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前妻跑了十年,突然带个儿子回来。
她说孩子是我的,如今她走投无路。
我看着那张和“仇人”酷似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这顶“帽子”,我究竟是戴还是不戴?
我叫蔺川,今年四十八岁。
在城郊开着一间小小的木工作坊,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凭着一双还算粗糙有力的手,也算吃穿不愁,过得安稳。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守着我的木头疙瘩,和身边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余生。
谁能想到,十年前那个亲手给我生活判了“死刑”的人,又回来了。
还给我带来一个天大的“惊喜”,或者说,一个天大的难题。
这一下,我平静如水的生活,被彻底搅乱了。
那天下午,日头正毒,知了在窗外扯着嗓子喊。
我正戴着老花镜,给一张预定的酸枝木摇椅上最后一层蜡,那木头的光泽,比我这半辈子的人生都要光亮。
徒弟在旁边学着磨榫卯,整个作坊里都是木头的清香和砂纸摩擦的“沙沙”声。
这份安宁,是我花了整整十年才换来的。
就在这时,门口的光被一个瘦高的身影挡住了。
我眼一花,抬头眯着眼看过去。
是个女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连衣裙,头发有些枯黄,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疲惫和风霜。
说实话,我第一眼真没认出来。
毕竟,在我记忆里,她总是那么光鲜亮丽,像一只随时要开屏的孔雀。
可她一开口,那声音就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尘封十年的记忆。
“蔺川……是我。”
我手里的蜂蜡“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是柳莺。
那个十年前,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窝 囊 废”,说我“这辈子都别想有出息”,然后头也不回跟着一个开宝马的钱老板走了的女人。
我的前妻,柳莺。
十年了,整整十年,我以为这个人早就从我的世界里蒸发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徒弟喊我好几声“师傅”都没听见。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身后怯生生地探出一个小脑袋。
一个男孩,大概九、十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陌生和胆怯。
柳莺一把将男孩拉到身前,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响起。
“这是你儿子,叫柳念安。今年九岁了。”
什么?
我儿子?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想笑。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十年前你跟人跑了,十年后你带个九岁的孩子回来,告诉我这是我的儿子?
这时间对得上吗?
就算对得上,我凭什么相信?
我打量着那个叫柳念...
我叫蔺川,今年四十八岁。
在城郊开着一间小小的木工作坊,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凭着一双还算粗糙有力的手,也算吃穿不愁,过得安稳。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守着我的木头疙瘩,和身边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余生。
谁能想到,十年前那个亲手给我生活判了“死刑”的人,又回来了。
还给我带来一个天大的“惊喜”,或者说,一个天大的难题。
这一下,我平静如水的生活,被彻底搅乱了。
这份安宁,是我花了整整十年才换来的。
我眼一花,抬头眯着眼看过去。
说实话,我第一眼真没认出来。
毕竟,在我记忆里,她总是那么光鲜亮麗,像一只随时要开屏的孔雀。
“蔺川……是我。”
是柳莺。
那个十年前,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窝囊废”,说我“这辈子都别想有出息”,然后头也不回跟着一个开宝马的钱老板走了的女人。
我的前妻,柳莺。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是你儿子,叫柳念安。今年九岁了。”
什么?
我儿子?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想笑。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这时间对得上吗?
就算对得上,我凭什么相信?
我打量着那个叫柳念安的孩子,心里咯噔一下。
这孩子眉眼之间,没有半点像我的地方。
反而,那高挺的鼻梁,那薄薄的嘴唇,像极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记起的人——那个钱老板。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这不明摆着是欺负老实人吗?
我摘下老花镜,慢慢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柳莺,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会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她急了,声音也高了起来,“蔺川,我知道我当年对不起你。可是念安真的是你的孩子!我跟你离婚没多久就发现怀孕了,我当时……我当时没脸回来找你!”
没脸回来?
我看是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够吧?
我心里冷笑,嘴上却没说出来。
我这人,嘴笨,吵架从来没赢过她。
当年离婚的时候,她把我从里到外数落得一文不值,我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现在,我更不想跟她吵。
有什么意义呢?
“那你现在怎么又肯回来了?”我看着她,淡淡地问。
这个问题,像一把锥子,一下子就扎中了她的要害。
柳莺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眼神躲闪,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哭诉。
原来,那个钱老板前几年生意破产,欠了一屁股债,就把她们母子俩给扔了,自己跑路了。
这几年,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四处打零工,吃尽了苦头。
住过地下室,摆过地摊,被人骗过,也被人欺负过。
如今,孩子大了要上学,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才从老家一个远房亲戚那里,打听到我现在的情况。
听说我开了个作坊,日子过得还不错,就找来了。
她说得声泪俱下,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我听着,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她说的这些苦,这些难,我这十年,哪一样没经历过?
十年前她走的时候,我三十八岁,工作没了,老婆跑了,兜比脸还干净。
我睡过公园的长椅,捡过别人吃剩的盒饭,为了省两块钱公交车费,能从城东走到城西。
我这身做木工的手艺,还是当年为了糊口,去给一个老木匠当学徒,没日没夜,一点点啃下来的。
那些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堆满木料的工棚里,闻着松油的味道,看着天花板,有时候也会想,柳莺,你现在过得好吗?
你有没有后悔过?
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她不是后悔了,她是走投无路了。
她要是过得好,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我蔺川这个人吧?
想到这里,我心里最后一丝怜悯也没了。
“说完了吗?”我问她。
她愣愣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说完了就走吧。这里不欢迎你。”我指了指门口,“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至于这孩子,你从哪儿带来的,就带回哪儿去。我蔺川虽然穷,但还没到要替别人养儿子的地步。”
我的话说得很绝,没有留一点余地。
柳莺的脸,从白变成了青,又从青变成了红。
她可能没想到,十年过去,那个任她拿捏的“ 窝 囊 废”,变得这么油盐不进。
她嘴唇哆嗦着,指着我:“蔺川,你……你竟然这么狠心?他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亲骨肉?”我笑了,“你说亲骨肉就是亲骨肉?证据呢?白纸黑字呢?”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
那个叫柳念安的孩子,一直躲在她身后,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吓得小脸惨白。
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我承认,看到孩子那个样子,我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孩子总是无辜的。
可理智告诉我,这事儿,一步都不能退。
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我这十年的安稳日子,就全完了。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作坊的门又被推开了。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老远就听见吵吵嚷嚷的。”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进来,是我的好兄弟,耿直。
耿直是我发小,开了一家小饭馆,就在我作坊旁边。
这十年,要不是他三天两头给我送饭,接济我,我蔺川可能早就饿死街头了。
他是我生命里的贵人,也是唯一一个敢当面骂我“死脑筋”的人。
耿直一进门,看到柳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可是亲眼见证了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柳莺?你还有脸回来?”耿直把手里的饭盒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
柳莺显然是怕耿直的,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耿大哥……我……我回来找蔺川有点事。”
“有事?”耿直冷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又是钱不够花了,还是想回来继续吸蔺川的血?”
耿直说话直,像炮筒子一样,一点情面都不留。
柳莺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耿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这次回来,是真的……是给蔺川送儿子来了。”
她又把柳念安推了出来。
耿直低头一看那孩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围着孩子转了两圈,然后一把拉住我,把我拽到角落里。
“蔺川,你可别犯糊涂!”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火压不住,“这孩子一看就不像你!你看那鼻子那嘴,跟那个姓钱的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敢认?这不就是个活脱脱的冤大头吗?”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
“你知道你还让她站在这儿?”耿直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赶紧轰走!这种女人,沾上一点就是一身腥!你忘了你这十年怎么过的了?”
我怎么可能忘。
那些苦,都刻在骨头里了。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下定决心,彻底把她们赶走。
可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孩子,突然怯生生地开口了。
“妈妈,我饿……”
声音很小,像小猫叫一样。
但在这安静的作坊里,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心头猛地一颤。
我看到那孩子的嘴唇有些干裂,小脸也蜡黄蜡黄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柳莺赶紧蹲下身,抱着他,小声哄着:“念安乖,不饿,咱们马上就有东西吃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那一刻,我承认,我心软了。
就算她柳莺再不是东西,可孩子……孩子是饿的。
我蔺川再不是个东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在我面前挨饿。
“老耿,”我叹了口气,对耿直说,“去你店里,弄点吃的来吧。先让孩子填饱肚子。”
“蔺川你!”耿直气得直跺脚,“你就是个烂好人!你迟早要吃大亏!”
他虽然嘴上骂着,但还是转身出去了。
我知道,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气氛更加尴尬。
柳-
我看着那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他好像饿了很久很久,一碗热腾腾的蛋炒饭,他几口就扒拉完了,连碗边沾着的米粒都用舌头舔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还眼巴巴地看着我,好像在问还有没有。
我心里一酸,又把我自己那份推了过去。
“慢点吃,别噎着。”
柳莺在一旁看着,眼圈红红的,没说话。
等孩子吃饱了,耿直也把碗筷收拾了。
作坊里又恢复了安静。
问题,总归是要解决的。
“柳莺,”我开口了,“孩子也吃饱了。你有什么打算,说吧。”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问,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地说:“蔺川,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一个女人,真的养不活他了。求求你,看在他也是你儿子的份上,你收留他吧。我……我可以走,我保证再也不来打扰你们的生活!”
她这话说的,好像把孩子扔给我,是一种恩赐一样。
我还没说话,耿-
我还没说话,耿直就先炸了。
“你说得轻巧!扔下个孩子就想走?凭什么?谁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种?你说蔺川是爹,他就是爹了?你当这是菜市场买白菜呢?想赖就赖?”
柳莺被耿直吼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坚持道:“他真的是蔺川的儿子!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
“你的人格?”耿直嗤笑一声,“你的人格值几个钱?十年前就跟着野男人跑了,现在还有脸谈人格?”
这话太伤人了,柳莺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我看着他们吵,心里一团乱麻。
赶走她们?看着那个瘦弱的孩子,我于心不忍。
留下她们?我怎么跟我现在的爱人舒晚交代?
是的,我有了爱人。
舒晚,一个像她的名字一样,温柔、安静的女人。
她是一家社区图书馆的管理员,我们是在三年前认识的。
那时候我刚给社区活动中心做了一批书架,她负责验收。
她不像柳莺那么张扬,总是安安静静的,说话细声细语,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是她,把我从那十年阴暗潮湿的记忆里,一点点拉了出来。
是她,让我重新相信,生活还是可以有阳光的。
我们没有领证,但早就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了。
她每天下班都会绕路来我的作坊,帮我收拾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做饭。
我作坊里那些卖不出去的小木雕,都被她拿去装饰了我们那个小小的家。
她说,那是生活的情趣。
这件事,对她来说,该是多大的伤害?
我不敢想。
就在我头疼欲裂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舒晚打来的。
她说她今晚要晚一点回来,让我先吃饭,不用等她。
我“嗯”了几声,挂了电话,心里却更沉重了。
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
我必须自己跟她说清楚。
我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决定。
“柳莺。”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孩子,我可以暂时留下。但是,有几个条件。”
“你说!你说!别说几个,就是几十个我也答应!”柳莺像是看到了希望,眼睛都亮了。
耿直在一旁急得直给我使眼色,我假装没看见。
“第一,你,不能住在这里。我每个月可以给你一些钱,你在附近租个房子住。孩子可以先跟着我。”
“好,好!”她连连点头。
“第二,”我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条,“我们去做亲子鉴定。”
听到“亲子鉴定”四个字,柳莺的脸色猛地一变。
她的眼神开始慌乱,刚刚的激动和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怎么还要做那个?”她声音发颤,“蔺川,你……你不相信我?”
“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我平静地看着她,“这是对孩子负责,也是对我自己,对我现在的生活负责。如果他真是我的儿子,我蔺川砸锅卖铁也会养他,给他最好的生活。但如果他不是……”
我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柳莺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我心里那杆秤,已经沉沉地偏向了一边。
耿直在一旁看得分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怎么了?不敢了?心虚了?”
“我没有!”柳-
“我没有!”柳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反驳,“做就做!谁怕谁!明天就去!”
她嘴上虽然强硬,但那躲闪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
我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我从钱包里抽出了一沓钱,大概一千多块,递给她。
“这些你先拿着,去找个住的地方。明天早上八点,带上孩子,我们去医院。”
柳莺接过钱,手指都在发抖。
她没再多说一句话,拉着柳念安,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我的作坊。
看着她们母子俩远去的背影,耿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蔺川啊蔺川,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道是个坑,你还非要往里跳。”
我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看到那个孩子吃东西的样子,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或许,是心里还存着那么万分之一的幻想?
不,不可能。
我只是想求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
我要让柳莺,输得心服口服。
也要让我自己,彻底断了对过去的所有念想。
那天晚上,舒晚很晚才回来。
我给她留了饭菜在锅里温着。
她看着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走过来,挨着我坐下。
“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她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
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件事,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晴天霹雳。
“舒晚……”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暖,“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我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她讲了一遍。
我能感觉到,我说的时候,她握着我的手,一点点变凉了。
等我说完,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客厅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已经做好了她会对我大发雷霆,甚至提出分手的准备。
毕竟,任谁也接受不了,自己的伴侣突然冒出一个“儿子”来。
可没想到,她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蔺川,”她抬起头,眼睛里虽然有泪光,但眼神却很坚定,“我相信你。”
我愣住了。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旧情复燃的人。”她继续说道,“我也相信你的判断。你决定去做亲子鉴定,是对的。这是对我们现在的感情负责。”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又酸又涨。
我何德何能,能遇到舒晚这么好的女人。
“那……那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舒晚打断了我的话,“不管鉴定结果怎么样,我们都不能伤害他。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是你的孩子,那我们就一起养。多一双筷子而已。”
“舒晚……”我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这个女人,她比我更善良,也比我更勇敢。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一刻,我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我蔺川绝对不能再辜负她。
第二天,我按照约定,带着柳莺和柳念安去了市里最大的医院。
耿直不放心,也非要跟着来。
一路上,柳莺都魂不守舍的,好几次差点走错路。
柳念安倒是很安静,只是小手一直紧紧地攥着,手心全是汗。
抽血的时候,孩子很勇敢,没哭也没闹,只是咬着嘴唇,眼睛红红的。
我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瑟缩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等待结果的那一个星期,是我这辈子过得最漫长的一个星期。
柳--
柳莺没有再来找我,只是每天会打个电话,问问孩子的状况。
我把柳念安暂时安顿在了作坊里间的小床上。
白天,他就在作坊里待着,安安静静地看我做木工,或者自己拿一些废木料,学着我的样子瞎鼓捣。
这孩子,手倒是很巧,也很有耐心。
一块坑坑洼洼的木头,他能用砂纸磨一下午,直到磨得光滑发亮。
舒晚每天下班都会过来,给他带好吃的,还给他买了几本故事书和一套新衣服。
她会耐心地教他认字,给他讲故事。
柳念安似乎很喜欢舒晚,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亲近和依赖。
他会把舒-
他会把舒晚给他买的糖,小心翼翼地分一半给我和耿直。
耿直每次都故意板着脸说:“我才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但转身就会偷偷把糖塞进嘴里,然后嘀咕一句:“还挺甜。”
这个原本只有木头和汗水味的作坊,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突然多了几分烟火气。
有时候,我看着柳念安专注地用小刀刻着木头的侧脸,心里会没来由地恍惚一下。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我的儿子,那该多好。
我蔺川这半辈子,孤孤单单的,连个后都没有。
有个儿子,能继承我这门手艺,似乎也不错。
但这个念头,每次都只是一闪而过。
我不敢多想。
因为我害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终于,到了取结果的日子。
那天,我、耿直还有舒晚,三个人一起去了医院。
柳莺也来了,她的脸色比纸还白,看上去一夜没睡。
拿到那个牛皮纸信封的时候,我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薄薄的一张纸,却好像有千斤重。
它将决定一个孩子的命运,也将决定我未来的人生。
耿直比我还紧张,催促道:“快!快打开看看!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
舒晚握住我的手,轻声说:“别怕,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撕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和数据。
我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术语,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寻找那个最终的结论。
然后,我看到了那行字。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经DNA序列比对分析,排除蔺川为柳念安的生物学父亲。】
排除。
不是。
果然不是。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感到失落。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我就知道!”耿-
“我就知道!”耿直一把抢过报告,看完之后,兴奋地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柳莺,你这个骗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拿着那张纸,像举着一面胜利的旗帜,冲到柳莺面前。
柳莺在看到我表情的那一刻,就已经瘫软了。
她靠着墙,一点点滑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舒晚叹了口气,走过去,想把她扶起来。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地鸡毛,心里百感交集。
事情,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
一个谎言被戳穿,一个骗局被揭露。
我应该感到庆幸,感到解脱。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柳-
我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柳念安那张瘦弱的小脸。
他小心翼翼地把糖分给我。
他专注地打磨着木头。
他用稚嫩的声音问舒晚:“阿姨,书上说,说谎的孩子,鼻子会变长。是真的吗?”
这个孩子,他现在在哪里?
他知道这个结果吗?
他以后该怎么办?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厉害。
就在这时,医院的长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护士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对我说:“您是柳念安的家属吧?不好了,孩子……孩子不见了!”
什么?!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原来,今天早上,柳莺把孩子一个人留在了出租屋里,骗他说自己出去买菜。
孩子等了很久,妈妈都没回来,就自己跑了出来。
他记得医院的名字,竟然一个人摸索着找了过来。
刚才护士在楼下大厅看到他一个人徘徊,就把他带到了办公室,谁知一转眼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
“他肯定听到了!”耿直脸色一变,“他刚才肯定就躲在附近,听到我们说话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一个九岁的孩子,在知道自己一直信赖的“身世”是个谎言,自己的母亲是个骗子,甚至连刚刚对他好一点的“父亲”也和他毫无关系之后,他会怎么想?
他会去哪里?
他会不会做傻事?
我不敢再想下去,拔腿就往外跑。
“分头找!”我对耿--
“分头找!”我对耿直和舒晚喊道。
柳莺也像是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哭喊着“念安”,跟着我一起跑了出去。
我们像疯了一样,在医院的每一个角落里寻找。
门诊部,住院部,花园,停车场……
每一个地方,我们都找遍了。
可是,没有。
哪里都没有柳念安的影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
我的心,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瘫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浑身都是汗,嗓子也喊哑了。
舒晚在我身边,默默地流着泪。
耿直还在不远处,一遍遍地喊着孩子的名字。
柳莺已经哭得瘫倒在地,像一滩烂泥。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颤抖着接通,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是……蔺叔叔吗?”
是柳念安!
“念安!你在哪里?!”我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我在你的作坊里。”
我愣住了。
他怎么会去那里?
“我……我把你的东西弄坏了。”孩子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歉意,“对不起……”
我来不及多想,挂了电话,拉着舒--
我来不及多想,挂了电话,拉着舒晚,疯了一样地往作坊赶。
耿直和柳莺也紧随其后。
我们冲进作坊,看到眼前的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
柳念安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那张我即将完工的酸枝木摇椅旁边。
摇椅的一条腿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孩子手里拿着一把刻刀,小脸上挂满了泪水,浑身都在发抖。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看到我们,吓得把刻刀都掉在了地上,“我只是……我只是想帮你干活……我想让你喜欢我……我想留下来……”
他说得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我听到你们说话了……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儿子……我知道妈妈是骗子……我什么都不是……”
“对不起……我把你的椅子弄坏了……你肯定更讨厌我了……”
那一刻,看着这个在黑暗中独自一人,因为弄坏了一把椅子而吓得魂不附体的孩子。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冲过去,一把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傻孩子……”我的眼泪,终于决堤了,“一把椅子坏了可以修,人心要是伤了,就难补了。叔叔不怪你,叔叔怎么会怪你呢?”
孩子在我怀里,先是身体一僵,然后“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他把这几天的委屈、恐惧、不安,全都哭了出。
他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剧烈地颤抖。
我抱着他,就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我的心,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舒晚走过来,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我们俩,她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肩膀上,温热的。
耿直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也别过头去,偷偷地抹着眼睛。
只有柳莺,她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充满了悔恨和羞愧。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捂着脸,无声地痛哭。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我走到柳莺面前,对她说:“孩子,我养。不为别的,就为他今天,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来我这里。”
柳莺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道:“血缘上的父亲,给了他生命。但他做错了事,没有尽到责任。这份养育的责任,我蔺川,愿意替他担起来。”
然后,我走到柳念安面前,蹲下身,擦干 他脸上的泪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
“孩子,你愿不愿意,以后就跟着我,跟着舒阿姨,我们一起过日子?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爸爸。”
柳念安愣住了,他看看我,又看看旁边的舒晚。
舒晚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鼓励的微笑。
孩子犹豫了很久,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轻轻地、怯怯地喊了一声:
“……爸。”
这一个字,比我这辈子听过的任何话,都要动听。
后来,柳莺走了。
她给我留了一封长长的信,信里满是忏悔和感谢。
她说她要去南方的城市打工,等自己真正能站稳脚跟了,再回来看孩子。
我们帮柳念安改了名字,跟我姓。
他叫,蔺念安。
我的作坊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很懂事,也很努力。
每天放学,他都会帮我打扫作坊,学着分辨各种木材。
那把被他划伤的摇椅,我没有修复那道划痕。
我告诉蔺念安,要留着它。
因为那不是伤痕,而是一道印记。
它提醒着我们,家,从来都不是靠血缘来维系的。
而是靠爱,靠责任,靠一颗在绝望中,依然选择善良和拥抱的心。
我常常在想,如果十年前柳莺没有离开我,我们的人生会是怎样?
或许我还是那个在单位里混日子,一事无成的蔺川。
人生的缘分,真是奇妙得说不清也道不明。
它拿走了一些东西,却在未来的某一天,以另一种方式,补偿了你更多。
大家说,我这样做,到底算不算傻?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真的能养得亲吗?
来源:杨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