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王建国，六十五岁，是个土生土长的老重庆人，和我家那口子李秀英（化名）结婚都四十多年咯。我们住在桂花巷小区，这片儿的老居民楼挨得紧紧实实 ，像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

王建国自述

我叫王建国，六十五岁，是个土生土长的老重庆人，和我家那口子李秀英（化名）结婚都四十多年咯。我们住在桂花巷小区，这片儿的老居民楼挨得紧紧实实 ，像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

邻里间熟络得很，哪家要是煮碗小面，那麻辣鲜香的味儿，顺着风飘满整条巷子，保准惹得邻居们直咽口水，有人扯着大嗓门喊：“今天弄的啥子好吃的哟，香得我早饭都想来一碗！”

小区门口那棵大桂花树，可是咱这儿的宝贝。一到秋天，满树金黄的桂花，就像繁星点点缀满枝头，香得嘞，简直不摆了！树下常年聚着些老头老太，摆龙门阵、下棋，热闹得很。老张头下棋那是一绝，每次都把老李头杀得片甲不留，老李头不服输，扯着大嗓门喊：“不算不算，再来一盘，刚刚是我大意咯！你个老东西，等我扳回一城！”旁边的孙婆婆嗑着瓜子，笑着打趣：“你两个哟，天天都要杀几盘，也不腻。”

16号那天，冷飕飕的，风一吹，冷得骨头缝都打颤。我一大早爬起来，就盼着在阳台上那张旧藤椅上，裹着毛毯，看看报纸，喝口茉莉花茶，享受哈这难得的清闲。我把报纸和泡好的茶摆好，刚坐下，还没看几行，我家老伴儿就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了。

“老王，你看哈这屋头，乱得像个狗窝样！报纸甩得到处都是，拖鞋也是东一只西一只，你就不能收拾一哈？”她一边说，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报纸，朝我晃了晃，脸上写满了嫌弃，“你看看你，烟灰也到处弹，也不晓得收拾，我一天到晚跟到你后头收拾，腰杆都要累断咯！”

我正看到报纸上的象棋残局，头也没抬就回她：“哎呀，我这正研究呢，等哈儿再收拾，你莫着急嘛。这残局我都想了好几天咯，就差那么一点儿就解开咯。你先把东西放那儿，我看完这局就弄。”

老伴儿可不干了，直接把报纸夺过去，双手叉腰，重庆话像连珠炮似的飙出来：“等哈儿等哈儿，你就晓得说等哈儿，这屋头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人操心，你就不能搭把手？我一天从早忙到晚，洗衣做饭拖地，累得腰杆都快直不起来咯，你倒好，回来就当甩手掌柜，翘起个二郎腿，优哉游哉的。上个月喊你把那旧柜子挪一下，到现在都还在那儿摆起，占地方得很！”

我一听这话，也有点冒火了，提高音量说：“我就看会儿报纸放松哈，啷个就成甩手掌柜了？你莫一天到黑唠唠叨叨的，行不行嘛？我天天在外面奔波，为这个家挣钱，回来放松一下都不行嗦？上个月我为了多挣点奖金，加班加到半夜，回来你也没说句暖心话。”

就这么起，你一言我一语，战火“轰”地就燃起来了。老伴儿说我懒，家里啥子活路都不干，我就说她管太宽，我看会儿报纸都要遭念。吵着吵着，老伴儿气得直跺脚，大声说：“我硬是上辈子遭雷劈了，嫁给你这么个油盐不进的！这么多年，我洗衣服做饭，照顾老人娃儿，你呢？就晓得在外面耍。上次家里的灯泡坏了，喊你换一个，你拖了几天才弄，差点摸黑过了一礼拜。我一个人忙里忙外，你就不能体谅哈我？”

我也来劲了，回她：“我每天上班挣钱养家，回来休息哈啷个了？你就不能体谅哈我？我在外面累得像条狗，回来还遭你念。你一天到晚就晓得说我，你自己呢？上次我生日，你忙得连碗长寿面都没给我煮。”

这话一出口，老伴儿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转身回屋，“砰”地一声把门摔得山响，感觉整个屋子都跟着晃了晃。我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雪，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本来好好的一天，啷个就变成这样了呢？

过了一会儿，肚子开始咕咕叫了，我就想去厨房找点吃的。一进厨房，就闻到锅里炖着我最爱吃的红烧肉，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勾得我肚子叫得更欢了。我厚着脸皮凑过去说：“秀英啊，还在怄气呀？莫气了，我刚刚话说重了，你莫往心头去。你弄的红烧肉，隔老远我就闻到香咯，肯定巴适得板。我就晓得你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心疼我。”

老伴儿白了我一眼，没开腔，继续翻炒着锅里的菜，不过手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些，估计是气消了点儿。我就站在旁边，看着她忙前忙后，想起她平时为家里操持的点点滴滴，心里不禁有些愧疚。

饭弄好了，她把饭菜端上桌，自己坐下就吃，也不喊我。我就当没看到，笑嘻嘻地坐下说：“哇，秀英弄的红烧肉就是香，我就爱吃你弄的。这味道，外面馆子都比不了，我今天要多刨两碗饭。”说着，我还故意夹了一大块肉，夸张地咀嚼起来。

老伴儿还是不理我，我也不在乎，自顾自地吃起来，还故意吃得很大声，边吃边说：“嗯，太好吃了，我要多吃点。”其实我是想逗她笑，可她就是憋着，我心里直嘀咕，这老太太，还挺能沉得住气。

吃完饭，我主动去洗碗，洗完碗出来，看见老伴儿在客厅看电视，正播着她最爱看的家庭剧。我就凑过去，坐在她旁边说：“秀英啊，这剧好看噻，我们两个一起看。上回那个剧情，男主误会女主，把我气得捶胸口，你还记得不？我当时就说，这男主太糊涂咯。”

老伴儿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说：“我才不跟你一起看，你个人看去。你看电视就晓得咋咋呼呼，影响我看剧情。上回看个电视剧，你吼得邻居都来敲门。”

我又开始软磨硬泡：“哎呀，莫这样嘛，我们两个一起看，还可以摆哈剧情，好耍得很。你看那个女主多机灵，要是我遇到这种事儿，肯定没她处理得好。”

老伴儿瞪我一眼：“有啥子好摆的，你就晓得乱开腔。”虽然这么说，但她也没起身走，我心里就晓得，她这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哪个晓得下午又出岔子。我在阳台上晒太阳，老伴儿在客厅织毛衣，我突然想起儿子，就说：“秀英啊，咱儿子都好几天没打电话回来了，也不晓得他最近咋样，工作忙不忙，吃没吃好。他一个人在江北，我和你都放心不下。上次我去给他送东西，看他瘦了一圈，心疼死我咯。你说他会不会吃不好穿不暖哟？”

老伴儿头也不抬地回我：“能有啥子事儿，他都好大个人了，还照顾不好各人？你就莫瞎操心了。儿子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少管点。他上次还说自己在那边交了个新朋友，玩得可开心了。”

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就偷偷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儿子说他一切都好，就是最近项目有点忙。我刚挂电话，老伴儿就走过来了，一脸严肃地问：“你是不是给儿子打电话了？我就晓得你憋不住。你这一打电话，万一打扰他工作咋办嘛？”

我有点心虚，小声说：“嗯，我就问哈他情况，没啥子大事。我这当爹的，关心哈儿子，天经地义噻。就说几句话，能有啥影响。”

老伴儿一听就急了：“我都说了莫打，你就是不听，你这不是打扰他工作嘛。他忙起来接你电话，分心了咋个办？上次你打电话过去，他正开重要会议，多不好。”

我解释说：“我就打了一小哈儿，能耽误啥子呀，我这个当爹的，关心哈儿子还不行嗦？就说几句话，能有啥影响。”

这下可好，又吵起来了。老伴儿说我不听她的，太自以为是，我就说她不理解我这个当爹的心情。吵到最后，老伴儿气得把毛衣针一扔，说：“你走嘛，我不想看到你，一看到你就冒火。你一天到晚就晓得按自己的想法来，从不听我劝。”

我也火了，穿上外套就出门，一边走一边嘟囔：“走就走，哪个怕哪个啊，我出去透哈气。”

我在小区里晃悠，路上没什么人，我走着走着，心里就有点后悔了，想着刚刚不该那么冲动，把老伴儿气成那样。可又拉不下脸回家，就坐在小区的亭子下面发呆。我想起年轻时和老伴儿一起看电影的日子，那时候多甜蜜，咋现在就这么容易吵架呢？以前过年，我们一起在厨房包饺子，虽然包的形状五花八门，但满是幸福。

天渐渐黑了，我坐在那儿，冻得直打哆嗦，心里想，老伴儿这会儿在干啥呢？是不是还在生气？会不会担心我？我拿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可拨了号又挂了，不晓得该说啥子。脑海里浮现出她平时对我的好，生病时的照顾，平日里的嘘寒问暖，觉得自己刚刚太过分了。

最后，我还是决定回家。我走到家门口，轻轻地推开门，屋里的灯还亮着，老伴儿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可我晓得她根本没看进去。电视里播着广告，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走进客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秀英啊，我回来咯。外面冷得遭不住，还是屋头暖和。”我搓了搓冻红的手，偷偷瞄了她一眼。

老伴儿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说：“秀英啊，我错了，刚刚不该和你吵，你莫生气了。我就是个倔脾气，你莫跟我一般见识。你看，我给你带了小区门口你最爱吃的米花糖。”我从兜里掏出米花糖，放在她面前。

老伴儿哼了一声：“你还晓得回来啊，我以为你不回来了也。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娃儿一样，说走就走。”她的语气虽然还是有点硬，但眼神里已经有了一丝松动。

我说：“我这不是出去冷静哈嘛，外头冷得很，还是屋头暖和，还是你好。我在外面就想，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娶了你，刚刚真不该冲你发火。以后我一定改，家里的事儿我多分担。”

老伴儿白了我一眼：“就你嘴甜，刚刚凶我的时候咋个不说。每次都这样，吵完了才晓得认错。”她拿起米花糖，轻轻吃了一块。

我赶紧认错：“我错了，以后我一定改，你说啥子我都听，要得不？我保证，以后少惹你生气。明天我就把那旧柜子收拾了，再把家里好好打扫一遍。”

老伴儿说：“哼，就会说好听的，每次都这样，我都听起腻了。希望你这次说到做到，不然我真的要生气咯。”

虽然她嘴上还是不饶人，但我晓得她气已经消了。我正想着说点啥逗她开心，她突然站起来说：“我去睡觉了。”

我也跟着站起来说：“秀英啊，我也去睡了。”

进了卧室，老伴儿已经躺在床上，背对着我。我晓得她还在和我闹别扭，就轻手轻脚地躺下，不敢吭声。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回想着今天这一天，心里五味杂陈。这老夫老妻的日子，就是这样，吵吵闹闹，磕磕绊绊，但哪个也离不开哪个。我想着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要多让着老伴儿，可又有点担心，说不定明天又因为啥子小事吵起来了。想着想着，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梦里还在和老伴儿道歉呢。

来源：70后老苏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