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李明达,今年四十出头,在一家国企做中层。日子过得不咸不淡,说不上富有,但也称得上殷实。
孝心风波
我叫李明达,今年四十出头,在一家国企做中层。日子过得不咸不淡,说不上富有,但也称得上殷实。
父母今年都七十有余,一直住在城东的老房子里,那是八十年代单位分的福利房。
去年冬天,母亲不小心摔了一跤,髋部骨折,虽然手术很成功,但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
我和妻子商量后,决定每月拿出六千元给父母请个保姆,算是尽一份孝心。
"明达,这钱太多了,我们用不了那么多。"母亲接过钱时,手有些颤抖。
我笑着说:"妈,现在请保姆不便宜,您和爸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这是应该的。"
父亲坐在一旁,抽着烟,不说话,只是眼神有些复杂。
保姆姓张,五十岁出头,是从农村来的,人勤快,也讲卫生,照顾老人有经验。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母亲的恢复情况也不错,我和妻子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半年后的一天晚上,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明达,你爸说要和我离婚。"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妈,您别着急,怎么回事?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我二话不说,抓起外套就往门外冲。
妻子见状忙问:"出什么事了?"
"爸要和妈离婚。"我边穿鞋边说。
"啊?结婚四十多年了,好好的怎么会想到离婚?"妻子一脸惊讶。
"我也不知道,先去看看。"我匆匆出了门。
十五分钟后,我赶到父母家,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保姆张阿姨,她低声对我说:"李先生,老两口吵架了,现在各自在房间里不出来。"
母亲卧在床上,眼睛红肿,见我进来,又开始抹泪。
"妈,到底怎么回事?"我坐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
"你爸说请保姆是多此一举,说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人照顾,说钱都浪费了。"母亲抽泣着说。
我皱了皱眉:"就为这事?"
"不只是这个。"母亲顿了顿,"他嫌张阿姨把家里收拾得太干净了,找不到东西;嫌她做的饭不合口味;嫌她话多…总之,就是看不惯张阿姨。"
我有些无奈:"这不是小事吗?换个保姆不就行了。"
"哪有那么简单。"母亲叹了口气,"你爸现在变得我都不认识了,整天闷闷不乐的,动不动就发脾气。刚才他说,如果我一定要留张阿姨,那咱们就离婚吧。"
我决定去找父亲谈谈。
父亲的房间里,烟雾缭绕。
他坐在窗边的藤椅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红塔山",这是他年轻时就抽的牌子,几十年没换过。
"爸,您这是干啥呢?"我轻声问。
父亲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抽烟,不说话。
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妈说您要和她离婚,这是真的?"
父亲猛吸了一口烟,烟头燃起一片红光:"你妈老了,我也老了,过不到一块去了,离婚挺好。"
我愣住了:"爸,您和妈结婚四十多年了,风风雨雨都过来了,现在怎么会说离婚就离婚?"
"人老了,脾气就大了,没法凑合了。"父亲语气生硬。
我看着父亲布满皱纹的脸,心里一阵酸楚:"爸,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不是张阿姨照顾得不好?"
父亲突然提高了声音:"什么张阿姨!我不需要什么保姆!我自己的老伴我自己照顾!"
我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爸,您别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
父亲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明达,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这保姆真不用请了。你妈现在好多了,我能照顾她。"
"可是您和妈年纪都大了,有人帮忙不是更好吗?"我试图劝说。
父亲把烟掐灭,转头看向窗外:"明达,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我是个大老粗,没什么文化,一辈子就在工厂里当个小工人。"父亲自嘲地笑了笑,"但我知道什么是尊严。"
我心里一沉,隐约感觉到了问题所在。
"爸,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父亲打断我,"请个保姆在家里,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什么都不能做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父亲是感到了自尊心受挫。
那天晚上,我和父母长谈,最终决定暂时保留保姆,但会减少她的工作内容,让父亲参与更多照顾母亲的事务。
表面上,事情似乎得到了解决,但我总觉得父亲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多去父母家,有时是下班后,有时是周末。
一个周三的傍晚,我提前下班,没打招呼就去了父母家。
按响门铃好几次,都没人应,我用钥匙开了门。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传来细微的声响。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到了让我心碎的一幕。
父亲站在水槽前洗碗,双手有些颤抖,一个盘子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了。
他急忙蹲下去收拾,却一不小心被碎片划破了手指。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滴在地上。
父亲没有包扎,只是用嘴吸了吸伤口,然后继续收拾地上的碎片。
当他擦完地板站起来时,我看到他的眼角有泪光闪烁。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爸。"我轻声叫道。
父亲猛地转过身,看到是我,慌忙擦了擦眼睛:"明达?你怎么来了?"
"我下班早,来看看您和妈。"我走过去,"妈和张阿姨呢?"
"你妈和张阿姨去医院复查了,我没去。"父亲解释道。
我注意到父亲的手在微微颤抖,不仅是刚才受伤的那只。
"爸,您的手怎么了?"我问。
"没事,老了,手不太稳当了。"父亲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不信:"爸,您老实告诉我,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父亲沉默了一会,长叹一口气:"瞒不过你,其实我前阵子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我有轻微的帕金森早期症状。"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们?"
"去年冬天就有症状了,但不严重,我没在意。"父亲说,"前几个月去检查,医生说情况还不算严重,可以控制。"
"那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和妈?"我有些生气。
父亲苦笑:"你妈摔了一跤,已经够让你们担心的了,我这点小毛病,何必再麻烦你们?"
我鼻子一酸:"爸,您这是什么想法?您是我父亲啊,我怎么能不关心您的健康?"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明达,你有你的家庭,有你的工作,我和你妈的事,我们自己能处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父亲打断我,"我就是不想让你妈和你们担心,也不想成为负担。"
我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对保姆那么排斥——他不希望别人发现他的病情,也不愿在妻子和儿子面前显得虚弱。
"爸,您不是负担,您永远不会是负担。"我哽咽着说。
第二天,我没去上班,和父亲一起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父亲的症状确实是早期帕金森,但通过药物治疗和锻炼,完全可以控制。
我暗暗松了口气,但心里仍然为父亲感到心疼。
回家的路上,父亲突然说:"明达,我有个请求。"
"爸,您说。"
"别告诉你妈我的病情。"父亲看着我,眼神坚定。
我犹豫了:"爸,这不好吧?妈有权知道您的健康状况。"
"我知道,但不是现在。"父亲解释,"你妈现在还在恢复期,我不想她为我担心。等她好了,我会亲口告诉她的。"
我思考再三,还是答应了父亲的请求。
但问题来了,如何解释父亲要离婚的事?
回到家,我找了个机会和母亲单独谈话。
"妈,其实爸不是真的要和您离婚。"我开门见山。
母亲叹气:"我知道,他那是气话。但明达,你爸这几个月真的变了很多,我有时候都不认识他了。"
"变了?怎么变了?"我问。
母亲思索了一会:"以前你爸挺开朗的,现在总是闷闷不乐;以前他做事麻利,现在动作慢了,还经常打碎东西;以前他很少发脾气,现在动不动就急…"
听着母亲的描述,我心里越来越清楚,这些都是父亲疾病的症状。
"妈,您有没有想过,爸是不是不喜欢有外人在家里?"我试探着问。
母亲愣了一下:"你是说张阿姨?"
我点点头:"您想啊,爸一辈子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现在家里多了个外人,他可能觉得不自在,面子上过不去。"
母亲若有所思:"这倒是有可能。你爸一直都是个爱面子的人。"
"而且,"我继续说,"您现在恢复得不是挺好的吗?走路都没问题了。"
"是啊,不用拐杖都能走了。"母亲点头。
"那不然这样,"我提议,"我们跟张阿姨商量一下,让她每周只来三天,其他时间还是您和爸自己过,怎么样?"
母亲想了想:"也行。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你爸。"
"怎么担心?"
"自从有了张阿姨,我感觉我和你爸之间多了道隔阂。"母亲眼圈红了,"以前我们什么事都一起做,一起商量,现在有了张阿姨,她什么都帮我做了,你爸反而像个客人似的,什么都不用做,也不愿意做。"
我这才意识到,保姆的到来不仅影响了父亲的自尊心,也改变了父母之间相互依赖的关系。
"妈,那您希望怎么样?"我问。
母亲犹豫了一下:"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和你爸过回从前的二人世界。我们老两口相互照顾惯了,突然有个外人,真的很不习惯。"
我点点头:"我明白了。"
晚饭后,我把父母和张阿姨叫到一起,说明了情况。
"张阿姨,您这半年多来辛苦了,照顾得很周到。"我诚恳地说,"但我妈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全天候照顾了。而且,我爸妈年轻时就习惯了自己做家务,现在突然都不用做了,反而不习惯。"
张阿姨是个明白人,笑着说:"我理解。老人家有老人家的生活习惯,我来了打乱了他们的节奏,是我考虑不周到。"
最终,我们商定张阿姨不再全职照顾,只在每周一、三、五来半天,主要帮忙做些重活。
送走张阿姨后,我看到父亲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爸,这样您满意了吧?"我问。
父亲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嗯,挺好的。"
母亲也笑了:"老李头,你别以为保姆走了你就可以偷懒,家务活你得帮我做一半。"
父亲佯装不满:"我啥时候偷过懒?咱们结婚这么多年,家里的活我少做了?"
看着父母俩斗嘴的样子,我心里暖暖的,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临走前,母亲把我送到门口:"明达,妈知道你是好意,想让我们生活得更轻松些。但对我和你爸来说,能自己动手做事,才是最舒心的。"
我点点头:"妈,我明白了。以后我和媳妇周末常来看您们,一起吃饭,一起做家务,好不好?"
母亲欣慰地笑了:"好,妈等着你们来。"
回家后,我把父亲的病情告诉了妻子,但嘱咐她暂时不要告诉母亲。
妻子听后很是担心:"这可怎么办?帕金森虽然能控制,但终究是会加重的啊。"
我安慰她:"医生说爸这种情况,只要按时用药,加上适当锻炼,可以延缓症状进展,能维持很多年的正常生活。"
"可是你爸年纪大了,自尊心又强,肯定不愿意接受太多帮助。"妻子忧心忡忡。
我思考了一会,说:"我有个想法。"
第二天是周六,我和妻子带着孩子去了父母家。
一进门,我就对父母说:"爸妈,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父亲问。
"我想报名参加社区组织的'亲子劳动日'活动,每个周末,子女和父母一起做家务,互相帮助。"我解释道。
母亲有些疑惑:"有这种活动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新推出的,"我编了个善意的谎言,"主要是为了增进家庭关系。爸妈,您们觉得怎么样?"
父亲想了想:"挺好的。反正我和你妈周末也没什么事,你们来陪陪我们,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就这样,我们家建立了新的周末传统——每个周末,我和妻子带着孩子去父母家,一起做家务,一起准备午餐。
父亲负责切菜、择菜等简单的工作,这些动作可以帮助他锻炼手部的灵活性;母亲负责调味、掌勺;我和妻子则负责洗碗、拖地等重活。
在做家务的过程中,我有意无意地引导父亲多活动双手,这既是家务劳动,也是一种康复训练。
我还特意给父亲买了一套老年人智能手表,说是流行的新款,其实是为了监测他的健康状况。
父亲起初不愿意戴,觉得这是"年轻人的玩意儿",但在我的坚持下,他勉强同意了。
一个月后的周末,我们一家人在父母家吃完午饭,父亲突然说:"明达,爸想和你谈谈。"
我心里一紧,跟着父亲来到阳台上。
父亲点了根烟,深吸一口,说:"我知道你发现了我的病情。"
我没有否认:"爸,您的身体是我们全家人的事。"
父亲沉默了一会:"我以前总觉得,人老了就该知足,不该给子女添麻烦。但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家人之间相互扶持,本就是应该的。"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继续说:"我决定把我的病情告诉你妈。她是我的老伴,我不该瞒着她。"
我点点头:"爸,您做得对。"
那天晚上,父亲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了母亲。
母亲起初很震惊,然后哭了,但最终她擦干眼泪,握住父亲的手说:"老头子,咱们一辈子都在一起,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小事算什么?我会陪着你,照顾你,就像你以前照顾我一样。"
父亲眼眶湿润:"老太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母亲笑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年轻时你一边上班,一边照顾我和孩子;我生病时,你端屎端尿照顾我;现在轮到我照顾你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听着父母的对话,我和妻子都红了眼眶。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利用周末时间,带父母去参加老年大学的课程。
父亲选了太极班,因为医生说太极拳对帕金森患者很有帮助;母亲则选了绘画班,她年轻时就喜欢画画,只是为了养家从未有机会学习。
慢慢地,父母的生活变得充实起来。
父亲的病情在药物控制和锻炼下保持稳定,他每天坚持练太极,手部颤抖的症状明显减轻了。
母亲的髋部完全康复,她甚至开始参加社区的广场舞活动。
最让我感动的是,父母之间的关系变得比以前更亲密了。
父亲会帮母亲准备画画的工具,母亲则会在父亲练太极时在一旁鼓励他。
有一次,我下班后去父母家,透过窗户看到他们在客厅里跳舞。
父亲小心翼翼地握着母亲的手,生怕自己手抖伤到她;母亲则紧靠在父亲怀里,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
收音机里播放着八十年代的《甜蜜蜜》,那是他们年轻时最喜欢的歌。
我站在门外,久久没有按门铃,不忍心打断这美好的一刻。
这一年,我明白了真正的孝心不是简单地给钱请保姆,而是尊重父母的生活方式,理解他们的自尊和需求,陪伴他们度过晚年的每一天。
前段时间,单位组织写心得体会,我写下了这样一段話:"尊嚴是人一生都需要的東西,即使年老,即使生病,我们的父母依然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真正的孝心,不是替他们做决定,而是尊重他们的决定,在他们需要时伸出援手。"
这个夏天,父亲的病情依然稳定,母亲的画作获得了社区艺术节的奖项。
我们全家一起庆祝,父亲举杯时手微微有些颤抖,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他看着母亲说:"老伴,谢谢你这些年的付出。"
母亲红了脸,像个小姑娘一样害羞:"说什么呢,都一把年纪了。"
父亲笑着说:"不管多大年纪,你永远是我的新娘。"
那一刻,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与陪伴。
有些孝心,不需要惊天动地,只需细水长流;有些爱,不需要轰轰烈烈,只需相守到老。
这,便是生活的真谛。
来源:那一刻的思绪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