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老公把一份离婚协议放在我面前,说得轻描淡写:"一套房子加二十万,算我对这段婚姻的补偿。"
离婚协议背后的爱
那天,老公把一份离婚协议放在我面前,说得轻描淡写:"一套房子加二十万,算我对这段婚姻的补偿。"
我握着那几张纸,手指微微发抖。
窗外,单位大院里的梧桐树叶子沙沙作响,仿佛在叹息。
十五年的婚姻,就这么算完了?
他不看我的眼睛,低头摆弄桌上的铜钟,那是我们结婚那年买的,走时不太准,却一直摆在客厅。
"怎么突然要离婚?"我问,声音干涩得像久未使用的老旧门锁。
"日子过久了,人心就淡了。"他这么说着,眼神却飘向窗外。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变得陌生,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我和老刘是九十年代初认识的,那年我二十三岁,在纺织厂食堂打饭。
他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个子高高的,总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工装,笑起来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每次打饭,他总是客气地说:"小鲁,给我多盛一点儿酸菜,少来点油。"
后来,单位组织联欢会,他在台上唱了一首《驿动的心》,唱得磕磕绊绊,却把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那时的他,眼里有光,像是藏着整个春天。
家里人托人打听后说他踏实,是个能当依靠的男人。
结婚那年,我们挤在厂里分的筒子楼里,热水瓶和暖水袋是新婚礼物,却也甜蜜得很。
那会儿,我们一块煮方便面都香,睡板板床都甜,连楼道里邻居家飘来的大蒜味都令人心生欢喜。
"等攒够了钱,咱们买个大冰箱。"他常这么许诺,眼里是憧憬。
可日子哪有那么顺遂,没过两年,国企改革,厂里裁员。
老刘被分流了出来,拿了几千块钱的补偿金,站在厂门口,神色恍惚。
"没事儿,咱再找,天塌不下来。"我拍拍他的肩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老刘下了岗,先是去建筑工地当小工,风吹日晒,回来时总是满身的灰。
晚上,他趴在桌上自学电工技术,额头被台灯照得发亮。
我悄悄站在他身后,看他画的那些电路图,密密麻麻,像是一张通向未来的网。
"老刘,别太拼了,注意身体。"我说,给他端来一碗刚熬好的糖水。
"趁年轻多学点,以后才有本钱。"他喝了口糖水,笑笑,眼角的纹路又深了些。
那些年,上有老下有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在街边开了个小面馆,凌晨四点起床和面,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
老刘则当起了电工,南城北城地跑,风里来雨里去。
日子虽苦,却也有奔头。
记得有次,他在水泥厂接了个活儿,回来时手上多了道伤口。
我心疼地给他上药,他却笑着说:"没大事,老板说干得好,以后常找我。"
日子就这样,在柴米油盐的琐碎中流淌,每一滴汗水都有它的方向。
谁知半年前,他开始沉默,不再说笑,总是深夜里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路灯发呆。
餐桌上,他吃饭无味,常常扒拉几口就放下筷子。
我以为是工作压力大,也没多问,只是晚上做他爱吃的炖排骨,却发现碗里总是剩下大半。
有一晚,我起来喝水,看见卫生间的灯亮着。
透过门缝,看见他咳嗽后,手帕上有血迹。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人推下了悬崖。
第二天,我无意中发现他枕头下压着一沓医院单子。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人狠狠攥住——肝癌晚期。
诊断报告上的红章分外刺眼,像是在我心上烙下的印记。
原来,他的离婚协议书,是这个意思。
他要把财产留给我,然后独自承担病痛和死亡的恐惧。
我把单子塞回原处,无声地流泪。
窗外,小区里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地传来,秋日的阳光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擦干眼泪,决定装作不知道。
"我不离婚。"晚上,我把协议书推还给他,语气坚定。
"你犟什么?这协议对你有利着呢。"他皱着眉头,眼神却躲闪,"咱们也没孩子,各自安好吧。"
"沒有为什麼,不想离就是不想离。"我倔强地说,故意用家乡话。
他叹了口气,把协议书收起来,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释然。
我没说话,只是第二天就请了假,说要回老家看看。
"跟我一起去吧,"我说,"你也好久没回去了。"
"这忙着呢,哪有空——"
"大忙人,你就不能给自己放个假?"我打断他,强硬地说,"再说我一个人回去,家里人要问起你,我怎么说?"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答应。
家乡在北方一个小县城,初秋时节,田野里的高粱红得像火,远远望去,仿佛燃烧的海洋。
一下火车,扑面而来的是故乡的气息,掺杂着土地的芬芳和秋收的喜悦。
村口的大槐树还是老样子,树皮上的沟壑像老人脸上的皱纹,见证了多少春秋更替。
树下围着石桌石凳,邻居王大爷正在喝茶,身旁放着一个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东方红》。
他抬头看见我们,高声招呼:"老刘回来啦!咋这么瘦了?是不是城里人都不吃肉啊?"
王大爷的爽朗笑声传遍小巷,引来几个闲坐的邻居。
"小鲁也回来了,看看,还是那么俊!"李婶儿笑着说,眼睛眯成一条缝。
老刘勉强笑笑,我知道他在强撑,路上他已经偷偷吃了止痛药。
"回来就好,城里大萝卜套小萝卜,空气哪有咱这好。"王大爷拍拍老刘的肩,"今晚上我家喝两盅!"
那几天,我带老刘走遍了记忆中的地方。
小时候钓鱼的池塘,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
高中门口的小吃摊,竟然还是那个老板,只是鬓角已经斑白。
"哟,这不是小鲁吗?还记得你呢,那会儿天天来买我的茴香饺子。"老板热情地招呼。
还有我们当年约会的小公园,亭子上的漆已经掉了,却依然掩不住青春的记忆。
我找来他爱吃的家乡菜,看着他一点点有了胃口。
烧茄子、炖土豆、红烧肉,都是他小时候的味道。
"多吃点,这可是我特意跟你妈学的做法。"我给他夹菜,看着他慢慢咀嚼。
乡亲们的热情像秋天的阳光,温暖又不刺眼。
村里办丰收节,家家户户都来帮忙。
老刘也被拉去扎彩门,虽然动作慢,却认真得很。
我看着他在阳光下忙碌的身影,心里又苦又甜。
月亮升起的晚上,我们坐在老家院子里的石凳上。
夜风吹过,院子里的桂花香气浓郁得让人心醉。
老刘突然说:"其实我病了,可能时间不多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我很抱歉,娶了你,却不能给你一辈子的承诺。"他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搓着裤子上的褶皱。
我没说话,只是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粗糙,满是干活留下的茧子,却比什么都让我心安。
"我没想拖累你,那套房子是咱们的血汗钱,再加上这些年的积蓄,你一个人在城里也能过得去。"他继续说,声音有些哽咽。
"你个傻子。"我轻声骂道,眼眶湿润,"我知道,你的病历我早就看到了。"
他愣住了,眼里逐渐有了泪光:"所以你不肯离婚。"
"咱们结婚时怎么说的?一辈子。"我握紧他的手,"我不稀罕什么房子和钱,我只要你,活着的你。"
他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你不怪我瞒着你?"他问,声音颤抖。
"怪什么?怪你想一个人扛?"我摇摇头,"咱们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一刻,他抱住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紧紧相拥,身后是故乡的月光,洒在我们的肩头,像是一层薄薄的银纱。
从老家回来,老刘的状态好了很多。
我们决定积极治疗,虽然医生说希望不大,但总要试一试。
我去找了以前厂里的老领导,托他介绍了一位在省医院的专家。
"小鲁啊,你别抱太大希望,这病……"老领导欲言又止。
"我知道,但我得试。"我说,眼神坚定。
化疗开始了,老刘的头发一天天掉光,脸色灰黄,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每次化疗后,他都吐得昏天黑地,有时连水都喝不下。
我请了长假,日夜守在医院,给他擦汗、喂水、按摩。
夜深人静时,我常常看着他沉睡的面容,心里默默祈祷。
"老天爷,你若是要带走一个,就带我吧。"我在心里说。
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我遇到了许多和我一样的人。
他们有的是照顾患癌丈夫的妻子,有的是陪伴重病妻子的丈夫。
我们相视一笑,眼里都是疲惫和希望交织的光。
朱大姐的丈夫得了胃癌,已经是第三次复发。
"上次医生说没希望了,结果硬是挺过来了。"她说,眼里有坚定的光芒,"人啊,就得有信念。"
这话像一盏灯,照亮了我的心。
老刘的治疗过程异常艰难,医药费像是无底洞。
我卖了金饰,借了亲戚的钱,还是不够。
有天半夜,我偷偷哭泣,被醒来的老刘看见。
"别治了,"他虚弱地说,"别折腾了。"
"你放屁!"我破天荒地骂了脏话,"老刘,你给我好好活着,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愣住了,然后笑了,虽然很苍白,却是真心的笑。
"好,听你的。"他说,眼里有了一丝光彩。
我们走过了无数艰难时刻,熬过了绝望和痛苦。
有一次,他的白细胞降到了极低值,医生说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我坐在病床边,握着他冰冷的手,不停地诵经祈祷。
"老天爷,求求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奇迹发生了,他的指标开始回升。
医生都说这不可思议,但我知道,这是生命的顽强。
在医院的日子里,我们也有温馨的时刻。
晴朗的日子,我推着他去医院的小花园晒太阳。
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
"等我好了,咱们去旅行吧。"他说,眼里有憧憬,"去看大海。"
"好,一言为定。"我紧紧握住他的手。
生活就像我们窗台上种的那盆吊兰,看着奄奄一息,却总能在雨后重新舒展叶子。
那盆吊兰是医院护士送的,说它生命力顽强,能带来好运。
起初,它确实蔫头耷脑的,但在我细心照料下,渐渐有了生机。
每当看到它长出新叶,我就觉得希望在生长。
冬去春来,老刘的病情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医生说,肿瘤有缩小的趋势,虽然不敢说痊癒,但至少是个好兆头。
出院那天,阳光灿烂,照在医院的白墙上,映得人心明亮。
"谢谢你,小鲁。"回家的路上,老刘轻声说。
"谢什么,"我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回家后,我们的生活重新开始。
老刘虽然需要定期复查,但已经能做些轻活了。
我们把院子收拾出来,种了些蔬菜和花。
他负责浇水,我负责除草,俩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邻居们都说,看到我们在一起,就觉得日子有奔头。
"瞧瞧人家小鲁,多好的媳妇儿,守着病人不离不弃。"有人这么夸我。
也有人在背后嘀咕:"傻妮子,嫁个病秧子,这辈子算完了。"
我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随着老刘身体一天天好转,我们开始规划未来。
他说想再学点新技术,我鼓励他去社区大学报了电脑班。
看着他认真学习的样子,我心里满是暖意。
那个曾经要给我离婚协议的男人,如今又重新找回了生活的勇气。
五年过去了,医生说这简直是个奇迹。
老刘的癌细胞竟然没有扩散,甚至有萎缩的迹象。
虽然不能说完全康復,但已经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今年春天,我们搬进了新房子。
不是什么豪宅,只是个普通的三居室,却是我们的心血。
医药费花光了积蓄,这房子是我们东拼西凑,又贷了款才买下的。
但每一砖一瓦,都凝结着我们的梦想。
搬家那天,老刘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问。
"打开看看。"他笑着说。
盒子里是一对银质的戒指,简单朴素,但很精致。
"咱们结婚时,我穷得连戒指都买不起。"他有些羞涩地说,"现在补给你。"
我眼眶一热,把戒指戴在手上,银光闪闪,映着我们十几年的风风雨雨。
在新房的院子里,我们种下一棵石榴树。
老刘说:"石榴多子多福,等它结果的时候,咱们就去旅行。"
我看着他在阳光下干活的背影,已经不再那么瘦弱,隐约有了当年的样子。
那份离婚协议早已被时光尘封,而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石榴树嫩绿的叶子上。
我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忙碌的老刘,心中满是温暖。
生活不易,但总有爱在支撑我们一路向前。
那盆从医院带回来的吊兰,如今已经长得枝繁叶茂,垂下一串串嫩绿的叶子,像是在见证我们的爱情。
我轻轻抚摸着窗台上那盆倔强生长的吊兰,心里暗自庆幸当初的坚持。
如果当时我接受了那份离婚协议,如果我不坚持陪他走过最艰难的日子,现在的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大约是医院冰冷的病房里,孤零零的两个人,各自咽下苦涩的眼泪吧。
老刘抬头看见我在窗前,笑着挥了挥手。
夕阳的余辉洒在他的脸上,那一刻,时光仿佛又回到了我们初识的那年。
人这一生啊,风雨兼程,总会遇到难熬的日子。
但正是这些艰难时刻,才让我们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与坚守。
那份离婚协议,如今已经褪色,被我收在了抽屉最深处。
它不再是一纸分离的证明,而成了我们婚姻里一段特殊的记忆。
石榴树在院子里慢慢生长,来年,它会开花结果。
而我们的故事,也将在岁月中继续书写。
来源:那一刻的思绪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