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恒河边的风带着奇怪的味。像泡了太久的衣服,混着消毒水。你会本能地皱眉,然后忍住没吐出来。
直到我闻到了骨头水的味道
恒河边的风带着奇怪的味。像泡了太久的衣服,混着消毒水。你会本能地皱眉,然后忍住没吐出来。
我也是,最开始笑得前仰后合。
那段视频,挂在火车门上的小哥,一手拉着门栏杆,一手举手机自拍。
“印度挂件”成了热梗。评论区全是“开挂民族”“这才是真正的轻轨”。
那天我刚落地孟买,在五星级酒店里躺着,空调冷得像冰箱。一个本地青年看到我刷短视频,笑着问:“你们中国人,是不是以为印度就这些?”
我没接话。
三天后我知道他在笑什么。
加尔各答东南,一处砖头和棚布搭起的棚子。地上堆满装骨头的麻袋,有的已经发黄。旁边水桶在冒泡,味道刺鼻。
一个光头男人翻开袋子,拿出一根胫骨。
“300块,全套。”他用印地语说,拍了拍包装袋,“洗干净的,打蜡的。”
我问谁要这些。
他说欧美客户最多,医学院、标本爱好者、神秘学收藏家。
“也有风水大师要。”他咧嘴笑着说,“镇宅,聚气,旺丁。”
再往里走。棚子一角,摆着一个没有头颅的完整骨架。旁边的男人正在往骨盆上写标签,像在超市贴价格码。
线人小帕说得轻:“这些不都是捡来的,有的,前一天还是活的。”
我想问出口,被他的眼神止住。
我见到一个母亲。
她抱着儿子的照片,坐在加尔各答南部警局门口。
“七个月了。他出门买饼,再也没回来。”她的声音飘着,无力。
警察说,孩子自愿离家了,可能跟戏班子跑了。
她不信。邻居看见她儿子被拽上了一辆写着“食物安全”字样的面包车。
“没人查,”警局值班警说,“每年两万人失踪,我们哪有精力?”
可我知道,那些人去哪了。
在一家医院的停尸房,管理员吉斯翻开一张白布。
“你看这刀口,缝得多干净。”她用一根指头滑过腰部,“肯定不是自然死亡。”
我数了一下,光是这周,停尸房送来的无名尸体有17具。
登记本上写着:无人认领,自愿捐赠。
有人签了字,签的不是家属,是某协会负责人,名字我搜不到。
有同行记者调查过,后来坠楼,死亡时间是凌晨四点。没有目击者。
在西孟加拉,墙上贴着候选人帕塔克的海报。
背景红得发黑,印着字:公平、正义、繁荣。
谁都知道,帕塔克的哥哥开着本地最大的人体组织工厂。
没人敢提。
小饭馆老板在墙上挂着帕塔克送的电视。每天定点播新闻:“GDP增长8.5%,印度正腾飞。”
有人举报过。上周,一个地方记者发推说看见集装箱装的是骨头,不是教学模型。
第二天,推号没了。他的家人说他“去山区静养了”。
我认识一个女孩,叫莉娜。
大学生,想当记者。她拍了张照片,是一车骨架运往机场,被她无意中撞见。
她把照片发到论坛。
帖子很快删了。
再打开账号,已经被封。
她说她害怕。她爸妈也害怕。整个社区都怕。
“我们都看见了,可我们说不出来。”
我回到新德里机场。
广告屏上播放着数字印度宣传片,印度即将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音乐热烈,镜头飞转。
我低头打开短视频App,热榜上还是那些搞笑片段。
恒河沐浴,火车挂人,小孩跳舞……
三百万点赞,评论区“哈哈哈哈”飘满屏幕。
我关掉了手机。
在加尔各答南郊,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拽住我裤腿。
他说饿了,问我有没有钱。
我给他买了瓶牛奶。
他盯着柜台里的巧克力看了很久。
那块巧克力的标价:300卢比。
也正是,一根小腿骨的价格。
你笑印度人挂火车,他可能正在去“捐赠”骨架的路上。
你刷恒河梗图,可能有人正躺在防腐桶里被泡得翻白。
笑容是轻松的,骨头是沉重的。
有些真相,没法用“哈哈哈”带过去。
来源:莫离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