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守寡他16岁,37岁嫁才发现,这17年为我打烂3根扁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6-03 11:05 1

摘要:记得那天晚上,陈树喝得酩酊大醉,粗粝的手指擦过我的脸,嘿嘿笑着说:“媳妇儿,你长得可真好看。”我浑身发冷,只能死死攥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襟,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我嫁进陈家那天,刚满二十,陈树比我大六岁。他爹娘早没了,穷得叮当响。

我娘家也穷得揭不开锅,爹娘看着陈家那点微薄的彩礼,眼睛都没眨就把我塞进了花轿。

记得那天晚上,陈树喝得酩酊大醉,粗粝的手指擦过我的脸,嘿嘿笑着说:“媳妇儿,你长得可真好看。”我浑身发冷,只能死死攥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襟,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可这“好看”的命,薄得像窗户上那层纸。刚嫁过去不到一年,陈树上山砍柴,脚下一滑,摔进了深不见底的沟里。

村里人把他抬回来时,人早就硬了,脸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黑泥巴。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张曾经冲我傻笑的脸变得灰白冰冷,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了寒意,狠狠踢了我一脚,然后……然后什么动静都没了。

我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只觉得身下一片冰凉粘腻的血污。邻居王婶红着眼圈告诉我:“闺女,孩子……没保住。” 我躺在冰冷的炕上,听着外面呼呼的北风,只觉得这屋子像个巨大的冰窟窿,而我,就是那被冻在冰里的鱼,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公公婆婆早就不在了,唯一的亲人,是陈树那个比我小了四岁的弟弟——陈林。他爹娘走时他还在穿开裆裤,是他哥陈树把他拉扯到十六岁。陈树死的那天,他缩在角落,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吓傻了的小兽,一声没哭。

办完丧事那天,家里静得能听见老鼠啃墙角的声音。我靠在冰冷的灶台边,陈林就蹲在门槛上,背对着我,肩膀一耸一耸的。我走过去,刚想把手放在他肩上,他却像被烫了似的猛地弹开,那双还带着少年稚气的眼睛死死瞪着我,里面全是陌生的警惕和一种说不清的恨意。他猛地吼起来:“都是你!你就是个扫把星!克死我爹娘不够,又克死我哥!现在连我哥的种都没了!你怎么不去死啊!”

那声音又尖又利,像把钝刀子狠狠捅进我还没结痂的心口。我浑身冰凉,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吼完,像头发疯的小牛犊,一头冲出家门,消失在黑漆漆的夜里。我瘫坐在地上,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也熄灭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彻底吞噬了我。那一刻,我真想一头撞死在灶台上,跟着我那没见天日的孩子和短命的男人一起去了。

可天亮了,冰冷的太阳光还是照进了这破屋子。我看着空荡荡的米缸,摸了摸饿得发痛的肚子。死?死了倒是痛快。可陈林呢?那个对我吼着“扫把星”的半大小子,他怎么办?把他扔给村里那些嚼舌根、眼神能刮人肉的闲汉寡妇?陈树在地下能闭眼吗?那声“媳妇儿”……像根烧红的针,扎得我浑身一激灵。

我狠狠抹了把脸,走到院里那口枯井边。井水映出我浮肿苍白的脸。我对着水里那个憔悴的影子,哑着嗓子说:“死?想得美!你得活着,把这个讨债鬼拉扯大!陈树,你在下头看着!” 说完,我舀起一瓢刺骨的井水,劈头盖脸浇在自己头上。冷,刺骨的冷,却让我混沌的脑子猛地清醒过来。

我收拾起最后一点力气,开始像个真正的当家人一样干活。可陈林,彻底成了个“讨债鬼”。

他整日整夜地不着家,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跟一群半大小子瞎混。家里的活计,他是一指头也不肯沾。我天不亮就下地,顶着毒日头锄草、担粪,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回到家,冷锅冷灶,水缸见底。有次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来,看见他正把家里仅剩的半碗杂粮面倒进自己碗里,狼吞虎咽。我气得浑身发抖,冲过去夺碗:“这是留着明天熬粥的!你都吃了,明天喝西北风啊?”

他猛地抬头,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一把将我推开。我踉跄着撞到门框上,后腰钻心地疼。他端着碗,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吃你点破面怎么了?我哥在的时候,我想吃多少吃多少!你个扫把星,管得着吗?” 说完,他几口扒完面,把空碗“咣当”一声砸在桌上,扬长而去。

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我扶着门框,气得浑身都在哆嗦,眼泪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扫把星?好!我就让你看看,我这个扫把星是怎么管你的!

陈林越来越过分。他不仅偷家里的口粮,还跟着村里那几个有名的二流子学会了偷鸡摸狗。先是偷邻居张婶家挂在屋檐下的几串干辣椒,后来胆子大了,竟然去偷村东头李屠夫家案板上的肉!李屠夫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提着把剁骨刀,骂骂咧咧地找上门来,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管好你家这贼娃子!再敢伸手,老子剁了他的爪子!”

我脸上火烧火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低声下气地赔不是,把家里仅有的几个鸡蛋塞给李屠夫,才算把他打发走。关上门,我转身抄起墙边那根挑水用的老竹扁担——那是陈树留下的,又硬又韧,沉甸甸的。

陈林正吊儿郎当地靠在里屋门框上,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混账表情。我积压了太久的愤怒、委屈、绝望,像火山一样爆发了。我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抡起扁担就朝他后背狠狠抽了下去!

“啪!”一声闷响,在死寂的屋里格外刺耳。

“啊!”陈林猝不及防,痛得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打得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扑倒。他猛地扭过头,那双眼睛瞬间充血,像受伤的野兽,死死瞪着我,充满了震惊和凶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不知好歹、不学好的混账东西!”我咬着牙,声音嘶哑,手里的扁担再次高高扬起,带着风声落下,“偷!叫你偷!我让你偷!你哥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的脸也让你丢尽了!” 扁担一下接一下,狠狠地抽在他背上、胳膊上、腿上。他起初还想反抗,想夺扁担,但我像疯了一样,力气大得惊人,他竟被我打得只有躲闪哀嚎的份。

“哇——别打了!别打了!嫂子!嫂子我错了!”他终于扛不住,哭喊着求饶,缩在地上抱着头。

我喘着粗气,手里的扁担停在空中,微微发颤。看着他蜷缩在地上,后背的粗布衣裳都被抽破了,隐约透出血痕,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又酸又痛。我扔下扁担,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捂着脸,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打在他身上的每一下,都像抽在我自己的心上。这日子,怎么就这么难?这么苦?

那顿毒打,似乎把陈林打懵了,也打怕了。他消停了几天,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畏惧,却依旧冰冷疏离,像隔着一座冰山。

日子还得咬着牙往下过。我像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一个人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开春播种,我弓着腰,在别人家男人吆喝着牛犁地的时候,我只有一把磨得锃亮的锄头,一下一下,翻着冰冷坚硬的土地,虎口震裂了,血混着泥巴。夏天顶着能把人烤化的日头,钻进比人还高的苞米地里除草,汗水流进眼睛,辣得生疼,后背的衣裳湿了又干,结出一层白花花的盐霜。秋天抢收,我一个人挥舞着镰刀,割稻谷割到腰都快断了,手指被稻叶割出一道道细小的血口子,汗水一浸,钻心地疼。肩膀被沉重的稻捆压得红肿破皮,晚上躺在炕上,翻身都困难。

最难熬的是冬天。井水结了厚厚的冰,砸开冰面打上来的水,刺骨的寒。洗衣服时,手浸在冰水里,很快就冻得麻木、红肿,裂开一道道血口子,像小孩张开的嘴。晚上坐在油灯下,忍着痛,用粗糙的布条缠住裂口,再用针线笨拙地缝几针,免得裂得更开。那痛,钻心刺骨。

陈林呢?他总算不再出去偷鸡摸狗了,可也绝不肯帮我一把。他像个影子,沉默地进出,吃饭时一声不吭,吃完碗一推就走。我让他去挑水,他磨磨蹭蹭半天才动身;让他去砍柴,他砍回来的柴火又细又少,还不够塞灶膛的。我心里憋着火,可看着他日渐拔高的个子,还有那沉默倔强的侧脸,想到他死去的爹娘和哥哥,那举起扁担的手,终究还是软了。

可平静没持续多久。那年他大概十七八岁,正是最躁动的时候。村里一群年轻后生,要去几十里外的镇上看大戏。陈林心痒难耐,偷偷来找我要钱。家里米缸都快空了,哪有余钱给他看戏?我一口回绝:“没钱!好好在家待着!”

他立刻变了脸,眼神阴鸷,咬着牙低吼:“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我哥在的时候……”

又是“我哥在的时候”!这句话像根毒刺,瞬间扎破了我强撑的平静。我猛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声音都在抖:“你哥?你哥要是在,看到你现在这副不成器的样子,他能气死第二回!”

陈林被我戳中痛处,脸涨得通红,像头发怒的公牛,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小板凳:“我就要去!你个狠心的婆娘,你管不着!”

“管不着?” 我被他那副混账样子彻底激怒了。压抑了太久的辛酸和绝望再次爆发。我转身冲到墙角,再次抄起了那根沉甸甸的老竹扁担。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犹豫,抡圆了胳膊,带着风声,狠狠朝他背上抽去!

“我叫你去!我叫你不学好!家里一粒米都没了,你还想着看戏!我让你看!让你看!” 我一边打,一边哭骂,眼泪糊了满脸。

陈林大概没想到我还会动手,猝不及防挨了好几下,痛得闷哼,下意识想跑。我发了狠,追着他打,扁担雨点般落在他背上、腿上。“啪!啪!” 竹扁担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沉闷又刺耳。他逃到院子里,我追到院子里。他绕着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躲闪,我追着打。邻居王婶闻声跑出来,惊叫着拉我:“他嫂子!别打了!要打坏了呀!”

我哪里听得进去?积压了太久太久的苦和怨,像开了闸的洪水。直到陈林被打得跌倒在地,蜷缩着身子,我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手一松,扁担“哐当”掉在地上。我瘫坐在地,看着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看着他背上渗出的血痕,巨大的痛苦和悔恨瞬间淹没了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又把他打了?

我扑过去,想扶他,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只是捂着脸,哭得撕心裂肺:“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吧……”

那根老扁担,在那次狠抽之后,中间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再也挑不起水了。我把它扔在柴房角落,像扔掉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可每次看到它,心口就一阵阵发紧。

陈林挨了那顿狠打后,在床上趴了好几天。我没钱请郎中,只能偷偷抹着眼泪,煮了点盐水,笨拙地想给他擦洗伤口。他像块冰冷的石头,背对着我,不吭声,也不让我碰。我端着破碗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碗放在他炕头。

打那以后,他看我的眼神更冷了,像淬了冰。但他似乎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里,我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人。他不再跟我顶嘴,也不再提那些非分的要求,可那种沉默,比争吵更让人窒息。他开始跟着村里人出去打零工,有时是去几十里外的窑厂背砖,有时是去镇上码头扛大包。每次回来,人瘦一圈,黑得像炭,把挣来的几个铜板或一小袋粮食,默不作声地放在灶台上,然后一头钻进他那间小破屋,关上门,再无声息。

看着那点微薄的收入,我心里五味杂陈。是欣慰?他终于知道干活养家了。是心酸?他才多大?那活计能把壮劳力都累趴下。每次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来,脊背似乎比以前更弯了一些,我张了张嘴,想说句“累了吧?快歇歇”,可话到嘴边,又被他那冰冷的沉默堵了回去。我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谁也不敢,也不知道怎么迈过去。

日子就在这种压抑的沉默中,像村头那条浑浊的小河,缓慢而沉重地流淌着。一年又一年,地里的庄稼青了又黄,黄了又青。我眼角的皱纹深了,鬓角也悄悄爬上了白发。陈林,那个曾经瘦小倔强的少年,也长成了一个沉默寡言、肩膀宽阔的青年汉子。

我偶尔也会听到村里一些闲言碎语。有人同情:“这女人,守着小叔子熬了这么多年,不容易。” 也有人嚼舌根:“啧啧,这叔嫂俩,不清不楚地住一个屋檐下,算怎么回事?” 每当这时,我就把头埋得更低,手上的活计做得更快,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刀子似的目光和议论。陈林大概也听到了,他回家的次数似乎更少了,偶尔回来,眼神也更沉郁,像压着千斤重担。

时间一晃,整整十七年过去了。我从一个二十岁的新寡,熬成了一个三十七岁的妇人。陈林也三十二了,依旧孑然一身。村里像他这么大的男人,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也有媒人试探着上门,想给他说亲。可那些姑娘家,一打听他家里的情况——一个守寡的嫂子,穷得叮当响,还有个“不清不楚”的名声,就都打了退堂鼓。他每次都闷声不响,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默默抽着旱烟,那烟雾缭绕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心里的愧疚和压力,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是我拖累了他。是我这个“扫把星”,不仅克死了他哥,还耽误了他一辈子!

去年冬天,邻村的王木匠死了老伴。他是个老实巴交的手艺人,家里有薄田,有手艺,日子还算过得去。经人撮合,他竟不嫌弃我的名声和年纪,托了媒人来提亲。媒人说得天花乱坠:“王家大哥人厚道,你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再不用自己下地受苦了!陈林也大了,你总得为自己想想,难道守着这小叔子过一辈子?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啊!”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一夜没合眼。看着糊满旧报纸的房顶,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想想这十七年受的苦,流的泪,还有陈林那越来越沉默孤寂的背影……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我得走。我得离开这个家,离开陈林。也许我走了,他才能堂堂正正地说门亲,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也许我走了,那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闲言碎语才能放过他。

第二天,我红着眼睛,哑着嗓子,对媒人说:“行,我应了。”

婚事定得很急。王家那边想年前就把事办了。我像个木头人一样,麻木地收拾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一床补丁摞补丁的薄被。我不敢看陈林。自从我答应这门亲事后,他变得更加沉默,像一座移动的冰山。他几乎不再回家,偶尔回来,也是拿了东西就走,一句话也没有。

出嫁的前一天晚上,他才回来。坐在昏暗的油灯下,低着头,大口大口扒着碗里的饭,依旧一言不发。屋里静得可怕,只有他咀嚼的声音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我看着他低垂的头,那宽阔却显得有些佝偻的肩膀,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我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林子……我……我明天就走了。”

他扒饭的动作猛地顿住了,筷子停在碗里。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家……在邻村,离这儿不远。” 我艰难地继续说着,喉咙发紧,“以后……你自己好好的。灶屋缸里,我腌了些咸菜。米……在里屋那个小缸里……省着点吃……”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琐碎,仿佛这样就能填补那巨大的空洞和不安。

他始终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他才极低地“嗯”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又沉得像石头落地。然后,他放下碗筷,站起身,依旧没有看我一眼,转身走进了他那间漆黑的小屋,关上了门。

那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像在我心口上狠狠砸了一下。我呆坐在冰冷的炕沿上,看着桌上那盏摇曳不定、随时可能熄灭的油灯,眼泪终于无声地滚落下来。这十七年,就像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梦。明天,梦该醒了。

第二天,王家来接亲。没有花轿,没有吹打,只有王木匠和他一个本家兄弟,赶了辆半旧的驴车。我穿上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临出门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七年的破败院子,看了一眼陈林紧闭的房门。门缝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他终究没有出来送我。

心头最后一点微弱的火光,彻底熄灭了。我咬了咬牙,转身,头也不回地爬上了那辆驴车。车轮碾过黄土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载着我,离开了我用血泪浸泡了十七年的地方,驶向一个陌生而模糊的未来。

驴车摇摇晃晃,走了小半天,终于到了邻村王木匠家。院子比陈家的大些,也齐整些。稀稀拉拉来了几个看热闹的邻里,眼神里带着好奇和审视。王木匠是个敦厚矮壮的中年汉子,搓着手,有些拘谨地笑着:“来了?快……快进屋歇歇。” 他本家嫂子是个快嘴的婆娘,张罗着倒水,嘴里不停:“哎哟,可算来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王家大哥人好,你算是有福了!”

我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应酬着。心,却像被掏空了,飘飘荡荡没个着落。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耳边嗡嗡作响,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十七年的重压似乎卸下了,可留下的不是轻松,而是一片茫然的虚空。

草草吃了顿没什么滋味的“喜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王木匠的本家嫂子临走前,脸上堆着暧昧的笑,拍了拍我的胳膊:“春枝妹子(她打听过我的名字),累了一天,早点歇着吧!王家大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这话臊得王木匠黝黑的脸膛都泛了红,局促地搓着手。

夜深了,简陋的新房里只剩下我和王木匠。桌上点着一对廉价的红烛,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巨大影子。气氛尴尬得让人喘不过气。王木匠坐在炕沿,低着头,不停地搓着他那双布满老茧和木屑裂纹的手,偶尔抬眼飞快地瞟我一下,又赶紧低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个……春枝……” 他终于鼓起勇气,声音有些发颤,“天……天不早了,歇……歇了吧?” 他站起身,显得有些笨拙地朝我挪了一步,带着一身淡淡的木头和汗味。

看着他靠近,看着他脸上那种混杂着渴望和笨拙的神情,我浑身瞬间绷紧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十七年了,自从陈树死后,再没有男人靠近过我!那种陌生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让我本能地感到恐惧和强烈的抗拒!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我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护在胸前,声音都变了调,尖利地喊道:“别过来!”

王木匠被我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僵在原地,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变得有些难堪和不知所措:“春枝……你……你这是……”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拍得山响!“砰砰砰!砰砰砰!” 那声音又急又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心,仿佛要把门板拍碎!

我和王木匠都愣住了,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这么晚了,会是谁?

“谁啊?” 王木匠扬声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沙哑、却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的声音——

“我!陈林!”

林子?他怎么会来?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我。

王木匠皱皱眉,显然也对这个不速之客,尤其是我那名义上的“小叔子”在这个时候出现感到不满。但他还是走过去,拔下了门闩。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林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尊冰冷的铁塔。他穿着一身沾满泥灰的旧褂子,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院灯下,却亮得吓人,直直地、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有愤怒,有绝望,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林子?你……你怎么来了?” 我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又往墙边缩了缩。

王木匠挡在我身前,语气带着戒备:“陈林兄弟,这大晚上的,你嫂子……哦不,春枝她今天刚进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陈林像是根本没听见王木匠的话,他的目光越过王木匠,依旧死死锁着我,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跑了很远的路,又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猛地往前一步,逼得王木匠不得不后退。

“跟我回去!” 陈林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王木匠也火了:“陈林!你这是什么话!春枝现在是我王家的媳妇!你……”

“她不是!” 陈林猛地吼了出来,声音像受伤野兽的咆哮,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王木匠,又猛地转向我,那眼神里的痛苦和疯狂几乎要溢出来,“她不能是你媳妇!她……” 他剧烈地喘息着,后面的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王木匠又惊又怒,上前一步想推他出去:“你疯了!给我出去!”

“别碰我!” 陈林猛地一挥手,格开了王木匠的手臂。他像是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不再看王木匠,而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朝着我的方向跪了下来!

这一跪,像一道惊雷劈在我和王木匠头上!我们俩都惊呆了!

烛光下,陈林跪在冰冷的泥地上,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他猛地抬起手,抓住自己破旧褂子的后领,狠狠一扯!“嘶啦——”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那件本就破旧的褂子被他从后背硬生生撕开!

昏黄跳跃的烛光,瞬间照亮了他裸露的、肌肉虬结的脊背!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我,王木匠,还有闻声赶来的本家嫂子,三个人,六只眼睛,死死地、震惊地钉在了陈林的后背上!

那宽阔的、古铜色的脊背上,布满了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不是一道,不是两道,而是……密密麻麻!像无数条扭曲的、暗红色的蜈蚣,狰狞地爬满了整个后背!大部分是陈年的旧伤,疤痕增生,高高隆起,呈现出一种深褐色、棱角分明的凸起,纵横交错,形成一片崎岖不平、令人头皮发麻的疤痕丛林!在那片深褐色的“丛林”里,还夹杂着几道颜色较新的、微微泛着红的印子,像是最近才愈合的。

最刺眼的是三条并排的、几乎横贯了整个背部的巨大伤痕!它们比其他疤痕更加粗大、更加凸起,像三条僵死多时的巨型蜈蚣,以一种极其狰狞的姿态,永远地烙印在了他的皮肉之上!那棱角分明的凸起形状……我太熟悉了!那是老竹扁担棱角抽打后留下的特有印记!十七年来,那根扁担的形状,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我的目光死死地粘在那三道最深的疤痕上,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那些被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画面,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所有的堤坝!

——他偷了李屠夫家的肉,被我第一次抡起扁担,狠狠抽在背上!他痛得惨叫,像只受惊的兔子缩在地上!

——他为了去看戏要钱,对我恶语相向,我气疯了,追着他绕着老槐树打,扁担一下下抽在他拔高的身板上!

——他顶撞我,骂我是“扫把星”,我怒火攻心,抄起扁担没头没脑地打下去,直到王婶尖叫着来拉我……

一幕幕,一帧帧,伴随着那沉闷的“啪!啪!”声,伴随着他压抑的痛呼和愤怒的眼神,伴随着我自己的哭喊和绝望……清晰无比地在我眼前炸开!原来……原来每一次,那沉重的竹扁担,都不仅仅抽打在他的皮肉上,更是在他年轻的身体上,刻下了如此深重、如此丑陋、如此难以磨灭的印记!

“看啊!都看清楚!” 陈林跪在那里,背对着我们,头垂得很低,声音却嘶哑而清晰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这就是她打的!用挑水的扁担!整整十七年!打烂了三根扁担!都抽在我背上!”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两团燃烧的火焰,直直地刺向我,那里面翻涌着滔天的痛苦、积压了十七年的委屈,还有一种……近乎毁灭般的控诉!

“十七年!我吃的每一口饭,穿的每一件衣,都是沾着我的血!浸着我的汗!烙着我背上的疤!”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又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宣泄,“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成家?哪个姑娘敢嫁我?哪个姑娘愿意晚上摸着这一背的疤睡觉?她们怕!我也怕!我怕吓着人家!我怕人家指着我的背问,这疤哪来的?我说什么?我说是我嫂子打的?守寡的嫂子?哈!”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他刚毅却布满风霜的脸颊滚滚而下:“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把我管得这么狠?可我又……我又……” 他剧烈地喘息着,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泪水堵住,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他猛地转回头,再次将那片狰狞的、承载了所有不堪过往的脊背,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烛光下,暴露在我惊恐万状的目光里:“你打!你打得好!这三根扁担的债,我还清了!你还想嫁人?好啊!你问问你身边这个新男人,他敢不敢要一个打烂三根扁担、把侄子后背抽成烂抹布一样的女人?!”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陈林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哽咽。王木匠和他本家嫂子彻底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林那伤痕累累的后背,又看看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我,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我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瘫软地顺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到地上。眼前是陈林跪着的、布满恐怖疤痕的背影,耳边是他那撕心裂肺的控诉和哭声。十七年的光阴,十七年的苦难,十七年的隐忍和自以为是的付出,在这一刻,被这三条巨大的、棱角分明的疤痕,彻底撕碎了,露出了底下最残酷、最丑陋、最不堪入目的真相!

我死死地盯着那三道最深的疤,它们仿佛在烛光下扭动起来,像三条活过来的毒蛇,朝我吐着猩红的信子!是我!是我用那根冰冷的竹扁担,一下,一下,又一下,亲手将那些棱角,狠狠地刻进了这个我发誓要抚养长大的孩子的皮肉里!刻进了他的骨头里!也刻进了他整个被毁掉的人生里!

原来,这十七年,我不仅用扁担打烂了他的后背,更用那沉重的、自以为是的“恩情”,活活压垮了他的一生!我给予的所谓“养育”,从头到尾,都沾着他淋漓的鲜血和无尽的屈辱!这不是恩,这是债!是血债!是永远无法还清的血债!

来源:赵小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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