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钵山下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6-04 13:23 1

摘要:英国作家罗伯特·麦克法伦在《念念远山》这本书中,追溯了人类与山峰之间的关联。有评论认为,山脉是我们获得这个世界奥秘的钥匙,我们在攀登山峰的过程中逐渐揭示现实表面和外表之下的东西,并在山顶上找到真正的自我。在许多作家的心中,山脉是他们的精神家园,他们渴望攀登心中

今日导读

英国作家罗伯特·麦克法伦在《念念远山》这本书中,追溯了人类与山峰之间的关联。有评论认为,山脉是我们获得这个世界奥秘的钥匙,我们在攀登山峰的过程中逐渐揭示现实表面和外表之下的东西,并在山顶上找到真正的自我。在许多作家的心中,山脉是他们的精神家园,他们渴望攀登心中的高峰,追寻山顶的自己。今天分享的文章,讲述的就是这样的创作故事。

那座山很高,高到我从未踏足过它的峰顶。在瑞金城西面,我的故乡九堡镇,它兀立于丘陵的腹地,目光冷峻地俯视着瑞金、宁都、于都三县大地。作为瑞金地理意义上的最高峰,它天然地拥有丰富的生态、旖旎的风光,承载了历史的沧桑和诸多耐人寻味的故事。

生长于斯,我的生命不可避免地要与铜钵山发生交集。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属于我家乡的这片土地落后、闭塞,通往山外的路形同蜀道。人们坦然地安居其中,过着虽封闭却自足的小日子,吃喝拉撒、生老病死、欢笑歌哭,仿佛构成了生活的全部。我和大多数山区孩子一样,遵从着命运的安排,懵里懵懂地度过了十余年时光。

直到我升上了镇里的初中。我们的语文老师走上讲台,她是如此年轻而有朝气,带着早晨露水的清新,一下子浸润了少年的心。那一刻,我觉得我自己仿佛也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撒丫子疯跑的野孩子,对一种尚无法想象细节的不一样的未来充满了渴望。

听班主任说,语文老师是这所中学第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显然,她与当时的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至少,她经历过某种蜕变。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究她,那安静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富矿?而她,却一把将我拽进了一个前所未知的殿堂。

她对着全班同学说出两个新奇的字——“文学”。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生活中还有这样一个词语,不知道除了课文、故事、小人书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高深的领域。她带我们读课外书,为我们念诗歌,教我们写日记,在我们自愿上交的前提下,逐字逐句批阅我们的日记。要知道,这本不是她的工作职责。那段时间,我们班有很多同学成为她的粉丝,爱上了“文学”这个披着神圣光芒的词汇。其中有多少爱屋及乌的成分,谁也无法分辨清楚。但我得承认,没有她的指引,我是断不会去写日记的,本来时间就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最重要的,她对我格外重视,借了不少此前接触不到的书籍给我看。

阅读打开了我的视野,也颠覆了我对故乡这个封闭小镇的认知。原来,早在我出生之前,文学的光芒就已经真切地照耀了这片土地。在铜钵山周围,曾聚集过一大批饱学之士,他们以诗文唱和,居乡野而怀天下,留下诸多千古佳话。

明正德十二年,王阳明在樟南剿匪得胜,归途中经过瑞金,彼时的他满心喜悦,登临了绵江第一峰铜钵山。不承想,这偶然的登临之缘,为铜钵山的绵延文脉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九堡的一众书生,恳请王阳明在此开堂讲学、教化百姓。于是乎,铜钵山书院就此创立,王阳明在瑞金的最高峰播下了“知行合一”的种子。

延至清代,九堡密溪罗屋的罗敬亭崛起于江南文坛。在乡镇,聚集了一大批江南文人,其中密溪村、铜钵山成为文人往来唱和之所。据密溪罗屋的族谱记载,罗屋与铜钵山一直交往甚密,双方每行大型庆典,都会互派人员祝贺。彼时的铜钵山,古松苍翠、茶园青青、茶歌悠扬、寺院古朴,每至盛夏,吸引各地文人登山消暑,常以诗文抒发胸臆。清嘉庆十年,阳湖派散文大家恽敬担任瑞金知县,与罗敬亭等一众文人成为朋友。直到今天,罗屋祠堂仍悬有一块恽敬所题的“彝伦攸叙”篆书堂匾,见证着两百多年前文人士子的雅意与追求。

原来,我们眼中的山高水长,竟蕴藏着如此深厚的人文底蕴。

就在我对文学满怀憧憬之时,我在语文老师那里发现了一本油印刊物《铜钵风》。我一页一页地翻阅着,激动的心情像电流一样穿过我的胸膛。那些作者的名字,那些文章里写到的人和事,就在我们身边啊。毋庸置疑,这就是离我最近的文学,它们如此强烈地感召了我,鼓动着我朝它们靠近。我打听关于《铜钵风》的消息:它是铜钵文学社的社刊,文学社由我们学校一群热爱文学的高中生创办,写稿、选稿、刻钢板、油印都是学生自己完成的。《铜钵风》的扉页和目录上,有几个名字反复出现,他们是社长、主编、作者;他们写诗、写散文,写青春的忧郁和理想;他们构建了一个令人神往的世界。

数次犹豫之后,我终于鼓足勇气,在一个黄昏喊住了社长——一个高个子男生,将一篇自认为写得不错的作文交给他,怯怯地说:“我想加入铜钵文学社。”那篇作文最终没有在《铜钵风》刊登出来,但铜钵文学社接纳了我,让我成为那个集体里年龄最小的社员。我因此可以领到每一期新鲜出炉的散发着油墨香味的《铜钵风》,继续读着距离最近的文学,继续幻想着我的文学梦。

初二上学期,在一次全校现场作文大赛中,我获得了一等奖。那篇写在方格信纸上的作文被老师贴在公告栏里。语文老师越来越喜欢在课堂上念我的作文,在她眼里,我俨然已经跨进了文学的门槛。我试着写诗,像文学社的那些学长学姐一样,表达着青春懵懂的情愫。那年暑假,我和一群同学登上了铜钵山,去寻找传说中的方竹子。就在他们为发现一棵方竹子而大声欢呼时,我一个人坐在幽僻处,想象王阳明曾怎样在此侃侃而谈。我幻想终有一天,我能像罗敬亭和恽敬他们一样,徜徉山水、吟诗作对,留下我的姓名、作品和故事。我知道,以铜钵山命名的文学社,正象征着对高峰的追求,对理想的征服。

后来,文学社的社长成了镇里的一名小学教师。遗憾的是,他再没有写过一首诗。不仅是他,曾经在铜钵文学社热烈地与文学为伍的人,许多都销声匿迹,许是早已疲于生活。只是我,还在不停地写着,一步一步靠近当年的梦想。在编辑《瑞金文学》的时候,我说服当年的语文老师写了一组作品,刊登出来。她的文字依然清澈、干净,有着素淡又深远的意蕴,可惜后来再没见过她的作品。她从教几十年,无数次在学生心中撒下文学的种子,幸好我不负所愿,在文学的田野里结出了果实。

铜钵山早已不是当年道路艰险的模样了。一条水泥路修到了山顶,观光的人、瞻仰历史遗迹的人,轻易就能在山上走马观花。没有人知道,它曾是我以为这辈子都无法逾越的高峰。但我终究翻越了它,以文学的形式。

作者:朝颜,本名钟秀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西作家协会常务理事,鲁迅文学院、中国文联文艺研修院高研班毕业,参加中国作协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作品见《人民文学》《青年文学》等刊,入选《21世纪散文年选》等选本,有作品译介到国外。获骏马奖、《民族文学》年度奖、东坡诗文奖、丁玲文学奖、三毛散文奖、谷雨文学奖、江西文艺创作奖等奖项。出版散文集《天空下的麦菜岭》《陪审员手记》《赣地风流》《古陂的舞者》《父亲的大海和太阳》《河流漫过日常》《陈酿的光阴》等。

图源:神笔P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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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江苏莫愁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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