给绾青带来的温情和安宁,又有多少日子呢?她图你什么呢?”
这句话问住了父皇。恍惚间,从前的种种画面在眼前浮现。
那时,他还是个俊美的少年,被困在宫廷之中,深陷夺嫡之争的漩涡。而母后,是个温婉的女子,她的目光越过高高的宫墙,望向了他。两人一见钟情,自此,他抚琴,她起舞,缠绵悱恻,共经生死。母后仿佛懂他每一寸心思,这份知根知底,既让他安心,又让他害怕。
“皇帝!”祖母唤着他,父皇这才回过神来。
祖母皱了皱眉,叹声道:“是我老了,管不了你们这些人了,但无论如何,你必须把凶手交出来。”说完,她淡淡瞥了一眼颜轻尘。
颜轻尘身子微微一抖,缓缓躲到父皇身后,不敢在祖母面前说话。我仿佛看穿了她内心的恐惧。
父皇转过身,眸色深沉地看着颜轻尘。颜轻尘顿时低下了头。
祖母因场面陷入沉默而转身离开。我看着父皇和依偎在他身边的颜轻尘,转头一路跟着祖母跑了出去。
深夜的宫廊里,祖母叹了一声:“真是孽缘啊。”
“如果当初那个孩子没有死……”旁边搀扶着她的女官也是感慨万千。
什么孩子?我心中一阵惶恐,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
祖母沉下脸,厉声道:“胡说什么?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能告诉任何人绾青曾经为焱儿流产过……”
后面的话我没能听清,因为我已经跟不上她们了。
又是一股邪门的吸力,将我带回父皇身边。此时,他已不在颜轻尘的宫中,像往常一样传膳,安安静静地批阅奏折,然后跟着提灯的宫人回到自己的寝殿。
我睡不着,父皇也没睡,他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哼起我唯一会唱的歌,试图给自己催眠入睡。可眼睛眨呀眨,只能看到这金碧辉煌却又无比冰冷的宫殿。我知道,这一夜,我又无法入睡了。
深宫遗梦:母后消逝后的悲歌
那一夜,整座宫殿灯火彻夜不息,宛如白昼。我独自蜷缩在床榻一角,满心满脑都是母后的身影。母后,此刻她究竟身在何方?为何父皇迟迟不肯去见她?
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思念,赤着脚便冲出了殿外。抬眼望向那轮高悬于天际的圆月,月光如水,洒在我身上,却驱不散我心中的寒意。我缓缓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心中默默许愿:“月亮啊月亮,你能否让我再见母后一面?哪怕只是睁开眼时能看到她,哪怕她已没了温度,冰冰凉凉的,我也心甘情愿。”
思绪飘远,我又忆起去年母后为我庆生的情景。那时的她,宛如一位神奇的仙子,竟亲手为我制作了一个又大又圆的甜点。我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那香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绽放,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拉着母后的衣袖,苦苦哀求她再让我多吃几口。母后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眼神中却满是坚定,无情地拒绝了我。
我委屈地嘟起嘴,闷声道:“母后欺负人。”母后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轻声说道:“等冰旋长大了,母后一定给冰旋做更多好吃的。”一旁的父皇也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声仿佛还在我耳边回荡。
然而,天光渐亮,阳光洒在我脸上,我却感受不到往日那炽热的温度,也感受不到清风拂过脸颊时那痒痒的惬意。殿外,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陛下,百官已在朝堂等候多时了。”
父皇缓缓走出殿门,他身着一身缟素,神色冷静得近乎疏离。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朝堂。可朝堂上大臣们讨论的那些政事,于我而言,宛如天书,我根本听不懂。既听不懂,又无法像平日里那样找个角落小憩片刻,我只能痛苦地在朝堂上四处游荡。
游荡到后面,我在几个官员面前停了下来。他们站在那里,小声嘀咕着,嘴里念叨着:“这到底算国丧还是不算国丧?”“到底是以皇后之礼下葬,还是追封……”“若以皇后身份下葬,自然算是国丧……”
我的心中猛地一揪,母后曾说过,她必须要做皇后,否则就会被那所谓的系统带走。而太医也说过,她在被废去后位的那一天,就已经离开了人世。想到这里,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哇哇大哭起来。我哭得断断续续,满心都是对母后的思念与不舍。
哭着哭着,我飘回了龙椅前,直直地盯着父皇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心中满是怨恨,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都怪你,都怪你。”可他根本看不见我,只是专注地看着官员呈上的折子。折子上写着——请以皇后之礼葬弃后。
父皇淡淡地吐出一句:“此事改日再议。”刹那间,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母后眼角含泪,紧紧盯着父皇,声嘶力竭地诉说着她的死穴就是不能失去后位的场景。可父皇却狠心地废了母后的后位,他不信母后,也不信我。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无比迷茫,我不想再跟着父皇了。一眨眼,一滴泪珠“啪嗒”一声掉了下来。可我不跟着他,又能去哪里呢?这偌大的皇宫,似乎已没有了我的容身之所。
父皇下朝了,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着。我的灵魂则如影随形,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手上,那手中握着一支簪子。
就这样,我跟着他走啊走,竟来到了一个存放着我和母后尸体的地方。我看见母后穿上了那一身凤袍,雍容华贵,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可只是匆匆一眼,父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像是在逃避一场可怕的灾难,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夜幕再次降临,父皇的寝宫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温暖的气息。宫人端来洗漱的水,宫婢为他更衣,可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如纸。他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就像母亲送我的小木偶,总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
从前,母后会精心地为我的小木偶缝上漂亮的小衣服,也会为父皇缝上华丽的衣裳。我拿到小衣服时,总会开心地夸赞母后手艺真好,而父皇却总是冷冰冰地说:“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母后原本微微发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眼看就要天亮了。我看到父皇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可他依旧强撑着,冷静理智地准备继续上朝。这一次,我没有再跟上去,而是停在了原地。
父皇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信纸。我好奇地飘了过去,探头去看。信纸上,是母后娟秀的字迹,落款处还画了一根玉簪。看到最后一句话时,墨水似乎都被晕染开了,仿佛执笔的人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哀恸,落下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
“呼~”我下意识地呼了一口气,母后以前写完信,总是会细心地把墨迹吹干。
父皇坐在案前,手中紧紧握着母后的信。突然,他的眸色变得越来越深沉,仿佛一片无尽的黑暗深渊。他的指尖用力地掐着信纸,力气大得甚至掐穿了它。我呆呆地看着他,只能看到信里有很多“冰旋”,其余的内容,我一概看不懂。
可我的心中却充满了强烈的好奇,母后究竟写了什么,才会让父皇如此失态?只见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手指的疼痛,心中仿佛有无尽的悲痛在翻涌,喃喃道:“你凭什么在我生命里突然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听到这话,我气得鼓鼓的,什么悄无声息?我在他旁边大声嘟囔道:“母后早就说过了,你不让她做皇后,她会死的!你为什么不相信她!”可他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
我急得大叫起来,多么希望他能听见我的声音,能明白这一切。父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喊了一声“要离”。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低着头,等待着父皇的命令。
父皇又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要离,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无从开口。也许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太过荒谬,身为君王,怎么能相信叶绾青口中那荒谬的“系统之言”呢?
父皇低着头,紧紧盯着摇曳的烛火,最后还是缓缓开口道:“找个人验验她们的死因。”要离领命而
他要验我们的死因?难道他是想要将害我们的凶手绳之以法吗?我满心疑惑,转头看向父皇。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神空洞无神,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一般。
忽然,我心中一动,在这皇宫之中,最有可能害我和母后的,恐怕就是那个坏女人颜轻尘了。我又想起祖母离开的时候,看向颜轻尘的眼神,那眼神里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深意。
想到这里,我再也按捺不住,飘向了颜轻尘的寝宫。刚一进去,便听到颜轻尘那愤怒的怒喝声:“……你若想去告密,大可以试试,是你的脑袋先落地,还是我先死!”
我吓了一跳,赶紧飘了过去。只见地上全是碎掉的瓷瓶,一地狼藉。那个人涩声说道:“我只答应放你的宫女进去,却没想到你竟然要了她们的命……”
“什么叫我要了她们的命?那孩子是被饿死的!瘦得皮包骨头!太医都没发现她被蛇咬过!”颜轻尘面目狰狞,仿若要吃人一般。发泄完怒火后,她的嘴角竟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那你去和陛下说啊,说是你放我的宫女进去,我指示她去放蛇,大不了就一同赴死,陛下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连同我们的孩子,一起死。”
殿内的另外一个人僵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她慢悠悠地凑近他,勾上了他的脖子,眼中野心勃勃,语气亲昵:“王哥,你难道不想我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天下之尊吗?”
那人面色阴晴不定。
我瞧了一眼他,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就转过头。
然而,当我脑子里浮现清他的全貌时,我呆住了。
这个人……不是我们凤仪宫门口的大哥哥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楚渊站在凤仪宫前,脸色凝重,眉头紧拢,像是在做什么复杂的决定。
他不敢跨进去。
他想起手下的查到的消息了,他们先去调查了叶绾青,她死因不明,太医、仵作都验不出来她究竟因何而死,他意识深处有个最不愿意相信的答案在蠢蠢欲动。
可偏偏,一切的迹象都指向这个答案。
闭上眼睛,都是叶绾青的一颦一笑,她轻轻将发撩至耳后的模样。
可是她走了,在他终于信她的时候走了,可是如果她不死……他也不会相信她。
想到这里,他的心揪了起来。
他曾想给叶绾青和冰旋一个幸福美满的日子,可是……什么都没了。
她留下的绝笔,上面还写着好好照顾冰旋,想到这里,他的心狠狠一颤,他这这两日,丝毫不敢入睡,他生怕梦见她,质问他……怎么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孩子。
终于,他闭上眼,做出决定,跨入了凤仪宫。
殿内,摆设依旧,阳光透过窗,洒下斑斓的光。
只是少了那两个最重要的人。
心上忽然涌上一股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愧疚。
楚渊从来都清楚自己对叶绾青的感情,又爱又恨,他恨她对他的算计,恨她对他的欺骗。
也清楚自己对颜轻尘不过是利用。
可是冰旋这个孩子……
他对她真的只有厌恶吗?
凤仪宫内,他像是站在她们母女的尸体前。
眼前一切令他无比窒息,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殿外。
候在外面的太医面色复杂,一脸严肃地行了一礼:“陛下。”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痛。
楚渊的表情沉重无比,目光深深的盯着太医:“冰旋是怎么死的?”
太医缓缓道:“陛下节哀,公主是饿晕过去,再中蛇毒而死,只是……”他的语气忽然迟疑了下来,似乎有些不知该不该说的事情。
“只是什么?”楚渊皱眉道。
太医想到小公主的死法,心头莫名一片悲凉,想到了颜轻尘腹中还怀着龙裔,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拗不过自己的良心:“公主额头也破了,身上也有多处摔伤,而且据宫人说,小公主死前,颜娘娘吩咐不许给她和叶娘娘送食,故而……公主只好几日内都在吃些……不能吃的东西。”
楚渊浑身一震,也知他是顾忌自己,将话说得委婉了许多。
怔愣良久,最后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可哪怕他想极力掩盖情绪,却还是被太医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他把这个消息传回了慈宁宫,太后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眉目慈祥,但透着浓浓的失望:“陛下心知肚明凶手是谁,为何不处置她?”
楚渊递过去一本太医署的诊脉记录。
上面清晰记载着颜轻尘的怀孕情况。
太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皇帝,后嗣还可以再有,公道如若不归还,你将终身难安。”
楚渊心底狠狠一痛,他知道母后从来都不喜欢他身边的人,从前是叶绾青,后来是颜轻尘。
难道现在要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这个他一直梦寐以求的男嗣,才能偿还这一切吗?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了和迷茫,以及不甘。
与心爱之人成婚六载,却只生了个女娃娃。
太后看出了他的挣扎,他这人什么都好,只是有时候真的是糊涂又执拗。
于是她继续道:“你对子嗣血缘这么看中,是因为你的身世,其实在我看来,你大可从旁系子弟选后嗣做太子,绾青是个好孩子,只是势单力薄,一个如同浮萍一样的女子,若成为国母,其中变故太多,故而当年我阻止你和绾青在一起,可这些年里,她宫里的不容易我是看在眼里……”
“焱儿,我知你有心结,也是时候告诉你当年的真相了。”
楚渊一愣。
什么真相?
我“嗖”的被那股莫名奇妙的力量吸过来之时,还有些想回颜轻尘宫里继续听听他们在讲什么。
毕竟在祖母这,我只听了这一句,感觉好迷糊啊。
“当年那暖情香,本意是我想撮合你和我看中的一位大家闺秀,可没想到,你和绾青一起进了那个房间,后来你从外人口中听得几分闲言碎语,得知是绾青先进去的,你便笃定是她设的局……”
好吧,他们又在讲我听不太懂的话了。
父皇的脸一瞬间就白了下去,像是丢了魂似的,迟迟没有反应。我看着他,觉得他看起来好难过。
许久。
“为什么,为什么……”他只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
祖母回他:“去看看绾青和冰旋吧,然后将她们下葬……”
其实我觉得祖母应该还是将一些话压下了,比如上次她和她身边的宫人说的‘那个孩子’。
父皇缓了过来,冲出了慈宁宫。
我飘的比他快哈哈。
突然有些怀念,以前我们也这么比过,只不过那时候,父皇不会故意让着我,母后温柔地在我后面追,详装追不上我。
当在我回头,想看母后的跑到哪的时候,父皇就会突然从后面抱住我,母后在我们后面灿烂的笑了起来。
我看着父皇推开一扇又一扇门。
最终伫立在了母后和“我”面前,纹丝不动。
我静静看着他伏在我和母后的身旁,像是撕下了面具,卸去了所有防备,捂着脸痛哭了起来,哭累了,他沉沉的睡去了,像个小孩一个。
而我,永无眠日。
他回忆起了六年前第一次见她,她起先也并不是一个沉稳温婉的女子,她是一个活泼的女子,最初她闯进他的世界时,还总是说一些他不懂的话。
她会在他闭眼假寐时,揪住他的发丝喃喃自语“头发比女人还长……”
他皱眉,却不曾睁开眼,心里甚至有一丝隐密的窃喜。
而后画面一转——
是他冰冷地注视着她,将她甩开在地上。
她眼里的希冀湮灭,而他一遍遍说着:“叶绾青,你以为你是谁?”将二人之间的信任、温情撕碎得一干二净。
他崩溃,惊慌的冲了过去,想要推开那个自己。
可早已发生的事怎么可能改变呢?
意识回笼。
父皇猛地醒来,手蜷缩着,在发抖。
我蹲在地上,抬头看他一眼,又继续盯着母后。
并咕咕叨叨地念着:“我不会一直这样吧,没有人能看见我,母后什么时候来把我带走啊……”
等出去了,我抬头看天,天上的云卷成一坨一坨的。
父皇写了一道圣旨,以皇后之礼厚葬母后,内廷连夜为母后制了件白色的服制,却被父皇拒绝了,他为母后穿上了鲜红色的凤袍。
颜轻尘宫内,茶水打翻了一杯又一杯。
“娘娘……”旁边的宫女小心翼翼的看向她,眼神闪烁,欲上前擦拭,却被颜轻尘狠狠一巴掌扇开。
“滚啊!”
颜轻尘一把将桌上的物件全部扫落在地,另一只手牢牢护着腹部,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另一宫女见状,缓缓上前俯身劝道:“娘娘现在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又有龙裔在身,可不能为了不值当的人伤了身子。”说罢,她又转头喝斥:“还不赶紧滚下去!”
颜轻尘渐渐安静了下来,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对。”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等这个孩子生下……
此时,一位太监匆忙赶来,恭敬地说道:“娘娘,陛下有请。”
“杖毙。”
整个殿内都陷入鬼哭狼嚎中,宫人跪了一地,战战兢兢。
渐渐地,哀嚎声弱下去,一片血红。
那些人恐怕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父皇的眼神冷漠而残酷,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父皇。
我见过的父皇是冷漠而不耐烦的,也是温柔而细心的,甚至是脆弱的,却没有这般眼中浮现浓烈的杀意的。
颜轻尘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几乎是瞬间身子一软,就要跪倒在地,她看向父皇的眼神尽是惶恐,颤声道:“陛下……”
父皇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手指缓缓的敲着身下的椅子。
一旁的总管太监走到颜轻尘身边,说道:“娘娘,御膳房的人懈怠,竟一连三日都不给凤仪宫送食,您可知道这事?”
颜轻尘的脸色惨白如纸,轻声道:“臣妾不知。”
她撒谎!
几乎下意识的,我大声说道,旋即又泄气的怔在原地,没人听得见我的话。
父皇起身,拿起一把剑缓缓走向颜轻尘,气势逼人。突然,他骤然刺向颜轻尘的方向。
“啊!”颜轻尘瞬间大叫。
“啊!”这是我的惊叫声。
鲜血溅在颜轻尘和父皇的脸上,父皇的眼神是那样的无情。
他慢慢地收起了剑,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颜轻尘身后的一名宫婢瞪大着眼睛,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所有人顿时更加大气不敢出。
颜轻尘僵硬的转头,看见身后那名死去的奴婢,死相凄凄。
终于,她忍不住晕了过去。
“把她拖回去她的宫殿去。”父皇转身冷冷地对身边的侍卫说道。
侍卫们迅速上前,将颜轻尘带走了。
等颜轻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我怔怔的看着父皇,此刻他的形象在我心里又换了一个词,索命的魔鬼。
晚膳时分,满桌的的美食,我紧紧盯着它们。
想吃却吃不到。
身侧,父皇眸色渐暗,他旁边还多摆放了两幅碗筷。
也不知道是给谁放的。
他夹起一块放一个碗,过了一会,又摇了摇头,又夹起另外一块放在另一个碗里,无奈道:“怎么你还跟小孩抢食。”
我瞬间一懵。
四处看了看,这里除了我,还有别的鬼吗?
没人了啊。
“父皇?”我轻声道。
他像是没有听见,继续给旁边的人夹着菜,一著接一著,好像停不下来一样。
他又继续喃喃道:“这道酒蒸鲋鱼是你最喜欢吃的,上次是我不好,故意给你夹藕鲜。”
我想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母后。
从前的一幕涌上脑海中。
那日的凤仪宫,父皇、母后和我三个人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膳间。
“多吃点。”父皇给母后夹了一块藕鲜。
母后看着他夹过来的东西,低头凝视了许久,抬眸的时候,眼神像是一潭死寂的湖水:“陛下,藕鲜是颜婕妤最喜欢的东西,臣妾最喜欢的是酒蒸鲋鱼。”
父皇一愣,随即笑道:“你换换口味罢,现下不是鲋鱼的时节。”
母后坐在那里,身体僵住,不言不语。
父皇又温声道:“藕鲜也不错。”
母后忽然笑了,看了一眼我,轻轻说道:“是。”
她将那块藕鲜强咽下,而后扬起一抹温婉的笑。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扑簌落下。
我想见我的母后了,而如今我面对的,是这个对着空气讲话的父皇。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大声禀告道:“陛下,不好了!”
“颜娘娘说她肚子疼……”太监小心翼翼的说着。
父皇浑身发冷:“告诉她,朕没有杀她,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保不住,那便一起去了吧。”
听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我又想起了父皇对母后的决绝。
大人之间的感情真的是复杂。
他从前对颜轻尘的偏爱,满宫皆知。
现在,所有人又见到了他对母后和我的眷恋……
他怎能将一颗心掰成那么多瓣?
我又飘去了颜轻尘宫里。
父皇在所有人面前杀了不给我和母后送餐的人,可是我并不开心。
我的心里仿佛打了许多个结。
可我却不知道这些结是什么。
我茫然的看着颜轻尘。
她这次终于不是装病了,人躺在床上,头直冒豆大的汗,咬着嘴唇囔囔道:“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床塌前,太医犹豫着拿出一颗药。
他说着:“娘娘真的要服这颗药吗?一旦服下此药,后期娘娘肚里的孩子便再也不能出半分差错了,否则大人与孩子……”
颜轻尘看向药丸,眼底一片晦涩。
过了一会,她蓦然伸手夺过那颗褐色的药丸,掩袖吞下。
她将命系于此。
但如果坏女人没有做坏事,又怎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她又问:“这种药,真的能确保我万无一失的生下这个孩子吗?”
父皇也很想要这个孩子,我心里很清楚,他不想要我。
总是有人嫌弃我是个女孩,除了我的母后。
我也好奇,转头看向资深的太医。
太医信誓旦旦:“昔年先皇后与陛下遭逢逆贼追杀,先皇后身怀六甲,为陛下引开了逆贼,大动胎气,最后却平安无事诞下了公主,靠的就是这颗药丸。”
殿内一静。
他们提到了母后,我那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母后。
我如今只能靠着父皇偶尔一次的想念。
去到那个地方见一眼她。
我怔怔的看着他们。
原来……母后从前还遭了这么多罪。
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放声大哭。
可我除了哭,真的什么用都没有了。
我生生止住了眼泪。
颜轻尘咬牙道:“不许再提这个女人。”
殿内的宫人、太医拱手道是。
深夜,一道雷声闪过。
很快,颜轻尘被惊醒。
她喃喃道:“冰旋,你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的母后,她挡了我的路,要怪就怪你的父皇,哪个女人不想嫁给世上最位高权重的人?只是没想到,叶绾青那么早就死了,我不放那条毒蛇,你也会活活饿死在凤仪宫,冰旋……这是你的命。”
我听见我的心跳,一下放缓。
好久才反应过来,是她害了我。
我哭喊:“你这个坏女人,我要杀了你!”
我带着无尽的怨恨扑了过去。
她绾青无恙。
为什么,为什么深爱父皇的母后被他背叛,为什么,明明我们什么也没有做错,却要丢了性命?
我回到父皇的寝宫。
我知道他看不见我,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问:“父皇,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是颜轻尘害死的我?”
我红了眼框,看着他。
我死前,甚至都还期望他来救我。
父皇的个子很高。
我得飘着,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他的眼底一片漆黑。
他此刻正一声不吭的烧着信纸,他坐在地上,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父皇,是罪魁祸首。
如果在那一天,他选择了相信母后。
母后就不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亦如母后的体温。
我看着父皇。
他在哽咽,在低喃。
“叶绾青,你一定要以死来报复我吗?”
他说了很多很多话。
奇怪的是,我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父皇忏悔,父皇冷静,父皇发疯。
反复循环。
朝堂,乃至后宫,都笼罩在一片乌云下。
我以为日子就要这样过下去,直至今年仲夏,满宫的荷花、茉莉花盛开的时候。
一片白纷纷。
父皇南巡,随行的有颜轻尘,还有一些官员。
父皇站在船头吹着风,我蹲在他身后,这是我第一次出皇宫。
如果没出意外。
该是父皇、母后和我,一起看着眼前江南的景色。
母后说过,她最喜欢江南的景色。
细雨绵绵下,乌船上采荷女挽袖,手持竹篮,小心翼翼的摘下莲子。
父皇随着迎接的官员去了官署。
我没忍住在外面多飘荡了一会。
等回房的时候,我心里一咯噔。
我看到父皇拽着一个女人,把她抵在墙上,哑着声音说:“叶绾青,你真是有能耐,你以为你换了一张脸我就不认识你了吗?!”
一会没见父皇,父皇怎么又发疯了。
我站在原地,紧紧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女人,又回头看了一眼父皇。
他的眼睛好红,确认发疯无疑。
不过……这个女人,她给我的感觉,和母后好像啊。
她说她叫秦若,不是母后。
父皇阴魂不散的缠着她。
颜轻尘也暗中跟着她。
昏暗的夜晚。
江南的池边,刚从船上下来,要回家的秦若像是毫无察觉有人在后面尾随她。
我只能在她后面看着,好着急。
“咔。”我们身后传来声响,我回头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衣,手里拿着一把剑。
秦若没有回头,蹙了蹙眉,加快了步伐。
前方蓦然出现一顶华贵的轿子拦住去路,里面的人缓缓下马车,是一袭红衣的颜轻尘。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不好,大喊道。
“快跑!”
她听不见。
“我千辛万苦才到他身边,你一个小小的采莲女也想勾引他?”
颜轻尘嘲笑着眼前衣着朴素的秦若。
秦若抬眸,讽刺道:“我对他可没有兴趣,似乎你的丈夫对我……倒是有兴趣。”
这话无疑是在颜轻尘雷区上蹦跶,她眼底瞬间有了疯癫之色,手指紧握。
她冷笑:“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话落,那个高大的身影上前,抬脚狠狠的踹向秦若的后背。
她身子看起来如此单薄,又怎么能受住这重重一击?
“不——”我哭喊道。
我下意识扑过去,想要护住秦若。
她真的很像很像我的母后。
我不想她受伤。
可我的手堪堪穿过的了她的身体,扑了个空,我伤心欲绝回头,看着鲜血从她嘴角溢出。
眼泪统统都涌了出来。
她跪在地上,努力撑着身子,仰头冷漠地盯着颜轻尘,就是不肯倒下。
我飘到她身边,一边哭一边抱住她。
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了转脑袋,嘴角轻轻擦过我的额头。
我呆住了,过了好一会,我小声地说:“母后,是你吗?”
叶绾青强压下泪意,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她的孩子在旁边不断的喊着她。
她说,母后,我是冰旋……
她几乎要崩溃,可是想到系统和她说的话,若是她与冰旋相认,此间天道就会发现这个游魂。
她的孩子会魂飞魄散。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她们?为什么楚渊
叶绾青死死咬唇,无尽的恨意如潮水疯狂侵蚀着她的心。
这幅摸样,落在颜轻尘眼里却是害怕了,她得意的笑了笑:“今日不杀你,我腹中孩子见不得血腥,如果还有下次——”
剩下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一道冷冷的低沉的男子嗓音传来。
“你欲如何?”
楚渊穿着一身玄衣,却掩盖不住通身不凡的气度,他从暗处走近她们,看也不看颜轻尘一眼,沉声道:“滚。”
颜轻尘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他眼底的黑暗让她毛骨悚然,不由想起那日宫里的血流成河,迅速的低头离去。
她是无缘无故就针对这个女人吗?
在她眼中看来,完全是这个女人挑衅在先。
可谁又会信呢?
时间回到楚渊在客栈碰见叶绾青的一幕。
闯进眼前的人令他浑身一震,心中一个声音告诉他,她就是叶绾青。
从前她既然有能耐突然的出现在这个世上。
哪怕死了一次,也可以再次出现在他身边。
周围的人都说她死了,他始终不相信,叶绾青死了,只有他知道,她怎会那么轻易的死去。
他嘴角上扬,眼中都是势在必得的暗色。
可她不愿意承认。
他苦涩道:“叶绾青,你真是有能耐,你以为你换了一张脸我就不认识你了吗?!”
【滴——系统扫描到攻略人物在宿主前方,请宿主及时作出反应。】
楚渊的手紧紧的箍着她,几乎要将叶绾青揉入骨里,叶绾青抬眼,他们二人凑得如此近。
持续更新中……
来源:玉台新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