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花了半辈子心血,把儿子培养成硕士,结果他一转头娶了个宠物店店员。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花了半辈子心血,把儿子培养成硕士,结果他一转头娶了个宠物店店员。
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这个女人,比我儿子整整大了5岁。
两个人一见钟情,1个月内完成了领证,连孩子都怀上了。
这一系列操作,让我措手不及。
儿子红着眼冲我嚷嚷:“年龄、学历,都不是障碍,我们是真爱!”
既然你们是真爱,那就搬出我家,自力更生吧。
很快,儿子就后悔了……
01.
江望,我那宝贝儿子,递给我一张票,说是公司发的,能去电视台看《爱心调解》节目现场。
他对我说:“您退休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凑个热闹。”
因为房产过户的事,江望已经很久没跟我主动搭话了。
我立刻就答应了。
《爱心调解》在我们这儿可火了,大家都爱看。
不想让江望丢面子,我头一回花钱去理发店弄了弄头发,还翻出了平时舍不得穿的绸缎旗袍。
换乘了三趟公交,我准时到达了电视台,按照江望的指示找到了工作人员小杜。
“怎么这么迟?”小伙子脸色有点难看,“要是耽误了节目,你们负责吗?”
我心里纳闷,时间我记得清清楚楚啊,但也不好多问,只能尴尬地笑笑。
他把我领到一个小房间,叮嘱我不要乱跑,然后就板着脸离开了。
我一个人等了半小时,正纳闷呢,他急匆匆地进来了,“轮到你了,跟我来!”
我以为是带我去观众席,结果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大红门前。
小杜掀开厚重的门帘,一个劲儿催我:“快点,上去!”我几乎是被推着走进了那扇门。
眼前突然亮堂起来,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舞台上。
与此同时,男主持人的声音高亢地响起:“接下来,我们请出江先生的母亲,莫女士的婆婆,李曼妮女士!”
瞬间,无数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一道强烈的追光打在我身上。
我被光线刺得眯起了眼睛,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突然有人扶住了我的手,江望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低声对我说:“妈,昭昭要打掉孩子离婚,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您公开给她道歉。我真的没办法,您就帮帮我。”
“所以……你故意骗我来这里?”我又惊又气,转身就想走。
“不,我不去!”
“妈!”
他紧咬着牙,一脸的痛苦和坚决。
“您要是现在走了,我们母子的情分今天就结束了!”
我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我静静地占据了舞台边的一个孤零零的座位。
正对面,江望和他媳妇莫昭肩并肩坐着。
江望低垂着脑袋,不敢与我对视。
莫昭挺着大肚子,同样不朝我这边看,她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主持人满怀激情地念着开场白。
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隐约看到台上还坐着两位嘉宾,以及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主持人结束开场白后,一个帅气的转身,目光投向了莫昭。
“莫女士,今天的节目是受您丈夫之托,来调解您二位夫妻间的矛盾。请问莫女士,您有什么想要表达的吗?”
在众人的注视下,莫昭停顿了两秒,然后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深沉的悲伤。
“我想离婚。”
这话一出口,全场立刻沸腾起来。
毕竟,她现在可是怀有八个月身孕。
新生命即将到来之际,本应是作为母亲最幸福、最期待的时刻,哪个女人会在这个时候想要离婚呢?
我静静地观察着今天的莫昭。
平时最注重打扮的她,今天却穿得格外朴素,脸上一点妆都没有,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看起来苍白无力,惹人心疼。
“江先生,您想和您的妻子离婚吗?”
江望低着头,轻声说道,“不想。”
主持人眉毛一挑,“看来,问题出在妻子这边?莫女士,您有什么非离婚不可的理由吗?”
“有。”莫昭抬起下巴,声音带着哽咽。
“请说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却沉默了,眼眶却越来越红,显然受了极大的委屈。
现场一片寂静,她始终没有开口。
嘉宾一是一位心理学家,他温和地笑着说道。
“莫女士,今天我们都是来支持您的!有什么委屈,或者平时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当着您丈夫、您婆婆,以及在场所有人的面,勇敢地说出来。”
嘉宾二是一位以犀利吐槽著称的小网红,她直截了当地大声说,“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肿,大胆说出来就是了,来,我们给莫女士一点掌声!”
台下的掌声随即响起。
莫昭似乎受到了鼓舞,咬了咬嘴唇,目光远远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深呼吸了几下,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我不想再和我的婆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瞬间,现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02.
在众人的激励声中,莫昭对我这个所谓的恶婆婆发起了一连串的指责。
“当我和小江刚开始交往时,她就极力反对我们。我明白,她觉得我年纪比小江大,工作不够体面,我是个孤儿,认为我配不上她的儿子!”
“从小到大,我一直努力生活,认真工作,只想要一个普通而简单的家庭,这难道有错吗?”
“我也想有钱去补习,也想有个高学历和好工作,也想有父母和幸福的原生家庭,但我是个孤儿,这些并不是我能选择的!”
她的声音逐渐带着哭腔。
她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既无助又可怜,但她的嘴唇紧闭,显示出她决心反抗命运的不公。
这是一个既可怜又坚强的女性形象。
在场的每个人都露出了深深的同情。
“李阿姨,您当初是不是反对他们?”
主持人突然转向我,目光锐利地盯着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是的。
去年,江望第一次带她回家时,我确实表示了反对。
那时江望刚刚硕士毕业,经过激烈的竞争进入了一家研究所。
25岁的他,正是应该在事业上大展宏图的时候,他却突然带着莫昭回来,说要结婚。
我很震惊。
江望从小性格内向,不擅长社交,这些年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可能突然就和一个女人走到结婚的地步。
而且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
我仔细打量着莫昭。
她有六分姿色,身材匀称,穿着精致的短裙。
她的妆容很浓,睫毛厚重得像小扇子,脸和脖子颜色不一致。
后来我了解到,莫昭已经30岁,比江望大五岁,是一家宠物店的员工。
那是江望下班必经之路的店。
他们相识是因为一只大狗突然冲出来要咬江望,莫昭追出来却摔进了他的怀里。
半个月后,两人确定了关系。
一个月后,莫昭去丽江参加同学的婚礼,邀请江望陪同。
回来的第三天,江望把她带回了家,说要结婚。
我反对这么快就结婚。
我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们,结婚是大事,建议他们先相处一段时间。
江望坐在一旁,脸红红的,说话吞吞吐吐。
“妈,我不能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莫昭带着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她直视我的眼神。
女人三十并不算大,但那一刻,我从她的眼睛里,竟然看出了一些不匹配的沧桑感。
还有一丝淡淡的不屑。
两个月后,江望告诉我,莫昭怀孕了。
他的表情既心虚又为难。
“妈,昭昭是个孤儿,我们不能欺负她。”
不久,两人举行了婚礼。
……
“李阿姨,请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我抬头,深吸了一口气。
“是的,我曾经反对,是反对他们仓促结婚——”
“好了!”主持人干脆地打断了我,“你不用急着找借口,我只是简单确认一下。”
我一愣,“我不是急着找借口,只是想说出我当时的想法。”
主持人脸上闪过不耐烦,声音中带着一丝强硬。
“为了避免双方争吵,我们让一方先说完可以吗?不管你的想法是因为儿媳年纪大,工作不体面,还是不喜欢她孤儿的身份,都没关系,一会自然会给你解释的时间。”
网红嘉宾双臂交叉,冷冷地插了几句。
“年纪大怎么了?孤儿怎么了?大清不是早就亡了吗?”
心理学家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老人有这样的想法很常见,这本质上是一种内心的缺失,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希望通过某种控制来证明自己的权威。”
台下的观众小声讨论起来,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仿佛在看一个不近人情的老古董。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麦克风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江望对岸,他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低声向莫昭安慰。
主持人的声音清晰有力地响起。
“看来你们这对小夫妻的婚姻之路也是历经波折,但莫女士,既然已经结为连理,为何又想要分开呢?你和婆婆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昭深呼吸,脸上流露出悲伤,用一种心如死灰的语气开口。
“你们有没有经历过怀孕时只能吃水煮白菜,非得等到丈夫下班才能吃到肉?”
“你们有没有在四十度高温下被禁止开空调?”
“你们有没有洗澡超过五分钟就被婆婆在外面关掉热水?”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但还是咬紧牙关继续说:
“因为怀疑我怀的是女孩,她就威胁要我打掉孩子!”
“我不同意,她竟然下毒毒死了我的狗!”
“这样的婆婆,你们能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吗?”
现场一片哗然。
如果之前大家因为我反对儿子的婚姻而有所指责,那么现在,每个人的目光都像利剑一样刺向我。
一瞬间,我成了众人唾弃的目标。
我的手指微微颤抖。
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法相信竟然有人如此颠倒黑白!
江望和莫昭结婚后,搬进了这套两室一厅的住所。
莫昭怀孕后辞职,江望工作繁忙经常加班,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和莫昭两人在家。
考虑到她没有娘家,又怀了孕,我想方设法给她补充营养。
新鲜的鱼虾,大骨头汤,新鲜水果不断供应。
但她吃得并不多。
我以为她对我当初反对结婚心存芥蒂,就和她坦诚相对地谈了一次。
她靠在沙发上,笑着说:“妈,您想多了,我怎么会介意呢?您也是为了我们好。我只是以前因为一些原因发过誓,如果怀孕就要吃素。”
我有些担心,“但你怀孕吃素,恐怕会营养不良啊。”
她想了想,“那这样,我平常不吃,您也别做,等小江晚上回家的时候我跟着吃点。”
于是,我每天就在江望回家那顿饭,尽量多准备些菜。
四十度不开空调,是因为那次她发烧喊冷自己把空调关了,我一直在她身边照顾,也陪着她一起忍受炎热。
洗澡关热水,是因为热水器突然出现故障,水烫得吓人,我只好在外面先把热水关了,让她赶紧洗完出来。
至于她结婚时带来的那条狗,是因为她经常关着房门吃外卖,那天不知道让狗吃了什么东西,突然翻着白眼四肢抽搐死了。
这些事,都有原因!
莫昭却一脸委屈无助,颠倒是非地说了出来!
退休前,我多年担任市重点小学语文教研主任,对人对事也算有些经验。
当初见到莫昭第一眼,就觉得她眼神里承载着太多沉重的东西。
但我非常害怕自己倚老卖老,固执偏见,总是劝自己年轻人有自己的世界。
不要干涉,不要参与。
甚至发现她的秘密后,我考虑到她身世可怜,也只是侧面劝说希望她迷途知返。
却没想到,就因为一时的善良,一时的心软,竟让自己先成了众矢之的!
03.
江望震惊又怨愤地看着我,“妈!原来我不在家的时候您都是这样对昭昭?她毕竟怀着您的孙子啊!”
主持人毫不掩饰地投来鄙夷的目光。
“你也是个女人,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对待另一个女人?”
网红嘉宾仰头“哈哈”几声,“是女孩就要打掉?你们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心理学家摇头,一针见血地揭露我的黑暗心理。
“你想把以前当媳妇受过的苦,都同样复制到你儿媳身上,这不仅是心理问题,更是个人道德品质问题!”
观众们抢着话筒义愤填膺地发表观点:
“你看看你穿的什么衣服,再看看你儿媳穿的什么衣服!现在这个社会,还有儿媳比婆婆穿的朴素的?”
“坏人变老了!”
“你要当众向你儿媳道歉!”
整个摄制现场,像烧开的锅,沸腾到了极点。
莫昭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一手轻轻捂着脸,双肩耸动,眼泪滴滴落在桌上,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马上支撑不住要倒下去。
江望红着眼眶,愧疚又心疼地扶住了她。
她虚弱地将头靠在江望肩膀上,轻轻吐着气。
在一片冷嘲热讽和尖锐指责的包围下,我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准备发言。
刚要开口,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我立刻意识到,我的低血糖又犯了。
今天为了赶公交车去做头发,连晚饭都忘了吃。
我的低血糖问题很严重,最严重的一次,我直接摔倒在地,头破血流,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李阿姨,您儿媳刚才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主持人又问了一遍。
我勉强用手撑着额头,竭力想要发出声音,但身体却像被千斤重担压着,动弹不得。
“李阿姨,您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吧?您儿媳今天要离婚,我建议您最好先向莫女士道个歉,否则您儿子家庭破裂,您就是最直接的责任人!”主持人的话语铿锵有力,赢得了台下一片掌声。
我紧紧盯着江望的方向。
他正抬头看着我。
我心中一喜,艰难地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的眉心。
每次我低血糖发作说不出话时,对江望做这个动作,他立刻就会明白,给我拿水或者备用糖。
此刻,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微微一跳,停顿了一秒,然后又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主持人见我不说话,转头问江望。
“江先生,要不你劝劝你妈道个歉?”
江望低着头,小声说:“我妈已经知道错了,她现在不说话也不争辩,要不——”
网红嘉宾“嗤”的一声打断了他。
“不说话就是道歉?多少家庭因为丈夫的不作为,让自己的妻子备受屈辱!”
台下观众纷纷点头。
心理学家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动作,“李女士,你刚才和儿子之间的小动作,是在传递什么信息?在台上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江望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莫昭突然轻轻笑了。
她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愤怒地开口:
“这是因为她看到江望搂着我,吃醋了。”
“我是孤儿,不知道别人家的母子关系怎么相处,但在我们这个家里,只要江望和我有一点亲密举动,婆婆就脸色难看,想方设法把他叫走。我甚至觉得——”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觉得什么?”主持人追问。
“觉得江望不是我的丈夫,而是她的丈夫!”
现场“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台下观众议论纷纷,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异样的鄙视。
“我知道!这是恋子情结对吧?”网红嘉宾转头问心理学家。
心理学家缓缓点头,侃侃而谈。
“李女士中年丧夫,独自拉扯儿子长大,从她反对儿子结婚,到对莫女士的所作所为这些细节看,的确有可能把对丈夫的情感依赖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
“江先生,你平时有察觉到你母亲的态度有问题吗?”
大家都看向江望,等待他的回答。
江望却低着头,久久不作声。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冲到台中央,“扑通”一声向我跪下,嘶声喊道:
“妈,为了您儿子的幸福,为了还没出世的孙子,您就给昭昭道个歉吧!”
全场哗然。
……
我缓缓坐直了身体。
这是第一次,我硬撑着熬过了低血糖带来的身体反应。
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身体的痛,污蔑的痛,背叛的痛。
百口莫辩的痛,千人所指的痛。
原来熬过去了,不过如此啊!
此刻,我一一扫过所有人的脸,最后落在了江望和莫昭的脸上。
江望嘴唇轻颤,目光哀求地看着我。
莫昭直直与我对视,眼神里全是得意和挑衅。
我笑了,终于说出上台以来第一句完整的话。
“莫昭肚子怀的是不是我孙子不知道。”
“至于道歉就更不可能了。”
“毕竟,对于生过两个孩子却弃而不养的人来说,她还没有资格!”
全场骤然安静。
江望面露疑惑地看着我。
而一旁,莫昭的瞳孔倏地瞪大,惊恐一点点溢了出来。
我身子轻轻后靠,静静看着他们。
刚才生死挣扎间,我突然想通一件事。
我决定,儿子儿媳都不要了。
“你在胡扯什么!”莫昭突然大叫起来。
她情绪激动地一手撑着肚子,另一手指着我,说:“我正怀着孩子呢,哪里来的两个孩子?你这是在诬陷我!主持人,这是她这种人的惯用手段,编造谎言来转移话题,你们可别被她骗了!”
她说完,身体摇摇晃晃,看起来气得快要晕倒。
江望赶紧冲过去扶住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主持人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冷静下来,然后转向我,冷冷地说:
“李阿姨,我们因为您年纪大才尊称您一声阿姨,您可能习惯了随口乱说,但年纪大并不是免罪的金牌,公开造谣诽谤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江望眼睛红红地朝我喊:“妈!让你道个歉就这么难吗?昭昭也是我们的家人,还怀着孩子,您从小教育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您现在怎么能这样狠心诬陷她,你,你……”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台下有观众大声附和。
一时间,议论声和指责声像海浪一样此起彼伏。
主持人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好话只说到这里,李阿姨,请您接下来好自为之。现在,您可以发言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目光中充满了愤怒、鄙视,还有不屑和嘲讽,好像都在等着看我如何狡辩。
“有糖水吗?”我问主持人。
主持人一愣,皱起了眉头,“这是录制节目的现场,您不要再转移话题。”
我闭上眼睛,说,“刚才,我低血糖发作,差点在台上晕倒,现在需要一点糖水,你们也不想我在这里出事吧?”
所有人都冷冷地看着我,没人当真,也没人相信,显然都认为这又是我在故弄玄虚。
“奶奶!我有饮料给你喝。”观众席中,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一个圆脸的小女孩高举着一瓶冰糖雪梨,想要递给我。
旁边的妈妈拉了她一下,但她不管不顾,甩着两根小辫子跑上前来。
“奶奶,这是甜的,我送给你。”
我眼睛一热,接过她手中的饮料,拧开瓶盖喝了两大口。
“谢谢你,奶奶现在好多了。”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下去了,旁边的妈妈似乎低声责备了一句。
“可是你不是告诉我要尊重老人吗?”
小女孩的声音不大不小,在现场回响。
主持人显得有点不耐烦,他开口了。
“行了,李阿姨,咱们时间宝贵,能开始了吗?”
我点点头,回答说:“行。”
“那咱们就逐个来。您对刚才您儿子儿媳的指控,有何回应?”
“好的,咱们就逐个来。”
我轻轻抿了抿嘴唇,平静地说道:“每一件事确实发生过,但她嘴里说出来的,全都是谎言!”
网红嘉宾冷笑了一声。
“这就是你磨蹭半天想出的招?一句都是假的就想洗白自己?”
我掏出手机,向全场展示了一下。
“这里有我和莫昭的对话录音,我现在就放给大家听。”
04.
没等主持人反应过来,我就点开了播放,将手机对准了衣服上的麦克风,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昭昭,我在菜市场,今天的排骨不错,你想吃排骨藕汤还是红烧排骨?】
【哎呀妈,我不是说我不吃荤吗?你能不能别每次都问!】
后面那句是莫昭不耐烦的声音。
全场安静了几秒钟。
莫昭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突然站起来大声说:
“你明明知道我那时候孕吐吃不下东西,心情烦躁,偏偏在微信留下这个对话,你真是,心机好深!”
台下有观众犹豫地点了点头。
心理学家微微一笑,适时解释道:“早期妊娠期间孕妇确实没有食欲,又因为内分泌变化心情烦躁,这是可以理解的。”
网红嘉宾讽刺地笑了起来,“两句录音能证明什么?现在AI什么做不出?谁知道是真是假!”
我转过头,看向一直插科打诨的女网红。
“莫昭刚才自己承认了这是她的声音,你没看到吗?”
女网红一愣,脸色一白,强行解释说:“我评价AI能模拟录音对话这件事,也没说你这个就一定是假的。”
台下有人皱起了眉头,显然对她的话不认同。
我没再理她,继续说道。
“她控诉我的还有什么?哦,天热不准她开空调,不准她洗澡时间太长,还有,毒死了她的狗,对吧?”
主持人挑了挑眉毛,暗含讥讽地问:
“难道这些您也有语音对话,特意留存了证据?李阿姨,这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
我冲他笑了笑。
“这些在家里发生的事,语言对话还真没有,不过,我们家里安了摄像头,我不介意放到大屏幕上让大家看看当时的实际情况。”
对面,莫昭突然低头对江望说了几句什么。
江望立刻站起来,大声说:“妈,这是个人隐私,我不同意把家里的摄像头公开放出来!”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三十五岁开始独自拉扯大的儿子,沉声说道:
“你如果没忘,房子的户主是我,也就是说,我说可以就可以。”
江望又急又怒,粗声道:“妈!你真是糊涂!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我闭了闭眼,暗自平复了一下,将手机交给工作人员操作。
很快,大屏幕上出现了我的手机界面。
我抬头看去,微微怔住。
手机屏保照片被放大,一下显得很是醒目。
是年轻些的我和少年江望坐在江边的合照。
两人被风吹得发丝凌乱,但都对着镜头笑得无比灿烂。
舞台对面,江望直直站着,目光定定看着大屏幕,脸上情绪有些复杂。
我平静地划开了手机。
照片骤然消失。
当着全场人的面,我进入监控APP,思索片刻,根据日期检索依次调出三段视频。
画面一出现:
莫昭盖着薄毯躺在沙发上,我在一旁给她量体温。
她突然皱眉,伸手拿起遥控器按了下,随后扔在地上。
【今天40度,你不开空调盖毯子会中暑,要不别关了,我把温度调高点?】
【能不能别烦我!】
我进厨房后,江望拿着包开门进来。
【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不开空调?】
【你妈关了,嫌浪费电!】
【那怎么行?我去跟妈说。】
【算了,你回来她自然会开,说了她还生气。】
全场哑然。
江望震惊地看向莫昭。
莫昭紧紧咬着唇,脸色苍白。
我面无表情,点开另一段。
画面二出现:
卫生间里传来尖叫,我急匆匆跑到门口。
【怎么了?没事吧?】
【热水器坏了!调不了温度,水烫死了!】
【那我先把热水关了,你赶紧穿衣服出来。】
【快点快点!】
台下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主持人瞪大眼睛盯着屏幕,身形有些僵直。
我淡淡地问:“还有一段,继续放吗?”
“别放了!视频都是断章取义!都是AI!”
莫昭气急败坏嚷了起来,站起身,似乎要冲过来抢我的手机。
江望忽然伸手,拉住了她。
莫昭转头,愤怒地对着他喊,“连你也不相信我?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啊,连你也不帮我?”
“放吧。”江望低声说。
“放!都放出来!”
台下有观众大声喊。
我自然从善如流,麻利地点开了第三段画面:
卧室门突然撞开,莫昭抱着一只浑身抖动的泰迪快步走出来,一下递到我手上。
【你快看看,狗是不是中毒了?】
【抽得这么厉害,像是噎住了,它刚吃什么了?】
【鸭骨,啊,水果!】
视频里,虽然我极力按压,狗挣扎没一会,四肢垂落不动了。
……
我关了手机。
全场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观众席中传来了低语:
“原来她这是反咬一口啊……”
就像水滴溅入热油中,议论声突然变得细密而密集。
“真是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差点被她蒙蔽了!”
“这儿媳看起来挺单纯的,没想到背地里这么多心眼。”
“幸好婆婆有证据,不然被儿子儿媳这么诬陷,估计得气死!”
“这家的儿子也太糊涂了,从头到尾被那女的耍得团团转,还跪着逼他妈道歉。”
“但你刚才不是说婆婆看起来挺恶毒的吗?”
“这种家务事外人哪能说得清,而且通常不都是婆婆欺负儿媳吗?”
“通常?通常的就是对的吗?”
“……”
台上的女网红和心理学家,此刻脸色都不太好。
主持人更是紧抿着嘴,迟迟没有说话。
他们脸上都带着震惊和尴尬。
毕竟从一开始,他们的语气和态度,都是站在道德高地来审视我。
好像我已经成了莫昭口中的恶婆婆。
而现在,无可辩驳的证据摆在面前,就像一巴掌打在了他们脸上。
过了一会儿,主持人抬起头,没有看我,而是看向了莫昭。
对面的莫昭,紧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躲闪和慌乱。
旁边的江望呆坐着,目光呆滞。
“莫昭女士!”主持人大声说道。
“很明显,你刚才的话是在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我们所有人都差点被你骗了,你知不知道这种欺骗行为是令人不齿的!”
主持人最后几个字说得铿锵有力,威严得像个公正无私的法官。
女网红带头鼓掌。
“说得好!我真的不明白现在社会上的人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多些包容和友善呢?”
我看着她,好奇地问:
“但刚才说退一步乳腺增生,忍一步暖巢囊肿的也是你。所以是进是退,完全取决于事情是否对自己有利,对吗?”
女网红脸色一僵,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来。
场面有些尴尬。心理学家笑了笑,和蔼地说:
“婆媳问题是个千年难题,本来也不是我们现场短短两个小时就能解决的。俗话说,婆媳婆媳,十年看婆,十年看媳,本质上,你们还是一家人,我们外人,也只能尽量做到帮你们从客观角度分析问题。”
我冷冷地反问:“你所谓的客观角度,就是在我还没开口之前,分析我是通过控制儿媳来证明自己的权威,甚至直接断定我有恋子情结?”
心理学家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就是分析,是抽丝剥茧的过程。”
我冷冷地看着台上这几个人。
变脸真快啊!
好像刚才一直理直气壮地指责我的不是他们。
“妈,对不起,刚才是我——”江望艰难地看着我说。
“莫昭。”
我直接打断了他,目光直视莫昭,不理会江望。
莫昭的眼皮颤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与我对视。
我心中感慨,这些年看人的眼光没错。
莫昭,并不是个容易崩溃的人。
我缓缓开口。
“莫昭,你之所以做这一切,该不会都是为了那件东西吧……”
莫昭轻咬着嘴唇,没有马上回答我的提问。
我明白,她在思考,在观察,在做出选择。
她可能没有高学历,也没有过人的才智,但有些人就是能在生活中积累感知,提炼经验,这种感知经验,比江望那种所谓的聪明,来得更加直接,更加有效。
我静静地等待着。
全场的人也都沉默着,静静地等待着。
某个瞬间,她做出了决定。
05.
“对!我就是为了房子!”
她突然站起来,仿佛不顾一切,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两室的房子,三个大人住,本来就挤得慌,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住哪儿?”
“房子是江望爸爸留下的,本来就有他的份,但现在名字只有你一个人,为了孩子将来上学,我们求你改名,你却不同意。换个名字而已,又不是不让你住,不就是一套九十平米的小房子吗,有必要防我防得这么紧吗?”
“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和谐,我承认我夸大了事实,我自私、下贱、我坏透了,我现在向您道歉。但我只是为我们和江望的小家!为了我的孩子!”
“事到如今我愿意承担后果,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把我抓走吧!这个孩子我会打掉,我不能让他一出生,就背负这样一个耻辱的母亲!”
她一口气哭着说完,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江望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急忙过去安慰,仍然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两个月前,江望突然提出让我把房子过户给他。
我没有答应。
丈夫在我三十五岁那年因公去世,这套房子是他单位给的抚恤金。
房子虽然不大,但位于市中心学区房,市场价四百七十万,并不是莫昭口中的“不过一套小房子”。
百年之后,房子迟早会给他们,但不是现在。
即使给,我也要确保安全地给。
因为我没有答应过户,莫昭一气之下搬出去租房住,江望也好长时间没有主动和我说话。
事实上,我早就存了一笔婚房钱,存的是定期。
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急着结婚,钱到期时已经是结婚三个月后了。
本来想给他们一个惊喜,但因为一件事,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莫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捂着肚子,看起来很狼狈。
江望的脸紧绷着,手握拳又松开,终于,慢慢弯腰,从包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莫昭。
莫昭看着他,红着眼睛,委屈地接过来。
我看着莫昭手中的那瓶饮料发愣。
原来,他有啊……
江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朝我看过来,脸上露出明显的尴尬。
我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这时,主持人开口了。
“莫女士的话说得有点过了,你的问题,是你们的家事和个人道德问题,还构不成犯罪,也别提打掉孩子的话。你既然已经向你婆婆道歉了,剩下的,就是获得她的原谅。”
心理学家点头,“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确实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甚至不惜违背道德,法律。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看到的是表面的问题,但有多少问题,是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呢!”
女网红开玩笑说:“我如果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让我杀人都可能!”
台下响起议论声,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现场的气氛变了,似乎已经转而讨论母亲为孩子应该做出何种程度的牺牲了。
主持人转头问我:
“李阿姨,儿媳刚才已经向您公开道歉了,您愿意接受吗?”
江望和莫昭都抬头看向我,面容僵硬,透着一丝紧张。
我顿了两秒,平静地说:
“虽然我不认为她刚才的道歉有多真诚,但我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浪费过多时间。”
此话一出,江望轻轻松了口气。
莫昭似笑非笑地对我扬起了唇角。
我看着她,也笑了笑。
主持人明显轻松起来,仿佛终于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好了,今天的节目虽然有波折,也算圆满解决了一个家庭矛盾,剩下的——”
“等一下。”我打断了他。
主持人不明所以地看向我。
我笑着说:“不是说一件件来吗?解决了她诬陷我的事,接下来,是不是该说另外一件事了?”
“另外一件事?”主持人皱眉,“什么事?”
我看向莫昭,她唇角的笑容还没下去。
“关于她生过两个孩子,弃而不养,却从未告知自己丈夫的事。”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大伙儿都瞪圆了眼睛盯着我。
好像不明白,明明我在这场婆媳大战中已经占了优势,为啥还要说这种胡编乱造的话,给自己挖坑?
主持人眉头一皱,语重心长地说:
“李阿姨,我们知道您心里可能有些不满,但不是什么事都得以牙还牙。恶言伤人,也会伤到自己。我得提醒您,莫女士现在可是怀着您的孙子呢。”
“妈!”江望抿着嘴,低声说。
“咱们有什么话回家再说行吗?我保证让昭昭好好给您道歉。您在这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家丑就别外扬了。”
我忍不住笑了。
“江望,你现在不想家丑外扬,可今天不就是你把我骗来的,先把家丑公之于众的吗?”
台下议论纷纷。
“不会吧,婆婆是被骗来的?她一开始不知道要上节目?”
“还有这样的儿子?被诬陷还被儿子骗来当众给儿媳道歉,这当妈的得多难受!”
“你看他给自己老婆拿了瓶饮料,可他妈刚才说低血糖求助的时候,儿子却没动!”
细碎的声音传到台上,江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无助地看向我。
就像他从小到大每次遇到困难时向我求助那样。
我拿起桌上的冰糖雪梨,慢慢喝了一口。
不再看他。
“可以继续说了吗?”我问主持人。
主持人一时语塞,看向台侧的导演。
导演似乎也在犹豫。
这个节目到现在时长还不够,但又担心如果我胡说八道,播出后会影响节目的声誉。
女网红摇了摇头。
“那就让观众来决定吧!”
导演眼睛一亮,对主持人点头。
主持人心领神会,转身对着观众席大声说:
“我们节目一直秉持客观、公正的态度,愿意给每个人发声的机会。但接下来,大家可能会看到谎言和扭曲的人性。现在,是否同意李阿姨继续说下去,我们把决定权交给观众,由你们来决定。”
我微微皱眉看向观众席。
今天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会有大暴雨。
刚才,他们中已经有人开始准备离开了。
我默默地想,如果天意如此,那就不强求。
06.
“我想听阿姨说!”
观众席中,有个年轻女孩突然站了起来。
“她刚才说的所有话,都有理有据,我相信这个阿姨不会无中生有!”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也站了起来。
“我也愿意听。我承认刚才对阿姨有偏见,是我狭隘了,现在她的儿子不相信她,我愿意相信一次!”
六十岁左右的大爷站了起来,声音洪亮。
“节目既然要公正,就必须给每个人充分说话的机会。这位同志面对诬陷指责没有气急败坏恶言伤人,我相信她接下来也不会。”
刚送饮料的小女孩妈妈慢慢站了起来,她脸微微泛红,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我也同意。我自己是儿媳的立场,所以先入为主了,但女儿的话提醒了我,尊老爱幼自古是美德,我们不该以年龄、立场来划分善恶。”
“同意!”
“我也同意!”
“让她说,我们听!”
越来越多的观众表态。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又放下了,坐直身子,摆出了认真倾听的样子。
男女老少一双双眼睛,都认真注视着我。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
一股暖流从内心深处涌起,意外又感动。
眼眶骤热时,有刹那恍惚。
仿佛眼前这一幕在我过往五十六岁的生命中曾出现过。
有些遥远,有些模糊。
“李阿姨,您请讲。”主持人那机械般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第一眼就望向对面的莫昭。
她微微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脸上的表情似乎风轻云淡,但那几乎要掐进肉里的指甲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虑。
她做出了判断,认为我在虚张声势。
“让我给大家讲个故事。”我慢慢地开口。
“有一天,一位婆婆为儿子准备的购房资金到期了,她很高兴,打算悄悄地给儿子和儿媳一个惊喜。但意外的是,她发现儿媳的名字和老家都与之前所说的完全不同。”
“婆婆担心自己的儿子,又害怕错怪了儿媳,于是决定自己先查清楚。”
“上个月,她去了系统显示的偏远小山村,没想到一拿出照片,村民们立刻喊出了一个名字:陈兰。”
对面的莫昭突然激动起来,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工作人员迅速跑过去,询问是否需要送医院。
莫昭紧咬着嘴唇,连连点头。
江望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妻子的紧急情况,突然转头问她:“你叫陈兰?”
莫昭的表情一僵,愤怒地喊道:“你胡说什么?她在编故事,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工作人员问:“还是送医院吧?”
“不用,没那么严重。”江望摇头,脸色阴沉,“有问题我自己承担。”
到这里,现场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一些端倪。
突然间,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连偶尔看手机的人也放下了手机,全神贯注地看向台上。
我平静地说:“既然已经开口,我就会说完。你可以选择去医院,或者留在这里听我讲。”
莫昭狠狠地盯着我,眼睛血红,咬着牙说:
“好,我今天就留在这里,看你如何编造!我冤枉了你,现在就让你报复回来!我认了!大不了打掉孩子离婚,一拍两散!反正这本来就是你的目的!”
我没有再理会她,继续说: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问村民陈霞是谁。他们立刻说,那是那对傻双胞胎的亲妈。很快,我见到了他们口中的傻双胞胎。”
“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第一眼看到那两个孩子的情景。他们在猪圈里,靠在一只猪身上玩小石子。蓬头垢面,衣服破旧,十岁的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们呆滞的眼神,不是天生愚笨的呆,而是封闭、空洞、无人教导的呆。”
“村民告诉我,陈兰从小就跟着外婆长大,十几岁就出去打工,二十岁那年突然大着肚子回来,生下两个孩子后又消失了。后来外婆眼睛瞎了,村民帮忙喂饭养大,但也只能做到喂饭,其他的就不管了。”
“所以,那对傻双胞胎……其实并不傻,他们只是没有妈妈。”
我说完后,现场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声音,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些许沉重。
毕竟,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听到这么悲惨的事了。
尤其是发生在孩子身上。
连主持人和两位嘉宾也陷入了沉默。
莫昭的头低着,看不见她的表情,垂在额前的两缕发丝在微微晃动。
身体似乎在轻轻颤抖,以至于她不得不伸出双臂,环抱住自己。
“妈妈,不是每个小朋友都有妈妈吗?”
一个天真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刚才送饮料的小女孩。
因为太过安静,声音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唔,有的小朋友没那么幸运。”妈妈小声回答。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他们真可怜,像草儿一样,连最爱他们的妈妈都没有。”
“放你妈的狗屁!谁说他们可怜?谁说他们没有妈妈!”
对面,莫昭猛地站起,双目怒睁,恶狠狠地瞪着台下的小女孩。
小女孩吓得一个哆嗦,往妈妈怀里钻。
大家震惊地看着这个台上状似癫狂的女人。
她此刻面容扭曲狰狞,与刚才可怜委屈的模样截然不同。
最关键的是,她短短两句话里,透露出太多信息。
气氛凝固了两秒,主持人义正言辞的声音首先响起。
“莫女士,请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是录制现场,不是你家!”
女网红眨了眨眼,“她刚才是不是……承认了?”
心理学家兴奋地点头,“不错,她刚才的表现,就像某种应激反应,被戳中长久埋在内心深处某个点,下意识反抗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莫昭愣愣地站在那里。
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刚喊出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
她扭头看向江望,慌乱解释:“小江,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也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现在怀孕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就是觉得那两个孩子可怜,你别误会!”
江望脸色阴沉,眼神中溢满愤怒和难以置信,一句一问:
“所以我妈说的都是真的?”
“你真的有过两个孩子?”
“你一直在骗我,说我是你的初恋,初次,都是假的?”
女网红“噗呲”笑了一下,小声道:“这也能信。”
“啪!”
江望一巴掌狠狠扇在莫昭脸上。
“啪啪!”又朝着自己连扇两下。
他猩红着眼,低声怒吼,“我为了你,为了让你消气,连我妈刚才犯病都狠下心没理,原来你竟然是这么个贱货!”
莫昭被打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骤然暴怒,嘶喊:
“对!我是贱货!我十恶不赦!”
“你们这些人不过就是投了个好胎,我要是命好,我要有父有母生在城里,我也活得干干净净,堂堂正正,我的孩子也是宝贝,也是公主!”
“我不过想得到一点你们早就有了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指责我!”
“你们凭什么高高在上!”
最后一个“上”字,带着怨愤,带着诘问,回荡在偌大的演播间。
所有人沉默着。
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
眼前的女人,虚伪、贪婪、甚至卑劣。
可她也可怜、可悲,背负了许多常人不曾经历过的沉重。
07.
“不,苦难从来不是借口。”
我一字一顿。
刚从山里回来,我并没有立刻揭穿那件事。
首先,莫昭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其次,我自己也在犹豫,也在思考。
跟很多人比起来,莫昭算是不幸的。
可能她经历了一些事,让她不得不生下两个孩子,不得不离开。
她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生活,虽然带着谎言,但可能更懂得感恩,懂得珍惜。
我甚至想过,只要他们幸福,我可以资助那两个孩子。
就在那时,江望提出了房子过户的事。
我当然不可能答应。
于是莫昭坚决搬了出去,江望不再主动和我说话。
我有几次想和江望谈谈,但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直到今天,他把我骗到了这里。
莫昭瞪着我,冷笑道:
“得了吧,你现在当然轻松了!你经历过苦难吗?你知道不幸的人有多不幸吗?”
我沉默了一秒,点头。
“知道。”
“三十五岁时江望他爸意外去世,三十八岁大雪封路我抱着发烧的江望走了五公里到医院,四十岁我被诊断早期宫颈癌独自去做子宫切除手术,四十五岁江望在国外做交换生,我被卡车撞倒在ICU躺了二十一天……这些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幸。”
江望呆呆地看着我,眼里满是震惊和疑惑。
这些事,我一个字都没和他说过。
我继续说。
“而且我相信,不仅是我,这个现场的每个人,都一定曾经或正在经历各自人生的苦难。有时候苦难不一定轰轰烈烈,它甚至未必有实质。工作的压力、生活的琐碎、梦想的破灭、爱人的离别……但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
“无论什么时候,苦难和不幸都不是堕落的借口,更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莫昭,你因为自己的不幸感到不公,没有人比你更懂这种日子的艰难,而你偏偏,又把这种不幸复制在了你的孩子身上!”
“你,何其残忍!”
我第一次,用异常强烈的语气,对莫昭怒吼。
莫昭猛地一颤,愣了片刻,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表情复杂。
愤怒、谴责、感慨、甚至可怜可恨……
她机械地弯下腰,将脸深深埋入手掌,几秒后,指缝间溢出动物般的呜咽。
观众席发出或长或短的叹息。
这时,心理学家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地开口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真的是心理学家吗?”
他一怔,笑了,“当然,我是心理学博士。”
“那我劝你转行,你不适合做这个行业。”我冷冷地说。
“你空有理论,不顾事实,迫不及待给人贴上所谓的心理学标签。你随意地判定我是恋子情结时,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我恰好能证明自己,你轻飘飘的一个结论,会对一个母亲造成多大的伤害!”
心理学家面色僵硬,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又看向女网红。
“你为了吸引眼球,句句讽刺,歪曲强化,可自诩人间清醒的你,真的理解了生活的真相吗?恶语伤人三月寒,言语的伤害虽不致命,却足以诛心!语言的杀伤力,远比你想象的可怕!”
女网红脸色涨红,想要辩驳什么,被主持人出声打断:“李阿姨虽然不懂现在年轻人喜欢的点,但人生经验还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我或许不懂现在年轻人的世界,但无论什么时候,是非善恶的判断标准是不变的。”
我说着,转头看向主持人。
“你身为节目主持人,本应最公正客观,却在一开始就先入为主,有意无意采用误导性语言。你说年龄不是免死金牌,可年龄更不是划分对错的标准!”
这一番话讲下来,全场鸦雀无声。
我长长叹了口气,带着些许苍老和疲惫。
“抱歉,我是个老人了,又当了三十多年的老师,难免犯了爱说教的毛病。”
“我很感激今天支持我的观众,感激送我饮料的小女孩,是你们启发了我,让我看到了纵使我们在日常忙碌和琐碎中偶有偏差,却仍挡不住蓬勃的善意和希望。”
“谢谢你们!”
当我迈出电视台的大门,江望正站在街灯下低头沉思。
他一瞧见我,眼睛立刻湿润,哽咽着叫了声“妈”,然后便沉默了。
我平静地望着他,说道:
“明天我会把房子放到中介,卖掉后钱会分你一半。那是你父亲留下的,你有权得到。”
他身体微微颤抖,拼命地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声音沙哑地解释:“妈,我当时并不是不管你,我只是以为你不说话就不需要道歉,其实我一直在关注你,一旦发现情况不对,我会立刻冲过去。”
“我从没想过卖掉房子,也没想过不和你住在一起。莫昭威胁我要打掉孩子离婚,我只是一时糊涂!妈,别生气,我错了,以后我都听你的。我会和莫昭离婚,给她一笔钱让她生下孩子,然后孩子就留给你,让你享受家庭的快乐。”
我静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之前关阿姨家医院开业时,免费给你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吗?”
他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拿出手机,轻轻点了几下。
“我刚才下台,收到了你方阿姨发过来的检查结果,已经转发给你了,你自己看看吧。”
说完,我紧了紧衣服,走向夜色深处。
一分钟后,身后传来江望的尖叫:
“不可能!不可能!她骗了我!”
“啊——”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暴雨,但此刻,夜空却异常晴朗,繁星点点。
我发给江望的是一张不育症的诊断书。
他可能会崩溃,难以接受,需要安慰。
但我决定不再理会。
作为母亲,我抚养他长大,陪伴他学习、工作,再留给他一笔钱。
我想,我已经尽到了我的责任。
人总要学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是吗?
一年后,我在西藏的一所小学教书。
与孩子们一起,与朗朗的读书声一起。
眼前是辽阔的蓝天,连绵的山脉,和充满希望的笑脸。
我曾经是一线城市重点小学的优秀教师。
虽然已经退休,但身体还算健康,也不算太老。
那个繁星满天的夜晚,我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了节目现场观众们一个个站起来支持我时,那种模糊而遥远的感觉。
那是年轻时的我,和一群同样年轻的同学们,面对师范学校校长问:“愿意去西藏支教的自己站起来报名!”时,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站起来的情景。
“我愿意!”
“我也愿意!”
我短暂地在西藏支教了两年,在那里认识了同意支教的丈夫。
青春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
现在,我又回来了。
曾经青春的少女,归来已是年过半百。
每个人生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花路。
我会一步步,悲喜交加地走在自己的花路上。
毕竟——
青春与爱,永不消逝!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