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太子迎娶完怀孕的青梅,想补偿我时,宫女:太子妃那日没上喜轿啊(下)已完结
太子迎娶完怀孕的青梅,想补偿我时,宫女:太子妃那日没上喜轿啊(下)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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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瑟坐在铺着白虎皮的王座上,看着赫连战与群臣痛饮。
他喝得越多,眼神却越清醒,时不时瞥向她的方向,像是怕她突然消失。
“王后,该喝合卺酒了。”年迈的女官捧上金杯。
江清瑟刚要接过,赫连战却一把夺过酒杯,仰头饮尽,然后扣住她的后脑,将酒渡入她口中。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江清瑟呛得眼角泛红,耳边是群臣的哄笑与赫连战低沉的笑声。
“王上!”她羞恼地推开他,却被他攥住手腕。
“怎么,”赫连战凑近她耳边,呼吸带着酒气,“谢长离没教过你怎么伺候男人?”
江清瑟脸色瞬间煞白。
赫连战垂眸笑了笑,刚要开口,大祭司突然上前。
“王上,按北狄祖制,新妇需独自穿过狼群围猎的雪原,方能证明其勇气,成为真正的王后。”
赫连战淡淡开口:“本王的王后,不必经历这些。”
殿内霎时寂静。
谁都知道,北狄狼群凶残,去年就有三个贵族女子死在这项仪式中。
赫连战眼神骤冷:“大祭司是在质疑本王的决定?”
“老臣不敢。”大祭司躬身,眼中却闪着算计的光,“只是祖制不可违……”
江清瑟突然起身:“好,我去。”
第十三章
赫连战猛地攥紧她的手:“你疯了?那些狼能撕碎一头熊!”
“王上,”江清瑟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很轻,“我在流放路上,杀过二十七匹狼。”
她的眼神让赫连战想起那个雪夜,瘦弱的少女握着滴血的匕首,脚下躺着三匹野狼的尸体。
最终,他松开了手。
“给她最好的弓和匕首。”赫连战命令道,又压低声音,“若撑不住,就喊我的名字。”
江清瑟没有回答,转身走向殿外。
风雪中,她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雪原。
赫连战站在城墙上,指尖几乎嵌入石砖。
当远处传来第一声狼嚎时,他猛地抓起长弓。
“王上不可!”侍卫慌忙拦住,“干预仪式会触怒天神!”
赫连战一拳砸在城垛上。
就在这时,雪原上突然亮起一点火光,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渐渐连成一条火龙。
接着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狼嚎声。
“她怎么会如此厉害……”大祭司脸色大变。
“王后太聪明了,竟然想到了用带火的弓射击狼群!”
赫连战却笑了:“我的王后,自然不简单。”
当江清瑟浑身是血却昂首归来时,所有北狄人都跪下了。
赫连战大步上前,当众将她抱起:“从今往后,见王后如见本王,违者——”
他瞥了眼大祭司:“喂狼。”
半月后,谢长离大获全胜,班师回朝。
他率领的军队不仅击退了北狄入侵,还一举攻下对方三座城池。
皇帝龙颜大悦,命全城百姓出迎。
慕流萤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在东宫门口翘首以盼。
见谢长离骑马而来,她不顾礼仪冲上前去:“长离哥哥!”
谢长离翻身下马,目光却越过她肩头:“瑟瑟呢?”
慕流萤笑容一僵,随即委屈道:“殿下凯旋,第一个问的竟是姐姐?”
谢长离这才收回视线,伸手抚了抚她的肚子。
“孩子可好?”
“前几日胎动得厉害,太医说是思念父亲所致。”
慕流萤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殿下摸摸,孩子知道爹爹回来了,正高兴呢。”
谢长离神色柔和了些,他揽着慕流萤往宫内走:“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慕流萤靠在他肩头,娇声道:“不辛苦,就是夜里总睡不安稳,想殿下想得紧…………”
谢长离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频频扫向江清瑟寝殿的方向。
入夜,谢长离在慕流萤殿中用膳。
她特意换了薄纱寝衣,烛光下肌肤若隐若现。
“殿下……”她斟了杯酒递到他唇边,“庆贺您凯旋。”
谢长离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却在她靠过来时站起身:“你身子不便,早些歇息,孤去看看瑟瑟。”
慕流萤脸色骤变,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殿下!您才回来就要去找姐姐?”
“她毕竟是太子妃。”谢长离皱眉,“孤多日未归,理应……”
“可她根本不在乎您!”慕流萤突然哭出声,“您出征这些日子,她从未问过您的消息,我都没瞧见她出过寝殿!“
谢长离身形一顿:“你说什么?”
慕流萤抽噎着:“我可没有骗您,太子妃连东宫的事情都没管过,一切的事宜都是我打理的。”
谢长离满眸诧异地追问道:“成亲那日之后,你没有去给太子妃请过安吗?”
慕流萤连连摇头:“她闭门不出,我去敲门她也不应,我为何还要去自讨没趣呢?”
慕流萤身边的宫女也附和道:“是啊殿下,太子妃是在正院,我们家主子在偏院,好一段距离呢。”
“主子挺着个大肚子去请安却吃了闭门羹,自然也就不愿再去了。”
“罢了。”他冷声道,“既如此,孤也不必去看她了。”
第十四章
慕流萤拉着他往床榻走:“殿下累了一天,臣妾伺候您沐浴……”
谢长离由着她解开衣带,脑海中却浮现江清瑟为他包扎伤口的模样。
那时她手指微凉,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他。
“殿下?”慕流萤不满地咬了他肩膀一口,“您在想什么?”
谢长离回神,将她压倒在床榻上:“没什么。”
他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却在进入的瞬间,鬼使神差地唤了声:“瑟瑟……”
慕流萤浑身僵住:“殿下叫我什么?”
谢长离这才惊觉失言,并未回话。
他草草结束,不顾慕流萤的挽留,起身去了书房。
烛光下,谢长离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
里面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朵小小的梅花。
那是江清瑟最爱的花。
他原本打算一回来就送给她的。
“明日吧……”他摩挲着玉簪,自言自语,“明日好好哄哄她。”
翌日清晨,谢长离拿着玉簪来到江清瑟寝殿前。
殿门紧闭,安静得有些诡异。
“瑟瑟?”他轻叩门扉,“孤进来了。”
推开门,殿内空无一人。
床榻整洁,梳妆台上的脂粉盒盖得好好的,唯有窗边绣架上的大红嫁衣格外醒目。
谢长离走近细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根本不是嫁衣,而是一件北狄样式的婚服!
金线绣着北狄图腾,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唯一的瑕疵便是盘扣坏了。
原来她那日的确回府换过喜服。
但却不是穿来同他成亲的喜服。
“这是怎么回事?!”他厉声喝道,“太子妃人呢?”
宫女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回、回殿下,太子妃一月前就、就……”
“就什么?”
“就不见了……”一个小宫女鼓起勇气道,“那日我们根本就没有看见太子妃的喜轿。”
谢长离如遭雷击,手中的玉簪“啪”地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不可能……”他声音发颤,“她明明……”
脑海中突然闪过成亲那日,江清瑟对他说“再见”时的神情。
那么平静,那么决绝。
“立刻派人去寻太子妃!”谢长离冲着一众侍卫吼道,“找不到人你们也都别回来了。”
侍卫领命离开后,谢长离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江清瑟明明这么爱自己,又为何会选择和自己成亲当日离开?
难怪自己凯旋而归时,她并未一同迎接。
他一直以为江清瑟是在赌气,但从未想到,她会彻底消失不见。
谢长离将断掉的玉簪重新拾起:“瑟瑟,等我将簪子修补好,一定要亲手为你戴上。”
两日后,侍卫匆匆而归。
“殿下……属下查遍了皇城,都没有太子妃的踪迹。”
谢长离双目赤红,一把揪住侍卫的衣领:“再去找!她不可能凭空消失!”
侍卫战战兢兢地退下,谢长离踉跄着跌坐在江清瑟的床榻上,指尖触到枕下的一封信。
他猛地抽出来,指尖发颤地展开——
“谢长离,此去经年,永不相见。”
第十五章
短短一行字,再无其他。
谢长离攥着信纸,指节泛白,胸腔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恐慌。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走?!”
他猛地起身,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灌下。
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
“殿下!慕姑娘腹痛难忍,请您过去看看!”一名宫女神色惊慌,匆匆跑来禀报道。
谢长离冷冷抬眸,吐出一字:“滚。”
宫女吓得当即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可、可慕姑娘说,腹中孩子怕是……”
谢长离打断她,声音愈发冰冷:“孤再说一遍,滚!”
宫女不敢再多言半句,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谢长离又灌下一口酒,脚步踉跄地走到窗边。
他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疼得厉害。
“江清瑟……你究竟去了哪里?”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谢长离近乎疯魔。
他将东宫所有暗卫尽数派出,甚至不惜动用朝中势力,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四处搜寻江清瑟的下落。
然而,她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丝毫踪迹。
东宫上下因太子这番举动人心惶惶。
谢长离整日酗酒,对朝政全然不理,甚至连怀有身孕的侧妃慕流萤的寝殿都未曾踏入半步。
“殿下……”这日,慕流萤挺着隆起的肚子,跪在谢长离书房外,哭得梨花带雨。
“您已经半个月没来看臣妾了,腹中孩子也日夜盼着您……”
谢长离连书房门都未打开,只隔着门冷冷丢出一句:“别来打扰孤。”
慕流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中满是对江清瑟的恨意。
江清瑟,你走了还要阴魂不散,搅得这东宫不得安宁!
一个月后,皇帝终于忍无可忍,召谢长离入宫。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凝重,皇帝面色阴沉似水:“太子,你可知罪?”
谢长离跪在地上,神色麻木。
“儿臣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皇帝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案。
“你为了一个女人,荒废朝政,整日沉溺于酒,连自己的侧妃和未出世的孩子都不管不顾!你还有半点储君的样子吗?!”
谢长离低垂着头,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冷冷开口:“朕今日召你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听到这话,谢长离缓缓抬起眼眸。
皇帝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且冰冷地说道:“江清瑟,已经去北狄和亲了。”
谢长离闻言,浑身猛地一震,瞳孔瞬间骤缩。
“……什么?”
“就在你成亲那日,她便已远嫁北狄。”皇帝冷哼一声,“怎么,她未曾告诉你?”
谢长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原来……她早就决然地舍弃了他。
原来……那日她口中的 “再见”,竟是意味着从此后再也不见。
他猛地站起身,脚步踉跄着便往外冲
“我要去北狄!我定要把她带回来!”
“站住!”皇帝厉声喝止,声音威严且不容违抗,“北狄与我朝刚刚停战,你难道要为了一己私欲,再次挑起战火?!”
谢长离顿住,那一刻,他只觉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撕裂,疼得难以呼吸,一种绝望的无力感将他彻底淹没。
皇帝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声音里有了一丝不忍。
“太子,放下吧,她已不再属于你了。”
第十六章
慕流萤此时正在东宫花园里踱步,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腹中的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可谢长离却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贱,人!都是那个贱,人!”
她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一旁的宫女吓得浑身发抖,颤声道:“侧妃息怒,当心身子……”
“滚!”慕流萤一巴掌扇过去,宫女的脸瞬间红肿起来,“本妃用得着你来教训?!”
宫女捂着脸跪倒在地,不敢吭声。
慕流萤越想越气,猛地站起身,却因动作太大,脚下一滑。
“啊——!”
她重重摔在地上,腹部狠狠撞在石阶上,剧痛瞬间袭来。
“孩子……我的孩子……”
她脸色惨白,捂着肚子,鲜血顺着裙摆渗出,染红了地面。
宫女们惊慌失措,连忙去扶她,却被她狠狠推开。
“滚开!快去叫太医!叫殿下来!”
谢长离被匆匆请到慕流萤的寝殿时,太医已经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禀报。
“殿下……侧妃的孩子……保不住了。”
谢长离神色冷淡,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床榻上痛苦的慕流萤身上。
慕流萤见他如此冷漠,心中恨意更甚,挣扎着坐起身。
“长离哥哥!我们的孩子没了!您难道一点都不心疼吗?!”
谢长离终于看向她,眼神却冷得像冰。
“孩子没了便没了,还不是你自己不小心!”
慕流萤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长离哥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谢长离冷笑一声便离开了。
慕流萤彻底崩溃,抓起手边的药碗狠狠砸向一旁的宫女。
“都是你们这群贱婢!若不是你们伺候不周,本妃怎么会摔倒?!本妃的孩子怎么会没?!”
宫女被砸中额头,鲜血直流,却不敢躲闪,只能哭着磕头。
“侧妃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慕流萤眼眸里像是要冒出火星子似的:“我想起来了,你从前就喜欢跟在江清瑟身边,她待你一向不错,所以你在为她报仇是不是?”
宫女连连摇头:“侧妃,您明鉴啊,奴婢知道您这么多秘密,都一直守口如瓶,自然是向着您的啊!”
“本妃最讨厌被人威胁了,您既然知道了太多东西,那就去死吧!死人的嘴最安全!”
慕流萤拿起剪刀,刚准备捅过去,却被人一把遏制住手腕。
“殿下,你怎么回来了!”
“我当然是来听一听我的侧妃究竟有何秘密。”
慕流萤瞬间慌了神。
下一秒,谢长离一把捏紧了宫女的脖子:“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宫女惊魂未定,根本不敢开口。
“你要是不说的话,孤会杀了你,再让你的家人去和你团聚。”
“奴婢说、说,全都说!”
谢长离这才松了手中的力道。
“奴婢之前瞧见侧妃为了陷害太子妃,故意跳进冰湖,栽赃太子妃。”
谢长离的眉头立刻拧成一团:“你说什么?”
“还有,太子妃弹琴时,侧妃腹痛都是装的……”
“你胡说!”慕流萤将宫女推倒在地,狠狠地踹了过去,“哪里有什么太子妃,她都去和亲了,谁允许你叫她太子妃的!”
谢长离一把将慕流萤推开,甩手就是一巴掌。
“殿下!你打我?”
就在这时,侍卫闯了进来。
“殿下,属下查清楚了,那日断您手指的刺客其实是……”
“是什么!快说啊!”
谢长离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是侧妃安排的。”
谢长离顿时僵住,他猛地掐住她的脖子,眼底杀意翻涌:“你这个毒妇!”
慕流萤被他掐得呼吸困难,眼泪直流,却仍不甘心地挣扎。
“是……是我做的又怎样?!我都是为了殿下!我爱您啊!”
“爱?”谢长离冷笑,“你的爱,就是一次次欺骗孤,陷害瑟瑟?!”
他手上力道加重,慕流萤的脸色渐渐发青,濒死的恐惧让她疯狂挣扎。
突然,她摸到床榻上的剪刀,失控地刺向谢长离。
“噗嗤!”
剪刀深深扎进谢长离的肩膀,鲜血瞬间涌出。
谢长离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慕流萤跌坐在床上,大口喘息,眼中满是疯狂。
“谢长离!你为了江清瑟那个贱,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乎!你活该失去她!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谢长离捂着伤口,眸光冰冷地看着她。
“来人,把她关进地牢,择日处死。”
侍卫立刻上前,拖起癫狂的慕流萤往外走。
谢长离站在原地,肩膀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瑟瑟,孤一定要把你给带回来!”
第十七章
北狄的寒风呼啸着穿过王庭。
江清瑟裹紧了身上的狐裘,站在高台上眺望远方。
三个月了,自她来到北狄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王后,外面风大。”侍女阿如手捧热茶走来,眼中满是担忧,“您身子还未完全恢复,王上吩咐过不能让您受寒。”
江清瑟接过茶盏,温声说道:“王上今日又去狩猎了?”
阿如点头:“王上一早就带着亲卫队出发了,说是要猎一头白狐给王后做围脖。”
江清瑟唇角微扬。
赫连战待她极好,几乎是有求必应。
自她通过狼群考验后,北狄臣民对这位南梁来的王后也多了几分敬重。
但大祭司一党仍对她虎视眈眈,认为她是南梁派来的细作。
“王后!”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大祭司带着几位长老在议事厅等您,说是有关春祭的事宜。”
江清瑟眸光一沉。
春祭是北狄最重要的祭祀活动,历来由王后主持。
大祭司此时来找她,必是不怀好意。
“告诉他们,我随后就到。”
议事厅内,大祭司阿尔泰正与几位长老低声交谈,见江清瑟进来,众人立刻噤声。
阿尔泰微微躬身,眼中却毫无敬意:“王后,春祭将至,老臣特来请示王后准备得如何了?”
江清瑟在主位坐下,神色平静:“大祭司有何指教?”
“老臣听闻王后近日在学习北狄语,甚是欣慰,只是春祭需用古狄语吟诵祭文,不知王后可有把握?”
几位长老交换着眼色。
古狄语艰涩难懂,就连许多北狄贵族都未必精通,这明显是在刁难她。
江清瑟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大祭司有心了,祭文我已熟记,只是发音尚有不足,不如请大祭司现在指点一二?”
她随即用流利的古狄语背诵了一段祭文,发音并无错处。
阿尔泰脸色微变:“王后何时学的古狄语?”
“自入北狄之日起。”江清瑟放下茶盏,眸光清冷,“既为北狄王后,自然要通晓北狄的一切,大祭司以为如何?”
阿尔泰干笑两声:“王后聪慧过人,老臣佩服,只是……”
他话锋一转:“春祭当日需赤足踏过火坛,以示对天神的虔诚,王后金枝玉叶,怕是……”
“大祭司多虑了。”江清瑟打断他,“我既已通过狼群考验,区区火坛又有何惧?”
议事厅内一片寂静。
众人皆知那火坛温度极高,往年常有主持祭祀者被烫伤。
阿尔泰此举,分明是要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好!好!”阿尔泰拍手笑道,“王后果然非同凡响,那老臣就静候春祭佳音了。”
待众人退下,江清瑟才长舒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并非不惧火坛,但在敌人面前,她绝不能示弱。
“王后。”阿如忧心忡忡地走进来,“大祭司明显是在为难您,要不要告诉王上?”
江清瑟摇头:“不必,这是我自己的仗,我要自己打。”
夜幕降临,赫连战狩猎归来,肩上果然扛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瑟瑟,你看!”他兴冲冲地走进寝宫,却在看到江清瑟苍白的脸色时顿住,“怎么了?”
江清瑟勉强一笑:“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赫连战将白狐交给侍从,大步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阿尔泰又来找你麻烦了?”
他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伪装。
江清瑟轻叹一声,将春祭的事简单说了。
“那个老东西!”赫连战眼中怒火燃烧,“我这就去砍了他的脑袋!”
第十八章
“王上!”
江清瑟拉住他的手臂:“您若因我处置大祭司,只会让北狄臣民更加排斥我,让我自己解决,好吗?”
赫连战凝视她许久,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你总是这么倔强。”他把她放在床榻上,单膝跪地,脱下她的鞋袜,“让我看看你的脚。”
江清瑟脚底细嫩的皮肤上有几处红肿。
看来她已经在秘密练习踏火坛了。
赫连战眉头紧锁,取来药膏轻轻涂抹。
“你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我必须证明自己配得上北狄王后这个位置。”江清瑟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一暖,“就像当年证明自己配得上站在太子身边一样。”
提到谢长离,赫连战动作一顿:“你还想着他?”
江清瑟摇头:“不想了,只是习惯使然……我总是想要证明什么,却忘了最该证明给自己看。”
赫连战抬头,鹰隼般的眸子直视她。
“在这里,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你是我赫连战的王后,这就够了。“
言罢,赫连战将头埋在江清瑟的颈窝处:“阿瑟……”
“王上,我脚受伤了,你今夜可不能和平常一般放纵。”
赫连战笑了笑:“我的王后怎么这样娇气,经不住折腾。”
江清瑟顿时红了脸:“明明是你!哪回不都是到天亮你才肯放过我!你……”
话还没说完,赫连战便吻了上来,将她未出口的嗔怪尽数吞没。
这一吻热烈而深沉,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良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额头抵着她的,气息微微紊乱。
“好,今夜便依你,只是明日,可不许你再这般推脱。”
江清瑟双颊绯红,眼中满是羞怯。
赫连战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爱意翻涌,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都捧到她面前。
春祭当日,北狄王庭旌旗招展。
江清瑟身着纯白祭袍,赤足站在火坛前。
熊熊烈火映照着她沉静的面容,四周是屏息以待的北狄臣民。
阿尔泰站在祭坛旁,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
“王后,请吧。”
赫连战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若撑不住,就停下。”
江清瑟轻轻摇头,抽回手,在万众瞩目中踏上火坛。
第一步,钻心的疼痛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咬紧牙关,面色不改。
第二步,皮肉烧焦的气味隐约可闻。
第三步,鲜血从她嘴角渗出。
观礼的人群中已有啜泣声。
“天神在上!”阿尔泰突然高呼,“王后血祭,佑我北狄!”
这本不在仪式流程中。
赫连战猛然起身,却被长老们拦住:“王上,不可打断祭祀!”
江清瑟已走到火坛中央。
她转身面对阿尔泰,突然用古狄语高声吟诵起一段禁忌咒文。
这是她在赫连战的藏书阁中偶然发现的,专门克制祭司一脉的秘术。
阿尔泰脸色大变:“你怎会…………”
话音未落,江清瑟脚下的火焰突然化作一条火龙,直扑阿尔泰而去!
“啊!”阿尔泰被火焰吞噬,惨叫着倒地翻滚。
全场哗然。
江清瑟缓步走下火坛,脚底竟完好无损。
她俯视着烧焦的阿尔泰:“大祭司,这就是你的忠心?”
赫连战冲上前将她抱起,眼中满是震惊:“你何时学会控火之术?”
“那日偷看王上练功时。”江清瑟虚弱地靠在他怀中,“现学现卖罢了。”
赫连战大笑,转向众人:“从今日起,王后与本王共掌北狄!”
第十九章
春祭过后,江清瑟的威望在北狄达到顶峰。
这日,她正在药圃采摘草药,阿如匆匆跑来:“王后,南梁派使团来了!”
江清瑟手中药篮落地:“可知领队是谁?”
“听说是…………太子殿下亲自率队。”
江清瑟面色一白。
三年了,没想到他会来北狄。
只不过,她现在已经彻底放下他了。
还是不要相见为好,免得徒生事端。
“告诉王上,我去雪山采药,三日后回。”
她刚转身,就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赫连战捏住她的下巴:“躲什么?本王陪你一起见。”
大殿内,谢长离一袭墨色锦袍,比三年前更加清瘦冷峻。
当他看到与赫连战携手而来的江清瑟时,瞳孔骤然收缩。
“瑟瑟!”
谢长离忍不住准备冲上去抱住她。
可江清瑟却后退了两步,微微颔首:“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疏离的称呼让谢长离心如刀割。
他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身上。
北狄的王后服饰衬得她愈发高贵明艳,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本王听闻南梁欲与北狄互市?”赫连战搂住江清瑟的腰,示威般收紧。
谢长离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正是,此外…………”他挥挥手,侍从捧上一个锦盒,“这是当年瑟瑟的嫁妆,父皇命我亲自送来。”
赫连战正要接过,江清瑟却道:“不必了,那些东西,就当是给慕侧妃的贺礼吧。”
谢长离脸色煞白:“她已被我处死。”
殿内一片死寂。
江清瑟轻笑一声:“那真是可惜了,不知太子殿下可还有事?”
谢长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这三年来我·日夜悔恨…………”
江清瑟一把甩开了谢长离的禁锢:“太子殿下自重,我可是北狄王后!”
谢长离瞬间眼尾通红:“瑟瑟,你知不知道孤有多想你!”
赫连战立刻冷下脸来:“太子殿下,她是我的女人,你不该叫的如此亲热吧?”
谢长离根本没有理会赫连战,他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江清瑟。
“瑟瑟,你为何不愿做孤的王妃,只身一人跑来这北狄。”
江清瑟不想多言,便转向赫连战:“王上,我累了。”
赫连战揽着她起身:“太子请回吧,互市之事,与左贤王商议即可。”
看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谢长离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北狄的夜风裹挟着砂砾拍打在王庭的帐幔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江清瑟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南梁使团驻扎的营地。
“还在想他?”
赫连战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头,声音低沉。
江清瑟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抚上窗棂。
“只是在想,他为何亲自来北狄。”
赫连战轻哼一声,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不管他为何而来,你现在是我的王后。”他粗糙的拇指抚过她的唇瓣,“明日互市谈判,你不必出席。”
“不,我要去。”江清瑟抬眼直视他,“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是如何站在你身边,而非他的身侧。”
赫连战眸色一暗,猛地低头吻住她。
江清瑟回应着他,手指插入他浓密的发间,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分开。
赫连战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明日跟紧我,不许离开我半步。”
第二十章
翌日清晨,互市谈判在王庭外的草原上举行。
江清瑟身着北狄王后的盛装,金色头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挽着赫连战的手臂,缓步走向谈判的营帐。
谢长离早已等候在那里,一袭墨色锦袍衬得他愈发清瘦。
当看到江清瑟与赫连战亲密无间的模样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恢复平静。
“北狄王。”他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江清瑟身上,“瑟瑟……王后。”
江清瑟神色如常:“太子殿下远道而来,辛苦了。”
谈判进行得异常顺利,谢长离几乎对赫连战提出的所有条件都点头应允。
午时,众人移步至草原上的宴席处用膳。
“王后可否借一步说话?”谢长离突然开口,眼中带着恳求,“就当……告别。”
赫连战眉头一皱,正要拒绝,江清瑟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王上,我去去就回。”
她随谢长离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
“三年了,”谢长离声音微颤,“我每日都在悔恨中度过。”
江清瑟望着远处的雪山,神色平静:“殿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不!”谢长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你还是我的太子妃,我可以当什么都被发生过……”
“放手!”
江清瑟猛地抽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我现在是北狄的王后!”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取江清瑟心口!
“小心!”
谢长离惊呼一声,下意识要去拉她。
然而一道黑影比箭更快,赫连战如猛兽般扑来,一把将江清瑟护在身下。
箭矢深深扎入他的后背,他闷哼一声,却仍稳稳地将江清瑟护在怀中。
“有刺客!保护王上和王后!”北狄侍卫的喊声四起。
霎时间,数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箭矢如雨点般射向赫连战和江清瑟。
赫连战一把抱起江清瑟,身形灵活地躲避着箭雨,同时抽出腰间弯刀,将来袭的刺客尽数斩杀。
“是阿尔泰的余党!”赫连战咬牙道,后背已被鲜血浸透,“还有南梁的人!”
江清瑟闻言,震惊地看向谢长离:“你——”
谢长离脸色惨白:“不是我!我绝不会伤害你!”
混乱中,一支泛着幽蓝光芒的毒箭悄无声息地射向江清瑟的后心。
赫连战瞳孔骤缩,在千钧一发之际再次用身体挡在她面前。
“噗嗤!”毒箭深深没入他的胸膛。
“阿战!”江清瑟尖叫出声,看着他踉跄着跪倒在地。
赫连战强撑着站起身,将江清瑟推到赶来的侍卫身后。
“带她走!”
说完,他转身冲向刺客群中,弯刀所过之处,鲜血飞溅。
江清瑟被侍卫强行带离战场,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赫连战浑身浴血的身影。
王庭内,烛火通明。
江清瑟跪在床榻边,双手紧握着赫连战滚烫的手掌。
他已经昏迷三天了,剧毒侵蚀着他的身体,北狄巫医束手无策。
“王后,您该休息了。”阿如红着眼眶劝道。
江清瑟摇摇头,轻轻为赫连战擦拭额头的冷汗。
“他不会有事,他答应过要保护我一辈子。”
第二十一章
江清瑟取出银针,再次为他施针解毒。
这是她结合南梁医术和北狄巫术研究出的方法,虽然冒险,却是唯一的希望。
银针刺入穴位的瞬间,赫连战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青筋暴起。
江清瑟咬紧下唇,继续施针,直到他渐渐平静。
“王上体内毒素太深,”巫医叹息道,“就算醒来,恐怕也……”
“闭嘴!”江清瑟厉声喝道,“他一定会好起来!”
夜深人静时,江清瑟疲惫地趴在床沿小憩。
突然,她感觉到手指被轻轻勾动。
“阿战?”她猛地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眸。
赫连战虚弱地勾起嘴角:“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江清瑟这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她扑进他怀里,又怕压到他的伤口,只能小心翼翼地抱着他。
“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要一次次挡在我前面!”
赫连战艰难地抬手,擦去她的泪水:“因为……你是我的王后啊……”
话音未落,他又陷入昏迷。
江清瑟惊慌地呼唤巫医,却发现他浑身滚烫,伤口开始溃烂。
“毒发了!”巫医面色大变,“必须立刻剜去腐肉!”
江清瑟接过匕首,手却抖得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来。”
刀刃划开皮肉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赫连战即使在昏迷中也痛得浑身痉挛,汗水浸透了被褥。
江清瑟一边落泪一边为他清理伤口,敷上特制的药膏。
“你不能死……”
她哽咽着在他耳边低语:“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北狄最美的雪山……你还说要教我骑马射箭……你不能食言……”
整整七日,江清瑟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当她终于累得趴在床边睡着时,一只粗糙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发丝。
“我听见了……”赫连战声音嘶哑,“你说的每一句话……”
江清瑟抬起头,看到他虽然虚弱,但眼神已经清明。巫医检查后惊喜地宣布。
“毒已经解了!王上会好起来的!”
这一刻,江清瑟终于崩溃大哭。
“别哭了……”赫连战轻吻她的发顶,“我这不是好好的?”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江清瑟捶打他的胸膛,又怕弄疼他,力道轻得像羽毛,“如果你死了,我……”
赫连战握住她的手,眼中闪烁着期待:“你会怎样?”
江清瑟望着他深邃的眼眸,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会随你而去。”她轻声说,泪水滑落,“因为我爱你,赫连战。”
赫连战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他强撑着坐起身,不顾伤口的疼痛,将江清瑟紧紧搂入怀中。
“再说一遍。”
“我爱你。”江清瑟仰头吻上他的唇,“从今往后,生死相随。”
第二十二章
赫连战康复期间,谢长离多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
直到一个月后,江清瑟才同意与他见面。
谢长离憔悴了许多,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当他看到江清瑟与康复的赫连战十指相扣时,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刺客不是我派的,”他哑声道,“是慕府的人,他们恨你……不过也怪我……”
“我知道。”江清瑟平静地说,“赫连已经查清了,慕流萤死了,他们自然怀恨在心。”
谢长离上前一步:“瑟瑟,跟我回去,南梁需要你,我……更需要你。”
赫连战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江清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让我来处理。”
她走到谢长离面前,神色平静如水:“太子殿下,你我之间早已结束。”
“从你为了慕流萤剜我心血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谢长离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太迟了。”江清瑟摇摇头,“我现在爱的是赫连战。”
谢长离突然跪倒在地:“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放弃太子之位。”
江清瑟垂眸:“殿下,请回吧,南梁需要你。“
赫连战走上前,搂住江清瑟的肩膀。
“太子,互市条约已签,明日我派人护送你回南梁。”
谢长离抬起头,看着眼前恩爱般配的两人,终于明白自己彻底失去了她。
他缓缓站起身,最后深深看了江清瑟一眼。
谢长离回到南梁的那一日,京城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
他独自站在东宫最高的楼阁上,望着北方的天空,任由雪花落满肩头。
身后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殿下,该用膳了。”
“滚。”
谢长离的声音比冰雪还冷。
太监吓得跪伏在地,不敢再言。
自从太子从北狄归来,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暴戾无常,闲来无事就动辄打骂宫人。
雪越下越大,谢长离的睫毛上结了一层薄霜。
他想起江清瑟最后看他的眼神。
平静如水,没有恨,也没有爱,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瑟瑟……”
他喃喃自语,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一把冰冷的空气。
“殿下!”侍卫急匆匆跑来,“陛下急召!”
御书房内,皇帝面色铁青地摔碎了一只茶盏。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朕还怎么放心将这江山交到你手上!“
谢长离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儿臣知罪。“
“知罪?“皇帝冷笑,“北狄使团送来的国书上说,他们的王后有孕了!赫连战特意写信感谢朕送了个好王后给他!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谢长离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毯上。
“儿臣……恭喜北狄王。”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皇帝长叹一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太子,朕已为你物色了几位世家贵女,你……”
“不必了。”谢长离打断他,“儿臣此生,不会再娶。”
“荒唐!”皇帝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你是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没有子嗣,这江山要传给谁?”
鎏金烛台上的火苗猛地晃了晃,谢长离抬起头。
他望着父皇憔悴的面庞,想起三日前在太医院瞥见的脉案。
龙体亏空,药石难医。
第二十三章
“那就让江山易主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冰锥。
记忆突然漫过眼帘。
那年流放路上,江清瑟背着他蹚过结冰的江面,粗布鞋底与冰层摩擦发出 “咯吱”声。
她单薄的脊背压得弯成弓,却还能听见带着笑意的喘息。
“殿下没事就好。”
皇帝踉跄着扶住龙椅扶手,喉头腥甜翻涌,一口鲜血喷在青玉地砖上。
“逆子……你这个逆子……”
话音未落,皇帝整个人瘫软在龙椅里。
守在门外的太监们蜂拥而入,谢长离看着太医们手忙脚乱地抬起龙辇。
他缓缓起身,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狼藉。
千里之外的北狄王庭,鎏金帐幔在晨风中轻扬。
江清瑟斜倚在熊皮软垫上,月白襦裙裹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赫连战大步跨进帐内,玄铁盔甲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他径直跪在榻前,将脸贴在她腹上:“今日朝会拖得久,孩子们没闹吧?”
“阿战,别闹。”
江清瑟笑着推他。
赫连战却不肯起身,睫毛扫过她的衣料。
“我听见他们说话了!儿子说想骑马,女儿说要学阿娘射箭。”
“胡说八道,才五个月大,哪会说话。”
赫连战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入怀中:“阿瑟,谢谢你。”
帐帘被掀开,侍女阿如捧着铜盆止步:“王上,王后,该用膳了。”
阿如将膳食摆在雕花矮几上,青瓷碗里盛着刚熬好的鹿胎羹,氤氲热气裹着药香漫开。
赫连战接过碗,用银匙轻轻搅动,待温度适宜才递到江清瑟唇边。
“太医说这补汤最养胎。”
江清瑟抿了一口,忽然皱眉。
“太腥了。”
赫连战耐心地哄着:“那你喝一口,我喂你一颗蜜饯,可好?”
江清瑟垂眸轻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对了,我想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哪儿?”
赫连战满脸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
雪鬃马踏碎薄雾,载着两人往山谷深处疾驰。
“阿战,到底去哪儿?”
江清瑟倚在他怀中,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松木香。
赫连战下巴蹭过她发顶:“带你去看会冒热气的湖。”
石阶蜿蜒而下,蒸腾的白雾中隐约传来潺潺水声。
赫连战解下披风铺在青石上,扶着江清瑟缓缓坐下。
“小心烫。”
他蹲身试水温,指腹掠过她脚踝时故意轻挠,惹得她惊呼着缩脚。
温热泉水漫过小腿,江清瑟望着湖面飘着的金红枫叶,突然想起南梁的枫香阁。
那里的枫叶总被谢长离捡来夹在书页里,却从未为她熬过半盏枫糖。
“在想什么?”
赫连战突然从身后环住她,掌心贴着她隆起的小腹。
胎儿像是感应到父亲的触碰,轻轻踢了一下。
“在想……”
江清瑟转身搂住他脖颈,鼻尖相抵时睫毛扫过他滚烫的面颊。
“在想北狄的温泉比南梁的药浴舒服多了。”
第二十四章
赫连战低笑,喉结擦过她锁骨。
“那是自然,这可是灵泉,听说对腰酸最有效。”
他的手滑向她后腰,不轻不重地揉捏。
“最近总见你半夜翻身,可是累着了?”
雾气氤氲中,江清瑟的耳垂渐渐染上绯色。
她将脸埋进他肩窝,闷声说:“还不是因为某人,非要抱着睡。”
“不抱着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踹被子?”赫连战扳过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唇瓣,“上次你着凉咳嗽,可把我吓坏了。”
他的吻落下来时带着温泉的暖意,辗转缠绵间,江清瑟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
侍卫的声音穿透雾气:“王上!有要事禀报!”
赫连战皱眉,江清瑟却按住他欲起身的手:“去处理吧,我在这儿等。”
她舀起一捧泉水泼在他脸上,“带着一脸春情去议事,倒显得我不知轻重了。”
赫连战咬住她指尖轻吮:“等我回来,我们继续。”
他大步离去时,江清瑟望着他背影轻笑。
水面倒影里,她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起昨夜胎动时赫连战紧张得差点打翻药碗的模样。
暮色降临时,赫连战带着酒坛归来。
他扯开衣襟跃进温泉,水花溅湿了江清瑟的裙摆。
“南梁皇帝病重,恐怕撑不过今夜了。”
他将她揽进怀里,温热的酒液喂进她口中。
江清瑟动作微顿,随即仰头饮尽残酒:“与我何干?”
她翻身跨坐在他腿上,水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倒是王上,今夜打算怎么赔罪?”
赫连战喉结滚动,手掌贴上她发烫的脊背。
“用北狄最烈的酒,和最野的篝火。”
他抱起她走向岸边铺好的熊皮毯,身后温泉翻涌如沸,将漫天星子搅成碎金。
枫叶飘落在江清瑟发间,赫连战俯身吻去时,听见她在耳畔轻笑。
“原来会冒热气的不只是湖。”
山风卷着酒香掠过山谷,远处传来狼嚎,却惊不散相拥的两人。
这一夜,温泉水沸,情浓似火,比南梁所有的月光都要滚烫。
与此同时,南梁皇宫的宫墙内,哀乐如泣。
谢长离跪在龙榻前,望着父皇枯槁的面容。
皇帝气若游丝,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袖。
“朕要走了,太子,你若再为情所困……南梁必亡……”
喉间涌上的血沫堵住了未尽之言,龙袍下的手无力垂落。
登基大典那日,谢长离身着九重冕旒,却仿佛身披千斤重枷。
他望着丹墀下跪拜的群臣,恍惚间竟将为首的丞相看成了江清瑟的父亲。
三年前,老丞相得知女儿远嫁北狄,一病不起,临终前只留下一句:“此生,我无女。”
深夜,谢长离独坐在东宫旧殿。
案头摆着那支断成两截的玉簪,裂痕处缠着金丝,却终究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他摩挲着簪头的梅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金缕梅纹的桌布上,晕开朵朵妖冶的红梅。
第二十五章
北狄的草原迎来第十场春雪时,江清瑟在鎏金帐内诞下龙凤胎。
赫连战握着她汗湿的手,听着新生儿的啼哭,眼眶竟比当年战场负伤时更红。
他亲手剪断脐带,将裹着貂皮的孩子抱到她面前:“你瞧我们的女儿,多像你。”
江清瑟眼眸温柔:“你啊,一看就偏心女儿。”
“谁让女儿更像你!”
江清瑟被逗笑,牵动伤口轻哼一声。
赫连战立刻紧张地俯身:“可是疼了?太医!”
“阿战,我没事。”
她握住他的手,指尖抚过他掌心的茧子:“倒是南梁……近日可有消息?”
赫连战的脸色沉下来。
斥候前日回报,南梁新帝不理朝政,各地藩王拥兵自重,流民遍野,饿殍载道。
“谢长离他……”
他顿了顿,终究没说出口。
那个男人整日将自己关在旧东宫,对着一幅画像枯坐,据说已形销骨立。
三日后,南梁边境燃起烽火。
赫连战身披玄甲,在王庭前誓师。
他将虎符塞进江清瑟手中:“北狄交给你,等我踏平南梁,便回来陪你看新种的芍药。”
江清瑟踮脚吻去他眉间的忧虑:“阿战,若谢长离肯降……”
“我知道。”他低头轻啄她的唇,“为你,我会留他全尸。”
马蹄声如雷,三十万铁骑踏碎晨雾。
江清瑟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登上望京台,看着赫连战的背影消失在草原尽头。
南梁都城外,谢长离扶着城墙眺望。
下方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北狄军旗猎猎,赫连战的弯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陛下!北狄军已破三道城门!”太监尖叫着跑来。
谢长离却笑了,他望着北方天际,仿佛看见江清瑟在北狄的帐中逗弄孩子。
原来他的江山,终究输给了那年流放路上,她递来的半块冷硬的麦饼。
“打开城门。”他轻声道。
当赫连战的马蹄踏入朱雀大街时,谢长离正坐在龙椅上。
他骨瘦如柴,却仍维持着太子时的端方仪态。
见到赫连战,他伸手取下玉簪,放在龙案上:“替我交给她。”
赫连战拾起玉簪,指尖触到金丝缠绕的裂痕。
“你早知今日?”
“从她离开那日起,我便知道,这江山守不住。”
谢长离咳嗽着,血沫溅在龙袍上的金线蟠龙纹。
“告诉她……我从未后悔爱上她,只是后悔,一直爱而不自知。”
三日后,南梁旧宫被付之一炬。
赫连战抱着江清瑟登上废墟,远处是北狄士兵重新竖起的旌旗。
江清瑟望着焦土上萌发的新绿,将龙凤胎递给赫连战:“阿战,给南梁起个新国号吧。”
赫连战低头亲吻孩子们的额头,声音响彻天地。
“就叫‘承平’,愿你二人此生,承万世太平。”
翌日,新帝登基大典在原南梁皇宫举行。
江清瑟身着凤袍,珍珠缀成的流苏垂落肩头。
赫连战执起她的手,将玉玺郑重按在她掌心:“这江山,你我共掌。”
殿外烟火冲天,照亮了承平元年的夜空。
而那个永远停留在旧时光里的太子,最终化作了史书上一句寥寥记载。
【梁末帝长离,无嗣,国亡。】
——已完结
来源:半糖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