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叫耿浩,一个在黄土高坡上刨食的煤黑子。
那年,我“死”了。
可我又活了。
从暗无天日的矿井下重见天日,我才发现,老天爷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用命换回来的兄弟,睡了我的热炕头,娶了我那如花似玉的媳妇儿,还管我爹叫“爸”。
这世道,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恨啊,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
可当我看到他儿子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上面刻着的那个字时,我所有的怨气,瞬间化为了穿心的利剑,扎得我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那年我25岁,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壮小伙。
我们耿家,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到了我这一代,恰好赶上镇上的煤矿招工。
为了能早日攒够彩礼钱,把村东头的苏玉琴娶进门,我二话不说就报了名。
下井挖煤,是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又脏又累,还危险。
但我一想到苏玉琴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就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苏玉琴是我们村的村花,人长得水灵,性子又温柔,提亲的媒婆几乎踏破了她家的门槛。
可她偏偏就看上了我这个穷小子,她说:“耿浩,我啥都不要,就要你对我好。”
我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当场就红了眼眶,我对着天发誓,这辈子绝不负她。
和我一起下井的,还有我最好的兄弟,项前进。
项前进家里穷,父母走得早,是我们耿家看着他长大的。
我爹耿建国常说,多个儿子多双筷子,就把他当亲儿子待。
我娘赵秀兰也心疼他,有好吃的总是先紧着他。
我和项前进,那真是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交情。
我们一起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大了又一起扛着铁锹下了矿井。
我总跟他说:“前进,咱俩是亲兄弟,有哥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项前进总是憨憨地笑着,用力点点头:“哥,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也绝对饿不着嫂子!”
那时候的我们,都以为日子会像这般,虽然辛苦,但有奔头,有情义。
我怎么也想不到,一句简单的承诺,日后会变成一把淬了毒的刀,将我们三个人的命运,搅得天翻地覆。
我和苏玉琴的婚事,定在了那年秋天。
为了多挣点钱,把婚礼办得风光些,我跟项前进申请了最累的夜班。
出事那天,井下的空气格外沉闷,连老鼠都像是提前预感到了什么,四处乱窜。
我们这些常年跟煤炭打交道的人,心里都有些发毛。
“哥,我这右眼皮咋跳得这么厉害,不会有事吧?” 项前进凑到我身边,小声嘀咕着。
我拍了拍他的安全帽,壮着胆子说:“瞎想啥呢,快干活,干完这班,回去让你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谁知道,我这话音刚落,整个巷道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头顶上的煤块“簌簌”地往下掉,支撑巷道的木桩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断裂声。
“不好,要塌方了!” 有经验的老矿工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往出口跑,可哪里还来得及?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拍在了地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四周已经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煤尘味和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我动了动身子,左腿被一块巨大的岩石压住了,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有人吗?还有活人吗?” 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黑暗中,传来了项前进微弱的呻吟声:“哥……哥……我在这儿……”
我心里一喜,他还活着!
我循着声音摸索过去,发现他被卡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三角区,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我们俩背靠着背,在无边的黑暗里,互相慰藉,等待着救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氧气越来越稀薄,饥饿和恐惧像是两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我们的意志。
我开始出现幻觉,我仿佛看到了苏玉琴,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正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焦急地等着我回去。
“玉琴……玉琴……” 我喃喃自语。
“哥,你撑住,救援队很快就来了!” 项前进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们濒临绝望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是一束微弱的光!
是救援队在钻孔!
我们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地呼喊。
很快,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小洞被打开了。
光,和新鲜的空气一起涌了进来。
我们得救了!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这个洞口非常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坍塌。
救援人员在上面焦急地喊着:“下面的人听着,洞口马上要塌了,只能上来一个!快!”
我和项前进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求生的欲望。
但我也看到了他眼中的犹豫和挣扎。
我的腿被压着,一时半会儿根本动不了。
而他,安然无恙。
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得活下去,他活下去了,苏琴就还有个依靠。
“前进,你先上!” 我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不,哥,你先上!你还要娶嫂子呢!” 项前进哭着摇头。
“别废话了!” 我急了,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向了洞口,“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好好照顾你嫂子!告诉她,我爱她!快走!”
项前进被我推得一个踉跄,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我至今都无法忘记。
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我当时看不懂的惊恐。
他没有再犹豫,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就在他身体完全离开洞口的那一瞬间,头顶的岩石“轰”的一声再次砸了下来,将那唯一的生路,彻底堵死。
黑暗,再次将我吞噬。
我躺在冰冷的煤堆里,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心里却异常平静。
玉琴,对不起了,下辈子,我再娶你……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老天爷偏偏不让我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被一阵嘈杂声吵醒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脸上,温暖得有些不真实。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把项前进推上去后,救援队并没有放弃。
他们调用了大型设备,又奋战了三天三夜,硬是把塌方的巷道给挖开了。
而我,成了那次矿难中,除了项前进之外,唯一的幸存者。
我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三个月,左腿虽然保住了,却落下了终身的残疾,走路一瘸一拐。
出院那天,爹娘来接我,两个老人家的头发都白了一半,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吓死娘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爹耿建国这个一辈子没掉过几滴眼泪的硬汉,也老泪纵横。
我看着爹娘,心里酸楚,却也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迫不及待地问:“娘,玉琴呢?她怎么没来?”
提到苏玉琴,我娘赵秀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地说:“她……她在家……等你呢。”
我当时没多想,一心只想着快点见到我的新娘。
村口的大槐树还是老样子,只是树下,再也没有了等我的那个姑娘。
家里的土坯房,似乎也被人重新修葺过,变得敞亮了许多。
我心里还纳闷,这项前进小子可以啊,还真没忘了我的嘱托。
可当我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屋子里,坐着三个人。
我爹,我娘,还有……项前进。
而我那心心念念的未婚妻苏玉琴,正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低着头,给项前进盛饭。
那画面,和谐得像一幅画,却刺得我双眼生疼。
我的碗筷,我的位置,我的媳妇……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咣当”一声,苏玉琴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她抬起头,看到我的一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项前进“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我爹耿建国一言不发,狠狠地抽着旱烟,眼圈通红。
我娘赵秀兰抹着眼泪,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哽咽着说:“浩儿,你听娘说。你出事之后,大家都以为你……不在了。矿上发了抚恤金,前进这孩子实诚,把钱全给了我们,说要替你给我们养老送终。”
“玉琴一个女孩子家,名声要紧,她……她当时哭得死去活来,好几次都想随你去了。是我们,是我们做主,让她跟了前进。想着,总归是一家人,前进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娘的话,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明白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
我的兄弟,为了兑现承诺,或者说,为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娶了我的女人。
而我的女人,在绝望和现实的逼迫下,嫁给了我最好的兄弟。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我一把推开项前进,双眼赤红地瞪着苏玉琴:“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我尸骨未寒,你就等不及了?”
苏玉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愧疚和绝望:“耿浩……我以为你不在了……我一个女人家,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
她的哭喊,像是一根针,扎破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是啊,她能怎么办?
在这个人言可畏的年代,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除了再嫁,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出路?
嫁给谁不是嫁?嫁给我最好的兄弟,似乎还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我恨!
我恨项前进的“仁义”,恨苏玉琴的“无奈”,更恨老天爷的无情捉弄!
我冲上去,揪住项前进的衣领,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你不是说要照顾她吗?这就是你照顾的方式?睡我的床,住我的房,花着我的抚恤金,你他娘的心安吗!”
项前进不躲不闪,任由我的拳头雨点般地落在他身上,只是一个劲地哭喊:“哥,你打死我吧!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死我,我绝不还手!”
爹娘上来拉架,整个屋子乱成一团。
最后,我打累了,也哭累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看着挺着肚子的苏玉琴,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项前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转身走出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家门。
从此,我在村子后面的山坡上,搭了个简陋的茅草屋,一个人住了下来。
我成了村里人眼中的疯子,一个活在过去的“死人”。
日子,就在这种煎熬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我刻意地躲着所有人,尤其是项前进和苏玉琴。
我放不下心里的恨,也过不了自己那道坎。
他们成了我心口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一碰就疼。
项前进拿着那笔抚恤金,加上他自己的积蓄,在镇上开了个小卖部,后来又做起了倒买倒卖的生意,日子越过越红火。
他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盖起了气派的二层小楼。
他几次三番地托我爹娘送钱送物过来,都被我原封不动地扔了出去。
我不需要他的施舍和怜悯。
不久之后,苏玉琴生了,是个男孩。
我远远地听到他们家传来的鞭炮声和欢笑声,心如刀割。
我以为,他们会给孩子取名叫“念浩”或者“忆浩”之类的名字,来表达对我的“愧疚”。
可我听村里人说,孩子的大名叫项思耿。
思耿,思念耿浩?
我冷笑一声,觉得这真是天底下最虚伪的事情。
用我的名字,来给他们的儿子命名,是想时时刻刻提醒我,我的女人,我的孩子,我的人生,都被他项前进霸占了吗?
这比直接的羞辱,更让我难受。
从此,我心里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毒的毒药。
它磨平了我的棱角,也加深了我心里的沟壑。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我也从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变成了一个鬓角染霜、沉默寡言的中年人。
我的腿,在阴雨天总是疼得厉害,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头。
这二十年里,我眼看着爹娘相继离世。
临终前,他们都拉着我的手,嘱咐我,放下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我也眼看着项前进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远近闻名的企业家,乡亲们都尊称他一声“项老板”。
他还是会时常托人给我送东西,但我依旧拒之门外。
我也眼看着苏玉琴,从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操劳的妇人。
我们偶尔会在村里的小路上遇见,她总是迅速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仓皇而逃。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那个叫项思耿的孩子,也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
他很懂事,学习成绩很好,考上了省城的名牌大学。
说来也怪,那孩子长得,眉眼之间,竟然有几分像我年轻的时候。
村里有些长舌妇,背地里嚼舌根,说这孩子,该不会是我的种吧?
我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只是苦笑。
怎么可能呢?苏玉琴嫁给项前进的时候,我还在井下……
不,不对!
我猛然想起一个细节。
出事那天,是秋天,而我和苏玉琴的婚期,就定在几天后。
在那个年代,婚前有些亲密接触,也并非没有。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疯狂地滋生出来。
我开始偷偷地观察项思耿。
他笑起来嘴角的弧度,他走路时微微内八的习惯,甚至是他思考时下意识摸鼻子的动作……
都和我,一模一样!
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
我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可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死死地缠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喘不过气来。
就在我被这个秘密折磨得快要发疯的时候,项前进出事了。
他病了,是尘肺病,当年下井落下的病根。
病来如山倒,曾经那么风光的一个人,很快就垮了。
他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每天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
那天,苏-琴找到了我的茅草屋。
这是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她老了,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深,头发也花白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我,未语泪先流。
“耿浩,求求你,去看看他吧。” 她声音沙哑地哀求道,“他快不行了,他……他一直念叨着你。”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恨吗?好像已经没那么恨了。
怨吗?似乎也淡了。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凉。
“他念叨我什么?念叨着怎么对不起我吗?” 我冷冷地说。
“不是的……” 苏玉琴摇着头,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你去看看他吧,算我求你了。”
我最终还是心软了。
或许,我是想去为这二十多年的恩怨,画上一个句号。
也或许,我是想去印证我心中那个疯狂的猜测。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项前进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上罩着呼吸机,显得那么脆弱。
看到我进来,他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丝光亮。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苏玉琴连忙上前扶住他,摘下了他的呼吸机。
“哥……你……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项前进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
我站在病床前,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哥……我对不起你……我……我不是人……”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眼泪从他干瘪的眼角滑落。
“这些年,我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我总梦见你,梦见你在井下,冲我喊,让我快跑……”
“我娶了玉琴……不是因为我贪图她……是我……是我没办法……”
“哥,你还记得……我们出事那天吗?” 他突然话锋一转。
我点了点头。
“那个出口……那个唯一的生路……其实,我早就知道那里有问题……”
他的话,像一颗炸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响。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几天……巷道检修的时候……我就发现那里的支撑木……有裂缝……我跟工头反映了……可工头说,马上要赶工期……停工会扣奖金……就没当回事……”
“塌方的时候……我下意识就往那里跑……我知道……那里最有可能塌,也最有可能……形成一个三角区……”
“所以……哥……你推我出去的时候……我……我心里是知道的……我利用了你的善良……我……我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得紫红。
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一直以为,我的牺牲是伟大的,是成全了兄弟情义。
到头来,却只是一个被精心算计的骗局?
我用命换来的,竟然是一个处心积虑的背叛?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傻瓜。
“那你……你娶玉琴……也是算计好的?”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不是的……” 项前进拼命摇头,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冰冷而无力。
“我出井之后,所有人都把你当成了英雄,把我当成了你用命换回来的幸运儿。我被巨大的愧疚和恐惧包围着……我不敢说出真相……我怕被人戳脊梁骨……”
“我看着玉琴哭得肝肠寸断,我看着叔和婶一夜白头……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我想赎罪……我想替你活下去……替你照顾他们……”
“所以,我娶了玉琴……我想,我把你的责任都扛起来,是不是就能减轻一点心里的罪恶……哥,我真的……是想替你……活下去啊……”
我看着他,这个我恨了半辈子的男人。
原来,他也被这个秘密,折磨了半辈子。
他的风光,他的财富,都不过是用来掩盖内心恐惧和愧疚的华丽外衣。
他活得,比我更痛苦。
“那……思耿呢?” 我终于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许久的问题。
提到儿子,项前进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而温柔的神情。
“思耿……是个好孩子……” 他喘息着,看向苏玉琴,“玉琴,把那个盒子……拿给……我哥……”
苏玉琴擦了擦眼泪,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盒。
项前进用颤抖的手,从脖子上取下一把钥匙,交给我。
“哥……这里面……是所有的……答案……还有……我欠你的……”
他的手,突然垂了下去。
监护仪上,心跳的曲线,变成了一条刺眼的直线。
项前进,走了。
带着他一生的秘密和悔恨,走了。
项前进的葬礼,是我一手操办的。
村里人都很诧异,我这个“疯子”,怎么会突然和仇人和解了。
我没有解释。
葬礼结束后,我一个人回到了我的茅草屋,打开了那个尘封的木盒。
盒子里,是厚厚的一沓信。
有我当年从矿上写给苏玉琴的,也有很多,是她写给我,却永远也寄不出去的信。
“耿浩,今天是你下去的第七天,他们说,没希望了。我不信,你答应过要娶我的,你怎么能食言?”
“耿浩,前进来提亲了,爹娘都同意了。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嫁,可我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我不能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爹,还背上野种的骂名……耿浩,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耿浩,我今天嫁给前进了。他是个好人,他说,会把孩子当成亲生的。可我心里,只有你。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
信纸,早已泛黄,字迹也被泪水浸染得模糊不清。
我一封一封地读着,这个女人,在我“死”后所经历的绝望、挣扎和痛苦,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原来,我一直错怪了她。
原来,项思耿,真的是我的儿子!
是我的亲生儿子!
难怪项前进要给他取名“思耿”,他不是在炫耀,也不是在羞辱我。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守护着这个秘密,守护着我的血脉!
他让我的儿子,能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名正言顺地长大成人。
他用一生的愧疚,偿还着对我的亏欠。
在盒子的最底层,是一本存折。
上面是我名字,里面的数字,让我大吃一惊。
是当年那笔抚恤金,项前进一分没动,连同这些年的利息,都存在了这里。
我抱着木盒,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恨了半辈子,怨了半辈子。
到头来,我才是那个最糊涂的人。
我错怪了最爱我的女人,也错怪了那个用一生来赎罪的兄弟。
我的牺牲,换回了一条人命,却也酿成了一场横跨二十年的悲剧。
我们三个人,都被命运的枷锁,死死地捆在了一起,互相折磨,也互相……守护。
故事的最后,我没有要那笔钱。
我让苏玉琴,把钱留给项思耿,也就是我的儿子,耿思。
是的,我让他认祖归宗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把他带到了爹娘的坟前。
我告诉了他所有的一切。
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抱着我,哭得泣不成声。
他喊了我一声:“爹。”
这一声“爹”,我等了二十年。
所有的怨,所有的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我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仿佛看到了爹娘欣慰的笑容,也仿佛看到了项前进,那个既是兄弟又是仇人的男人,释然的背影。
生活,给了我最沉重的打击,却也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宽恕。
我用半生的怨恨,换来一句迟到的真相,也终于懂了,有些债,是用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那么,朋友们,我想问问你们:如果换作是你们,经历了这样的人生,你们会选择原谅吗?
来源:杨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