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标题说的是李明德的事情,这个事情,本身在互联网上已经过去了,但我们私下聊起都觉得有很多事情没有被注意到,甚至可以说这个事件里有一些真正可怕的事情没有被充分讨论和批评。
标题说的是李明德的事情,这个事情,本身在互联网上已经过去了,但我们私下聊起都觉得有很多事情没有被注意到,甚至可以说这个事件里有一些真正可怕的事情没有被充分讨论和批评。
我们想趁着热度褪去,和大家聊聊这些没有那么吵闹的“”。
一、李明德事件的奇怪之处
这件事的起因是李明德在微博上控诉《三人行》剧组,矛头直指男一号马天宇,指出他搞特殊、迟到、不参与剧本围读,和导演是一对男同互相包庇等行为。
在微博的发言和回应里,他把自己归纳进“工薪阶层”的一方,把剧组称为资本,说自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身先士卒只为挣得一个公平。
于是微博热搜大爆。
大量网友站在被资本压迫的角度共情李明德,把他奉为娱乐圈内的一股清流,称要打响娱乐圈反封建的第一枪,甚至把此次事件命名为“明德元年”,在其后李明德开启的直播中疯狂为其打赏了远超大部分“工薪阶层”收入的钱。
但随后情形慢慢逆转,更多的人出现,有女演员以及工作人员发文称李明德同样耍大牌、不尊重人、工作态度极其糟糕,而李明德则并不回应,而是反问女生“怎么演上的戏需要我说吗”,导致女演员被造黄谣;有网友质疑他开豪 车穿名牌,他则反击网友是“酸狗,挣不到钱要从自身找问题”。
这个事情有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 引导舆论的走向的要素,和以往不太一样, 以往常规的舆论事件,应该是事 件 的信息,是一件事情的真相和假相,不论真假,是就事论事的。
但这一次不是,我们把一些对舆论起了导向作用的词提炼就能明白了——这些词是“工薪阶层”“资本家”“同性恋”“女演员”“特权咖”,而舆论反转是因为大家发现李明德不是“工薪阶层”,导演只是个曾经的UP主,不是“同性恋”不是“资本家”。
至于马天宇到底有没有耍大牌欺负李明德,其实反而一直都没有任何信息去论证。
被论证的,只有“身份”。
换句话说,如果只是一个老演员欺负小演员的新闻,不会在热搜上引爆到这个程度,引爆的不是事件,是从李明德开始说话便利用起来的“身份”。
这是非常可怕的,也是我们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就这么过去的原因。
二、 这种对身份的利用,对李明德有什么好处?
李明德自己的特殊身份本身就值得一提,他有一个不可替代的特性,即虽然也是娱乐圈的公众人物,但名气又不太高,拥有的权力和财富没那么显性,所以在如今这个对“208万”作原罪批判的时代里,他从属的群体没那么明确,有很多模糊和自塑的空间。
舆论的变化也在这种特性下显得很清晰。
之前面对热点,大部分人都是对具体的事下判断,作分析,现在则偏向对态度和身份符号下判断。
在李明德自称遭遇了“职场霸凌”,是作为“工薪阶级”要求公平之后,有越来越多的相关人士发言,大都与李明德所言不同,李明德的一些回应也被曝出很不得当,比如对女演员说“你自己什么门路演的戏”,有造黄谣之嫌,但依然有不少人自发为其辩驳,把对他的指责上升为对工薪阶层的为难 。
由此,会形成一支无形的网络军队,只要是对李明德不利的内容,都可以被解释成资本下场。
什么都不是李的问题,是“身份”的下场—— 支持李明德就是支持工薪阶级,支持对职场霸凌的清算,不支持就是李明德所说的“不团结”,是“资本”想看到的结果,哪怕是对李明德行为的合理分析,也会变成对“完美受害者”的苛求。
最终,盖过了追究真相的必要性,也盖过了无关立场、但有关恶劣事实的细节。
退一万步说,哪怕李真的在剧组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他这种对身份的利用,也让他的事件真相被他亲手模糊成了大众根本不在意的事情。
这就是新媒体时代的后真相困境,当身份与立场划上等号,舆论场域里肆意拓张的就只有两极对立,不存在多元讨论的地带。
约翰·罗尔斯曾提出“无知之幕”理论,认为公众要想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与公共利益,最理想的状况是人们遮蔽掉社会地位、资源、处境等参与讨论。
然而,在网络舆情的巴尔干化中(生活在巴尔干半岛的人,由于民族矛盾等问题战争不断,因而巴尔干成为了分化的代名词),意见群体的立场根源于现实生活中他们的社会角色与既得利益,而绝非社会公共利益,因此,网络舆情的过度分化导致的只能是公众公共意识的消解。
此前无数的热点事件都在反复证明这一点,李明德事件不是例外,也大概率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三、李明德事件,对互联网生态有什么坏处?
首先,当指控和攻击针对一个本身中性的词语,例如”资本“”工薪阶层“,那这个词下所包括的那些无辜的部分也会被在未来大量的场景里被波及。
一个是“资本”“工薪阶级”等词汇定义的被曲解。两个词原先只是概念,但人们基于不同目的利用了它的抽象性。
支持李明德的人,让资本这个中性词,进一步成为完全负面的词语,这对这几年国内官方在努力改善的营商环境是一种打击。
李明德本身对工薪阶层的滥用,也会让这个词在未来的互联网上成为一种狼来了之后的不可信。
更隐秘的影响,是对大众情绪的进一步煽动和催化。
这里面包括对平台上网友分裂进一步加重。
例如群体极化。在类似微博这样的平台上,不同主体被划分为不同的群体阶层,形成了圈层文化,这里面的群体极易受到他者思维形态的暗示与影响,使得群体在虚拟场域中放大自身的情绪。 就比如自认“工薪阶级”的人选择支持李明德后,观点会越来越趋于极端。
还有后情感主义。社会学者梅斯特罗维奇在 《后情感社会》 第一次提出这个概念, 他认为后情感主义是由现代大众文化工业精心包装建造出来的情感, 是一种带有表演性质的情感,其主要目标是为了引导公众消费,实现对舆论的操纵。
通俗来说,就是他示范了一个如何让身份舆论搅动事件,最后通过直播转化成收益的捷径。
四、李明德事件和近期其他事件的共性
前面谈到了身份和阶级的问题,我还想就这一系列社会和娱乐事件,从我自身的感受出发,再聊聊身份这一另外的一个方向。
李明德及最近的一系列事件里,让我感受最深刻的,还有对当前群体身份的划分。当然这个划分不是我们老生常谈的底层上层、国内国外,它们中产生了一些尤其值得注意的分类: 直男、女性,还有同性恋。
我们在这些看似混乱无比毫无关联的事件里能够找到一个共性: 拥有一个直男身份的男人被攻击的门槛和风险性更低,而在此之下,女性和同性恋的身份会更容易成为负面标签。
比如在李明德事件中,李明德维护自己清白的方式就是通过传出“马天宇和导演是两口子”这种把二人引导为同性恋的言论,去攻击别人的方式就是给女性造黄谣,对着廖慧佳回应“你自己什么门路演的戏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反击网友的方式是嘲讽“你家哥哥又下海了?”
类似的事情还有《再见爱人》里的留几手,在他作为直男时即便做了那么多糟糕的事情却鲜有批判他的声音,但仅仅是一个“留几手是gay”的传言就马上把他拱上了热搜,他对葛夕的PUA和冷暴力,他们之间的无性婚姻马上都因一个网传的“gay”的身份而得到了解释。
以及张颂文的这件事,姜尘对张颂文家暴和潜规则的爆料同样是一种阶级的反抗,和李明德所谓的“对抗资本”本属同一类事件的两面,但在这件事情里张颂文迟迟没有回应,遭到更多质疑的不是以张为代表的“资本”,而是以姜尘为代表的“对抗资本的人”。
在这些事情里,我们能看到一种共通的声音,会有大量的人恍然大悟“马天宇和导演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原来留几手是gay,那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能说得通了”;“你是个女人,所以你的爆料一定是有目的的”。
道德不再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它让位给了身份,而身份即等同于道德。
为什么同性恋和女性的身份会作为负面的一方可以成为被攻击的对象,而男性直男的身份却是一切的挡箭牌?
这甚至形成了一种默认的规则,而这种规则也是在一步步的潜移默化中形成的。
男性维护自己地位正当性的方式就是把一切罪责归因于与自己相异的群体。
比如同性恋大规模性行为的新闻一定会比异性恋更引人注目、传播的也会更久;女性犯罪的新闻也一定会比男性犯罪更着重提及与报道。
两个男的搞暧昧以及女性主动寻找性关系也一定要比男性出轨、男性潜规则女性更加吸引眼球,这是因为我们本质上认为这种关系是不合常规和伦理的。
而类似的言论作为民间和官方的论调更是反复出现:女性善妒是家庭不和的元凶、一想到同性恋就想到滥交和HIV,一想到这两种群体就想到不稳定的、不安全的因素。
就像去年在社交媒体上被用来广泛猎巫的荷尔健康,铺天盖地的人去查看自己的朋友圈里有多少人用过这个小程序,进而去清理被他们称为“吓人/肮脏”的朋友圈,因为在这些人的逻辑里,使用过/打开过荷尔健康=同性恋=HIV=自己身边的危险分子。
于是很自然地,“疾病的隐喻”变成了“身份的隐喻”
那句“健康成了德行的证明,正如疾病成了堕落的证据”,把里面的健康和疾病,替换成身份没有任何的问题。
如果我们一直对这类问题不敏感的话,最终的结果就是会像这些事件一样,我们的身份只能沦为一个挡枪的借口,在一次次的被使用中加深这一刻板印象。
不要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女性或LGBTQ这些身份里,即便在直男的群体里,在需要划分的时候,分化同样无处不在。
比如最近上海的两件事,一件是“绅装骑行”,被嘲上海的装和小资,此刻舆论场中的人被分成了普通打工人和有钱有闲的小资两种身份;而在此次韩国人来上海旅行中,无数的普通打工人又化身富豪的一方,让那些开着豪车游走的“少爷小姐”成为我们显摆出去的门面,此刻他们共享着中国人的身份。
这个世界被分化得越来越严重,已经逐渐形成了一个“栅栏社会”,栅栏可以被随意地拆分组合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同盟,它没有规律,只看需求。
我们时刻处在猎巫运动的困境中,但不要被动陷入这个逻辑陷阱,因为巫师从来都是不存在的,不存在的可怕之处就意味着每个人都有变成巫师的那一天
来源:老夏看商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