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韦建国站在银行柜台前,双手紧握着存折,看着工作人员一张张点数着崭新的百元钞票。那些钞票在灯光下泛着淡红的光泽,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九万九千元,这是他工作三十五年来一次性拿出的最大数额。他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那汗水把存折的封皮都浸湿了一小块。
六十五岁的韦建国从未想过,一个红包会撕裂整个家庭。
外孙百日宴那天,他准备了一生中最大的红包,九万九千元。
他以为这是爱的表达,直到女儿说出那句话。
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也明白了有些伤口一旦被撕开,就再也无法愈合。
这个故事里没有坏人,只有一个个被误解和痛苦包围的普通人。
01
韦建国站在银行柜台前,双手紧握着存折,看着工作人员一张张点数着崭新的百元钞票。那些钞票在灯光下泛着淡红的光泽,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九万九千元,这是他工作三十五年来一次性拿出的最大数额。他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那汗水把存折的封皮都浸湿了一小块。
“您确定要取这么多现金吗?”年轻的银行职员推了推眼镜,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她注意到老人的手在微微颤抖,额头上也有细密的汗珠。
“确定。”韦建国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银行里的空调很足,可他却感到一阵热浪涌上心头。
他把钞票小心翼翼地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红色布袋里,袋子是专门买的,上面印着“长命百岁”四个金字。外孙韦小宝刚满一百天,这个红包要在百日宴上当众给出去。
回到家里,韦建国把红包放在书桌上,反复检查着钞票的数量。许淑芳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丈夫如此郑重其事,心里有些不安。
“老韦,你真的要给这么多?”许淑芳走到丈夫身边,压低声音说,“咱们女儿女婿不缺钱,你这样做会不会让亲家感到压力?”
韦建国抬起头看着妻子,眼神里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坚决。“这是我当外公的心意。小宝是咱们家的长孙,我想给他最好的祝福。”
“长孙?”许淑芳皱了皱眉,“老韦,小宝是外孙,不是长孙。”
韦建国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我知道,我是说...我们这一辈的第一个孙子。”
许淑芳看着丈夫有些勉强的笑容,心里的不安更重了。自从退休后,韦建国就变得有些奇怪,经常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有时候还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试探着问过几次,韦建国总是说只是年纪大了,容易胡思乱想。
“亲家公亲家母都是农村人,朴实得很。你突然拿出这么大的红包,他们会不会觉得咱们是在炫富?”许淑芳继续劝说。
“我不是炫富。”韦建国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我只是想...想让小宝知道外公有多疼他。”
许淑芳看着丈夫眼中突然涌出的泪水,心里一阵酸楚。她知道韦建国一直有个心结,作为独生子的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有儿子会是什么样子。女儿韦思雨虽然优秀,但在韦建国心里,始终有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
第二天上午,韦建国穿上了最好的西装,许淑芳也换上了新买的旗袍。他们要去参加外孙的百日宴。路上,韦建国一直紧紧握着装红包的手提袋,手心里出了很多汗。
“你紧张什么?”许淑芳看着丈夫僵硬的表情,有些心疼。
“我没紧张。”韦建国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想把这件事做得完美一些。”
酒店的包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红色的地毯上散落着几片彩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韦思雨正抱着小宝招呼客人,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幸福笑容。小宝穿着红色的小唐装,那是许淑芳专门定做的,上面绣着金线的龙凤图案,胖嘟嘟的脸蛋在红色衣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陈俊贤在一旁忙前忙后,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不时地用手帕擦拭着,向长辈们敬酒时的动作有些拘谨。
陈家的父母坐在角落里,陈父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那是他唯一的正装,袖口已经磨得起了毛边。陈母身上的花布衫明显是新买的,但样式老旧,颜色艳丽得有些刺眼。他们看起来有些拘束,陈父的手一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时而放在桌上,时而放在膝盖上。陈母虽然话不多,但眼神一直跟随着小宝,眼中满是对孙子的喜爱和疼惜。
韦建国走进包厢,立刻成了焦点。作为外公,他在这个场合有着特殊的地位。他走到小宝面前,轻抚着孩子的脸颊,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
“小宝长得真好。”韦建国对女儿说,“像你小时候一样。”
韦思雨笑了笑,“爸,您看他的眼睛,是不是特别像您?”
韦建国仔细看着外孙的眼睛,那里有一种他似曾相识的神采。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看到了那个他从未有过的儿子的样子。
宴席开始了,大家围坐在圆桌旁,气氛很是热闹。韦建国时不时地看向手边的红包,心里计算着什么时候拿出来比较合适。他想象着众人惊讶的表情,想象着女儿和女婿的感激,想象着小宝将来知道这件事时的感动。
02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韦建国觉得时机到了。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手,包厢里的谈话声逐渐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今天是我外孙小宝的百日宴,作为外公,我想说几句话。”韦建国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努力保持着平稳,“小宝是我们家的宝贝,我希望他健康成长,一生平安。”
说着,他拿起了那个红色的布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慢慢打开。厚厚的一沓钞票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现场立刻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这是九万九千元,寓意长长久久。”韦建国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祝愿我的外孙长命百岁,前程似锦。”
陈家的父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陈父站起身想要推辞,但被韦建国按住了肩膀。“亲家,这是我的心意,请您一定要收下。”
其他亲戚纷纷夸赞韦建国的大手笔,有人说这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红包,有人说韦建国真是疼外孙。陈俊贤有些不好意思,但在妻子的眼神示意下,还是走过来准备接过红包。
“谢谢爸,您太破费了。”陈俊贤伸出双手。
韦建国正要把红包递过去,突然听到女儿韦思雨的声音:“爸,您这钱是不是该给我弟弟留着?”
这句话像一记响雷在包厢里炸开,所有人都愣住了。韦建国的手停在半空中,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转头看向女儿,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韦建国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韦思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想要解释:“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把红包还给我。”韦建国突然打断了女儿的话,声音变得冰冷异常。
陈俊贤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看妻子,再看看岳父,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整个包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刚才的欢声笑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爸,您听我解释...”韦思雨急切地想要挽回,但韦建国已经从陈俊贤手中夺回了红包。
“解释什么?”韦建国的眼神如同寒冰,“你心里想的,我都明白。”
他把红包紧紧抱在胸前,看了一眼怀里的外孙,那个刚才还让他满心欢喜的孩子,现在看起来是那样陌生。他转身就要离开,许淑芳连忙追上去。
“老韦,你等等,思雨她不是故意的。”
韦建国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正因为不是故意,才更可怕。不是故意的话,往往才是真心话。”
说完这句话,韦建国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留下一桌子面面相觑的亲朋好友。韦思雨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陈俊贤走到妻子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没事的,爸可能只是一时生气,过几天就好了。”
陈家的父母也过来安慰,陈母拉着韦思雨的手说:“孩子,你爸爸这么疼你,肯定很快就消气了。”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很难愈合。
百日宴草草结束了,原本应该是欢声笑语的庆典,变成了一场尴尬的闹剧。客人们陆续离开,都在心里暗暗嘀咕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韦思雨抱着小宝坐在包厢里,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孩子的衣服上。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也不明白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怎么就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她对丈夫说,“我只是想说,爸爸平时总念叨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我想让他知道,他现在有了小宝,就像有了儿子一样。”
陈俊贤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的表达方式确实容易让人误解。”
“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韦思雨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怎么可能不让爸爸疼小宝?小宝是他唯一的外孙,我巴不得他多疼一些。”
陈俊贤看着妻子痛苦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他了解韦思雨,知道她是个孝顺的女儿,绝对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造成的伤害也已经产生了。
03
韦建国回到家,直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重重地关上门,那声音在安静的房子里回荡着,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壁竖立在家人之间。许淑芳在门外敲了半天门,她的手都敲红了,指关节传来阵阵疼痛,但韦建国都不肯开。
“老韦,你开开门,咱们好好谈谈。”许淑芳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她把脸贴在门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丈夫的存在。她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轻微响动,有时候是椅子挪动的声音,有时候是翻书的声音,但就是听不到丈夫的回应。
“没什么好谈的。”韦建国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听起来异常疲惫,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发出的最后呻吟,“我想静一静。”
书房里,韦建国坐在那张陪伴了他十几年的老书桌前,桌上的台灯发出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满脸的皱纹。那些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刻,像是被岁月用刀子一刀刀刻上去的痕迹。他的手里还握着那个红包,红色的布料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上面的金字在灯光下黯淡无光。
许淑芳知道丈夫的脾气,一旦他决定要一个人待着,任何人都劝不动。她只能在门外守着,不时地说几句话,希望能够安慰到他。
傍晚时分,韦思雨带着陈俊贤和小宝来到娘家。她红着眼睛,显然哭了很久。一进门就直奔父亲的书房,在门外跪了下来。
“爸,我错了,您原谅我好不好?”韦思雨的声音哽咽着,“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您有了小宝,就像有了亲孙子一样。”
书房里没有任何回应,韦建国仿佛根本听不见女儿的话。
“爸,您开开门,看看小宝吧。”韦思雨抱着孩子贴在门上,“小宝想外公了,您看看他好不好?”
小宝似乎感受到了周围的紧张气氛,开始哭闹起来。那哭声在安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也格外让人心疼。
许淑芳走过来扶起女儿,“思雨,你先起来,爸爸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韦思雨眼泪汪汪地看着母亲,“我怎么可能希望爸爸不疼小宝?我疯了吗?”
许淑芳搂着女儿,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了解丈夫,也了解女儿,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但是有些误会一旦产生,就很难解开。
“你爸爸最近情绪不太稳定。”许淑芳小声对女儿说,“他老是一个人发呆,有时候还会说一些奇怪的话。我觉得他可能是退休后不适应,心里有些郁闷。”
韦思雨抬起头看着母亲,“什么奇怪的话?”
许淑芳犹豫了一下,“他总是说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说儿子可以传宗接代,可以养老送终。我跟他说女儿也一样,但他总是叹气。”
听到这话,韦思雨心里更加难受。她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她的那句话无疑是击中了父亲内心最痛的地方。
陈俊贤抱着孩子在一旁听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作为女婿,他夹在中间很为难。他既理解岳父的心情,也心疼妻子的痛苦。
“要不我去跟爸谈谈?”陈俊贤提议道。
“算了。”许淑芳摇摇头,“你爸的脾气我了解,现在谁去劝都没用,只能等他自己想开。”
一家人在客厅里坐着,气氛异常沉重。小宝不知道大人们在愁什么,自顾自地在妈妈怀里玩着,偶尔发出几声咿咿呀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
夜深了,韦思雨一家人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陈俊贤几次提议回家,但韦思雨坚持要等父亲出来,要当面向他道歉。
“思雨,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陈俊贤劝妻子,“爸需要时间,你也需要休息。小宝还这么小,在这里哭闹对他也不好。”
韦思雨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小宝已经饿得开始哭闹,她只能先给孩子喂奶。在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她一直盯着父亲的书房,希望能看到门打开的那一刻。
深夜十一点,书房的门终于开了。韦建国走出来,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一家人,脸色依然很难看。
“你们怎么还没走?”他的声音很冷淡。
韦思雨立刻站起身,想要走向父亲,但被韦建国的眼神制止了。
“爸,我想跟您解释...”
“不用解释了。”韦建国打断了女儿的话,“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回书房,韦思雨急忙追上去:“爸,您听我说完好不好?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韦建国停下脚步,背对着女儿说:“思雨,有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
“我心里想什么?”韦思雨的声音有些激动,“爸,您觉得我心里想什么?”
韦建国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儿:“你觉得我偏心,觉得我重男轻女,觉得我应该把钱留给儿子而不是给外孙。”
“我没有这样想!”韦思雨几乎是喊出来的,“爸,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那你为什么说那句话?”韦建国的声音也提高了,“你说我应该把钱给你弟弟留着,可是我哪里有弟弟?你指的是什么?”
韦思雨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达确实有问题。她想说的是父亲心里一直想要的那个儿子,但听起来确实像是在说现实中存在的某个弟弟。
“爸,我说的是...是您心里一直想要的儿子。”韦思雨小心翼翼地解释,“我想说的是,您现在有了小宝,就像有了儿子一样,您不用再遗憾了。”
韦建国听完女儿的解释,表情更加痛苦了。“所以你还是觉得我重男轻女,觉得我心里一直想要儿子。”
“不是的,爸...”韦思雨想要继续解释,但韦建国已经回到书房,重重地关上了门。
04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韦建国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女儿,韦思雨也没有再来娘家。这种冷战的状态让许淑芳非常焦虑,她试图在中间调解,但收效甚微。
韦思雨在公司里无精打采,同事们看出了她的异常。好朋友张莉忍不住问起原因,韦思雨便将那天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爸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张莉听完后很不解,“就一句话而已,至于这样吗?”
“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韦思雨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他确实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被我说中了心思,所以恼羞成怒。”
张莉点点头,“现在还有这种老思想的人确实不少。你爸那一代人,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
这话传到了其他同事耳朵里,大家开始议论起韦家的事情。有人同情韦思雨,认为她父亲思想落后;也有人觉得韦思雨不够懂事,不应该在那种场合说那样的话。
这些议论又传到了一些亲戚那里。韦建国的妹妹韦建华听说后,专门来家里看哥哥。
“大哥,我听说你和思雨闹矛盾了?”韦建华坐在沙发上,关切地看着哥哥。
韦建国点点头,但没有说话。
“孩子还小,说话不知道轻重,你别太往心里去。”韦建华劝说道。
“她不是不知道轻重。”韦建国的声音很平静,“她说的是心里话。”
韦建华有些不解,“什么心里话?”
韦建国看着妹妹,缓缓说道:“她觉得我重男轻女,觉得我偏心。也许她说得对,也许我确实是这样的人。”
“大哥,你这话说的。”韦建华急了,“思雨从小到大,你哪里亏待过她?你为了她的教育花了多少钱,为了她的工作操了多少心,现在她有了孩子,你又这么疼外孙。你怎么可能重男轻女?”
韦建国苦笑了一下,“可是我心里确实经常想,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这种想法,思雨肯定感觉得到。”
韦建华看着哥哥痛苦的表情,心里也很难受。她了解哥哥,知道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确实有这个遗憾。不过她也知道,韦建国对女儿的疼爱是真心的。
另一边,陈俊贤的父母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从农村赶来,想要劝解这对翁婿。
“俊贤,你岳父生气是有道理的。”陈父说道,“思雨那话确实说得不合适。”
“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陈俊贤为妻子辩护,“她只是想安慰爸,让他知道有了小宝就像有了儿子一样。”
陈母摇摇头,“话是这个意思,但是表达方式有问题。在那种场合说那种话,确实容易让人误解。”
陈俊贤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理解岳父的感受,也心疼妻子的委屈。他试图从中调解,但发现这个矛盾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韦思雨抱着小宝坐在家里,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心里更加难受。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对她的疼爱,想起父亲为了她的学习而省吃俭用,想起父亲骄傲地向别人介绍她的成就。
“爸爸那么疼我,我怎么能那样伤害他?”她对丈夫说,“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陈俊贤坐在妻子身边,轻抚着她的头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爸也知道。他只是需要时间平复心情。”
“可是都一个星期了,他连个电话都没打过。”韦思雨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是不是真的不原谅我了?”
陈俊贤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妻子,他也没有把握韦建国会不会原谅女儿。有些话一旦说出口,造成的伤害可能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05
又过了两个星期,韦建国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许淑芳发现他经常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最让她担心的是,韦建国的记忆力似乎出现了问题,经常忘记一些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天下午,许淑芳在整理房间时,无意中推开了书房的门。韦建国不在家,他去楼下的公园散步了。房间里很安静,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书桌上,照亮了桌上散乱的纸张。
许淑芳走近书桌,想要整理一下这些纸张。夕阳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斜斜的光影。突然,她看到了一份医院的检查报告,那张纸被压在一本厚厚的书下面,只露出一个角,上面印着红色的医院标志。报告的抬头写着“神经内科”,患者姓名是韦建国,那几个字用黑色的打印体写着,在白纸上显得格外刺眼。
她的手开始颤抖,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份报告,生怕弄出一点声音。报告纸张的触感很粗糙,边角已经被翻看得有些卷曲了。报告显示,韦建国患有轻度抑郁症,这是由于退休后生活节奏改变和对未来的焦虑导致的。那些医学术语看起来冰冷而陌生,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许淑芳的心上。更让她震惊的是,报告的最后一页还有一个更严重的诊断建议,那几行字用红笔标注着,显然是医生特别强调的内容。
许淑芳看到这里震惊了:报告建议进一步检查是否存在早期认知功能障碍的可能性。
她的腿开始发软,不得不坐在椅子上。她从来不知道丈夫去过医院,更不知道他有这些健康问题。她继续翻看桌上的纸张,发现了一本日记。
日记是韦建国亲手写的,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在情绪激动时写下的。许淑芳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第一页。
日记从三个月前开始记录,正是韦建国退休后不久。第一篇日记写道:“退休了,突然觉得自己没用了。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看着淑芳忙前忙后,我却什么都帮不上。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
许淑芳的眼泪开始往下掉,她从来不知道丈夫心里有这些想法。她继续往下看,日记里记录了韦建国退休后的心理变化,以及他对女儿和外孙的复杂感情。
“思雨很孝顺,但我总觉得她心里有些不甘心。她那么优秀,如果是儿子该多好。有时候看着她,我就想起自己没有儿子的遗憾。”
“小宝出生了,我很高兴,但同时也很难过。他是外孙,不是孙子。这个想法让我觉得自己很可耻,但我控制不住。”
许淑芳看得心如刀绞,她没想到丈夫内心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她翻到最后几页,看到了关于那九万九千元红包的记录。
06
许淑芳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看到了一段让她彻底震惊了的内容:
“今天拿到了最新的检查结果,医生说我可能患有早期阿尔茨海默病。我的记忆力在逐渐衰退,有时候会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医生说这个病会慢慢发展,最终我会忘记所有的人,忘记所有的事。
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会忘记淑芳,忘记思雨,忘记小宝。我更害怕的是,我会成为家庭的负担。思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她不应该为了照顾一个老糊涂而拖累自己的生活。
九万九千元,这是我为小宝准备的钱,也是我在清醒时为家人留下的最后一份心意。我想在我还记得他们的时候,把我的爱全部给他们。可是思雨的那句话让我明白,她可能真的觉得我偏心,觉得我重男轻女。
如果是这样,那我还有什么脸面接受她的照顾?我宁愿她恨我,也不愿意她因为责任而勉强照顾我。”
许淑芳读完这段话,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她终于明白了丈夫为什么对那句话反应如此激烈,也明白了他最近的种种异常表现。
她拿着诊断书和日记,泪流满面地走出书房。就在这时,韦建国从外面回来了。他看到妻子手里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看了?”他的声音很轻。
许淑芳点点头,走过去紧紧抱住了丈夫。“老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韦建国在妻子的怀抱中颤抖着,“我害怕,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
“什么负担不负担的?”许淑芳哭着说,“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一起面对?”
韦建国也开始哭泣,这是许淑芳第一次看到丈夫哭得这么伤心。“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有时候会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害怕有一天会忘记你,忘记思雨,忘记所有爱我的人。”
许淑芳紧紧抱着丈夫,“不会的,你不会忘记我们的。就算真的忘记了,我们也会一直陪着你,一直提醒你我们有多爱你。”
两人抱头痛哭,三十多年的夫妻感情在这一刻得到了最深刻的体现。许淑芳终于明白了丈夫最近的种种反常,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对女儿的话如此敏感。
“思雨不知道你生病的事情,她还在为那天的话自责。”许淑芳说道,“我们应该告诉她真相。”
韦建国摇摇头,“不要告诉她。”
“为什么?”许淑芳不解。
“如果思雨知道我生病了,她照顾我是出于责任,不是出于爱。”韦建国的眼神很坚定,“如果她不知道,她可能会因为那句话而愧疚,也许这样她会更主动地关心我。”
许淑芳看着丈夫,心里五味杂陈。她理解丈夫的想法,但也觉得这样对女儿不公平。
“那你打算怎么办?”
韦建国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我想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病情的发展。如果真的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我会告诉她的。”
许淑芳点点头,她决定尊重丈夫的选择。但她同时也决定,要更加关注丈夫的身体状况,要陪他度过这个艰难的时期。
当天晚上,韦建国做了一个决定。他拿出那九万九千元,偷偷转到了韦思雨的银行账户里。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许淑芳。
他在给妻子的字条上写道:“等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就告诉思雨,这钱不是红包,是她的遗产提前支付。这样她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07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韦建国的病情似乎稳定了一些,但他和女儿之间的关系依然没有改善。韦思雨几次想要上门道歉,都被许淑芳劝阻了。
“你爸需要时间,再等等吧。”许淑芳每次都这样说。
韦思雨不知道的是,这一个月里,韦建国无数次想要给她打电话,想要告诉她自己并不怪她。但每次拿起电话,他又会想起自己的病情,想起将来可能成为女儿负担的可能性,于是又放下了。
许淑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知道丈夫其实很想念女儿和外孙,但固执的性格让他不愿意主动示好。她也知道女儿每天都在自责,甚至影响了工作和生活。
这天下午,韦思雨终于忍不住了。她抱着小宝来到娘家楼下,在小区里坐了很久。她看到父亲从楼上的窗户里向下看,两人的目光相遇了一瞬间,但韦建国很快就退了回去。
韦思雨抱着孩子在楼下哭了很久,几个认识的邻居看到了,都过来询问情况。她只是摇摇头,不愿意多说什么。
小宝在妈妈怀里也开始哭闹,他还太小,不明白大人们之间的复杂情感,只是本能地感受到了妈妈的悲伤。
楼上,韦建国听到了外孙的哭声,心如刀绞。他好几次想要下楼,但都被自己拦住了。他知道一旦下楼,一旦抱起外孙,所有的坚持都会化为乌有。
许淑芳看不下去了,她走到丈夫身边,“老韦,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思雨快要被你折磨疯了,小宝也感受不到外公的疼爱。”
“我知道。”韦建国的声音很痛苦,“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每次想到她的那句话,我就觉得自己很可悲。”
“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许淑芳耐心地解释,“我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绝对不会有那些想法。”
韦建国点点头,“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但正因为不是故意,才更让人难过。不是故意的话,往往最能反映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许淑芳看着丈夫痛苦的表情,心里也很难受。她明白丈夫的病情让他变得更加敏感,也更加容易胡思乱想。
夜深了,韦建国坐在书房里,看着外面的夜空。他拿出纸笔,开始写一封信。这封信是写给女儿的,但他还没有决定是否要给她。
信里,他详细地写了自己的病情,写了自己对她的爱,也写了自己对那句话的理解。他想告诉女儿,他从来没有怪过她,也想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是他最珍贵的女儿。
写完信,韦建国把它放进了抽屉里。也许有一天,他会把这封信给女儿看。也许永远不会。
这一夜,韦思雨也没有睡好。她抱着小宝,想起父亲看她的眼神,那里面有爱,有痛苦,也有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感。
她决定再试一次,明天她要上楼去,当面向父亲道歉。无论父亲是否原谅她,她都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第二天一早,韦思雨抱着小宝来到娘家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许淑芳,看到女儿,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变得担忧起来。
“思雨,你...”
“妈,我想见见爸。”韦思雨的声音很坚定,“我有话要对他说。”
许淑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让女儿进了门。韦建国正坐在客厅里,看到女儿进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韦思雨走到父亲面前,轻轻放下小宝,然后跪了下来。
“爸,我知道我伤害了您,我知道我的话让您很难过。”她的声音哽咽着,“但是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我怎么可能希望您不疼小宝?”
韦建国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心中的坚持开始动摇。
“我知道您一直想要个儿子,我也知道这是您心里的遗憾。”韦思雨继续说道,“但是爸,小宝就是您的儿子,他是您血脉的延续,他会像儿子一样孝顺您,爱您。”
听到这话,韦建国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伸出颤抖的手,轻抚着女儿的头发。
“思雨,起来吧。”他的声音很轻,“爸不怪你。”
韦思雨抬起头,看到父亲眼中的温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父女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所有的误解和痛苦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化解。
小宝在一旁咿咿呀呀地叫着,伸出小手想要抓住外公。韦建国抱起外孙,看着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心中充满了爱意。
“小宝,外公对不起你。”他轻声说道,“外公以后一定好好疼你。”
许淑芳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场面,眼中也充满了泪水。她知道这个家庭的裂痕终于开始愈合了。
可是她也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丈夫的病情会如何发展,他们又该如何面对,这些都是未知数。但至少现在,他们一家人又团聚在一起了。
韦建国抱着外孙,看着外面的阳光,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平静。他知道自己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流失,但他也知道,爱不会因为遗忘而消失。
这个故事没有完美的结局,有的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在面对困难时的相互扶持。韦建国没有告诉女儿自己的病情,那九万九千元依然静静地躺在韦思雨的账户里,等待着某一天被发现。
也许有一天,当韦建国真的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韦思雨会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会明白那个红包背后真正的含义。但现在,他们只是珍惜着在一起的时光,珍惜着彼此的爱。
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误解和和解,充满了痛苦和温暖。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家人,即使这种爱有时候会被误解,有时候会造成伤害。
韦建国坐在夕阳西下的客厅里,抱着熟睡的外孙,看着女儿和妻子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他也知道,在有限的时间里,他要把所有的爱都给这个家庭。
爱,不需要完美的表达,也不需要完美的理解。有时候,一个拥抱就足够了。
来源:清风唏嘘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