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梁大妈,别来了!我妈说她没有你这个娘!"李大姐家的大门猛地关上,90岁的王老太摇晃着身子险些摔倒。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梁大妈,别来了!我妈说她没有你这个娘!"李大姐家的大门猛地关上,90岁的王老太摇晃着身子险些摔倒。
"我知道她在家,让她出来见我一面..."王老太颤抖着声音,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
三十年未见的母女,一个90高龄无处容身,一个68岁早已白发苍苍。
当王老太第五次来到女儿家门前,她没想到这次门终于开了,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彻底愣住了。
01
北风刮过陈旧的小区,卷起几片枯叶。王老太裹紧那件已经洗到发白的蓝棉袄,缓慢挪动着脚步。她手中紧握着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条,边角已经被反复折叠得起了毛边。
"老人家,又来啊?"小区门卫老杨认出了她,眼中透着怜悯。这是王老太第五次来这个小区了,每次都是独自一人,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竹拐杖。
王老太抬头,脸上皱纹纵横,却挤出一个微笑:"是啊,今天肯定能见到我闺女。"
老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挥手让她进去。他看着老人蹒跚的背影,想起四天前王老太在李家楼下哭到昏厥的情景,不禁叹了口气。
"唉,都一把年纪了,何必呢..."
王老太没听见老杨的感慨,她的注意力全在记忆路线上——左拐,数到第三栋楼,五单元,三楼右手边,302。她已经走过这条路四次,每次都在李英慧的门前碰壁。
刚进单元楼,她就遇到了下楼倒垃圾的邻居刘大妈。
"哎呀,您又来啦?"刘大妈惊讶地看着她,手里的垃圾袋晃了晃。
王老太点点头,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英慧...在家吗?"
刘大妈眼神闪烁:"在是在...不过..."她犹豫了一下,"老人家,您别白费力气了。我听李家小子说了,他们不会认您的。"
"没事,我就看看她,看看就行..."王老太固执地说道,眼神中透着执拗。
刘大妈摇摇头走开了。王老太缓缓爬上楼梯,每一级都让她的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二楼到三楼之间,她停下来休息了两次,用手帕擦去额头的汗珠。
终于,她站在了302门前。门上贴着一副已经发黄的春联,显然是去年过年时贴的,至今无人更换。王老太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指轻轻敲门。
"咚咚咚..."
屋内安静,没有回应。
"英慧,是妈啊..."王老太声音轻柔,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妈知道你在家,能不能开门让妈看看你?"
仍然没有回应。
王老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红纸包,小心翼翼地塞进门缝:"这是妈给你的,不多,五百块钱。妈这些年攒的,都给你..."
门内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王老太的心跳加速,充满期待地盯着门把手。
"滚!"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我妈说了不认你这个外婆!别再来了!"
王老太脸上的期待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小伟啊,是外婆啊...你小时候外婆还抱过你呢...那时你才..."
"闭嘴!"年轻男子打断她,"你走不走?不走我报警了!"
"我就想见见你妈妈,就一面..."
"梁大妈,别来了!我妈说她没有你这个娘!"门猛地打开一条缝,一只手将那个红纸包扔了出来,然后门又重重地关上了。
红纸包掉在地上,里面的钱散落开来。王老太艰难地弯下腰,一张一张捡起钱,手指因为关节炎而肿胀变形,每一个动作都满是痛苦。捡完钱,她又在门前站了足足二十分钟,直到膝盖再也支撑不住,才慢慢转身离开。
02
"又被拒绝了?"社区工作站的张主任看着垂头丧气回来的王老太,叹了口气。
自从三个月前王老太出现在社区,张主任就一直在帮她寻找女儿。通过查询户籍信息,他们终于找到了李英慧的住址,但没想到会遇到如此强烈的拒绝。
"没事,她忙...下次再去..."王老太勉强笑了笑,但眼中的失落无法掩饰。
张主任递给她一杯热茶:"王大妈,您也别太勉强自己。您这么大岁数了,身体要紧。要不还是去我给您联系的敬老院吧?条件挺好的。"
王老太摇摇头:"不去,我有女儿,凭啥去敬老院?"她固执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我就想和她说说话,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张主任看着眼前这位倔强的老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说。作为社区工作站主任,他处理过无数家庭纠纷,但像王老太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王大妈,您和您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她这么排斥您?"
王老太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都是我的错..."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1964年,我们全家从东北来到这里,英慧那年才七岁..."
她的目光变得遥远,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
"那时候条件苦啊,我丈夫在钢铁厂当技术员,我在纺织厂做工。英慧从小就懂事,八岁就会做饭了,照顾弟弟妹妹。"王老太的眼中闪烁着往日的温情,"她读书特别用功,是全校第一个入团的,我和她爸爸都特别骄傲。"
"后来呢?"张主任轻声问道。
王老太的表情突然变得黯淡:"后来...文革来了。我丈夫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天天被批斗。我...我为了保护孩子们..."她的声音哽咽了,"我和他划清界限,当众批判他,甚至...甚至举报了他..."
张主任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那时候我不懂事,以为这样能保护孩子们,没想到..."王老太的眼泪滑落,"英慧恨我,她亲眼看着我举报她爸爸。后来她爸爸受不了打击,跳楼了..."
"天啊..."张主任倒吸一口冷气。
"英慧那时十六岁,她说永远不会原谅我。可我是真的后悔啊..."王老太抹着眼泪,"文革结束后,我丈夫平反了,但人已经没了。英慧考上大学就离开了家,再也不肯见我。后来她结婚,生了小伟,我去看过一次,被赶了出来。"
"那您这三十年去哪儿了?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她?"
王老太低下头:"我...我去了东北老家,照顾我妈。我妈前年去世了,我一个人在那边也没人照顾,就...就想回来看看英慧..."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知道她恨我...可我真的想在死前见她一面..."
张主任听完,心中五味杂陈。半晌,他拍拍王老太的肩膀:"您先住在社区临时安置点,我再去和您女儿谈谈。"
03
李英慧家的门铃响起时,她正在厨房准备晚餐。
"谁啊?"她头也不回地问道,手里继续切着菜。
"妈,是社区的张主任。"儿子李伟从客厅喊道。
李英慧的刀停在半空中,眉头紧锁:"又是为那个老太太来的?"
李伟点点头:"应该是。要不要见?"
李英慧放下菜刀,擦了擦手:"见吧,把话说清楚,免得他们老来烦我们。"
张主任被请进客厅,李英慧给他倒了杯水,但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李女士,冒昧打扰了。"张主任说道,"关于您母亲的事情..."
"她不是我母亲。"李英慧冷冷地打断他,"一个害死自己丈夫的人,没资格当母亲。"
张主任点点头:"我理解您的感受。王大妈已经把过去的事情告诉我了。文革那段历史确实给很多家庭带来了伤害..."
"张主任,"李英慧直视着他,"您是来为她说情的,对吧?但有些事情,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她害死了我父亲,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她。"
"李女士,我不是要劝您原谅什么。但王大妈毕竟已经90岁高龄,无依无靠..."
"那是她的选择造成的后果。"李英慧语气坚定,"当年她选择背叛我父亲时,就该想到这一天。文革时期,多少人宁可自己受苦也要保护家人?而她,为了自保,出卖了自己的丈夫!"
张主任看着李英慧因激动而颤抖的双手,知道这道伤口有多深:"李女士,我完全理解您的立场。但从另一个角度看,那个年代很多人都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张主任,您知道我父亲死后,学校里的孩子们怎么喊我吗?"李英慧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反革命的女儿'!每天上学都像是受刑。而她,在我最需要母亲的时候,选择了明哲保身,甚至不敢来参加我父亲的葬礼!"
李英慧的眼中泛起泪光,但她倔强地忍住了:"现在她老了,无处可去,就想起有我这个女儿了?晚了!三十年前我就告诉过她,我这辈子都不会认她这个妈!"
张主任沉默了片刻:"李女士,我不是要干涉您的家事。只是从法律角度来说,赡养父母是子女的法定义务..."
"法律?"李英慧冷笑一声,"那文革时期她违反人伦,害死我父亲,法律制裁她了吗?"
张主任无言以对。良久,他叹了口气:"李女士,我理解您的感受。不过王大妈说她就想见您最后一面,之后无论您如何决定,她都接受。"
李英慧沉默不语,眼神复杂。
张主任起身告辞:"李女士,感谢您的时间。王大妈现在住在社区临时安置点,如果您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
送走张主任后,李英慧独自坐在客厅,陷入了沉思。墙上挂着她父亲的照片,那是文革前拍的,英俊的面庞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她抬头看着照片,泪水无声滑落。
04
夜已深,李英慧仍在书房整理文件。作为一名退休教师,她习惯了有条不紊的生活。但今天,她的心思明显不在工作上。张主任的来访勾起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
"妈,还不休息啊?"李伟端着一杯牛奶走进书房。
李英慧抬头,勉强笑了笑:"马上就好。"
李伟放下牛奶,犹豫了一下:"妈,关于我外婆的事..."
"别提她。"李英慧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可她毕竟是您的亲生母亲啊。"李伟轻声说,"而且她都90岁了..."
李英慧的手指紧握,指节发白:"你不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外公是怎么去世的,我也知道您为什么恨外婆。"李伟坐下来,"但妈,我今天想起爸爸生前常说的一句话:'人这一辈子,最难的不是原谅别人,而是放过自己'。"
李英慧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波动。李伟的父亲五年前因病去世,生前一直劝她放下过去的恨。
"妈,这么多年,您一直活在仇恨里。您说外婆害死了外公,可这么多年的恨意,难道不也在慢慢吞噬您自己吗?"
李英慧没有说话,但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就见她一面吧,妈。"李伟轻声说,"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您自己。"
房间陷入了沉默。良久,李英慧拿起电话,拨通了张主任的号码。
"张主任,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关于我母亲的事情...我想见她一面。"
第二天早上,社区工作站来了电话,说李英慧愿意见王老太最后一面。王老太激动得手足无措,连衣服都穿反了。
"慢点,慢点,"张主任帮她整理衣领,"不急这一时。"
"我得收拾收拾,带点东西去..."王老太翻着她的布包,"我有她小时候爱吃的麦芽糖,还有..."
"王大妈,您别太激动,注意身体。"张主任扶着她坐下,"李女士只说见您一面,您别抱太大期望。"
王老太点点头,眼中却满是期待:"我知道,我知道...能见到她我就满足了..."
中午时分,张主任陪着王老太再次来到李英慧家门前。这一次,敲门后没多久,门就开了。李英慧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着许久未见的母亲。
时光荏苒,当年那个年轻的姑娘已经变成了满头白发的老人。而她的母亲,更是已到耄耋之年,弯腰驼背,满脸皱纹。两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英慧..."王老太颤抖着声音,伸出手想触碰女儿,却又不敢,手悬在半空中。
"进来吧。"李英慧后退一步,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王老太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进入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家。客厅里光线昏暗,窗帘半拉着,家具摆放整齐但显得有些陈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让王老太不由皱了皱眉。
"坐吧,"李英慧指了指沙发,然后转向里屋,"我去泡茶。"
"我帮你..."王老太条件反射地说,随即跟上女儿的脚步。
"不用,你坐着就行。"李英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但王老太仍固执地跟了上去。
"英慧啊,妈有很多话想对你说..."王老太走到里屋门前,推开虚掩的门,话音戛然而止。
客厅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当她循着微弱的灯光走向里屋,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瞬间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整个人愣在原地....
里屋的床上躺着一个老人,瘦骨嶙峋,双目紧闭,呼吸微弱。那张脸——即使岁月刻下无数沟壑,即使病痛消磨了容颜,王老太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她的丈夫,李英慧的父亲——王建国。
"这...这不可能..."王老太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建国他...他不是..."
"不是跳楼死了吗?"李英慧冷冷地接过话,转身面对母亲,眼中是积攒了半个世纪的痛苦与愤怒,"这就是您三十年来一直以为的真相?"
王老太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目光无法从床上的老人身上移开。那个她以为早已离世的丈夫,那个她在批斗会上指认为"反动学术权威"的丈夫,那个她以为因她的背叛而选择跳楼的丈夫,正躺在眼前,虚弱但活着。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王老太喃喃道,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李英慧走到床边,轻轻握住父亲的手:"他没有跳楼自杀。那天批斗会后,他被关进了'牛棚',遭受了残酷的毒打。那些红卫兵把他从三楼推下去,说是'畏罪自杀'。"她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无尽的苦涩,"但他没死,只是重伤昏迷。"
张主任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不忍打扰这家人的重逢。
"医院说他活不过三天,可他硬是撑了下来,虽然全身多处骨折,脑部也受了重创。"李英慧继续说道,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当时我才十六岁,每天去医院照顾他,学着打针换药。那时候我就在想,我爸能活下来,一定是想等您回来..."
王老太颤抖着伸出手,想触碰丈夫的脸,却又害怕地收了回来:"我...我不知道...我以为..."
"您以为什么?"李英慧的声音突然提高,"以为他真的死了?还是以为他会原谅您的背叛?"
"当时那种情况...我以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你们..."王老太泣不成声,"他们说如果我不检举他,全家都会被打成反革命..."
"那您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承担?"李英慧质问道,"为什么批斗会结束后,您连看都不敢来看爸爸一眼?为什么医院通知您他'死亡'的时候,您连葬礼都没有参加?"
王老太低垂着头,无言以对。那段记忆如同梦魇,她逃避了大半辈子,却在今天被彻底揭开。
"我...我当时怕见到他...怕面对自己做的事..."她的声音低如蚊呐,"后来听说他跳楼死了,我...我崩溃了...我不敢面对你,也不敢面对自己..."
李英慧冷笑一声:"所以您选择了离开,留下我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照顾植物人状态的父亲?"
"我以为他死了!"王老太痛苦地说,"我以为你恨我,不会原谅我...我不敢回来..."
"他没死。"李英慧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他昏迷了两个月才醒来,醒来后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左半身瘫痪。医生说他的大脑受损严重,最多再活几年。"
王老太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他这些年..."
"这些年?"李英慧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这些年他一直在等您回来。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肯见您吗?因为每次有人敲门,他都以为是您回来了,都会激动得血压升高,呼吸困难。医生说,他的求生意志异常顽强,可能就是因为心里还有未了的心愿。"
病床上的老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动了动手指。李英慧立刻俯身查看:"爸,您醒了吗?有客人来看您了。"
王建国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地看向房间,最后定格在王老太身上。他的瞳孔微微扩大,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爸,您别激动。"李英慧轻声安抚,同时调整了床头的氧气管。
王老太颤抖着站起来,走到床边:"建国...是我...是兰芝啊..."
王建国的眼中泛起泪光,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手指痉挛地伸向王老太。李英慧本能地想阻止,却又克制住了自己。
王老太小心翼翼地握住丈夫的手,那只曾经有力的手如今骨瘦如柴,皮肤松弛,布满老人斑。五十多年前,他们曾十指相扣,许下相守一生的誓言;三十多年前,在那场政治风暴中,她亲手折断了这份承诺。如今,命运的齿轮转了一圈,又将他们带回了原点。
"对不起...对不起..."王老太哽咽着道歉,泪水滴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王建国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李英慧凑近倾听,然后转向母亲:"爸问您,这些年过得好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如同一把利剑,刺穿了王老太的心。不是责备,不是怨恨,而是关心。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丈夫身上失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们...我以为你已经...我不敢回来...对不起..."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几十年的悔恨在这一刻爆发。
李英慧站在一旁,表情复杂。从十六岁开始,她就独自照顾着父亲,看着他从壮年变成老人,从重伤昏迷到终日卧床。那些年轻时的怨恨与愤怒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被磨砺成了一种麻木的坚韧。
"他中风两次,肺炎三次,每次都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又回来。"李英慧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医生说他的生命力不可思议,按理说早该..."
她没有说完,但王老太明白她的意思。
"您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李英慧问道,眼中的防备稍稍松动,多了一丝疑惑。
王老太擦了擦眼泪,缓缓道来:"我当年...离开后去了东北老家。"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搜集勇气继续说下去,"我以为你爸已经...已经不在了,我不敢面对你,也不敢面对那些认识我们的人。回到老家后,我整日以泪洗面,常常想要寻死..."
李英慧面无表情地听着,眼中却闪过一丝波动。
"后来我娘病了,需要人照顾。照顾她的那些年,我总算有了活下去的理由。"王老太继续说道,"我娘临终前让我回来找你,说不管发生什么,母女关系是割不断的。我不敢,我觉得自己没脸见你..."
"那为什么最后还是回来了?"李英慧追问。
王老太低下头:"我去年查出了肺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时间。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她的声音轻如耳语,"我想在死前见你一面,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李英慧猛地抬头:"您...您得了癌症?"
王老太点点头:"已经扩散了,治不好了。"她勉强笑了笑,"没关系的,我这把年纪,已经活够了。我就是不想有遗憾..."
病床上的王建国突然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右手紧紧握住王老太的手,眼中泛着泪光。李英慧连忙凑近倾听,然后转向母亲:"爸说,他一直在等您回来。"
三十年的时光如同一场漫长的梦,此刻终于惊醒。王老太望着丈夫憔悴的面容,想起了他们年轻时的模样——那个西装笔挺、目光炯炯的青年工程师,在钢铁厂的晚会上第一次向她鞠躬致意;那个抱着刚出生的英慧,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年轻父亲;那个在批斗会上低着头,默默承受一切的中年男人...
"我们能...能重新开始吗?"王老太小心翼翼地问,目光在丈夫和女儿之间徘徊。
李英慧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到窗前,拉开了紧闭的窗帘,冬日的阳光顿时洒满了房间。阳光下,她的白发显得格外刺眼,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这个倔强的女人,用自己的一生守护着父亲,同时也将自己封闭在仇恨的牢笼中。
"晚了..."李英慧轻声说,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一切都晚了..."
老太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女儿的意思。有些伤痕,时间也无法愈合;有些过错,道歉也无法弥补。
然而,李英慧接下来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但是..."她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爸一直希望能再见到您一面。现在您回来了,他心愿已了..."
病床上的王建国发出一阵微弱的声音,右手颤抖着想要抬起。李英慧走过去,握住父亲的手:"爸,您别激动。"
王建国摇摇头,嘴唇颤抖着,似乎在努力表达什么。李英慧凑近倾听,然后直起身,看向母亲:"爸说,他原谅您了。他一直在等您回来道别..."
"道...道别?"王老太不解地问。
李英慧深吸一口气:"医生上周说,爸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他的器官正在一个个衰竭..."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这三十年,我一直不肯联系您,就是怕您回来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刺激。可现在...既然您自己找来了,又都是病入膏肓的人..."她苦笑一声,"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王老太震惊地看着女儿,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太多信息——丈夫即将离世,而李英慧这些年拒绝她,并非全是出于恨,而是在保护父亲。
"我能...能照顾他最后一段时间吗?"王老太小心翼翼地问。
李英慧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点头:"随您。反正我们都没有太多时间了。"
这句话让王老太心头一震:"你...你怎么了?"
李英慧没有回答,只是走向门口:"您先陪陪爸吧,我去准备午饭。"
张主任悄悄跟了出去。在客厅里,他忍不住问道:"李女士,您母亲说她得了癌症..."
"是啊,"李英慧平静地说,"讽刺吗?三十年不见的一家人,居然都是将死之人。"
"您是说..."
李英慧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去年查出的肝癌,已经是晚期了。医生说最多再撑一年。"她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多年我恨她离开,可到头来,我也要离开我儿子了。"
张主任惊愕不已,这才明白为什么李英慧家中弥漫着药味,为什么她看起来如此憔悴。
"您儿子知道吗?"
"知道。"李英慧点点头,"最近他一直在劝我见母亲一面。可能他是怕我像她当年一样,带着遗憾离开吧。"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那是十多年前拍的,李英慧、她的丈夫和年轻的儿子笑得灿烂。岁月无情,照片中的丈夫已经离世,而李英慧自己也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
"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原谅她。"李英慧轻声说,"现在她回来了,爸也快要走了,我却发现心里的恨早已变成了一种麻木。"她自嘲地笑了笑,"也许人之将死,反而看得更清楚了。"
张主任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陪在一旁。
李英慧继续说道:"知道吗?爸这些年一直保留着他们年轻时的照片,床头柜里还有她写给他的信。他从来没有恨过她,即使在那个批斗会上,她指着他说他是'反动学术权威'的时候。"
"也许这就是爱吧。"张主任轻声说。
"也许吧。"李英慧的目光变得遥远,"我年轻时不理解,觉得爸太软弱。可现在我才明白,他是真的爱她,所以选择了原谅。而我这一生都活在仇恨中,到头来失去的反而是自己..."
这时,里屋传来王老太的呼唤:"英慧!英慧!快来!你爸他..."
李英慧和张主任连忙冲进里屋。王建国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双眼圆睁,右手紧紧握着王老太的手。
"他怎么了?"李英慧紧张地问。
"我不知道,他突然很激动,想说什么..."王老太惊慌失措。
李英慧立刻拿起床头的听诊器,检查父亲的心跳和呼吸:"心跳过快,可能是太激动了。"她熟练地调整氧气流量,又从抽屉里拿出药物,"爸,您别着急,慢慢来..."
王建国摇摇头,嘴唇颤抖,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李英慧俯身倾听,眉头越皱越紧。
"爸,您是说...一家人?"她试探着问。
王建国用力点头,眼中流露出恳求的神色。
李英慧直起身,看向母亲:"爸想让我们...一家人团聚。"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他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
王老太的眼泪再次涌出:"建国...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王建国微微摇头,右手轻拍床沿,示意她们坐下。李英慧犹豫了一下,最终坐在了床边,另一侧是王老太。王建国用尽全力,将两人的手拉到一起,然后覆盖上自己的手。
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了他们还是一家人的日子。三只手叠在一起,虽然都已布满皱纹和老人斑,却依然传递着温暖。
"妈..."李英慧轻声叫道,声音中的坚冰终于融化,"我们回来了。"
王老太泣不成声,只能不住地点头:"是啊,我们都回来了..."
张主任悄悄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给这家人留下独处的空间。他站在客厅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世界。
寒冬将尽,春天即将到来,新的生命即将萌发,而有些生命却即将凋零。这就是生命的轮回,无情却又蕴含着某种奇妙的慈悲。
来源:星星糖葫芦松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