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一年二月，当庄宗正在宫中安睡之时，指挥使郭从谦突然率兵发动叛乱。郭从谦出身伶人，自幼投身演艺，凭借出众才艺在伶人群体中崭露头角。后来，他投身军旅，因作战勇猛且通带兵之道，一路升迁至指挥使。他拜郭崇韬为义父，又与庄宗之弟李存乂交往密切，以兄弟相称。

同光四年（公元 926 年），注定是后唐历史上风云变幻、天翻地覆的一年。

这一年二月，当庄宗正在宫中安睡之时，指挥使郭从谦突然率兵发动叛乱。郭从谦出身伶人，自幼投身演艺，凭借出众才艺在伶人群体中崭露头角。后来，他投身军旅，因作战勇猛且通带兵之道，一路升迁至指挥使。他拜郭崇韬为义父，又与庄宗之弟李存乂交往密切，以兄弟相称。

郭从谦叛乱的直接原因是庄宗滥杀功臣。同光三年（公元 925 年），庄宗将其义父郭崇韬和族亲李存乂杀害，郭从谦誓要为亲人报仇。至于间接原因虽不明确，但当时庄宗已陷入孤立无援之境，众人对其多有不满，此时有人叛变实属常理。

郭从谦率大军气势汹汹地反攻皇城，纵火焚烧宫门，一心要取庄宗性命，制造混乱。彼时，庄宗身边侍从纷纷逃离，宦官、近臣皆不见踪影，将士也无心护卫，身边仅余十来个人，其中有名可考的将领便有符彦卿。

符彦卿，字冠侯，陈州宛丘人。其家族世代为将，父亲符存审乃李克用、李存勖麾下的得力战将，历经百战，功勋卓著。符彦卿自幼习武，对兵略耳濡目染，少年时便展现出非凡的军事才能与果敢的性格。成年后，他追随庄宗南征北战，在诸多战役中表现英勇，屡立战功。因其作战时身先士卒，骑射技艺精湛，在军中威望颇高。

而在这动荡局势背后，不得不提及李嗣源。李嗣源，沙陀族，应州金城人。他原名邈佶烈，是晋王李克用的养子。自幼便投身军旅，在李克用帐下开始了他的军事生涯。李嗣源为人沉厚寡言，作战却异常勇猛，在多次战役中表现出色，逐渐崭露头角。

在梁晋争霸的诸多关键战役中，李嗣源都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如柏乡之战，他率骑兵冲击梁军，大破梁军精锐，为晋军的胜利立下汗马功劳。在与契丹的战斗中，他也多次以少胜多，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因其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极高，深受士兵们的爱戴与追随。

面对郭从谦叛乱带来的绝境，庄宗并未心生惧意，与后梁末代皇帝朱友贞的反应截然不同。他未慌乱，未放弃抵抗，而是率领身边这数十人奋勇反击。符彦卿与王全斌同样忠勇，拼死力战，致使乱兵一时间死伤惨重，难以向前。庄宗堪称战神，自父亲离世后执掌河东，身经百战，多次陷入险境却皆能逆转局势，化险为夷，故而坚信此次亦能如此。

此前，诸多大臣曾劝阻庄宗勿要轻身犯险，符存审（符彦卿之父）就多次进谏。庄宗却笑道：“定天下者，非百战何由得之！安可但深居帷房以自肥乎。”（《资治通鉴・后梁纪五》）其意是不历经战争无法平定天下，自己不能仅身居宫中贪图安逸。的确，往昔庄宗每次遇险，都似有神助，周德威、夏鲁奇、石敬瑭、康延孝、李嗣源等诸多将领纷纷前来救驾，所以庄宗向来无所畏惧。

然而，庄宗不知，昔日故人已如风中落叶般各自凋零。善战者沦为敌手，骄奢者天命不再，忠心者死于刀下，不忠者逃之夭夭，负恩者裂土称雄，看破者遁入空门。庄宗依旧是那个任性的李存勖，可天下已非二十年前的天下，此次再无人为其排忧解难。

宫门外，郭从谦深知庄宗战斗力强劲，近身肉搏难以取胜，便调来大量弓兵，从远处向庄宗射箭。一时间，满天流矢呼啸而来，纵使庄宗英勇非凡，也难以抵挡。很快，庄宗被流矢射中，倒地不起。符彦卿与王全斌将他扶进殿内，可庄宗终因流血过多，在同光四年（公元 926 年）四月死于绛霄殿。目睹庄宗冰冷的尸体，符彦卿与王全斌悲痛落泪，嚎啕大哭后，长叹数声，趁乱突围，夺路而逃。

庄宗的尸体无人问津，最终，一名从殿中路过准备逃离的伶人善友，顺手将一些木制乐器堆在庄宗身上，点火焚尸而去。

在中国古代历史上，不乏前期励精图治、功业显赫，后期却昏聩堕落、致使国运骤衰的君主，如春秋时期的吴王夫差、隋朝的炀帝、唐朝的玄宗、南梁的武帝、北齐的高洋、明朝的嘉靖和万历。庄宗李存勖堪称此类皇帝中的典型。他栉风沐雨、苦战二十余年才夺得天下。若一直处于战争乱世，或许他能始终保持强悍与英明。但天下既需打，亦需守。在艰苦的战争环境中，庄宗能够自我勉励、约束和克制，然而一旦涉及治理天下、享受成果，他便滋生惰性，道德上肆意而为。他将战场上的安然无恙视为天命所归，把军事胜利等同于治国能力，认为自己所作所为皆正确。而且，取得成就后，他的性格发生巨大变化。从前身负父亲留下的三箭之仇，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大仇得报，便通宵达旦与伶人玩乐；从前身先士卒，与将士同甘共苦，如今却无端猜忌臣下。可见，庄宗的认知出现严重偏差。正如秦始皇晚年求仙问药、梁武帝四次舍身佛寺、嘉靖帝沉迷青词，统治者越接近权力巅峰，认知系统越趋于封闭。历史反复证明，仅靠武力即便夺得天下，也极易失去。庄宗虽为皇帝，却也是凡人，个体承担了过量历史责任，又缺乏制衡与反思机制，必然走向自我毁灭。皇帝因伶人玩乐而祸国，因伶人激起兵变，被伶人所杀，又被伶人焚尸，真可谓人生如戏。

后唐是五代十国时期最为强大、疆域最广的政权，东至海滨，西达川蜀，北抵长城，囊括燕云十六州，南至江汉，幅员辽阔。后人称：“时梁晋吴蜀四分天下，后唐以一灭二，天下四分已得三分，而五代政权，无盛于此者。” 诗云：“虎啸垂留百年歌，枭雄涕泪遗恨多。生持君父三棱矢，死握鸦儿五尺戈。两镇烽烟传檄羽，千军鼓角震漳河。祗今尚有当年月，曾照晋王万马过。” 一位英雄在权力与欲望的交织中，从天命所归沦为历史弃子，庄宗距离天下一统仅一步之遥。

庄宗驾崩后，洛阳陷入大乱。与李嗣源交好的朱守殷当时在洛阳附近守备，即刻派人通知李嗣源火速入洛主持局面。李嗣源率大军进入洛阳，稳定局势，让朝廷百官各司其职。他并未因庄宗之死就图谋称帝，而是表示要等李继岌回来，扶持太子即位。从政权延续角度看，这一做法合理，毕竟政权仍是后唐，皇帝也应是李氏一脉，庄宗生前已立太子，李嗣源此时篡位等同于承认谋逆。以李嗣源的人品，若李继岌能顺利归来，他或许真会将皇位交予李继岌。但事与愿违，李继岌未能归来。

邺都兵变、汴州兵败、洛阳兵变的消息传来，李继岌即刻星夜兼程率兵回返。然而，途中郭崇韬被冤杀，康延孝反叛，各种传闻致使征蜀大军军心不稳，士卒大量逃散。李继岌尽力收拢部队，计划先据守凤翔一带，再做打算。但大军行至武功，欲过渭河时，渭河守将斩断浮桥，阻止大军通过。军队无法前行，军心大乱，将士又逃散一批。此时，随军宦官李从袭对李继岌说：“大势已去，天命难再，殿下要早做决断。” 此话颇有让李继岌就地自立，与洛阳李嗣源对抗之意。李继岌并不乐观，未听从李从袭建议，而是对亲信李环说自己已穷途末路，让李环帮自己了断。陷入绝望的李继岌，这位刚在西蜀建功、本应成为后唐二代君王之人，此时前无进路，后无退路。他难以理解短短数月，李氏一门为何衰败至此。但此刻已无需思索，很快，在同光四年（公元 926 年）四月，李继岌被李环缢杀于渭南。

李继岌死后，征蜀大军在副将任圜带领下全体投降，归顺李嗣源。太子离世，庄宗虽还有其他儿子，可所谓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庄宗其余儿子，或被安重诲杀害，或死于乱军之中，侥幸存活者也不知所踪，或已死亡，或隐姓埋名，无一能寻得。

征蜀大军归附，庄宗子嗣消亡，李嗣源称帝之路已无阻碍。李嗣源刚入洛阳时，便有诸多大臣劝进，枢密使张居翰和李绍宏，宰相豆卢革和韦说，往返宫中，共进表章：“愿殿下俯徇乐推，时哉无失，军国大事，望以教令施行。”（《旧五代史・唐明宗纪》）希望李嗣源顺应众人推举，莫失良机，国家军政大事唯有他能颁布法令妥善处置。李嗣源起初拒绝，后众人再三劝说，他才勉强以监国身份摄政。

宫中，烛影摇曳，白幡低垂。李嗣源为庄宗设立灵堂，焚香拜祭。灵前铜炉香烟缭绕，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伸手触摸棺椁，掌心传来一片冰凉。曾跨黄河、踏幽燕的庄宗，此刻身躯已蜷缩在五寸桐木棺中，腐烂发臭，面目全非。倘若庄宗泉下有知，想必会质问李嗣源：“邈佶烈，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背叛朕，为何夺取朕的天下？” 而李嗣源，或许只能无言以对，若非要言说，恐怕也唯有一句：“陛下，臣若说臣是迫不得已，您，信吗？”

此后，李嗣源在众人的拥戴下于同光四年（公元 926 年）四月壬申日即皇帝位，是为后唐明宗。李嗣源在位期间，革除庄宗时的弊政，励精图治。他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使得中原地区的经济在战乱之后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在用人方面，他选贤任能，整顿吏治，使得朝堂风气有所好转。然而，他晚年也面临着诸多困境，如继承人问题处理不当，导致宫廷内部斗争激烈，为后唐的衰落埋下了隐患。但总体而言，李嗣源统治时期，在五代乱世中创造了一段相对稳定的时期，被后世称为 “小康” 之局。符彦卿在李嗣源称帝后，继续在其麾下效力，凭借自身才能，在新的政治格局下，持续为后唐的稳定与发展贡献力量，历经朝代更迭，在后晋、后汉、后周及北宋初期皆担任重要军职，继续在乱世中书写着自己的传奇军事生涯，因其卓越的军事才能与高尚的品德，深受各朝统治者的重用与敬重，成为五代十国至北宋初期的一位名将。

来源：日新社之夜行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