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哲学史上最伟大的争论，道教是佛教？老子是佛陀？

摘要：人人都听说过悉达多·乔达摩（历史上的佛陀）和老子（传统上被视为道教的创始人，无论“创始人”意味着什么）。但鲜为人知的是，我们没有任何关于这两位人物的当代历史资料。现有的记载和生平细节都是在他们去世后，通常是几个世纪后才写下的。

在比较哲学中，专家们常强调苏格拉底、孔子、老子、佛陀等伟大思想家生活在相似的历史时期。人们也常读到一些论述，突出他们各自哲学观点的相似性。

然而，研究者进行比较研究的前提是假设比较对象存在差异。因为比较一个对象与自身毫无意义，除非目的是为了证明通常被视为分离的两个对象的统一性。

一个为了统一而比较的例子是佛陀与老子的对比。自古以来，一些中国学者认为老子实际上就是佛陀本人：悉达多·乔达摩（Siddhārtha Gautama）。

一个著名的例子是传统上归于老子的伪经《化胡经》。该经声称老子西行至印度，或指导了佛陀，或亲自成为佛陀，从而传播其教义。

这一故事很可能是为了应对佛教在中国日益增长的影响力而发展起来的，旨在将道教定位为佛教的源头，并强化道教优于佛教的地位。

我想提出亚洲哲学研究中另一个发人深省的假说：道教的佛教根源。但在探讨之前，让我们先了解一些背景，说明这一理论为何并非如我最初所想的那样不可信。

人人都听说过悉达多·乔达摩（历史上的佛陀）和老子（传统上被视为道教的创始人，无论“创始人”意味着什么）。但鲜为人知的是，我们没有任何关于这两位人物的当代历史资料。现有的记载和生平细节都是在他们去世后，通常是几个世纪后才写下的。

没有任何当代历史资料直接证明历史上的佛陀的存在。最早的文献，如《尼柯耶》（巴利文经典）和《阿含经》，是在他去世数世纪后根据口传传统写成的。尽管这些文本包含传记元素，但并非现代意义上的历史记录。

同样，也没有确凿的历史证据证明老子作为一个个体的存在。最早提到他的文献，如《庄子》和《史记》，都是回顾性且带有传奇色彩的。一些学者认为，归于老子的《道德经》可能是一部智慧箴言汇编，而非单一历史人物的作品。

这引出一个简单的结论：我们对佛陀和老子几乎一无所知。在佛教和道教传统中，缺乏史料的空白被各种叙事填补，这些叙事尽管有些受到争议，但在没有强有力反证的情况下，通常被认为是真实的，或至少是可信的。然而，疑问依然存在。

关于佛教与道教关系的最发人深省的论点由克里斯托弗·I·贝克威斯（Christopher I. Beckwith）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希腊佛陀：皮罗与中亚早期佛教的相遇》（2015）中提出。

贝克威斯重新审视了皮浪怀疑主义的起源及其与早期佛教的联系，提供了关于古希腊与印度思想相互关联的原创视角，并挑战了关于佛教发展和影响的传统叙事。

他质疑了老子的传统形象，提出老子（老聃）的名字可能是对乔达摩佛陀名字的中文转化。如果属实，这一语言联系可能表明早期道教文本保留了早期佛教教义的痕迹——这些教义是皮浪在旅行中接触到的。

贝克威斯认为，“老聃”在古汉语中可能被重构为类似于“Gotama / Gautama / Godama / Gudama 或 Gaudama”的发音。这一重构意味着老子的名字可能指的就是佛陀本人，即悉达多·乔达摩（《希腊佛陀》，第120页）。

他还认为，道教中的“道”概念与佛教中的印度“法”（Dharma）概念非常相似，暗示两者可能有共同的哲学基础或跨文化传播。贝克威斯写道：

假设这一尚属“实验性”的重构正确，中文“道”被选来转写印度词“dharma”，因为其“路径、方式”的含义显然被认为与“dharma”在“佛法”意义上的含义相近。（《希腊佛陀》，第123页）

他继续写道：

佛教的“法”与道教的“道”的相似性显而易见，这一点对公元二世纪末至三世纪初将规范佛教文本翻译成中文的早期译者来说也是如此。他们也常使用“道”，原因可能相同：当时许多晚期古汉语词仍保留末尾短促的 *a 音，因此“道”可能仍被发音为 *daʁwa /darwa/，甚至可能是 *daʁma /darma/。（《希腊佛陀》，第123页）

贝克威斯利用这一双重论点，挑战了道教与佛教各自独立发展的观点。通过将老子与乔达摩的名字联系起来，并展示“道”可能作为“法”的翻译，他提出早期道教文本可能带有佛教思想的痕迹。

虽然他并未断言两者完全相同，但他的观点为道教与佛教从一开始就可能比我们通常认为的更加紧密相连打开了大门。

那么，道教仅仅是披着中国外衣的佛教吗？我不知道，也很难完全认同贝克威斯的观点，因为这些观点很大程度上基于可争议的语言重构和颇为想象的叙事。

作为哲学家，我可以说，佛教与道教的哲学和世界观存在相似之处，这些相似性不可能仅仅是巧合。问题在于，这些相似性从何而来？

在我看来，文化与传统之间的跨文化思想传播长期以来被否定，因为缺乏物质证据来解释这些相似性是文化传播或交流的结果。

然而，在古代世界，缺乏此类交流的证据并不足以否定它们的存在。即使我们考察最古老的资料，道教与佛教之间也存在相似性，这些相似性无疑表明存在比我们通常承认的更强的文化联系。

其中一个原因是意识形态。承认如此强烈的交流会模糊我们通常视为相对独立的文化界限，可能导致我们无法将希腊世界视为哲学探究的起点，或将中国世界视为道教的发源地。

但比较和强调相似性也有其局限性。古代的交流远比今天复杂且危险。思想的交流需要语言能力，而这种能力无法迅速培养，尤其是在需要进行概念传递时。

最终，“道教是佛教吗？”这一问题开启了一场更丰富的探究：两种深刻的哲学体系如何在中国的文化景观中共存、冲突并相互丰富。这种动态的相互作用在历史和哲学的多个层面上显而易见。

例如，庄子静默主义与禅宗（Chán）佛教的发展在强调自然、无念和语言局限性方面表现出共鸣。

大乘佛教的核心概念“空”与道教的形而上学概念“无”相互对话，影响了中国佛教形成期内僧俗的解读。

此外，佛教文本的汉译——尤其是鸠摩罗什等人的翻译——受到道教词汇和宇宙观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