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第一次买肉是1974年。 我13岁，有一天学校放假，正赶上家里来了亲戚，我妈给我一元钱让我去买一斤肉。特意嘱咐：一等肉，去骨去皮的，8毛3分一斤。跑腿的事没少干，买肉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买肉是1974年。 我13岁，有一天学校放假，正赶上家里来了亲戚，我妈给我一元钱让我去买一斤肉。特意嘱咐：一等肉，去骨去皮的，8毛3分一斤。跑腿的事没少干，买肉还是第一次。

街里有两家副食品店，我去的一店在二道街街口。一进门是南北两排柜台，南侧是各种饼干、面包、糕点和烟酒糖果。北侧一排都是肉案子，案板上的肉摆了有七八米长。买肉的都很自觉，男男女女贴着柜台排成一列，按着顺序往前走。没人大声喧哗，也没人加塞插队，我去的晚了点，排到了队尾，手里攥着钱和肉票，跟着前边的大人半天才能挪一步。

我前边那个人，皮肤较黑，胡子拉碴的，岁数挺大，头上的狗皮帽子卷了起来，两个帽耳朵像纱帽翅一动一呼扇，穿了一件没套面，里子全是白毛的皮大衣。他回头看了我两眼，还咧嘴冲我笑了一下。我没搭理他，把手里的钱攥得更紧了。

卖肉的都是国营职工。说话面带微笑，态度和蔼。那一排肉分了三个等级，顾客买几等肉都行，要多少割多少。没人嫌麻烦，也没有吵架斗嘴的事发生。正行进中我突然发现，一只手伸向了柜台，是前边穿皮大衣的人。等我再看，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条厚墩墩、一动乱颤的猪肉。心一阵狂跳，我紧张得手都哆嗦了，仿佛所有的目光都盯在我的脸上。那人回头看我神色紧张，故意说了一句：“一会排到我，我就要它了，五花三层，炖着吃正好。”说完敞开左侧的衣襟，把那块肉塞到腋下，胳膊用力一挟，猛一转身急匆匆出了店门，那个狗皮帽子一呼扇就不见了。

这是一个突发事件，也是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偷东西，至今还为自己没能见义勇为保护国家财产感到忏悔。等排到我买肉时，递上去的钱和肉票皱巴巴潮乎乎的，那个卖肉的胖姑娘特意瞅了我一眼，把钱和肉票捋了半天才捋平乎。

第二次买肉我已经成家了。除了会写小说，还是傻傻分不清猪身上哪是哪？还好没算傻透腔，猪头、猪蹄、猪尾巴能分出来，其他的就说不出来了。

有一天下班，妻子忙着生火做饭，让我去买点肉，买什么部位的交代很清楚。知道自己的毛病担心记不住，一边走一边叨咕，不一会就自动转到了小说的构思上了。到了肉摊，看着案板上各种形状的肉一时忘了买什么。摊主满面红光，脸型非常有特点，上窄下宽，每次从案边经过，不买肉也笑着打招呼。他至少比我大五岁以上，每次都叫我大哥。写小说写出了江湖义气，一叫大哥我就飘。

“大哥，买点肉回家炖吧，新杀的，你看来那块？”嘴里说着“老弟”操起了刀，目光热辣滚烫迎合我。我灵机一动，手指着案板问人家都有啥肉？“老弟”满脸堆笑，指着案板上肉介绍：“这是前槽，这是腰条，这是后鞧，这是里脊，这是哈拉巴——。”对，就是哈拉巴，你看我这记性，念叨了好几遍，到这就忘了。“老弟”乐，我也乐，半斤肉外搭一个“老弟”。

第三次买肉出尽了风头，避免了一次“交恶”，还用智慧换回来八斤肉。不会买东西，不会讲价，家里采购的事一般不用我。有了“老弟”也就有了关系，为了展示自己生活强者的地位，我主动请缨，事过两个月后又一次来到小市的肉摊。

“老弟”真的好眼力，隔一条马路就扬起了手，一声大哥把我一天的工作的疲劳瞬间扫光。“老弟”动作娴熟，一刀下去，一斤肉高高抬起了头。大哥来了就算一斤，零抹了。“老弟”手脚麻利，从案下拽出一个方便袋，手一转一抖，一个肉团便落进了袋里。

回到家，妻子拿出肉，刚放到菜板上就叫了一声，从肉团里掏出一串东西给我看。我到跟前一瞅，那条细长的东西是肉皮，下面坠的那团肉囊似油非油，似肉非肉，足有二三两重，好像是那种叫什么囔囔踹的东西。妻子让我去换，我不去，看见“老弟”张不开嘴。妻子说我窝囊废，除了会写几个破稿啥也不是。

晚饭谁也没吃好。我让妻子没皮扒脸数落一晚上。我是个息事宁人的软弱性格，为这点小事惹气犯不上。心想，你不说拿笔杆的人都没用吗？看我给你写一个，怎么把损失的肉补回来。我把买肉的经历以《大哥也能顶肉？》为题，写了一篇小品文。为了保险我顶着一稿多投的嫌疑，给省报、市报和我们内部企业报一共投了三家，没成想三家全用了，加一起给了55元稿费，当时能买8斤一等精肉。妻子这才知道，会写文章的人不都是废物，至少能把被黑的肉补回来。

从那以后，将近三十年，我再没去市场买过肉。对肉的种类依然傻傻分不清，大侄儿大侄女也太多了，他（她）们一笑我心里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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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书文，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在《北方文学》《中国铁路文艺》《楚风》《天池小小说》《新青年》《东西南北》《城市微小说》《作家故事》《人民日报》《工人日报》《黑龙江日报》等发表中短篇小说、小小说、散文42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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