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更夫撞见的百鬼夜行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6-01 12:35 1

摘要:老更夫陈九斤敲了三十七年梆子,铜梆子边缘早被磨得发亮,可今夜这梆声却像被浓雾吞了似的,刚荡出三丈远便消散无踪。

青石板街的更声,总在子时三刻准时响起。

老更夫陈九斤敲了三十七年梆子,铜梆子边缘早被磨得发亮,可今夜这梆声却像被浓雾吞了似的,刚荡出三丈远便消散无踪。

他佝偻着背往巷口挪,灯笼里羊油烛火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倒像是要钻进墙缝里去。

前日里城南王员外家刚办完白事,听说那口金丝楠木棺材下葬时,八仙抬着棺材直打晃,说是地下有东西在拽。

陈九斤当时啐了口唾沫,说这些富贵人家尽爱整些玄虚,可此刻他后颈的汗毛却根根竖了起来——巷子里飘着股子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是暴雨前翻涌的河泥。

“笃——”

铜梆子刚碰到掌心,陈九斤就觉着不对。

这梆子往常敲起来闷响,今夜却脆生生的,震得他虎口发麻。

灯笼往青砖墙上一照,那影子竟分成了两道,一道是他佝偻的轮廓,另一道却袅袅婷婷,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家。

“当家的,可算找着您了。”

那声音像是从冰窟窿里飘出来的,陈九斤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他缓缓转头,灯笼正照见个穿月白襦裙的少女,裙摆上绣的并蒂莲浸在血水里,每走一步就绽开朵红梅。

少女脖颈处有条细线,皮肉翻卷着,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鬼……鬼打墙了……”陈九斤腿肚子转筋,转身要跑,却见来时的青石板路不知何时漫起了黑水。

无数苍白的手掌破水而出,指甲缝里还粘着河泥,正朝着他的脚踝抓来。

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墙面,却摸到满手黏腻——整面墙都在往下淌血。

少女忽然笑了,露出半截舌尖:“当家的忘了?

我是城西豆腐坊的春杏啊。”她脖颈上的伤口突然裂开,整颗头颅歪斜着挂在肩上,“三年前您值夜,不还吃过我家一碗豆花么?”

陈九斤眼前闪过个模糊画面。

那日他巡到城西,见个穿月白衣裳的姑娘在井边打水,竹篮里盛着白生生的豆花。

他讨了碗来吃,甜津津的滋味还在舌根打转。

可后来……后来豆腐坊失火,烧了整整三条街,等火灭时,井里漂着具焦尸,腰间还挂着半块铜梆子。

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滑,陈九斤突然明白过来——那铜梆子分明是他的!

三十七年前他刚当更夫那日,在城隍庙前捡到这物件,当时庙祝说这是镇魂的法器,可保邪祟不侵。

如今想来,那庙祝眼窝深陷,说话时嘴里还往外冒黑气……

“您该上路了。”春杏的脑袋突然滚到他脚边,眼眶里钻出两条蛆虫,“时辰到了。”

黑水漫过膝盖,陈九斤看见无数影子从水里浮起来。

有穿官袍的,有披麻衣的,还有个浑身长满绿毛的婴孩,正抱着半截断指吮吸。

这些鬼影渐渐聚成漩涡,将他往黑水里拖。

他死死抠住墙缝,指甲缝里渗出血来,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清叱。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一道金光破空而来,正劈在春杏的天灵盖上。

少女惨叫着化作青烟,黑水也“咕嘟咕嘟”往下退。

陈九斤抬头望去,见个青衫道人踏着剑光落在檐角,手里拂尘一甩,满街鬼影顿时烟消云散。

“好个百鬼夜行局。”道人翻身落地,拂尘扫过陈九斤膝盖,“老丈可知自己为何能活到今日?”

陈九斤瘫坐在地,看那道人眉清目秀,却生着双阴阳眼。

他正要开口,忽觉怀中发烫,摸出铜梆子一看,上面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咒。

道人接过梆子,指尖在符文上轻轻一抹:“这哪是什么镇魂器,分明是锁魂桩。

三十七年前你捡到它时,城隍庙早被邪修占了,他们借你更夫身份布下此局,专等今日月蚀引动百鬼。”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钟声。

陈九斤抬头望去,见城楼上的铜钟无风自动,钟摆上缠着根红绳,另一头直通城隍庙方向。

道人脸色骤变:“不好!

他们在用全城生魂血祭!”

两人赶至城隍庙时,正撞见诡异景象。

十八个童男童女被倒吊在庙前槐树上,鲜血顺着树干流进地缝。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庙祝站在祭坛中央,手里捧着个青铜罗盘,罗盘指针正对着陈九斤。

“你果然来了。”庙祝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三十七年前你本该死在井里,是本座用锁魂桩保你残魂不散。

今日月蚀阴气最盛,正好拿你当祭品,打开黄泉路!”

陈九斤这才看清,庙祝身后立着七口血棺,棺盖上刻着北斗七星。

道人突然甩出三张黄符,符纸在半空燃起青火:“原来是北斗噬魂阵!

你们想借百鬼之力,引渡阴兵过境?”

庙祝桀桀怪笑,罗盘突然射出黑光。

陈九斤只觉魂魄要被扯出体外,恍惚间看见三十七年前那口古井。

井水翻涌着血泡,无数冤魂从井底涌出,而井口站着个穿道袍的身影,正是年轻时的庙祝!

“原来是你!”道人剑指一挥,桃木剑化作流光刺向庙祝,“当年你偷学禁术,被逐出师门,竟在此处布下此等恶阵!”

庙祝闪身躲过剑光,突然抓起个孩童挡在身前。

那孩子脖颈被划出血痕,鲜血滴在血棺上,棺盖顿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陈九斤突然觉得怀中铜梆子烫得惊人,那些符咒竟在皮肤上游走,钻进他七窍之中。

“以吾残魂,换此城安!”陈九斤不知哪来的力气,抄起铜梆子就往祭坛冲。

道人见状大惊,甩出八卦镜罩住血棺:“老丈不可!”

可已经晚了。

陈九斤的魂魄正被铜梆子疯狂吞噬,他看见自己身体逐渐透明,却听见三十七年来所有更声在耳边回荡。

那些被他遗忘的夜晚,原来铜梆子都在吸食他的阳气,而今夜,是最后的收割。

“轰!”

七口血棺同时炸开,阴风卷着黑沙遮天蔽日。

陈九斤在魂飞魄散前,看见道人咬破舌尖,以精血在虚空画符。

无数金光符咒从天而降,将涌出的阴兵镇在原地。

庙祝狂笑着扑向道人,却被陈九斤的残魂死死缠住。

“你……你怎会有如此执念……”庙祝惊恐地看着自己被黑气腐蚀的双手。

陈九斤的魂魄正在消散,却笑得很畅快:“老子敲了三十七年更,头回知道这梆子能砸人!”他猛地撞向庙祝天灵盖,两道魂魄同时炸成青烟。

道人收剑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他望着满地狼藉,从焦土里捡起半块铜梆子。

符咒早已消失不见,只剩斑驳铜锈,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三个月后,城南新开了家豆花铺子。

掌柜的是个年轻道人,每日寅时便起来磨豆子。

有人问他为何总在子时关铺,他便指着檐下新挂的铜梆子笑:“总得给打更的老丈留个歇脚的地儿。”

夜深人静时,总有人听见更声从巷尾传来。

那声音忽远忽近,有时像是个老汉在咳嗽,有时又像少年人清亮的嗓音。

可当提着灯笼去寻时,却只见着个空荡荡的梆子,在夜风里轻轻摇晃。

子时的梆子声又响了。

年轻道人张清源磨豆子的手顿了顿,竹笤帚在石磨边缘刮出细碎声响。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叮当声里混着股腐土腥气,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

他抬眼望向巷口,青石板路上浮着层薄雾,雾中隐约有人影绰绰,却总在灯笼光晕边缘消散。

“这月第七回了。”张清源喃喃自语,指尖在石磨凹槽处摩挲。

那日收拾城隍庙残局时,他在焦木堆里捡到半卷《茅山镇煞录》,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槐树叶,叶脉里渗着暗红血迹。

自那夜起,豆花铺子后院的古井便开始咕嘟冒泡,井水映出的月亮总缺了半边。

雾气忽地翻涌起来。

张清源瞳孔骤缩,眼见着七个纸扎童男从雾中飘出,朱砂画的腮红在月光下泛着青光。

纸人足不沾地,排成北斗阵型往古井飘去,领头的纸童忽然扭头,空荡荡的眼眶里滚出两粒黑豆——分明是死人陪葬的“引魂珠”。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张清源甩出三枚五帝钱,铜钱在空中结成八卦锁,将纸人定在井口三尺处。

可那井水突然沸腾,冲天水柱里探出只青灰色手臂,指甲足有半尺长,直直抓向最近的一个纸童。

“咔嚓!”

纸童脖颈应声而断,朱砂脑袋滚进井里,竟发出孩童般的嬉笑。

其余纸人突然剧烈震颤,竹篾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张清源暗道不好,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顿时燃起幽蓝火焰。

可火焰刚触到纸人,便被井中涌出的黑气扑灭,浓雾里传来庙祝沙哑的笑声:“小道长,你当北斗噬魂阵这般好破?”

话音未落,井口炸开团血雾。

张清源翻身滚向磨盘,身后青砖墙“嗤啦”裂开五道爪痕,碎砖里还嵌着片带血的指甲。

他抬头望天,见北斗七星竟被乌云遮蔽,唯余破军星泛着妖异的紫光。

“七月半,鬼门开,原来你们早算准了时日。”张清源抹了把嘴角血迹,从怀中掏出半块铜梆子。

这是那夜陈九斤魂飞魄散后留下的,梆身符咒虽已消失,内里却透着股温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沉睡。

血雾中传来锁链拖地声。

七个纸人突然聚作一团,竹篾与彩纸簌簌剥落,露出底下七具腐烂的童尸。

尸体穿着前朝官服,心口皆插着根刻满符咒的银针,针尾系着红绳,另一端没入井中。

“以七窍锁魂,借七星引煞。”张清源手中桃木剑微微颤抖,“你们竟用童男童女炼制尸傀,就不怕遭天谴么!”

回答他的是声凄厉的婴儿啼哭。

七具尸傀同时张开黑洞洞的嘴,无数黑虫从喉间涌出,在半空结成张狰狞鬼脸。

张清源正要念咒,忽觉脚踝一紧——井中青灰色手臂不知何时缠了上来,指甲深深刺进皮肉。

他挥剑去砍,剑锋却像砍在精铁上,震得虎口发麻。

“叮——”

铜梆子突然发出清鸣。

张清源只觉掌心发烫,梆身上竟浮现出细密金纹,那些纹路与《茅山镇煞录》中记载的“往生咒”如出一辙。

他福至心灵,将梆子狠狠砸向井口。

“咚!”

金石相击的巨响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七具尸傀同时僵住,黑虫组成的脸孔扭曲变形,发出非人的惨叫。

张清源趁机咬破中指,在虚空画出北斗诛邪符。

符咒成型的刹那,紫薇星位突然大亮,一道天雷劈下,正中井中探出的手臂。

“啊——!”

庙祝的惨叫从地底传来。

张清源正要追击,却见七具尸傀化作飞灰,红绳尽头系着的银针却突然暴起,直直刺向他眉心。

他闪身躲避,银针擦着鬓角飞过,钉在身后槐树上。

树干顿时渗出黑血,树皮浮现出张痛苦的人脸。

“百年槐精,竟被你们炼成镇物。”张清源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他想起《茅山镇煞录》中的记载:凡以活物镇煞者,必遭反噬。

这槐树怕是庙祝当年种下的,如今树心已空,怕是早成了滋养邪祟的温床。

血雾渐散,井中传来锁链哗啦声。

张清源屏息凝神,见井水如沸,缓缓升起具玄铁棺材。

棺盖上刻着北斗七星,每颗星位都嵌着颗血淋淋的眼珠,最中央的破军星位上,赫然插着半截铜梆子!

“原来如此。”张清源恍然大悟,“北斗噬魂阵需以活人魂魄为引,但你们怕遭天谴,便将阵眼藏在这槐树之下。

三十七年前陈老丈捡到的铜梆子,本就是镇压阵眼的法器,你们故意让他当更夫,为的就是用更声掩盖邪阵气息!”

棺盖突然炸开,腥风扑面而来。

张清源挥剑格挡,剑锋与黑雾相撞,竟溅起串火星。

他这才看清,黑雾中蜷缩着个佝偻身影,正是陈九斤的模样,只是浑身长满绿毛,十指生着倒刺,眼眶里跳动着幽绿鬼火。

“老丈?

!”张清源心头剧震。

那怪物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双臂暴涨数倍,指甲如利刃般扫来。

他连退七步,后背撞上石磨,怀中《茅山镇煞录》突然发烫,书页无风自动,停在一页绘着往生咒的插图上。

“往生咒……原来要这样用!”张清源福至心灵,咬破舌尖将精血涂在铜梆子上。

梆身金纹大盛,竟传出阵阵梵唱。

怪物听到梵音,突然抱头惨叫,绿毛间渗出缕缕黑烟。

庙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小道长,你以为救得了他?

这老儿魂魄早被噬魂阵炼成煞灵,如今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张清源不答,将铜梆子抛向空中。

梆子滴溜溜转着,每转一圈便大上一分,最后竟化作磨盘大小。

他咬破指尖在梆面疾书,血字刚成便化作金光没入怪物眉心。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张清源剑指苍穹,北斗七星突然大放光明。

玄铁棺材上的眼珠接连爆裂,血水如雨点般落下,却在触及怪物身体前化作青烟。

怪物周身黑气渐渐消散,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正是陈九斤生前的模样。

“道长……”老人眼中鬼火熄灭,露出清明之色,“老朽……等你好久了……”

张清源眼眶发热,却见老人身形开始透明。

他忽然想起《茅山镇煞录》中的记载:往生咒可渡亡魂,但若魂魄已残缺,便会……

“莫要难过。”老人虚虚拍了拍他肩膀,“三十七年来,老朽日日看着你守着这铺子,就像……就像当年守着那口井似的。”他目光望向古井,脸上泛起温柔笑意,“其实那日你扔进井里的豆花,老朽尝到了……”

话音未落,老人化作点点星光。

星光坠入井中,水面顿时浮现出幅画面:三十七年前,年轻的陈九斤提着灯笼巡夜,见个乞丐蜷缩在井边。

他好心递去半块豆花,却不知那乞丐正是被逐出师门的庙祝假扮。

乞丐接过豆花时,指尖在梆子上轻轻一抹……

“原来如此!”张清源如遭雷击。

他终于明白,当年庙祝为何要借陈九斤之手布阵——更夫每日敲梆,阳气随声波散入全城,正好滋养邪阵。

而陈九斤魂魄被锁在梆中三十七年,竟是在用最后执念守护这座城!

“轰!”

玄铁棺材突然炸裂。

庙祝从棺中跃出,浑身缠满血色锁链,每根锁链尽头都系着个婴孩骷髅。

他双目赤红,七窍流血:“都是你!

若非你多管闲事,本座今夜便能引渡十万阴兵!”

张清源横剑当胸,剑身映出他坚毅面容:“茅山弟子张清源,今日便替天行道!”

两人斗至天明。

庙祝招来百鬼助阵,张清源便以铜梆为鼓,往生咒为歌,每击一次梆子便有金光荡开阴霾。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他瞅准庙祝招式破绽,将桃木剑连同铜梆子一同刺入其心口。

“不可能……这铜梆子明明……”庙祝低头看着胸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张清源喘着粗气冷笑:“你只知道铜梆子是锁魂桩,却不知陈老丈三十七年的更声,早将全城百姓的善念凝成了正气。

这往生咒,本就是为他而留!”

庙祝发出最后声嘶吼,化作黑烟消散。

张清源正要松口气,却见古井突然剧烈震动,井水化作血柱冲天而起。

他心头一紧,知道这是噬魂阵被破后的反噬,忙咬破舌尖画出血符。

可符咒刚成,血柱中却伸出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道长小心!”

熟悉的呼喊声传来。

张清源转头望去,竟见陈九斤的虚影挡在他身前。

老人身影比昨夜更淡,却坚定地张开双臂。

血柱撞上虚影,竟如雪遇朝阳般消融。

“老丈!”张清源目眦欲裂。

老人回头一笑,眼中鬼火彻底熄灭:“该走了……这豆花……真甜啊……”

晨光穿透云层,照在满地狼藉上。

张清源跪坐在井边,手中铜梆子已恢复寻常模样,只是梆身多了道裂痕,像是谁曾在此处刻下过泪痕。

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见是卖炊饼的老汉。

“张道长,您这井……”老汉望着咕嘟冒泡的井水,脸上露出惧色。

张清源站起身,将铜梆子系在腰间:“不妨事,待我重新封了便是。”他走到石磨前,抓起把豆子撒进磨眼,“只是从今往后,这豆花里得多加勺糖——陈老丈生前最爱甜口。”

石磨转动声里,朝阳跃出地平线。

井中血水渐渐清澈,映出片湛蓝天幕。

有早起的孩童蹦跳着跑过巷口,哼着不知名的童谣:“铜梆响,鬼神藏,豆花香,岁月长……”

张清源听着童谣,忽然觉得腰间铜梆子微微发烫。

他低头看去,见梆身裂痕中渗出缕金光,恍惚间似有更声从地底传来,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温暖与安宁。

自此之后,青石巷再未闹过鬼。

只是每逢月圆之夜,总有人听见豆花铺子后院传来轻轻叩击声,像是谁在敲着无形的梆子。

而张清源的豆花里,总要多留一碗,放在磨盘边的青石板上。

那碗豆花永远温热,甜香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引得夜归的更夫们总要驻足片刻,仿佛能听见三十七年前某个熟悉的梆声,正从岁月深处悠悠传来。

残月西斜时,张清源在青石板上拾到半枚铜钱。

那铜钱边缘生着暗绿锈斑,正面“开元通宝”四字被磨得模糊,背面却刻着道细如发丝的符咒。

他指尖刚触到钱纹,便觉掌心发烫,铜钱竟化作一缕青烟,直直钻进后院古井里。

井水霎时翻涌如沸,蒸腾的水汽中隐约浮出张人脸,眉眼与陈九斤有七分相似,只是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森白牙。

“小道长,你可知这井底连着黄泉路?”人脸吐出半截猩红舌头,舌尖缀着枚铜钱,“三日前你封井时,可漏了样要紧东西。”

张清源后退半步,桃木剑横在胸前。

井中水汽凝成细密水珠,顺着他鬓角往下淌。

自那夜破除北斗噬魂阵后,这古井便成了城中禁忌,可方才他分明在铜钱上闻到了豆花香——与陈九斤生前所卖豆花一模一样的味道。

“装神弄鬼。”他咬破指尖在剑身画符,却见井中人脸突然扭曲变形,化作无数张孩童面孔。

那些面孔皆是七窍流血,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竟是那日被炼成尸傀的七个童男童女。

井水突然暴涨,冲天水柱里伸出七只苍白小手。

张清源翻身跃上房梁,腰间铜梆子却在此刻发出清鸣。

他心头一凛,想起《茅山镇煞录》中的记载:往生咒可渡亡魂,但若亡魂执念过深,便会化作“地缚灵”,永世困在死地。

“原来你们根本没走。”张清源从怀中掏出半卷《茅山镇煞录》,书页间夹着的槐树叶已化作飞灰,“说吧,要怎样才能送你们往生?”

水柱轰然炸裂。

七具童尸赤着脚从井中走出,脚踝系着的红绳已变成漆黑锁链,另一端没入虚空。

领头的男童突然开口,声音却是庙祝的腔调:“小道长当真以为,破得了噬魂阵就万事大吉?

这城中地下,可埋着三百六十五口锁魂井!”

话音未落,整条青石巷突然剧烈震颤。

张清源看见两侧青砖墙渗出黑血,砖缝里钻出无数苍白手指。

他挥剑斩断几只鬼手,剑锋却被黑血腐蚀出细小缺口。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叩击声,像是无数更夫在同时敲梆,可那节奏分明是丧乐的调子。

“子时三刻,百鬼抬棺。”张清源突然想起《民间山野怪谈》中的记载。

他摸向腰间铜梆子,却发现梆身裂痕正在蔓延,内里透出诡异的红光。

井中童尸突然齐声尖笑,七道锁链破空而来,缠住他四肢与脖颈。

锁链勒进皮肉的瞬间,张清源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他看见三十七年前,陈九斤在城隍庙前捡到铜梆子的场景——那夜庙祝正在庙后掘井,口中念念有词:“以三百六十五口锁魂井为阵,引黄泉阴兵入阳世……”画面一转,又见那日破阵时,玄铁棺材底部的青铜罗盘,指针分明指着城中七个方位。

“原来如此!”张清源猛然醒悟,“北斗噬魂阵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是这锁魂井!

你们要借七月半阴气最盛时,打开七处井眼,放阴兵过境!”

童尸们同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

领头男童突然睁大双眼,瞳孔里映出七盏幽绿鬼火:“晚了!

子时已到,地脉阴门已开!”

地面突然裂开七道缝隙,黑水裹着白骨喷涌而出。

张清源被锁链吊在半空,看见整座城池化作巨大的罗盘,三百六十五口古井正是盘上星位。

黑水在井间连成血色脉络,宛如人体经络,而城隍庙旧址处,正缓缓升起座青铜巨门。

“酆都鬼门……”张清源倒吸冷气。

他想起《茅山镇煞录》中的禁术:以活人魂魄为引,借地脉龙气为桥,可强行打通阴阳两界。

当年庙祝被逐出师门,怕是偷学了这等逆天秘法!

锁链突然收紧,张清源喉间泛起血腥气。

他挣扎着望向古井,却见井底浮出团白光——竟是陈九斤的魂魄。

老人身影比往日更淡,却死死拽着七道锁链,每根锁链都因他的触碰冒出青烟。

“道长……快……砸梆……”老人声音断断续续,魂体已开始透明,“老朽守了三十七年……就为今朝……”

张清源心中剧痛。

他终于明白,那夜铜梆子为何会认他为主——这根本不是什么法器,而是陈九斤残魂的囚笼!

三十七年来,老人日日敲梆,既是在镇压邪阵,也是在用更声积攒阳气,只为在今夜化作破阵的钥匙!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张清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舌尖精血喷在铜梆子上。

梆身红光大盛,表面裂痕竟化作道道符咒。

他猛地将梆子砸向锁链,金石相击的巨响震得鬼火明灭不定。

“咔嚓!”

七道锁链同时断裂。

童尸们发出凄厉惨叫,化作黑烟没入青铜巨门。

陈九斤的魂魄也在此刻消散,最后留恋地望了眼豆花铺子的方向。

张清源正要追击,却见巨门已开半扇,无数阴兵正从门内涌出,领头的竟是身着龙袍的骷髅!

“明朝永乐帝……”张清源瞳孔骤缩。

他想起《民间山野怪谈》中的传说:永乐年间,有术士为保大明江山永固,在应天府布下锁龙阵,却因触动地脉导致皇陵塌陷。

如今看来,这锁魂井分明是当年锁龙阵的变种!

阴兵挥动锈迹斑斑的兵器砍来,张清源挥剑格挡,剑锋却被阴气腐蚀出缺口。

他且战且退,后背撞上石磨。

磨盘上的豆子突然无风自动,竟在空中结成北斗阵型。

他福至心灵,抓起把豆子撒向阴兵,口中疾念:“天罡北斗,以豆为兵!”

豆子落地生根,眨眼间长成七株参天槐树。

槐树枝叶间垂下道道金符,正是《茅山镇煞录》中的“北斗锁妖阵”。

阴兵被金符缠住,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

张清源趁机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往生咒。

咒文成型的刹那,青铜巨门上的鬼火接连熄灭。

“休想!”庙祝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他身披龙袍,头戴冲天冠,只是半边身子已化作白骨,“本座筹谋百年,岂会毁于你手!”他挥动骷髅手掌,地面再次裂开,这次涌出的却是沸腾的血水。

血水中浮出无数骸骨,皆穿着明朝官服。

张清源认出那些官服样式,正是永乐年间失踪的钦天监!

他忽然想起《茅山镇煞录》中的记载:永乐帝晚年痴迷长生,曾命钦天监炼制“九转还魂丹”,最终导致三百六十五名术士暴毙。

“原来你们都是陪葬的祭品!”张清源剑指庙祝,“当年你假死脱身,却将魂魄附在龙袍上,借锁龙阵汲取地脉阴气,竟是要复活永乐帝!”

庙祝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小道长果然聪慧!

只要陛下重生,本座便是开国功臣,何须再躲在这阴沟里!”他说着突然掐诀念咒,青铜巨门轰然洞开,门内涌出的阴兵竟化作血色长龙,直扑张清源而来。

血龙张口欲噬时,张清源腰间铜梆子突然飞出。

梆身红光大盛,化作磨盘大小,重重砸在龙首之上。

血龙发出凄厉惨叫,身躯寸寸碎裂,化作漫天血雨。

庙祝见状大惊,正要再施邪术,却见铜梆子表面浮现出张人脸——正是陈九斤的模样!

“老丈?

!”张清源眼眶发热。

老人魂魄虽已淡得几乎透明,却坚定地挡在他身前。

血雨落在老人身上,竟发出“滋滋”声响,魂体却始终不散。

“道长……还记得老朽说过的话么……”老人声音微弱,却带着笑意,“这豆花……要甜些才好吃……”他说着突然化作金光,将铜梆子层层包裹。

梆子表面金纹暴涨,竟显出三百六十五道符咒,与城中古井方位一一对应!

“往生咒,起!”张清源福至心灵,将桃木剑抛向空中。

剑身与铜梆子共鸣,在虚空结成巨大符阵。

符阵成型的刹那,整座城的古井同时喷出金光,三百六十五道光柱直冲霄汉。

青铜巨门在金光中剧烈震颤,门内传出永乐帝不甘的怒吼。

“不——!

本座的江山!

本座的长生!”庙祝凄厉惨叫,龙袍寸寸碎裂。

他扑向张清源,却被金光洞穿胸膛。

临死前,他望着豆花铺子的方向,眼中竟流出血泪:“原来……我终究是个替死鬼……”

青铜巨门轰然崩塌。

金光化作甘霖洒落,城中阴气尽散。

张清源瘫坐在地,见铜梆子已恢复寻常模样,只是表面多了个豆花形状的刻痕。

他伸手触碰刻痕,忽然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响起——有陈九斤敲梆的“笃笃”声,有孩童嬉笑打闹声,还有百姓们晨起劳作的吆喝声。

“原来这才是往生咒的真谛。”张清源喃喃自语。

他终于明白,陈九斤三十七年的更声,早将全城百姓的善念凝成了正气。

这铜梆子根本不是法器,而是座连接阴阳的桥——桥这头是人间烟火,桥那头是往生极乐。

晨光穿透云层时,城中百姓陆续醒来。

他们惊讶地发现,青石巷的古井竟冒出清泉,井水甘甜如饴。

更有人声称,昨夜梦见已故的亲人,说是在黄泉路上喝了碗甜豆花,如今已转世投胎去了。

张清源站在豆花铺子前,将最后半碗豆花放在磨盘边。

阳光洒在铜梆子上,豆花刻痕泛起温润光泽。

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却见个白发老翁拄着拐杖,笑眯眯地望着他。

“小道长,这豆花里……可要多加勺糖啊。”老翁说着,从怀里掏出枚铜钱——正是昨夜钻进古井的那枚。

铜钱背面符咒已消失不见,只余“开元通宝”四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张清源接过铜钱,突然觉得掌心发烫。

他抬头望去,见老翁身影正渐渐透明,化作缕缕金光没入铜梆子中。

远处传来悠长的更声,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温暖与安宁。

他望着铜梆子上的豆花刻痕,忽然露出释然的微笑。

自此之后,青石巷多了项习俗。

每逢清明,百姓们总要到豆花铺子前,往古井里撒把豆子。

而张清源的豆花,永远会多留一碗,放在磨盘边的青石板上。

那碗豆花永远温热,甜香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引得夜归的更夫们总要驻足片刻,仿佛能听见三十七年前某个熟悉的梆声,正从岁月深处悠悠传来。

直到某日,有游方道士路过此城,在豆花铺子前驻足良久。

他望着古井上的金纹,又看看张清源腰间铜梆子,忽然长叹一声:“原来这世间最厉害的法器,从来不是刀剑符咒,而是人心中的善念啊。”

说罢,道士转身离去,只留下串清越的铃音。

张清源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发现那道士的腰间,也系着枚刻着豆花纹的铜钱。

来源:Su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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