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小曼站在镜子前,第一百次整理着自己的衣领。白色衬衫熨得一丝不苟,黑色直筒裤刚好盖过脚踝,露出擦得锃亮的圆头小皮鞋。她把及肩的黑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只在耳后别了一枚小小的珍珠发卡。
文/师玉樽
林小曼站在镜子前,第一百次整理着自己的衣领。白色衬衫熨得一丝不苟,黑色直筒裤刚好盖过脚踝,露出擦得锃亮的圆头小皮鞋。她把及肩的黑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只在耳后别了一枚小小的珍珠发卡。
"这样应该够朴素了吧。"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发卡——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首饰。
二十三岁的林小曼刚刚从农村来到这座城市三个月。父亲病逝后留下的债务迫使她中断了大三的学业,独自一人来到城里打工还债。她原以为凭借大学在读的经历,至少能找到一份文员或前台的工作,但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抱歉,林小姐,你的条件很好,但这份工作需要更...专业的气质。"上周那家外贸公司的HR这样婉拒她时,目光却在她曲线分明的身材上多停留了几秒。
小曼叹了口气,拿起放在床上的求职文件夹。今天这个面试是她最后的希望了——一份住家保姆的工作,包吃包住,月薪五千。虽然与她学的市场营销专业毫不相干,但至少能解决眼前的生存问题。
"阳光花园8栋2801。"小曼核对了一下地址,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人,约莫三十五岁上下,穿着剪裁考究的香槟色家居服,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玄关灯光下闪闪发亮。
"孙太太您好,我是来应聘保姆的林小曼。"小曼微微鞠躬,声音轻柔但清晰。
孙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进来吧。"她转身走向客厅,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客厅宽敞得令小曼惊讶。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景观,真皮沙发前的水晶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们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财经版。
"这是我先生张伟。"孙莉简短地介绍道,"这位是来应聘的林...林什么来着?"
"林小曼。"小曼赶紧补充,向男主人点头致意,"张先生好。"
张伟的目光在小曼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他的妻子要长。他站起身,伸出手:"你好,林小姐。请坐。"
面试过程出奇地顺利。孙莉问了几个关于家务技能的问题后,就转向了丈夫:"你觉得呢?"
张伟笑了笑:"我看林小姐很合适。年轻有活力,做事应该也利索。"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小曼的脸。
就这样,小曼第二天就搬进了张家保姆房——一个带独立卫生间的小房间,比她在城中村租的隔断间要宽敞明亮得多。
起初的几天相安无事。小曼每天六点起床,准备早餐,打扫卫生,洗熨衣物,采购日用品。孙莉在一家时尚杂志社做编辑,通常九点出门;张伟是某金融公司高管,上班时间更灵活些。
变故发生在小曼工作两周后的一个下午。孙莉出差去了上海,张伟比平时回来得早。小曼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听到开门声赶紧擦了擦手迎出去。
"张先生回来了,晚饭还要等半小时。"她微笑着说。
张伟松了松领带,目光落在小曼身上。她今天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因为做家务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沾着一点面粉。
"不急。"他走近几步,"小曼,你来我们家也有一段时间了,还习惯吗?"
"挺好的,谢谢张先生关心。"小曼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料理台。
张伟似乎没注意到她的不适,反而又向前一步:"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你比莉莎介绍所推荐的那些保姆强多了。年轻漂亮,做事又细心。"
他的手搭上了小曼的肩膀,小曼感到一阵恶寒从脊背窜上来。
"张先生,汤要溢出来了。"她猛地蹲下身从张伟臂弯下钻出去,冲向炉灶。
那天晚上,小曼把自己反锁在保姆房里,第一次认真考虑辞职的事情。但想到父亲留下的债务和母亲期待的眼神,她还是决定再坚持一下。也许只是张伟一时酒后失态,她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第二天早上,孙莉回来后情况变得更糟了。
"小曼,"早餐桌上,孙莉放下咖啡杯,声音冷得像冰,"以后在家里请穿得朴素些。我们是正经人家,不需要花枝招展的保姆。"
小曼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和黑色长裤,困惑地眨了眨眼:"孙太太,我..."
"还有,"孙莉打断她,"你的头发太长了,干活不方便。要么剪短,要么全部盘起来。"
张伟在一旁看报纸,假装没听见这场对话。
从那天起,孙莉对小曼的挑剔变本加厉。床单熨得不够平整,地板上有一根头发丝,汤的味道太淡或太咸...任何小事都能成为她训斥小曼的理由。更让小曼不安的是,每当孙莉不在家时,张伟总会找各种理由接近她,有时是"帮忙拿一下书架顶层的文件",有时是"教我用一下这个新买的咖啡机"。
一个月后的周末,张家举办了一场小型家宴。小曼从早忙到晚,准备八个人的晚餐。当她把最后一道甜点端上桌时,听到孙莉的朋友低声说:"莉姐,你家保姆这么漂亮,放心让她天天在家啊?"
孙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客人们离开后,她把小曼叫到客厅。
"从明天开始,你穿这套工作服。"孙莉扔过来一套灰扑扑的宽松制服,"还有,把妆都卸了,口红也不准涂。"
小曼咬着嘴唇点头。她从来就不化妆,唯一的"口红"是五块钱一支的润唇膏。
矛盾在一个雨夜彻底爆发。孙莉加班未归,张伟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一把抓住正在收拾客厅的小曼的手腕。
"小曼,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他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喷在小曼脸上。
"张先生,请您放手!"小曼挣扎着,手中的抹布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门开了。孙莉站在门口,手中的公文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她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张伟立刻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几步:"亲爱的,你误会了,我只是..."
"滚出去!"孙莉的这句话是对着小曼吼的,"现在就收拾东西滚出我家!"
小曼张了张嘴想解释,但孙莉已经转身进了卧室,重重地摔上门。
半小时后,小曼拖着行李箱站在电梯里,透过金属门的反光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她穿着那套灰扑扑的制服,头发胡乱地绑在脑后,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流下来。
雨下得很大。小曼站在小区门口,看着手机银行里刚刚收到的、被扣掉"损坏物品赔偿费"后所剩无几的工资,突然笑了。她伸手摘下发间的珍珠发卡,轻轻别在了胸前。
"妈,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她对着虚空轻声说,"但我不会再让别人这样对待我了。"
雨水混合着泪水滑过脸颊,小曼拖着行李箱,走向公交站。这一次,她决定找一个真正尊重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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