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简介:女主被赐婚嫁给太子,却在半年后的一天想到了逃婚,结果被男主抓个正着,男主有个孪生兄弟,但是早早就亡故,男主从此患上了双重人格症,男主其实喜欢女主,但他一直以为女主是喜欢他的弟弟!
简介:女主被赐婚嫁给太子,却在半年后的一天想到了逃婚,结果被男主抓个正着,男主有个孪生兄弟,但是早早就亡故,男主从此患上了双重人格症,男主其实喜欢女主,但他一直以为女主是喜欢他的弟弟!
【文章片段】
春风抚慰人心,可惜留不长久。
除却觅瑜服过药后的那一晚,之后几日,盛瞻和皆坐怀不乱,真正做到了与她同枕、同衾、和衣而眠。
觅瑜心中闷闷,偏又不好表现出来,她不想让他以为她是个轻浮女子,成日里想着这等……夫妻之事。
其实她在承欢时也非全然欣悦,有时会被他折腾得难受,发自内心地呜咽抽泣,想着再也不要同他好,可是……
唉!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磨人的事情呢?有时觉得不尽好,没有时仍然觉得不尽好。
幸而没过几日,便出了新婚燕尔,宫宴、见亲、会客等一桩桩事情砸下来,很快使觅瑜没了怀秋想春的心思。
得闲时四月已至,她因为成亲而浮躁的性子重新沉静下来,回归了原本的生活。
或许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白日里处理东宫事务,空闲时翻阅医书,晚间与盛瞻和聊会儿话,然后安寝睡下,不失为岁月静好。
左右她对他没有特别的爱重喜欢,让她为他生儿育女,她纵然不会哭天喊地地拒绝,也不会欢天喜地地接受,且他还有臆症在身,怎么说都得先治着他的病,夫妻之事缓缓就缓缓吧。
偶尔她也会犯嘀咕,想让女子怀孕需得行切实之事,但夫妻间的事体不仅有此一种,还有许多……咳,之前他不是没有对她做过,为何现下一齐止了?
她在一个气氛良好的夜晚里,大着胆子提出询问,得来盛瞻和的浅浅一吻,并一句微笑的回答:“我怕我开始了就忍不住,到时还是伤你的身子。”
让她脸红心跳,想起之前他与她行事时的模样,深深觉得他不碰她甚好。
不愧是东宫太子,克制力比她强得多,明明每次从头舒坦到尾的人都是他,她且要受一半折磨,他却能断得如此干脆利落,此等心性,干什么大事不成?
她也要向他学习,把心思放到正经事上,争取成为一代神医。
自此,觅瑜彻底收心,除却一应礼仪规矩要事,皆不遣人烦扰盛瞻和,他在文华阁里聆听讲学,她就在房里攻读医书,两厢皆宜。
于宫务料理方面,她也是从速从宜,因此获得了皇后的夸奖,称赞她把东宫管理得井井有条,不愧是赵大人与祝神医的女儿。
这晚,觅瑜照旧秉烛翻书,阅览药方,试图从中汲取灵感。
一时过去,她有些口干,端茶欲饮,发现里头的茶水已经见了底,遂吩咐侍女再去斟来。
有人取走茶盏,于片刻后端回。
她原本没当回事,眼角余光瞥见呈茶的手掌清俊修长、指节分明,才呆了一呆,抬起头来,发现对方竟是她的夫君。
“瞻郎。”她讶然一笑,唤道,“你怎么来了?”
盛瞻和瞧着她,没有立时回答,也没有笑,片刻才缓缓道:“天色下晚,我自然要回房。”
她一怔,意识到他的情绪有一点不对劲:“瞻郎?”
“没什么。”他这回笑了笑,不过笑得很浅、很淡,比起往常的亲近,更偏于客套。
他在桌案对面坐下,询问她:“这么晚了,纱儿还在温书?”
她点点头,加紧手里的笔记:“看到一张有意思的方子,凝神想了想,不知不觉就到这会儿了。还请瞻郎稍候片刻,等纱儿写完这些,便服侍你安歇。”
询问的声音继续传来:“纱儿不休息吗?”
她微笑着道:“自然要。不过这本书里的记载颇有些门道,若不一口气把它读完看透,恐怕我上了榻也睡不着,所以——”
她本想让他早些休息,不用等她,没想到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盛瞻和就忽然起了身,沉默地往里间行去。
她一愣,停笔茫然片刻,方把写到一半的方子压住,起身跟上,想要替他解开外裳,服侍他就寝歇息。
盛瞻和拂开了她的手:“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外头看书写方子吧,莫要误了事。”
她又是一怔,有些局促地看向他:“瞻郎?”
她惹他生气了吗?因为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服侍他?可前几日她都是这样的呀,也不见他有何生气的模样……
难道他前面只是在暂且忍耐,今日见她犹自无礼,这才甩出脸色?
“没事。”盛瞻和的语气仍旧淡淡的,“你出去吧,别在我这里浪费时辰。”
这话出来,觅瑜更不敢走了。
他明显是在生气。
至于他生气的缘故……她只能猜,还不确保能猜得中。
她在心里暗暗叫苦,他怎么连生气都生得不显山露水,使人难以推敲?
她知道他喜怒不形于色,可她好歹是他的妻子,他——他至少有气也对她发一发呀,别像现在这样憋在心里,叫她胆战心惊。
觅瑜忐忑不安地立在原地,几次想上前靠近,又害怕被他斥退,一时进退维谷。
如此踌躇良久,直到盛瞻和把外裳、中衣都脱下,留剩一件里衣,她才鼓起勇气上前,握住他的手,抬起羽睫,看向他,轻声唤道:“瞻郎……”
她欲语还休,一双秋水剪眸在烛火下映着盈盈的光,衬得她娇容如杏,恰似一弧春光,在黑夜中绽放出动人的颜色。
盛瞻和没有拂开她的手。
他瞧着她,不说话。
觅瑜心里打着鼓,面上努力不显,轻声道:“瞻郎……莫要生气……”
他终于开口:“纱儿知道我为何会生气吗?”
她抿着唇,想了想,摇摇头。
依她的推测,他会生气是因为她对他无礼、不敬,但这只是她的推测,不是实情,与其胡言乱语,惹得他越发不喜,不如全做不知,左右不会比现在更差。
果然,她的反应没有让盛瞻和露出笑容,也没有让他更生莫测,他只是静静地瞧着她,黑眸如墨,点在她的心上。
她乖顺地与他对视。
烛花噼啪一声爆开。
盛瞻和低下头,吻了她。
觅瑜闭上眼,柔婉承接。
泉水无声细流。她的衣衫被他褪去,人被他抱到榻上,她本以为今晚会重回嬿婉良时,不想他却停了下来,没有再进一步。
滚烫的肌肤烧灼着她的心,她伸出手,试图触碰他:“瞻郎……”
他还是阻止。
她既委屈又羞怯,目盈清光,香腮胜蕊,绵软道:“瞻郎……瞻郎不喜纱儿这般吗……?”
盛瞻和眼底的漆墨终于冰消雪融,笑着贴上她的唇瓣,低声昵语:“我怕明早起来,不喜的人会变成你。”
“我可以——”
“不许服药。”
“那——”
“也不许。你现在整个人都是糊涂的,我不相信你。且,”他顺着她的脸颊一串吻下,“你现在的年纪,的确不适宜有孕。”
她讷讷道:“可是……长安城里有不少女子,都在这个年纪……”
“你不是她们,东宫也不是寻常人家。”
觅瑜抿着嘴,不说话了。
诚然,他这话十分周全体贴,能得到这样一个夫君,是她之幸。可他别光顾着说话,动作也停一停呀……这样亲着她、吻着她,她便是出家的小道,也得被他撩拨得动了凡心,何况她才与他成亲不久,正是知享其乐的时候……
她忍了又忍,终是按捺不住,羞红着脸,小声道:“那,我们也可以……”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盛瞻和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轻笑着又亲了她一下:“不行,我说过,我会忍不住。”
她嘟起唇,心道,他现在哪里有忍耐的模样,莫不是故意这么说、这么做的,想让她拱手而降,日后没有颜面再指责他、拒绝他。
她不想让他计谋得逞,可他当真是……没想到他看着端庄沉稳,私底下竟是这般的……这般的可恶……将她死死拿捏……太过分了……
觅瑜的眸子里沁出些许水意,水汪汪地瞧着他,娇娇软软地道:“无事,纱儿相信瞻郎……瞻郎……便允了纱儿这一回……?”
盛瞻和含笑凝视着她:“你当真想这样做?”
虚伪。她在心里嗔骂。明明他自己也想,她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装得这么置身事外做什么,她真想摇摇头,给他一个“不想”的回答。
可惜一来她的确如他所言,全身不舒坦得紧,二来她也不敢和他闹脾气,她可没有忘记他先时的那份不满,好不容易才哄得他眉开眼笑,绝不能重蹈覆辙。
是以,她点点头,乖巧地给出一个羞涩的回应。
盛瞻和露出满意的微笑,轻抚着她的脸庞,低哑道:“如纱儿所愿。”
春宵意浓,夜露成涓。
半场云雨过后,盛瞻和叫人打水进来,浸了巾帕,细细替她擦洗。
这些事本应由觅瑜来做,一如妻子在床笫间服侍夫君,不过这规矩在新婚第一夜就破了。
那时,盛瞻和也是命人打了水,自己拿了巾帕替她擦拭。她吓了一跳,不敢劳动他,挣扎着想要下榻,但被他按住了,道是她身子疲累,他来就好。
她虽有不安,却也因为着实难受,红着脸应了。从那之后,此事便成了惯例,今夜亦如是。
擦洗完毕,觅瑜用茶水漱了口,以绢帕轻拭唇角,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便起身欲行至外间,把读到一半的书籍和写到一半的方子收好。
盛瞻和拉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
她道:“之前的方子还没有写完,我——”
不等她把“将它收起来,等明日再续”的后半句话说出口,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就忽然收紧,又旋即松开。
“哦。”他淡淡应了一声,“你去吧。”
“……”觅瑜又不敢去了。
他这是闹的什么脾气?刚刚还好好的,柔情蜜意地对她,怎么转眼又——他不喜欢她誊抄药方吗?
……也是,虽然整个皇宫没有人敢说他有疾,但他患病数年,多少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见她翻读医书、撰写药方,觉得烦躁不安在情理之中。
看来她以后不能在他面前这么做了,要不然,她在院里另辟一间房,专做攻读试药之用?也免得打扰到他。
觅瑜心思转动,试探询问:“瞻郎……不喜纱儿沾染杏林之道吗?”
盛瞻和淡淡道:“怎么会。”
她等着下文。
他没有下文。
于是她明白了,他说的是反话。
他果真不喜欢她这么做?可她自小学医,已经习惯成自然,让她断了此道无异于断了饮食,她不能——
她试图描补:“纱儿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沾这些,不过闲暇时分翻阅一二,我——”
盛瞻和露出一个笑,打断她的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医者仁心,济世救人,纱儿能有这份志向,很好。”
闻言,觅瑜有些讪讪。她虽有几分治病救人之愿,但并无多少悬壶济世之心,远不及她的娘亲,也谈不上志向远大,他这么夸奖她,实在过誉了。
且他的笑容和话语皆淡淡的,不像是发自真心的模样,更令她不敢领受,越发小心道:“瞻郎谬赞……”
“纱儿担得起。”盛瞻和道,示意她,“快去吧,夜色已深,你尽量早些写完,莫要耗到子夜。”
觅瑜察言观色,见他面色平静,与平时没什么两样,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左瞧右瞧没瞧出来,也只能作罢,起身道:“那,纱儿去去就来。”
盛瞻和没应话。
觅瑜往外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看他,又往外走了两步,停下来,犹豫了再犹豫,终是没迈出第五步。
不是她不想,而是不敢。
他这一副神情莫测的模样,叫她怎么敢放心出去?
可他为什么会有这般表现?是在生她的气吗?但他又说,她能有这一份仁心很好……他到底在想什么?
觅瑜想了又想,也没有想明白。
眼见燃烛渐短,她不能再这么耗下去,遂鼓起勇气,道:“夜色已深,瞻郎也早些休息,莫要耽误了明日进学……”
盛瞻和道:“我知道了。”
没有波澜的话语说不上冷淡,也谈不上亲近,让觅瑜感到一阵委屈,不明白他为什么之前还柔声慰哄,现在却连正眼都不看她。
她到底哪里惹了他?他怎么总是这么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
觅瑜咬着唇,心里燃起一簇细小的火苗,唤道:“殿下。”
她故意改了对他的称呼。
相处了这些时日,她也算摸清楚了他的部分喜好,比如“殿下”这一称谓,他就不喜欢从她口中听见,更喜欢她唤他“瞻郎”。
她在平日里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总是软软地唤他“瞻郎”,心虚害怕时才会唤他“殿下”,比如前些天她服用避子药被他发现的时候。
今晚是她头一次主动改变称呼,还是故意的,为了惹恼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只知道她受够了他的忽冷忽热,再这样下去,他的病还没有治好,她就要先被他逼出病了,不如问个清楚。
盛瞻和抬眼看向她。
他的眼神并不锐利,也没有多少冷色,却仍旧看得觅瑜心尖一颤,勉强才维持住镇定,继续道:“不知妾身做错了何事,惹恼殿下?使得殿下这般、这般……”
“这般什么?”他问道。
她心下一横,咬牙道:“这般……不待见妾身!”
盛瞻和发出一声轻笑。
“不待见你?我不待见你什么?”
这回他的眼神真的有点冷了,看得觅瑜心惊胆战,直觉自己下了愚蠢的一步棋,但落子无悔,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殿下、殿下在盏茶时分前,还对妾身柔情蜜意,不过转眼之间,就换了容色,不愿对妾身多言只字片语……妾身斗胆,询问殿下,可是妾身有哪里侍奉不周,冒犯了殿下?”
盛瞻和没有立即回答。
他神色莫辨地瞧了她半晌,方道:“你知道我在生气?”
怎么不知道?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若是还不明白,岂非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觅瑜心里嘀咕,面上恭敬答话,带着一点委屈道:“妾身自然知晓……妾身只是不明白,于何事上惹到了殿下。”
“你不知道?”
轻轻巧巧的一声询问,听得她颇感不可思议。
“妾身自然不知道……”她低下头细声回话,手指无意识地卷缠裙衫。
她要是知道,早就将错处改正,不会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了。
“还请殿下指教。”她道,“妾身一定改过自新,绝不再犯。”
盛瞻和安静了片刻。
他用一种平淡的口吻回答:“没什么,不过是我在同自己赌气罢了,你没做错什么事。”
“殿下……”
“只有一样。”他道,“你莫要再这般称呼我,你是我的妻子,不是臣子。”
这话说得不对,礼仪姑姑特别教导过,太子之于太子妃,先君臣而后夫妻,她在嫁进东宫后,一定要谨记为人臣子与妻子的本分。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既然这么讲了,还是三番五次地强调,她自当遵从,毕竟太子的话就是令旨,她无论为人妻子还是臣子都需听命。
这对她自己也好,妻子总是比臣子要亲近些,而且她的“殿下”称呼也是她故意的,她知道他不喜欢她这么喊他,可谁让他要吓唬她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脾性虽好,却也不是泥人,可以随意拿捏。
当然,她懂得见好就收,他都把话说开了,她若还是不改,恐怕会惹来他真正的不满,遂从善如流地改口,莞尔道:“好,瞻郎。”
盛瞻和回应了她的笑,朝她伸出手:“来,陪我说说话。”
她乖巧地走过去,搭上他的掌心,被他拉着在榻边坐下。
“瞻郎。”她再一次主动唤他。
盛瞻和浅笑回应,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这一次,他的笑容明显是发自真心的,让人看着便觉心痒,忍不住想倚进他的怀里。
觅瑜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依偎进他的怀中,轻蹭着他的胸膛,软软娇唤一声:“夫君。”
盛瞻和低头看她,笑容愈深。
他的眉眼生得很好,既有圣上的英武,也有皇后的典雅,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使人想到乘奔御风的江河湖海,平缓时景致无俦,赏心悦目。
烛火映照着他的脸庞,显得他分外迷人。
觅瑜仰头看着他,心里头的那点气不知不觉消了,只余一池春水,荡漾波澜。
“今日宫务繁琐吗?”盛瞻和询问她,“可有遇上什么麻烦?”
她摇摇头,道:“有两位典司帮衬着我,不麻烦。”
“那就好。”他的手掌在她的颊边摩挲,“她二人是我心腹,你尽管嘱咐她们,不必有所顾忌。”
觅瑜眨了眨眼。
让她放宽了心用他的心腹?这……好似有哪里不对,不过夫妻一体,她整个人都是他的,收用他的心腹也可以理解……?
她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盛瞻和继续道:“近来京里发生了一桩要案,不知纱儿可有听闻?”
她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再想着心腹的事情,询问道:“什么要案?”
因着有一位屡破奇案、担任大理寺卿的父亲,她自小对奇闻逸案感兴趣,幼时还想过要当捕快,如今虽志向不再,但也不妨碍她探听相关趣闻。
盛瞻和道:“许太师的独女,纱儿可认识?”
“许太师?”她呆了呆,“是在文华阁教导瞻郎的那位许太师吗?”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太子太师历来只有一位,还能有什么别人?至于朝中有没有别的太师,应当……大概……不会有吧?她不清楚。
幸而盛瞻和很给面子地颔了首,还贴心地告诉了她更多信息:“中极殿大学士许博杰,兼任太子太师,深得父皇宠信。”
觅瑜认真记下,一边暗自决定之后要弄明白朝堂状况,不能身为太子妃连这些都不了解,一边回答:“若是指许太师家的那位姑娘,纱儿应当算是认识,不过不太相熟,只在年节宴会上遇见过几回。她怎么了吗?”
严格来说,对方并不能被称为姑娘,因为其在三年前已经出嫁,嫁给了一位翰林院编修。
不过觅瑜忘记了那位编修的姓氏,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夫人,便以姑娘代指,左右是夫妻间的闲话,不影响什么。
她倒是记得那位许姑娘的名字,娉婷,字如其人般美丽。
盛瞻和也没在意,把来龙去脉讲述给她听,反让她得知了许娉婷的夫家姓宋,是为宋夫人。
数日前,宋夫人去长安郊外的正虚观上香,不幸于归途遭遇山匪,随行车马翻倒,仆从被害,自身下落不明。
宋夫人嫁人不过三载,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她若被山匪掳去,能有什么好结果?
许家与宋家得知此事,皆惊怒不已,告命长安府尹,连夜派人搜山。三方合力把山头翻了个遍,却只在山脚的河流里搜寻到了一具浮尸。
浮尸面容被毁,躯体发胀,所着衣物与宋夫人出行时的相同,身高、年龄、携带物品也能对得上,经仵作勘验,确认为宋夫人无疑。
许太师发妻早逝,膝下单薄,年过半百只有这一个独女,听闻噩耗悲痛欲绝,命令长安府尹彻查此案,誓要找出凶手。
案子不难查,宋夫人的手心里攥着一枚玉佩,经查,是宁国公幼子高守文的。
许太师与宁国公为连襟,许夫人在世时,两家常有往来,高小公子与宋夫人自幼青梅竹马,情谊甚笃。
许太师曾属意高小公子为女婿,但在许夫人去世后,许家与宁国公府渐渐淡了关系,高小公子又不思进取,许太师便改了主意,让女儿嫁给了门下学生。
听到此处,觅瑜不由得对这位高小公子升起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她二人的经历颇为相似,同样被拒了亲事,亏得她有一个好父亲,才使她在雪霁之后迎来了晴天,不知对方是否也会有同样的际遇?
不过,听盛瞻和的说法,是这高小公子由爱生恨,对宋夫人下了死手?
觅瑜询问道:“这位高小公子是凶手吗?”
盛瞻和淡笑着回答:“若他是凶手,我也不会同你说这桩案子了。”
查明玉佩所属之后,长安府尹当即命人将高小公子带到衙门。经审问得知,案发当日,高小公子在与友人聚会。
然而友人却无法确定他一直在场,因为他们一行人饮酒作乐,中途喝得酩酊大醉,不知道有谁离过席,又离席了多久。
并且这也代表不了什么,掳走宋夫人的是山匪,若是高小公子买凶,完全不必亲自到场。
当然,这里头有一点说不通,就是宋夫人手中的那枚玉佩。若高小公子没有离席,那玉佩是怎么来的?若高小公子离了席,又该怎么证明?
加上高小公子连连喊冤,不肯认罪,声称他的玉佩早在年前遗失,定是有人特意将其偷了去,嫁祸于他。言辞颇为有理,令案件一时陷入僵局。
在这样的情况下,破案的重点转向山匪,只要抓捕到他们,真相就能水落石出,偏生这群匪徒好似人间蒸发,长安府追寻至今,也没有发现丝毫踪迹。
“怎么会呢?”觅瑜不解,“作案的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人一多,踪迹就难以掩盖,为什么会找不到?”
“晏颐祥给出的理由是,山中林深树密,正虚观又香火鼎盛,往来车马颇多,痕迹杂乱,案发后还下了几场雨,冲刷掉了痕迹,加大了追寻难度。”盛瞻和道。
晏颐祥即长安府尹,晏妩娴之父,与赵得援.交好,算是觅瑜的一位世家伯父,为人严肃正直,是个办实事的。
听闻这是晏大人给出的结论,她点点头,表示信服,道:“那接下来呢?”
“山匪那边自然是继续追查。”盛瞻和道,“至于高小公子这边,宁国公对此大为不满,发函长安府尹,让其好好追查,莫要抓错了凶手。”
这便是不相信幼子是主谋了。也是,任谁都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凶嫌,问题在于,许太师是如何想法?
盛瞻和在她提问前开口:“许太师本人也不太认可高小公子是凶手,他在冷静下来之后,甚至不认为那具遗体是他女儿的,他的女儿还活着。”
这话一出,觅瑜立时来了精神,从他怀里坐直了,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朝她伸出手掌:“宋夫人的无名指比食指稍短,那具遗体却是无名指稍长,仵作在验尸时不会注意这个细节,宋编修也没有注意,只有许太师注意到了,发现了。”
觅瑜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她的无名指稍长,又握住盛瞻和的手展开,发现他同他一样,再回想医书里的绘图,也是无名指稍长,遂道:“一般而言,寻常人都是无名指比较长,宋夫人果真是食指较长?”
会不会是许太师不愿接受女儿离开的事实,所以臆想出来了这么一个特征?
“许太师说是,那就是。”盛瞻和反握住她的柔软纤手,“除非抓到凶手,并且凶手供认不讳,不然他不会选择相信。”
觅瑜叹息一声:“许太师也是个可怜人。”
她的目光流连于包裹着她的手掌,心房某个角落溢出柔软之情。
就像他一样,因为不愿意接受弟弟的离世,所以臆想弟弟还活着,臆想自己就是弟弟,代替弟弟生活在这个世上。
她满怀怜爱之心地看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抬头询问道:“这案子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不久,就在我们成亲之前。”
“那这段时日,许太师还上文华阁讲学吗?”
“太师告假了两日,正好在我们大婚期间。等我休沐结束后,他就如常上朝,如常来东宫了。”盛瞻和道。
“他虽然坚信女儿没死,但对外宣称其已遇害,只因案件未破,才迟迟不发丧下葬。”
“当然,宋家不知晓他的心思,以为宋夫人真的遇害了,只是为着许太师官高位尊,又是宋夫人的父亲,才遵从了他的意思,停灵多日,暂不发丧。”
觅瑜一怔,不明白许太师此举是想迷惑幕后凶手,还是内心清楚女儿活着不过是自己的臆想,当不得真。
她更不明白的是,他怎么知道这些的?是许太师告诉他的吗?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盛瞻和主动解惑:“那群山匪既能截杀大户人家的车马,定非泛泛之徒,在案发后迅速销声匿迹,不是早有准备,便是有人在背后将他们灭了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厉害的山匪也不会一蹴而就,不可能第一次作案就如此熟练,先前定有所尝试。而京畿重地,倘若真有这么一批流窜的匪徒,岂会容忍他们到今日?”
“所以,”觅瑜慢慢跟上他的思路,“这群山匪是别人假扮的?他们不是山匪?”
他颔首:“根据太师的说法,宋夫人素有才名,容貌颇佳,过去提亲的人差点踏破许府的门槛,说不得就有宵小之徒起了觊觎之心,唱了这么一出戏来。”
“太师对外宣称宋夫人已死,一是为了使幕后之人掉以轻心,露出马脚,二也是为了保住宋夫人的性命,避免对方杀人灭口。”
“原来如此……”觅瑜感慨,“许太师爱女之心,当真周全备至。”
“要是爹爹在就好了。”她不无遗憾地道,“若爹爹在,定能以最快的速度破案,救宋夫人于水火之中。”
虽说查案是刑部的事,大理寺主管复核,然大理寺卿声名在外,一有难以侦破的案件,众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想起赵得援,向这位得圣上金口称赞“足智多谋”的青天大人求助。
宋夫人一案固然有些难办,但比起她爹爹以往破的那些无头案,还是差远了。觅瑜相信,假使请爹爹来,真相不出半个月就能水落石出。
可惜爹爹在前段时日离了长安,奉圣上之命前往沽州,详查北越使节遇害一案,没有一两个月回不来,等回来了,还不知道这案子会变成什么样。
说起来,宋夫人一案是在她成亲前发生的,那会儿爹爹还在京中,许太师为何没有向她爹爹求助?
她就此询问盛瞻和,得到他的回答:“那时许太师尚在悲痛之中,没有察觉蹊跷,等察觉到时,岳父已经离京了。”
“那,目前这个案子,只有晏大人在查吗?”她问道。
盛瞻和回答:“太师为朝廷重臣,得知其女被害,父皇格外重视,已于前日下旨,命刑部尚书与长安府尹一同追查。”
顿了顿,又道:“太师不仅是父皇的股肱之臣,也是我的授业恩师,出了这么一桩案子,我自然也要查上一查。”
觅瑜恍然,怪不得他会同她说起这事,还这般清楚太师的想法。
“父皇知道太师的打算吗?”
“知道。我带你进宫谢恩的那一天,父皇留我下来就是为了此事。当时太师尚在告假中,父皇怕他因为这事受到打击,起了辞官的心思,同我商议该如何处理。”
“没想到不过几日,太师就回了朝堂。父皇在感到欣慰之余也颇为不解,询问后得知个中究竟,当即命刑部与长安府大力追查,誓要将宋夫人全须全尾地救出来。”
听闻此言,觅瑜放了点心,有长安府与刑部一同追查,想来就算没有她的爹爹,案件也能很快侦破,希望宋夫人不要受到太多嗟磨。
接着,她又想起他也要查这桩案子,遂询问道:“瞻郎目前可有什么头绪?”
“尚未。”他摇摇头,“我准备明日去刑部大牢一趟,问一问高守文。纱儿可要同我一道去?你自小长在岳父身边,耳濡目染,说不定会发现什么关窍。”
觅瑜一愣,有些惊讶:“纱儿能去吗?”
盛瞻和笑着抚摸她的脸庞:“怎么不能?你是我的妻子,没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话说得不错,如今世道大开,许多事不拘男女之分,科举取士、为官做商中有不少女流,她不过去走一趟刑部大牢,跟着查查案,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宫中规矩森严,她在嫁进来前受到过无数遍爹娘并礼仪姑姑的叮嘱,叮嘱她一定要恪守本分,不可逾矩,而她不确定这算不算是一种逾矩。
转念一想,妻以夫为天,太子妃以太子为君,她的夫君兼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她身为他的妻子,他的太子妃,自当领命遵从。
当下,她柔柔应了一声“好”。
盛瞻和含笑瞧着她,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觅瑜欢喜地受了,冷静下来后想起自己的水平,又连忙敛了笑,补充道:“只是、纱儿修习的是杏林之术,非查案之道,可能……去了也帮不了多少忙,瞻郎莫要抱有太高的期望。”
盛瞻和继续笑着看她,笑容里掺杂上一点意味不明的神色:“倒也不必这般妄自菲薄。纱儿有这一身医术已然足够,可以帮仵作瞧瞧,发现的那具遗体有何不妥之处。”
她笑容一僵:“瞻郎、瞻郎要我帮忙看这个?”
盛瞻和道:“随便看看即可。”
觅瑜笑不出来了。
天地良心,她自修习医术以来,医的都是活人,死人……这、这……
诚然,为医者不该忌讳生死,可她打小就有这个毛病,一见到死者就发怵,无论怎么改也改不了。
说来也要怪她爹娘,在她小时候,爹爹遇到一桩无名尸案,调查陷入瓶颈,娘亲听闻此事,主动请缨去勘验尸体,还顺道把她带了上,美其名曰练胆。
她不肯,说她学医是为了当大夫,不是为了当仵作的。
她的娘亲回道:“当大夫也得过这一关,你连死人都不敢面对,还怎么救活人?生死一体,你既想要医生,便需学会治死。”
最后,她还是没有拗过娘亲,被不情不愿地带着去了,结果吓得受惊数日,差点没魂。
当时她的娘亲还很纳闷,嘀咕自己也差不多是在这个年纪见世面的,怎么她这般受不住?
还是她的爹爹留有最后一丝良心,道都是随了他,胆小,练了也没用,不必再练。
从那之后,她便只与活人打交道了。
如今,盛瞻和却让她去……还是这么一桩重要的案子……她、她该怎么做?
觅瑜心乱不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她是硬着头皮照着他的话去做,当一名得力的贤内助,还是同他实话实说,告诉他,她不仅没有破案之能,连仵作的活也干不了?
她反复思量,愁肠百结,差点没能苦出冷汗,直到看见盛瞻和的笑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她,当下有些羞怒地甩开他的手,嗔道:“瞻郎唬我?”
“没有。”他拉回她的手,重新握住,“不过夫妻趣话,说来散散闷的。纱儿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不碍着什么事。”
“只是令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你会惧怕这个。”
觅瑜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喃喃:“我也知道这样不好,我是大夫,最不该怕这些……可我就是怕,我也没有办法。”
“可否要为夫陪纱儿练练胆量?”
“什么?不不,不用了。”她惊得浑身一抖,连忙拒绝。
有小时候那一次就够了,小孩子胆子小,忘性也大,过几日就能忘干净,大人不同,若让长大了的她再来一次,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盛瞻和瞧出她的反应不同寻常,微凝了神,询问:“怎么了?纱儿居然这般抵触……可是对此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
觅瑜期期艾艾地把小时候的经历说了。
盛瞻和听完,不赞同地蹙起眉,评价:“岳母也真是心宽,带那么小的你去练胆,不怕吓坏了你。”
他拨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温言安抚:“纱儿放心,往后我再不说这样的玩笑话。”
体贴的举止让觅瑜既感到一阵温暖,也有些羞惭,觉得他在像哄小孩一样地哄着她,越发衬显出她的不懂事。
“说说没什么的……”她细声道,“若是……若是瞻郎真有需要,纱儿也会竭尽所能地相助,我、我可以克服……”
盛瞻和微笑应道:“好,我记下纱儿的话了。不过此事暂且不急,明日你先随我去刑部大牢见人,之后的事等之后再说。”
她乖乖应一声,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觅瑜便准备服侍他安歇,伸手到一半才想起她的医书还没收起,连忙起身下榻,要去外间。
她回头正欲解释,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仔细一想,登时不敢开口了,片刻方小心翼翼地道:“我……我去把我的书收起来,瞻郎,你……”
盛瞻和没有说话。
她立即改口:“不收也没事,左右我明日要继续看,今晚、今晚就先放着吧。我……”她上前两步,回到他的身旁,“纱儿服侍瞻郎安歇,可好?”
盛瞻和看着她,忽而一笑。
他把她拉到怀里坐下,唇瓣蹭过她的颈侧,往更里处落去。
觅瑜不敢挣扎,乖乖地随他抱着,任由他动作,心里却有些叫苦。
难道他还要来?这……虽说他会在最后一刻离开,可中间的折腾是免不了的,且她还要费许多额外功夫,她在之前已经筋疲力尽,此刻再来,怕是承受不住……
但她又能如何?他是她的夫君,只要他想,她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盼着他行行好,别太折腾她……
幸好,这一次盛瞻和只是吻她,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的神色里也不见多少炙热的情动,唯有笑意湛湛,如松间溪流里倒映的明月。
“纱儿怕我同你置气?”他在结束一个缠绵的亲吻后
来源:温月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