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7年冬日,一个年轻的士兵,蜷缩在冰冷的战壕里,眼神坚定,心却系着家乡老母。
1987年冬日,一个年轻的士兵,蜷缩在冰冷的战壕里,眼神坚定,心却系着家乡老母。
录音机里,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娘”回荡在空气中,仿佛要穿透山川,传到千里之外。
1966年,马占福出生于青海大通县塔尔镇河州庄村。
他的家里极其贫困,父亲常年在地里劳作,双手布满老茧,母亲体弱多病,靠操持家务和捡点柴火勉强维持生计。
年幼的马占福,衣裳总是破破烂烂,鞋子穿着穿着就露了脚趾。
小小的身影常出现在田埂上,帮父亲除草,或提着水桶在家门口帮母亲烧水做饭。
可就是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中,这个男孩的心中却藏着一个亮闪闪的梦想。
每当他坐在山坡上,看着远处军车疾驰而过,尘土飞扬,他的眼睛总会发光。
他偷偷摸摸学着广播里听来的军号声,把家里破铜锅当鼓,拿根木棍当枪,和伙伴们在山坡上演练“冲锋”游戏。
有人问他,你长大后想干啥?他总是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当兵!我要像霍去病那样,骑马打仗,保家卫国!”
1983年的秋天,县里开始征兵的消息传遍了村庄。
消息一到,17岁的马占福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彻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憧憬着穿上军装的模样,想象着站在队列里高喊口号的样子,想象着自己背着钢枪奔赴战场,英勇杀敌。
第二天一早,他顾不上吃早饭,便跑到镇上的报名点排队。
家人劝他:“家里这么穷,你走了,地里的活咋办?”可他只是憨憨一笑:“我去当兵,就能给家里争光,也能挣口饭吃。”
体检那天,他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身高、体重、视力、听力,每一项检查都像一道关卡,他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马占福,你一定行!”
当医生拍着他的肩膀说“合格”的时候,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拉着伙伴们兴奋地转圈。
1984年1月,他正式入伍,成为了139师417团4连的一名新兵。
部队的日子比他想象得要苦得多,起早摸黑,负重越野,摸爬滚打,有时候一连几天没能睡上一个囫囵觉。
可马占福从不喊苦,他咬紧牙关,用一股子狠劲练习战术,别人跑五公里,他跑十公里;别人练一小时射击,他练到手腕发麻。
慢慢地,他在连队出了名,可只有马占福自己知道,他为什么拼,他想当兵,不只是为了吃饱肚子,也不是单纯为了挣一份军功章。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个山坡上的少年梦——做一个像霍去病、像岳飞、像黄继光那样的战士。
不是喊口号的“兵”,而是真正能冲锋陷阵、用命去换来家国平安的兵。
他经常在夜里一个人躺在床铺上,听着外头的虫鸣,看着天花板出神。
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有一天,我一定会走上战场,不是为了杀敌而杀敌,而是为了让母亲不再受苦,让村里的人都能安心睡觉。
这个信念,像一颗火种,日夜烧在他心头,从未熄灭。
两年后,这个少年终于等来了属于他的机会。
167高地的进攻任务降临到他所在的4连,他毫不犹豫地报名加入了第一突击队——那是一支“敢死队”。
当队长问他:“你确定要去?那可是九死一生。”
他咧嘴笑笑:“怕啥?这不就是我一直盼着的机会吗?”
他把这个消息悄悄带回家,在探亲时瞒着父母没提一句,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帮父母干活,收麦子、背稻草、打扫院子、为母亲买新衣服。
别人以为他只是孝顺,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是他对父母最后的尽孝。
那时候,马占福还只是个20岁的年轻人,一个手上磨着茧、眼中却有星光的普通农村小伙。
他的梦想,简单又热烈——穿上军装,拿起钢枪,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兵。
1987年元旦刚过,连队接到了任务:抽调精锐,组成突击敢死队,准备进攻南疆越军死守的167高地。
167高地地形复杂,布满了地雷、暗堡、交叉火力点,敌人兵力是我方的数倍,一旦暴露,就会被一瞬间倾泻而下的炮火淹没。
谁去,就是九死一生。
兰州军区下达了指令,要在417团4连中挑选出十三名精锐,组成第一突击队。
两月的突击队训练,几乎把人逼到极限。
白天,他们在石林中来回穿插、攀爬、爆破,晚上则要在夜色中练习匍匐潜伏,有时整整二十多个小时不能动一下,连呼吸都要调整到最轻最浅。
马占福的手掌和膝盖磨出了血泡,手指被爆破筒划破,裹了绷带又接着练。队友们累得瘫在地上时,他还在摸索着反复拆解和装填炸药。
爆破手——这就是他的任务,他必须做到手稳、眼快、心狠,哪怕生命只剩下一秒,他也要让手里的炸药准确落进敌人的碉堡。
1月5日深夜,部队召开誓师大会,88名突击队员站成整齐的方阵,军帽下是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他们一个个在横幅前立下誓言:不达目标,誓不回还。
马占福站在队列中,眼神坚定,心却仿佛飞回了千里之外的家乡。
母亲的身影一遍遍浮现在脑海中: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在田里弯腰割麦子的身影、在院子里弯腰洗衣服的身影……一想到母亲或许还在为他担忧,他的眼眶就湿润了。
按部队惯例,出征前,每个战士都要写一封遗书,万一牺牲,部队会把它和遗物一并寄回家乡。
很多人提笔写下最后的心愿和道别的话,可马占福拿起笔时,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的母亲不识字,哪怕他写满一整张纸,她也一个字都看不懂,思索片刻,他做了一个决定:用录音机,留下一段话。
夜色中,他走进帐篷,面对录音机,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心头积压的情感太多太满,压得他几乎窒息。
忽然,他深吸了一口气,喉咙发紧,眼泪夺眶而出,紧接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娘!”
声音沙哑、嘶哑,仿佛要撕破夜空。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直到第二十六声。
每喊一声,他就像把一块沉重的石头从心口挖出来,疼得几乎要倒下,外头的战友们听见了,很多人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录音机前,这个20岁的年轻人,泪流满面,喊完最后一声“娘”后,仿佛把自己所有的牵挂、所有的柔情,都封进了那一段录音里。
站起身来,他捧起烈酒一口灌下,脸色涨红,眼中燃起熊熊的战意。
他抓起枪,拍了拍队友的肩膀,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走吧,咱们去收拾那帮畜生!”
167高地地形复杂,敌军布下密集雷场、设有多个暗堡与交叉火力网,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来成片的炮火覆盖。
越军将最精锐的兵力、最先进的武器,统统压在这座高地上,要拿下它,意味着要从死神的手里硬生生抢一条血路。
“匍匐前进!”队长一声低喝,13人的第一突击队开始缓缓推进。
潜伏任务必须持续28个小时,直到总攻开始。
1月7日凌晨六点二十五分,总攻的命令即将下达。
167高地上的越军显然也嗅到了不安的气息,炮口蠢蠢欲动。
突然,三发炮弹划破黑暗,毫无预警地砸进突击队的潜伏地带。
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几个战友当场被炸飞,鲜血与泥土混在一起,溅了马占福一脸。
他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晕眩,可当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竟奇迹般毫发未伤。
“五分钟、四分钟……”队长在耳麦中低声倒数。马占福死死握住爆破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全体准备!”随着命令落下,整个阵地瞬间被炮火点亮。
炮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将敌军阵地炸得火光冲天、尘土飞扬,马占福背着爆破筒,猫着腰冲出潜伏点,和队友一起穿过交错的枪林弹雨。
他们要用血肉之躯,撕开敌人的防线。
突击中,子弹像雨点一样扫来,打得石块迸碎、泥土飞溅。
忽然,一阵剧烈的剧痛从腹部传来,马占福低头一看,肚皮已被子弹射穿,鲜血汩汩流出,肠子也被震了出来。
他倒吸一口冷气,咬紧牙关,将肠子硬塞回腹腔,用急救包里的毛巾匆匆裹住伤口。
他没有时间呻吟、没有时间犹豫——前方的战友正在等他。
趴在石块后,他抬起头,借着火光迅速观察敌方火力点。
突然,一个隐藏在高处的机枪阵地暴露了位置,那正是压制战友们前进的罪魁祸首,来不及多想,马占福抱起爆破筒,踉跄着朝敌人阵地爬去。
子弹在他身边嗖嗖飞过,打得石头火星四溅。他屏住呼吸,忍着剧痛,一点点接近目标。
当他爬到离机枪洞口不到两米的地方,纵身一跃,拉响爆破筒,用尽全身力气塞进洞口。
一声巨响,敌军的机枪阵地被摧毁,他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侧翼的暗堡突然开火,子弹如疾风骤雨般扫来。
意识昏沉中,马占福感到地面在震颤,炮火的轰鸣、战友们的呼喊、敌人的惨叫声交织成一片。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前方的火力点还在疯狂倾泻子弹,战友们根本无法前进。
他撑着血肉模糊的身体,拖着受伤的腿,一点点往高地爬去,他知道,自己是爆破手,这是他的任务、他的使命。
最后几米,他几乎是用爬的,双手指甲嵌进泥土,膝盖磨出血痕。
他拉响最后一枚爆破筒,眼看敌人想要推出来,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堵住洞口。
回头一眼,他大喊:“班长!别让我娘知道我死得这么惨!”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响起——
战友们冲上高地时,只看到马占福的身体已经炸得面目全非,可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火环。
37分钟后,167高地被彻底拿下,鲜艳的红旗,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缓缓升起。
永远的军魂167高地战斗结束的那一天,南疆的山林间弥漫着烧焦的硝烟味,在残垣断壁之间,几名士兵发现了一具躺在被炸塌的碉堡前、早已面目全非的遗体。
那是马占福——他的手中还紧紧攥着爆破筒上的火环,身体挡在暗堡口前,周围散落着越军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尸体。
谁都知道,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撕开了敌人火力网,为战友打开了胜利之门。
收拢他遗体的战友们,一个个抿紧嘴唇,眼眶发红,有人忍不住低声啜泣:“老马,你说过回去要给你娘挣口彩的啊,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战争结束后,部队给马占福追授了一等功,授予“黄继光式的战斗英雄”称号和“钢铁战士”荣誉。
那一纸荣誉证书和一箱简单的遗物,被部队郑重其事地寄回了青海河州庄村。
可当马占福的战友们一路辗转赶到村口时,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幕心碎的景象——一位穿着破旧棉衣、裹着头巾的老母亲,正沿街乞讨。
她是马占福的母亲,那个在录音里被儿子呼喊了26声的“娘”。
当战友颤抖着双手,把那份荣誉证书递到老人面前时,她一开始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等到明白过来,老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哭声凄厉得让在场的战士们无不潸然泪下:“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咋就走了啊……”
可即便悲痛欲绝,她也始终不知道,儿子临终前喊出的遗言就是:“别让我娘知道我死得这么惨。”
因为贫困,马家始终没能攒够路费去云南麻栗坡烈士陵园给儿子扫墓。
生活的苦难像枷锁一样,把母亲牢牢困在这片山沟里。
直到1993年春节前夕,这位母亲带着未竟的心愿离开了人世。
临终前,她拉着小儿子马占贵的手,泪眼婆娑:“等以后家里条件好了,你一定要去云南,看看你哥哥,带点土回来,撒在我坟上……”
母亲走后,马占贵也参了军,他始终记挂着哥哥的墓,却无力成行。
直到多年后,哥哥生前的战友刘万琴打听到马家的近况,主动联系了爱心人士和当地政府,筹集到扫墓费用。
他们派人护送马占贵踏上了前往云南的列车。
火车一路向南驶去,窗外的山川飞逝而过,马占贵一路抹泪,心里一遍遍默念:“哥,我来了……”
那一天,烈士陵园前,聚集了许多人。
曾经的老战友、素不相识的志愿者、敬佩英雄的群众,大家自发赶来,陪着马占贵走完这一场迟到了25年的祭奠。
来源:冷秋月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