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宧光《寒山帚谈》卷上之十六

摘要：在一个字的众多笔画中，应当相互粘连的笔画就不要断开，应当断开的笔画就不要粘连。如果应当断开的笔画却粘连在一起，字就会显得呆滞、拘泥；如果应当粘连的笔画却断开了，字就会显得松散、分离。对每个字都仔细琢磨、反复推敲，其中的道理自然就会显现出来。

大家好！今天我们分享赵宧光的《寒山帚谈》卷上的第十六部分。

下面我们来看原文：

一字诸画，当粘者勿断，当断者勿粘。当断而粘则固，当粘而断则离。逐字推敲，其意自出。

【今译136】

在一个字的众多笔画中，应当相互粘连的笔画就不要断开，应当断开的笔画就不要粘连。如果应当断开的笔画却粘连在一起，字就会显得呆滞、拘泥；如果应当粘连的笔画却断开了，字就会显得松散、分离。对每个字都仔细琢磨、反复推敲，其中的道理自然就会显现出来。

【原文137】

当断竟断，如欧、颜诸家作正书乃及等字，上钩作一笔，下钩别起是也。当粘竟粘，如作光先等字，下撇之首直从上画之末拂出是也。若疑惑不决，全无主意，便不是书。

【今译137】

应当断开的笔画就果断断开，比如欧阳询、颜真卿等书法家写楷书时，像“乃”“及”等字，上面的钩写成一笔，下面的钩另外起笔，就是这种情况。应当粘连的笔画就果断粘连，比如写“光”“先”等字，下面撇画的起笔直接从上一笔画的末端顺势带出，这就是粘连的写法。如果对于笔画的粘连或断开犹豫不决，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写出来的就不能称之为书法了。

【原文138】

置于竹帛谓之书，书成而后行款具，行整而后结构章法森然不紊矣。前此不然也。一字结构谓之字法，前言议之详矣。通篇结构谓之章法。

【今译138】

将文字书写在竹简或丝帛上，就称之为书。书写完成后，行款格式随之确定；行款排列整齐后，结构和章法才能严整有序，在此之前并非如此。针对单个字的结构安排，被称作字法，前面已经详细论述过了。而针对整篇书法作品的结构布局，被称作章法。

【原文139】

譬之白曰二字为行列，则白首出之局外；田甲二字为行列，则甲垂出之局外；主甲二字为行列，则首足皆出。摹印阔边，特设此格是也。即摹印家多不解此，况书家乎！

【今译139】

举例来说，如果以“白”“曰”二字作为一行，“白”字超出了“曰”字行列的常规边界；以“田”“甲”二字作为一行，“甲”字的竖画会超出“田”字行列的边界；以“主”“甲”二字作为一行，“主”字的点和“甲”字的竖画都会超出行列边界。印章篆刻中的阔边设计，就是特意采用了这类布局思路。然而，即便是篆刻家，很多人都不理解其中的门道，更何况是书法家呢！

【原文140】

书法昧在结构。独体结构难在疏，合体结构难在密。疏欲不见其单弱，密欲不见其杂乱。姑置疏法，先言其密。众文合字，文自成形，字自成像，小聚大聚，少聚多聚，各得其所。难其聚者，用破体法，如随游悠岁冥众左右之类。

【今译140】

书法创作的难点，往往体现在结构布局上。对于独体字而言，结构布局的难点在于笔画稀疏时，如何避免显得单薄无力；对于合体字而言，难点则在于笔画密集时，如何避免显得杂乱无章。暂且不谈处理笔画稀疏的方法，先说说应对笔画密集的技巧。当多个文字组合成一个字时，每个组成部分原本都有自己的形态，组合成字后也要形成独特的整体形象。无论是简单部件的组合，还是复杂部件的搭配，都要各安其位。当组合难度较大时，可以采用破体法，比如“随”“游”“悠”“岁”“冥”“众”等左右结构的字。

【原文141】

至若特为改作者，势不得不然也，如水人手，岂能上下四傍不变形体乎？但不必变者而固欲从俗，此可憎耳。

【今译141】

至于有些字需要特意改变部件写法，那是因为结构布局的需要，迫不得已而为之，比如“水”“人”“手”作偏旁时，怎么可能上下左右都不改变形态呢？但如果没必要改变，却非要跟风采用俗体写法，就会令人反感。

【原文142】

方结者从其方，不可方者垂其脚，如十中廾之类。左右适均者从其峙，不可峙者上下出，如节斯亏群之类。上下适均者勿避其整，苟可避者，以一画担之，如台耋之类。

【今译142】

对于本身结构是方形的字，就依从它方形的特点来书写，对于那些不适合写成方形的字，就让它下面的笔画垂下来，比如“十”“中”“廾”这一类的字。对于左右笔画分布均匀的字，就依从它们左右相对、对峙的形态来书写，对于那些无法呈现左右对峙形态的字，就让笔画向上下伸展，比如“节”“斯”“亏”“群”这一类的字。对于上下结构均匀相称的字，不要刻意去避免它的整齐感，如果有可以避免过于整齐的方法，就用一笔来支撑起整个字的形态，比如“台”“耋”这一类的字。

【原文143】

三合并列者，一为傍，二为合，如识谢抑涤之类。左右同体者，中立而附耳，如斑雠嚻之类。

【今译143】

由三个部分合并并列组成的字，其中一个部分作为偏旁，另外两个部分组合在一起，比如“识”“谢”“抑”“涤”这一类的字。对于左右结构相同的字，要让中间部分端正地立着，左右相同的部分依附在中间部分的两侧，比如“斑”“雠”“嚻”这一类的字。

【原文144】

字之结构，绝似词家之对偶。有可以正对，有可以借对，有可以影射对，有可以走马对。泥于形似，则质而不文；专于影射，则巫而不重。

【今译144】

字的结构，非常像词家创作时运用的对偶手法。有的字可以用正对的方式来构建结构，有的可以用借对的方式，有的能够用影射对的方式，还有的可以用走马对的方式。如果只拘泥于字的外形相似来构建结构，那么字就会显得质朴而缺乏文采；要是只专注于影射的方式，那么字就会显得诡异而不够庄重。

【原文145】

近体似真书，古词似篆籀。于篆之中，近体似小篆，古词似大篆。近体拟合而时或不合，古词拟散而时或不散。近体合以形，古词合以意。

【今译145】

近体诗就好像楷书，古代的诗词就如同篆书和籀文。在篆书中，近体的风格类似小篆，古代诗词的风格类似大篆。近体在结构上趋向于组合规整，但有时也会出现不那么规整的情况；古代诗词在结构上看似倾向于松散，但有时也并非松散。近体主要是从外形上进行组合，而古代诗词则是从意境上进行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