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古今法帖，别其功过，定吾取舍，否则去就褒贬皆不得其当矣。古帖善本无论矣，即不善本，亦大胜时帖。何也？人人当家，字字师范也。

大家好！今天我们分享赵宧光的《寒山帚谈》卷下的第三十部分。

下面我们来看原文：

古今法帖，别其功过，定吾取舍，否则去就褒贬皆不得其当矣。古帖善本无论矣，即不善本，亦大胜时帖。何也？人人当家，字字师范也。

【今译287】

对于古今的法帖，要辨别它们的优点和不足，确定自己的取舍标准，不然的话，无论是保留还是舍弃、褒扬还是批评，都不能做到恰当合理。古代法帖的善本就不用说了，即使是那些不太好的版本，也远远胜过当代的法帖。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古代法帖中的每一个字都出自大家之手，每个字都可以当作典范来学习。

【原文288】

后世诸刻，恶本无论矣，即名世善本，不堪比并前作。何也？所采未必当家，所刻滥及题跋，并其恶俗印章及观者恶札名姓都厕首尾，枉费无益，此何谓也。

【今译288】

后世的各种刻帖，那些质量差的版本就不用多说了，即使是那些在当世享有盛名的善本，也无法与前代的作品相媲美。为什么呢？因为后世所采集的作品未必都出自名家之手，所刻的内容还滥竽充数地包括了题跋，甚至把那些恶俗的印章以及观看者的拙劣书法作品上的姓名都夹杂在法帖的开头和结尾，白白耗费精力却没有什么益处，这算怎么回事呢？

【原文289】

虽然，时帖佳本，妙在名家手裁，镌工精核，此其所以不可阙耳。若文氏之停云馆，因待诏、国博、掌故上林卫晖，诸公父子祖孙为翰墨渊苑，海内以名迹求赏鉴者之所必遵。

【今译289】

即便如此，当代法帖中的优秀版本，其精妙之处在于由名家亲自裁定内容，雕刻工匠技艺精湛、审核精细，这就是它们不可缺少的原因。比如文氏家族的《停云馆法帖》，因为文徵明（待诏）、文彭（国博）、文震孟（掌故）以及上林卫晖等诸位先生，他们父子祖孙几代人都是书法艺术的渊源所在，是海内那些拿着名家真迹来请求鉴赏的人必定会遵循的权威。

【原文290】

于是出其余资，手自摹勒，倩章简甫、吴才鼎诸良工，耳提面命，精一为之。稍不称意，即从刊削，不惜数四，恰情无忝，然后入卷，居然为明兴第一流。前无作者无论矣，后之继者亦未睹其人也，可不宝诸。——评鉴

【今译290】

于是文氏家族拿出多余的钱财，亲自临摹和镌刻，请来章简甫、吴才鼎等技艺精良的工匠，当面仔细指导，精心专注地进行制作。稍微有一点不满意，就马上进行修改和删削，不惜反复多次，直到满意、无愧于心了，才把作品收入法帖中，这样《停云馆法帖》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明朝建立以来的第一流法帖。前代没有这样的作品就不用说了，后世继承这一传统的人也还没有看到，难道不应该珍惜它吗？

【原文291】

法书首尾题跋鉴赏诸文，亦不可少。但谓之古玩奇珍则可，刻入法帖则不可。

【今译291】

对于法书（书法作品）首尾所附的题跋、鉴赏等各类文字，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用处。不过把它们当作古玩奇珍来看待是可以的，但要是把它们刻入法帖当中就不合适了。

【原文292】

佳者犹之试官取士,及髦俊立朝之日,试官何有；

【今译292】

那些优秀的题跋、鉴赏文字，就好比主考官选拔人才，等到那些才俊之士在朝廷立足施展才华的时候，主考官的作用又体现在哪里呢（意即人才本身的价值才是关键，主考官的选拔行为相对就不那么重要了，这里指法书本身的价值更重要，优秀题跋等文字的作用是次要的）；

【原文293】

不佳者犹之问官鞫狱,囚犯的决之顷，问官何与。——材用

【今译293】

而那些不好的题跋、鉴赏文字，就如同审问官审理案件，当囚犯被定罪判决的那一刻，审问官又与案件的本质有多少关联呢（意即不好的题跋等文字对法书本身的价值没有实质提升，甚至可能干扰对法书的正确认识）。也就是说，题跋、鉴赏等文字对于法书有一定意义，但不应与法书本身混为一谈，不应随意刻入法帖影响对法书的纯粹欣赏和评判 。

【原文294】

古字直，今字曲，时也，习也。小儿直，老人曲，势也，趋也。学则直，不学则曲，正学也。学古则直，学今则曲，俗学也。唐已前字未始有曲，唐已后字始开曲之门户。

【今译294】

古代的字体笔画平直，如今的字体笔画曲折，这是时代风气所致，也是习惯使然。小孩子秉性率直，老年人处事圆滑，这是情势发展的结果，也是一种趋势。认真研习书法的人写出的字笔画平直，不认真研习的人写出的字笔画曲折，这体现了是否接受正统的书法学习。学习古代书法风格，写出的字笔画平直；学习当下流行的书法风格，写出的字笔画曲折，后者是流于俗套的学习方式。唐朝以前，书法字体并没有过多曲折的笔画，唐朝之后，字体才开始出现笔画曲折的风气。

李北海、柳公权为时俗之祖，从此而往，惟曲是遵矣。流毒至于胜国诸人，谓曲为妙境，直为简率，故学者但悦时俗名家，谓为近人，置古雅法帖投之于高阁。如是颠倒，沦于肌肤，入于骨髓，即使晚岁省晤，猝难拔其深根，可不慎欤！——格调

【今译295】

李邕、柳公权堪称当时这种世俗书风的开创者，从那以后，人们在书法创作中就只遵循笔画曲折的风格了。这种不良风气一直延续到前朝（元朝）的书法家们，他们竟认为笔画曲折是书法的妙境，而笔画平直则是简陋草率的表现。所以学习书法的人只喜欢当时的世俗名家，觉得他们与自己时代相近，容易学习，反而把古朴高雅的古代法帖束之高阁。像这样本末倒置的观念，已经深入人们的肌肤，渗透到骨髓之中。即便有人到晚年才醒悟过来，也很难一下子根除这种根深蒂固的错误观念。这难道不值得我们在学习书法时谨慎对待吗？

诗人论云：诗直词曲，可夺诗乎，不可也；绘曲文直，绘能夺文乎，不能也。故曰弄笔逞妍，谓之画字是也。

【今译296】

诗人评论说：诗歌的风格是质朴率直的，而词曲的风格是曲折多变的，词曲的风格能取代诗歌的风格吗？不可以；绘画的表现形式是曲折多变的，而文章的表达是直接明了的，绘画能取代文章吗？不能。所以说，用笔卖弄技巧、刻意追求妍美，就叫做“画字”。

时俗人尚曲毋论矣，吾家承旨自谓深于此道，惟右军是遵，右军何尝有此忸怩巧弄乎！智永虽有一分俗气，俗故书家大忌也，比之忸怩尚末减。——格调

【今译297】

当下世俗之人崇尚字体笔画曲折的风格就不用说了，我家的赵孟頫（承旨）自称对书法之道有深刻的理解，并且只遵循王羲之（右军）的书法风格，可王羲之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忸怩作态、刻意取巧的风格呢！智永的书法虽然有一分俗气，而俗气本来就是书法家的大忌，不过与那种忸怩作态、刻意取巧的风格相比，智永的俗气还算稍微轻一些。

赵宧光的《寒山帚谈》卷下第三十集就到这里，请继续收听阅读下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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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翡翠解毒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