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怎么能不激动？"何老太太挣扎着要坐起来，"我养了她二十多年，她却跟一个要饭的跑了！现在我快死了，她还要带着那个人来刺激我？"
那天，何刚握着手机，脸色苍白地推开门：
"妈，小妹来电话了！大姐愿意回来了。"
听到儿子的话，何老太太艰难地睁开眼睛："梅香...她真的愿意回来？"
"她说她们明天一早就到。但是妈...那个人会一起来。"
何老太太的手猛地攥紧了被单，声音变得尖锐：
"那个乞丐？二十年了，她还要带着那个脏老头来羞辱我们何家吗？"
"妈，您别激动..."何刚赶紧上前安慰。
"我怎么能不激动？"何老太太挣扎着要坐起来，"我养了她二十多年，她却跟一个要饭的跑了！现在我快死了，她还要带着那个人来刺激我？"
第二天上午，楼下传来汽车停靠的声音。
何刚透过窗户往外看，正好看到一个瘦削的女人正扶着一个衣着破旧的老人下车。
"妈，她们到了。"何敏轻声说道。
何老太太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二十年的分离，二十年的怨恨，都将在这一刻有个了结。
当病房门被推开时，阳光正好照在门口那两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上。
女人小心翼翼地扶着身边的男人，那男人虽然衣着朴素，但举止间却有着说不出的从容。
"妈..."梅香跪在病床前，眼中含泪，"我回来了。"
何老太太颤抖着看向那个男人，当目光落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上时，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01
秋雨绵绵的黄昏，何敏坐在长途汽车里，望着窗外陌生的山景，心中五味杂陈。
为了找到姐姐，她已经辗转了三个县城，问了无数个人。
这一切都始于三个月前母亲病情的加重。
何老太太原本只是偶尔咳嗽，但后来越来越严重，夜里经常咳到无法入睡。
何刚坚持要带她去省城的大医院检查，结果如晴天霹雳——肺癌晚期。
"医生说还有多长时间？"何敏小声问二哥。
"三到六个月。"何刚的声音很沉重，"妈坚持不住院，说要回家。"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何老太太一直望着窗外，突然说了一句："我想见见梅香。"
兄妹俩都沉默了。二十年了，从梅香离开那天起，这个家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她的名字。
何老太太把她的照片都收了起来，仿佛这个女儿从来没有存在过。
"妈..."何刚想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们怨她。"何老太太虚弱地说道，"但她毕竟是我生的孩子。我快要死了，总想见她最后一面。"
何敏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心中一阵酸楚："妈，我去找她。"
"敏儿..."
"我去找她。"何敏坚定地重复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
说的简单，可找人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加困难。
梅香当年离开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二十年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何敏只能从一些老邻居那里打听到，曾经有人在邻县的集市上见过一个很像梅香的女人。
何敏请了长假，一个县一个县地寻找。
她去过无数个村庄，问过无数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失望而归。
有几次以为找到了线索，赶过去却发现只是长得相似的陌生人。
直到上个星期，在一个偏远山村的集市上，一个卖菜的老婆婆告诉她：
"你说的那个女人，我见过。她住在山那边的李家村，和一个男人过日子，种了几亩地。"
听到这话，何敏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她立即雇了一辆摩托车，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李家村。
村子很小，只有二十几户人家。
何敏挨家挨户地询问，终于有人告诉她：
"你说的是梅香吧？就住在村头那间瓦房里。不过她好久没出门了，听说是在照顾一个病人。"
何敏的心跳加快了，顺着村民指的方向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了那间低矮的瓦房。
房子很旧，墙皮已经脱落了大半，但院子里种着一些蔬菜，看起来有人精心打理。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
二十年了，她该怎么开口？姐姐会不会认不出她？会不会不愿意见她？
门缝里透出昏黄的灯光，伴着咳嗽声和低语声。何敏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疲惫的声音。
何敏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这个声音，虽然沙哑了许多，但她永远不会忘记。
"我是何敏，梅香的妹妹。"
门内的声音停顿了很久，久到何敏以为没有人会开门。
她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低声的交谈。
然后，门轴发出吱呀的响声，一张憔悴但依稀可辨的面孔出现在门缝里。
"敏儿？"梅香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何敏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姐姐。
梅香瘦了很多，脸上有了深深的皱纹，头发也白了不少。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衣服，手上满是老茧，完全没有了当年大家闺秀的样子。
但是那双眼睛，还是当年那双美丽的眼睛。
何敏看着眼前的姐姐，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二十年前的梅香是何家最漂亮的女儿，肌肤如雪，眉目如画，走在街上总是引来无数回头。
如今的她，脸上布满了风霜的痕迹，手上满是老茧，头发也早早地白了几缕。
"姐，妈病了，很重的病。"何敏哽咽着说道，"医生说，可能就这几天了。"
梅香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扶住了门框。
"她...她还记得我吗？"梅香的声音很轻，仿佛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她天天念叨你的名字，睡觉的时候也在喊'梅香，梅香'。"何敏的眼泪掉了下来，"二哥说不让我来找你，但我觉得，无论如何，你都应该见妈最后一面。"
梅香沉默了很久，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二十年了，她无数次梦到过这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准备好。
"敏儿，你...你怎么样？"梅香努力控制着情绪，"结婚了吗？"
"结了，有个女儿，今年五岁了。"何敏擦了擦眼泪，"姐，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梅香苦笑了一下："还能怎么样？种地，做些零工，勉强度日。"
02
她没有详细说这二十年的生活，但何敏从她的样子就能猜出个大概。
眼前这个女人，曾经是县城里最有教养的小姐，如今却要在这个偏僻的山村里为生计奔波。
"姐，你后悔吗？"何敏忍不住问道。
梅香摇摇头："不后悔。至少，我为自己活过。"
屋内传来脚步声，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梅香身后。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满脸胡须，头发花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但是当他看向梅香的时候，眼中有一种深深的温柔。
"这位是？"何敏问道。
"他叫老方。"梅香简单地介绍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特殊的温柔，"是我...是和我一起生活的人。"
何敏仔细打量着这个男人。虽然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但他的举止间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那种从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骨子里的东西。
可更让何敏惊讶的是，这个看起来像‘乞丐’一样的男人，眼中竟然有一种书卷气。
老方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沙哑：
"既然是要回家见母亲最后一面，那就去吧。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也该有个了结。"
"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回去？"梅香转身看着老方，眼中有着复杂的情感。
"我答应过要照顾你一辈子。"老方说道，"无论去哪里。"
何敏听着这句话，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象过很多次见到姐姐的情形，但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
眼前这个男人，确实如母亲当年所说，看起来就像个乞丐，但他对梅香的感情，却是真实而深沉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何敏问道。
"明天一早。"梅香决定道，"让我收拾一下。今天晚上...今天晚上你就住在这里吧。"
何敏点点头。梅香让她进了屋，何敏这才看清楚她们这二十年的生活环境。
房子很小，只有两间屋。家具都很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虽然纸张已经发黄，但字迹依然清秀。
何敏认出那是梅香的字，看来她这些年并没有荒废这门手艺。
"姐，你还在写字？"何敏指着墙上的字画问道。
"偶尔写写。"梅香说道，"老方说字如其人，不能荒废了。"
何敏转头看向老方，越发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一个真正的乞丐，会在意字写得好不好吗？
晚饭很简单，就是粥和咸菜，还有一点青菜。但梅香和老方吃得很香，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姐，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何敏问道。
"种地，我还会做些针线活拿到集市上卖。"梅香说道，"老方有时候会给人写信，或者帮忙抄录一些文件，也能挣点钱。"
"写信？"何敏有些意外。
"村里很多人不识字，有时候需要给外地的亲戚写信，就来找老方。"梅香解释道，"他的字写得很好。"
何敏看向老方，更加困惑了。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当晚，梅香坐在昏暗的油灯下，翻着一个陈旧的木箱。
里面放着一些发黄的照片和信件，还有一条早已褪色的丝巾。
"你在看什么？"老方问道。
"一些旧东西。"梅香轻抚着一张照片，那是二十年前全家的合影，"我一直想，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后悔了？"
梅香摇摇头："不后悔。只是...只是有些事情，总觉得应该早一点说清楚。"
老方走到她身边，看着那张全家福。
照片上的何老太太还很年轻，虽然穿着朴素，但眉眼间有一种天然的优雅。
他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停留了很久，眼中有一种奇特的神情。
"她是个好女人。"老方轻声说道。
"你见过我妈？"梅香有些惊讶。
"有点印象吧。"老方避开了她的眼神，"收拾吧，明天要早起。"
梅香没有继续追问。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老方的沉默。
他很少谈论自己的过去，每次问起，他总是用简单的几句话带过。
梅香也从来不强求，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是今晚，当看到他望着照片时的神情，梅香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
那种神情太复杂了，绝不是第一次见到陌生人时应该有的表情。
"老方，你真的以前见过我妈？"梅香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老方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
"梅香，有些事情说出来，可能会改变一切。你真的想知道吗？"
梅香心跳加快了："什么事情？"
"算了。"老方摇摇头，"明天见到她，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一夜，梅香翻来覆去睡不着。
老方的话让她感到不安，她总觉得即将回家的这趟旅程，会揭开一些她从未想过的秘密。
03
在回家的路上，梅香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候的她，是何家当之无愧的骄傲。
何老太太从小就把她当作接班人来培养，教她识别古董，学习书画鉴赏，甚至连古诗词都要她背得滚瓜烂熟。
"梅香啊，咱们何家几代人都是做古董生意的，你是长女，将来这份家业就要靠你来撑起来。女孩子家，有了本事，才不会被人看轻。"
听着何家老太的谨言，梅香也争气，不仅学业出色，在古董鉴赏方面更是天赋过人。
她能够一眼看出瓷器的年代，能够从字画的笔法判断出作者，甚至连一些老师傅都对她刮目相看。
街坊邻居都夸她是"才女"，说何家后继有人了。
何老太太对女儿寄予厚望，不仅在专业技能上严格要求，在礼仪品德上也是一丝不苟。
梅香从小就要学习古筝、刺绣，要读诗书，要懂进退。
何老太太总是说："你是何家的长女，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这个家的门第。"
但是，当梅香二十六岁还没有成家时，何老太太开始着急了。
那是一个春天的晚上，古董店刚刚打烊，一家人围坐在后院的石桌旁。
何老太太突然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随后一张张摆在桌上：
"梅香，妈给你物色了几个不错的小伙子。这个是银行行长的儿子，在县政府工作，人品端正，家境殷实；这个是中学校长的侄子，文化人，读过大学，人也斯文；还有这个，家里开纺织厂的，虽然是商人，但家底丰厚，为人也算诚恳。"
梅香头也不抬地继续整理账目："妈，我还不想结婚。"
"不想结婚？"何老太太的声音提高了，"你都二十六了！再不结婚就成老姑娘了！你看看街坊邻居家的女孩，二十岁就嫁人了，孩子都会跑了。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梅香放下笔，看着母亲，"我能帮您打理店里的事，也有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女孩子家不结婚像什么话？"何老太太拍着桌子，"人家会怎么说咱们何家？说我们家的女儿嫁不出去？还是说我们家的女儿眼光太高，看不上别人？"
"妈，您怎么总是在意别人的看法？"梅香有些不耐烦，"我的人生为什么要活给别人看？"
"你这是什么话？"何老太太气得脸都红了，"人活在世上，就要考虑别人的看法。你以为你是谁？可以不在乎任何人？"
此时，坐在一旁的何刚也开口了："姐，妈说得对。你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这几个人我都见过，条件确实不错，你至少应该见见面。"
"我不见！"梅香站了起来，"我有自己的判断。"
"你懂什么？"何老太太也站了起来，声音变得尖锐，"找对象要门当户对，要看人品家世，不是儿戏！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知道外面的男人是好是坏？"
"那您的意思是，只要家世好、有钱，人品就一定好？"梅香反问道，"那些花天酒地的公子哥，那些仗势欺人的官二代，他们家世够好吧？您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们？"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何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我给你介绍的都是正经人家的孩子，不是那些纨绔子弟！"
"可您考虑的标准是什么？那些俗套的东西真的重要吗？"梅香的声音也提高了，
"这些当然重要！"何老太太理直气壮地说道，"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能维持多久？等你嫁过去吃苦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些有多重要了！"
"那爱情呢？"梅香痛苦地问道，"在您心中，爱情就一文不值吗？"
"爱情？"何老太太冷笑了一声，"你以为爱情是什么？是小说里写的那些花前月下、山盟海誓？醒醒吧，梅香！真正的日子是柴米油盐，是生儿育女，是相濡以沫。没有合适的条件，哪来的相濡以沫？"
"可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和买卖有什么区别？"梅香流着眼泪说道。
"至少买卖是公平的！"何老太太也哭了，"梅香，你以为妈是在害你吗？妈是过来人，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给你幸福！那些空口说白话的男人，等新鲜劲过了，他们还会对你好吗？"
母女俩越吵越凶，何刚和何敏都劝不住。
最后以梅香摔门而出，何老太太气得当场晕了过去为结尾。
接连几天，梅香都没有回家。
何老太太一边担心女儿的安危，一边生着气，说再也不管她了。何刚四处寻找，但都没有找到。
04
第五天傍晚，梅香终于回来了。
她推开店门，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这几天的争吵从来没有发生过。
"梅香！"何老太太连忙迎上去，眼中既有担心也有愤怒，"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吓死妈了！"
"我没事，妈。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何老太太以为女儿是想通了关于相亲的事，心中一喜。
这几天她也反思了，觉得自己可能说话太重了。
"想清楚就好，妈都是为了你好。"何老太太的语气缓和了许多，"那几个小伙子妈都重新联系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就安排见面。"
"妈，我有对象了。"梅香突然说道。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何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何刚和何敏也都愣住了。
"什么？"何老太太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有对象了？什么时候的事？是谁？"
"就这几天认识的。"梅香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在哪里认识的？"何老太太努力控制着声音，"他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父母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问题让梅香皱起了眉头。她看着母亲焦急的神情，突然感到一阵厌烦。
这些世俗的标准，这些物质的考量，和她心中的爱情有什么关系？
这几天，她确实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街头写字为生的文人，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但谈吐优雅，学识渊博。
他们在一个小茶馆里聊了整整一个下午，那种心灵的契合是梅香从未体验过的。
"他叫方志远，是个读书人。"梅香说道。
"读书人？"何老太太稍微松了一口气，"在哪里工作？是老师吗？"
"不是，他...他现在没有固定的工作。"
"没有工作？"何老太太的声音又提高了，"那他靠什么生活？"
"他会写字，有时候给人写信，或者抄录文件。"
"写信？"何刚插嘴道，"姐，你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骗子吧？现在这种人很多，专门骗..."
"他不是骗子！"梅香愤怒地说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想？"
"那他的家庭情况怎么样？"何老太太继续追问，"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有什么产业？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根刺，扎在梅香的心上："如果我喜欢，您觉得这些问题重要吗？"
"当然重要！"何老太太急切地说，"这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能不重要吗？快说，他到底是什么人？"
梅香看着母亲焦急的神情，看着兄弟姊妹关切但又带着怀疑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她突然明白，无论她说什么，家人都不会理解她的选择。
"哦...那他是个乞丐。"梅香淡淡地说道。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在房间里炸开了。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何老太太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你说什么？"
"我说，他是个乞丐。没有家，没有工作，没有钱。按您的标准，他什么都不是。"
"这不可能！"何刚站了起来，"姐，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疯，也没有说胡话。"梅香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中有一种决绝，"我爱上了一个乞丐，就这么简单。"
何老太太感到天旋地转，她扶着椅子才没有倒下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我的女儿怎么可能爱上一个乞丐？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就因我是何家的长女？因为我要继承家业吗？因为我应该门当户对吗？"
"是的！"何老太太突然爆发了，"就是因为这些！你就该门当户对！"
"所以呢？"梅香站了起来，"难道我就没有选择爱情的权利吗？"
"爱情？"何老太太歇斯底里地喊道，"一个乞丐能给你什么爱情？他是不是看上了咱们家的钱？是不是想骗你？"
"妈！"梅香愤怒地说道，"您怎么能这样想？"
"我怎么不能这样想？"何老太太指着女儿，手指都在颤抖，"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家世清白，条件优越，为什么要去爱一个乞丐？这不是被骗是什么？"
"因为我爱他！"梅香大声说道，"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不是因为他的财产，就是因为我爱他这个人！"
"爱他什么？"何老太太的声音变得尖锐，"爱他的穷？爱他的脏？爱他的一无所有？"
"我爱他的才华，爱他的品格，爱他的真诚！"梅香流着眼泪说道，"这些，难道不比那些虚无的金钱和地位更重要吗？"
"虚无？"何老太太冷笑道，"等你跟了他，每天为一口饭发愁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些是不是虚无了！"
"至少，我会过得真实。"梅香说道，"不像某些人，为了所谓的门第，为了所谓的体面，就要把女儿当作交易的筹码。"
"你...你这个忤逆女！"何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梅香骂道，"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教你读书识字，教你鉴宝识古，就是为了让你去跟乞丐？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对得起何家的列祖列宗吗？"
"我对得起我自己的心就够了！"梅香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你站住！"何老太太厉声喝道，"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就再也不要回来！我何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梅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母亲："妈，您真的要这样逼我吗？"
"是你在逼我！你好好想想，你这样做，不是毁了自己，就是毁了这个家！"
梅香看着母亲决绝的表情，看着兄弟姊妹震惊和失望的眼神，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那一晚，大雨倾盆。梅香带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站在雨中等着那个人。
当方志远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他消失在雨夜中。
第二天早上，何老太太发现梅香的房间里只留下一封信：
"妈，我走了。我知道您不会理解我的选择，但这是我的人生。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按照您的期望生活，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不要找我，我会好好的。请原谅女儿的自私。此生如有来世，我还愿意做您的女儿，但请让我自己选择爱情。梅香。"
何老太太拿着这封信，哭了整整一天。从那以后，何家再也没有人提起过梅香的名字。
05
第二天清晨，三个人踏上了回乡的路程。
长途汽车在山路上颠簸，梅香靠着窗户，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风景。
"姐，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去的那个池塘吗？"何敏试图打破沉默。
"记得。"梅香笑了笑，"你总是捞不到鱼，哭着要我帮你。"
"那时候二哥还说，女孩子家就应该在家里绣花，不应该到处乱跑。"
"他现在还是这样想的吗？"
何敏沉默了一会儿："二哥这些年变了很多。自从爸去世后，他一个人撑着家里的古董店，很不容易。他...他其实也很想你。"
梅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她知道，回家不仅仅是为了见母亲最后一面，还要面对那些她逃避了二十年的问题。
老方坐在她旁边，一路都很安静。
"你以前来过这里？"梅香问道。
"路过。"老方简单地回答。
车子终于驶入了县城。二十年过去了，这里变化很大，但主街上的那些老建筑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何家的古董店就在街角，门面不大，但在这条街上算是有些历史的老店了。
"到了。"何敏说道。
梅香看着那个熟悉的店面，心跳加快了。
门口挂着的招牌还是父亲当年写的"何记古玩"，只是颜色已经褪得厉害。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陈列着各种古董和字画，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和客人讨价还价。
"那是二哥。"何敏说道。
梅香认出了何刚。虽然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副认真的神情和父亲一模一样。她突然有些不敢下车。
"梅香。"老方轻声说道，"有些路，走了就要走到底。"
梅香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车门。
何刚正在向客人介绍一幅字画，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三个人时，手中的放大镜掉在了地上。
"梅...梅香姐？"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弟。"梅香走进店里，声音有些颤抖。
兄妹俩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情感。二十年的分离，二十年的怨恨和思念，在这一刻都汇聚在一起。
"妈怎么样？"梅香问道。
何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跟在梅香身后的老方，随后叹了口气："妈在楼上。她一直在等你。"
楼上的房间里，何老太太躺在床上，虽然病重，但精神还算清醒。
当梅香走进房间的时候，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梅香...真的是你吗？"何老太太伸出枯瘦的手。
"妈，是我。"梅香握住母亲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回来看您了。"
"好，好...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何老太太用另一只手轻抚着女儿的脸，"瘦了，也老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不苦，妈，一点都不苦。"梅香哽咽着说道。
紧接着，何老太太的目光越过梅香，看向房门口的老方。
可谁知，当她看清老方的面容时，整个人突然变得僵硬起来，颤抖着询问道：
"他...他是..."
"妈，他叫老方，是...是和我一起生活的人。"梅香回头看了看老方，"这么多年来，是他在照顾我。"
何老太太盯着老方，眼中有一种复杂的情感，既有震惊，也有某种说不清楚的认知。但是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们路上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吧。"何老太太说道，但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老方。
当天晚上，何家人难得地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大家都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姐，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何刚终于打破了沉默。
"种地，做一些零工。"梅香简单地说道，"日子虽然清苦，但也过得去。"
"你不后悔吗？"何刚问道，"当初如果你没有离开，现在店里的生意..."
"二哥。"何敏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何刚，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老方一直在默默地吃饭，偶尔抬头看看这个家庭的摆设。墙上挂着一些字画，书架上摆着各种古玩，虽然不算富裕，但显然是个有文化底蕴的家庭。
"老方，你是做什么的？"何刚问道。
"以前教过书。"老方简单地回答，"后来就四处打零工。"
"教书？"何刚有些意外，"教什么的？"
"语文。"
何刚点点头，心中对这个男人的印象稍微好了一些。至少，他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游手好闲的人。
饭后，梅香去看望母亲。何老太太虽然身体虚弱，但精神头还不错。
"梅香，你过来。"何老太太示意女儿坐到床边，"我有话要对你说。"
"妈，您说。"
"那个老方...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梅香有些困惑："什么特别的话？"
"关于...关于他的过去。"
"他不太爱说话，关于过去的事情，他从来不提。"梅香说道，"妈，您怎么这么关心他？"
何老太太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梅香，妈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但最大的错事，就是当年没有支持你的选择。"
"妈..."
"听我说完。"何老太太握紧了女儿的手，"爱情这个东西，是很奇妙的。它不分贵贱高低，只看两个人是否真心相待。你能跟他过二十年，说明他是个好人。"
"妈，您变了。"梅香有些惊讶。
"人老了，看事情就明白了。"何老太太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如果当年处理得不一样，或许现在就不会是这个结果。"
"您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何老太太看着女儿困惑的表情，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道：
"明天让老方来看看我，我想跟他单独谈谈。"
"好的，妈。"
06
当晚，梅香和老方被安排在客房里休息。
虽然分别了二十年，但这个家给梅香的感觉依然很温暖。
"你觉得我妈有些奇怪吗？"梅香问老方。
"奇怪什么？"
"她对你...她对你好像特别关注。"
"可能是这样。"梅香说道，"明天她想单独跟你谈谈。"
"嗯，我知道了。"
梅香很快就睡着了，但老方却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第二天上午，老方按照约定来到何老太太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何老太太坐在床上，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两人对视了很久，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何老太太先开口了：
"你还是...还是以前的样子。"
老方的身体微微颤抖："你认出我了？"
"虽然老了很多，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还是一样的。方志远，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听到这个名字，老方的眼中涌出了泪水："因为...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知道梅香是我的女儿，还是...?"
"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方志远说道，"她长得很像你年轻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何老太太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她用颤抖的手捂住脸，三十年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所以...所以你和梅香在一起，是因为她像我？"何老太太的声音带着颤抖。
"一开始...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方志远痛苦地承认，"我想弥补心中的遗憾，想找回失去的青春。但后来，我发现她有着和你不同的坚强，不同的勇气。她为了爱情，敢于放弃一切，这是你...这是你当年没有做到的。"
何老太太沉默了很久，然后虚弱地说："所以，你爱的是她，还是我？"
"我也不知道。"方志远摇着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我爱梅香，但我无法否认，这份爱中有对你的思念。我照顾她，保护她，但我知道这对她不公平。"
"梅香知道吗？"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落魄文人。"
何老太太用尽全身力气坐了起来："志远，我们都老了。三十年前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但梅香还年轻，她有权知道真相。"
"我不敢说。"方志远摇头，"如果她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她会觉得自己这二十年都是一个笑话。"
"那你准备隐瞒一辈子吗？"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梅香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梅香..."方志远慌忙站起来。
"所以，这就是真相。"梅香的声音很平静，但眼中有着深深的痛苦，"二十年来，你爱的人其实是我妈，而不是我。"
"不是这样的，梅香..."
"那是什么样的？"梅香走进房间，"你接近我，是因为我长得像我妈。你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这不是欺骗是什么？"
方志远想要解释，但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因为梅香说的，很大程度上是事实。
"梅香，听我说..."何老太太艰难地开口。
"妈，您不用说了。"梅香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明白了。难怪这些年来，他总是对我那么好，却从不真正走进我的心里。难怪他总是看着我的时候，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原来，他看到的不是我，而是您年轻时的影子。"
"梅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方志远终于找到了声音。
"那是什么样的？"梅香转身面对他，"你告诉我，在我们相处的这二十年里，有哪一刻你看到的真正是我，而不是我妈的影子？"
方志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何老太太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她挣扎着下床，走到女儿身边：
"梅香，这都是妈的错。如果当年我有勇气和志远在一起，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不，妈。"梅香摇头，"错的不是您，是我自己太天真。我以为爱情可以超越一切，可以不在乎任何世俗的标准。但我忘了，爱情首先要建立在真诚的基础上。"
她转向方志远："这二十年来，你对我很好，我不否认。但你的好，有多少是因为我是我，有多少是因为我是她的女儿？"
方志远低下了头，无法回答。
梅香笑了，那笑容中有着深深的悲伤："我明白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从来不让我走进你的内心深处，为什么你总是有一种距离感。原来，你爱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梅香，我..."
"你不用解释了。"梅香摆摆手，"我不怪你，也不怨你。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来。你对一个人有感情，对另一个人没有，这不是你的错。"
07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三个人各自承受着内心的痛苦。
过了很久，何老太太开口了："梅香，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梅香坐在椅子上，显得很疲惫，"我需要时间想想。"
"梅香，我希望你能理解..."方志远想要说些什么。
"我理解。"梅香打断了他，"我理解你对我妈的感情，也理解你这些年的痛苦。但是志远，我也需要你理解我的感受。我把我最好的二十年都给了你，我以为我们之间是真爱，但现在我发现，我在你心中可能只是一个替代品。"
方志远想要反驳，但发现自己确实无话可说。
当天下午，何刚和何敏也知道了这件事。兄妹三人坐在院子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你真的要离开吗？"何敏问道。
"我不知道。"梅香摇头，"我现在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老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何刚问道。
"他是个好人。"梅香说道，"这二十年来，他照顾我，保护我，从来没有让我受过委屈。但是..."
"但是他爱的不是你。"何敏说道。
"是的。"梅香苦笑，"可笑的是，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真爱。"
何刚想了想，说道："姐，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也许一开始他接近你确实是因为你像妈，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你的感情也许已经发生了变化。人的感情是会变的，也许现在他爱的就是你本人。"
梅香摇头："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隐瞒这么多年？"
"也许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何敏说道，"这种事情，换了任何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晚上，梅香找到了方志远。他正坐在院子里，望着夜空发呆。
"我们谈谈吧。"梅香坐在他身边。
"好。"方志远点头。
"我想听你说实话。"梅香说道，"这二十年来，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方志远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梅香，我不能骗你。一开始，我接近你确实是因为你像你妈。那时候的我，心中充满了怨恨和遗憾，我想找回失去的东西。"
梅香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你和她完全不同。她优雅但软弱，你优雅但坚强。她会为了现实妥协，你会为了爱情放弃一切。慢慢地，我开始真正欣赏你这个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多个瞬间。当你为了和我在一起，不惜和家人决裂的时候；当你在最困难的时候，依然对我不离不弃的时候；当你学会了种地、做针线活，却从不抱怨生活艰苦的时候。"方志远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些时候，我看到的就是你，真正的你。"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隐瞒你和我妈的过去？"
"因为我怕。"方志远痛苦地说道，"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离开我。我已经失去过一次爱情，我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可是你的隐瞒，让我怀疑这二十年的真实性。"梅香说道，"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梅香，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方志远说道。
"什么？"
"如果时光倒流，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选择和我在一起吗？"
梅香想了很久，然后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这二十年来，虽然生活艰苦，但我过得很充实。我学会了很多东西，也看到了不同的人生。如果没有这些经历，我可能还是那个只会在象牙塔里做梦的大小姐。"
"那你恨我吗？"
"不恨。"梅香摇头，"我只是觉得很累，很困惑。我需要时间去理清这一切。"
第二天早上，何老太太的病情突然恶化了。医生说，可能就是这几天了。
梅香一直守在母亲身边，握着她枯瘦的手。
"梅香，妈对不起你。"何老太太虚弱地说道。
"妈，您别这么说。"
"如果当年我有勇气和志远在一起，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情。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妈，这不是您的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选择都有后果。"
何老太太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梅香，不管你最后怎么决定，妈都支持你。这一次，我不会再干涉你的选择了。"
"妈..."
"答应我，一定要为自己而活。不要像我一样，为了别人的看法委屈自己一辈子。"
当天夜里，何老太太安详地去世了。她走的时候很安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重担。
葬礼办得很简单。梅香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母亲的坟前，心中五味杂陈。
"妈，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生活的。"她轻声说道。
葬礼结束后，梅香做出了决定。
"我要回山里去。"她对方志远说道，"但不是和你一起。"
方志远的脸色变得苍白："你要离开我？"
"不是离开，是给彼此一些时间和空间。"梅香说道，"这二十年来，我们太依赖彼此了，以至于忘了自己是谁。我需要一个人生活一段时间，重新认识自己。"
"那我呢？"
"你也一样。你需要想清楚，你爱的到底是谁。是我妈年轻时的影子，还是现在的我。"
方志远想要说些什么，但梅香摆摆手："不要急着回答。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
"如果...如果我想明白了，我去哪里找你？"
"如果你真的想明白了，你自然会找到我的。"梅香笑了，"就像二十年前，你找到了躲雨的我一样。"
来源：团子游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