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生辰当天我决意与他解除婚约,其间的是非曲直我已难以明辨

B站影视 2024-12-21 01:10 2

摘要:他呀,为了那姑娘,直接一挥手就花了好多好多钱,把整个春风楼都给包下来了呢,还因为那姑娘跟翻她花牌的太子干起来,把太子给打伤啦。

成亲之前,我的未婚夫那可是对春风楼的花魁动了心啦。

他呀,为了那姑娘,直接一挥手就花了好多好多钱,把整个春风楼都给包下来了呢,还因为那姑娘跟翻她花牌的太子干起来,把太子给打伤啦。

就连我过生日那天,他都忙着扮成戏子去逗那姑娘开心呢。

有人就说他呀,痴痴呆呆的,跟个疯子似的,根本就不值得托付。

也有人说他呀,对那姑娘那感情深到骨子里啦,实在是太真诚啦。

到底是对是错,我呀,还真分不清呢。

但我心里清楚着呢。

我估计呀,我是不会再嫁给谢云天啦。

01

决定跟谢家退亲的那天,刚好是我的生日呢。

我妈在府里摆了一桌家宴,还请了织作坊的绣娘来给我量尺寸做衣服。

那绣娘一边给我挑布料,一边笑眯眯地跟我说:“上次给姑娘做的嫁衣都快做好啦,我看姑娘现在好像瘦了点儿,要是要改的话可得抓紧啦,不然要是耽误了姑娘的……”

她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呢,就被我妈瞪得把话给咽回去啦。

这可不是我妈脾气不好,而是谢云天那事儿闹得太大啦。

他为了那姑娘一激动就把整个春风楼给包了,还为了那姑娘跟太子打架,这事儿啊,早就传遍大街小巷啦,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谢家的小将军谢云天跟春风楼的花魁纠缠不清呢。

那些闲言碎语我也不是没听过啦。

那花魁叫凝霜,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啊,一身白衣服往楼上一站,就跟从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妃子似的。

谢云天喜欢她可不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这姑娘性子可烈啦。

她进春风楼的第一天,那老鸨逼着她挂牌子接客,她就拿白绫上吊啦。

可惜没成功,被老鸨给救下来啦,养了三天,又逼着她接客,她又不肯啦。

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怎么着,这次又没死成。

那老鸨这才知道自己捡到个烫手山芋啦,再也不敢随便动她啦,就好吃好喝地把她养在楼里,打算偷偷地把她送给哪个大官做小老婆,好把这尊“活佛”给送出去。

谁能想到啊,趁着晚上,那姑娘翻窗户逃跑啦。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护城河边,想要跳河呢,结果正好撞上了带着卫兵巡逻的谢云天。

那姑娘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呢,眼看着跳河不成,就往谢云天的刀上撞啦。

谢云天虽然从小就大大咧咧的,可他身边的那些贵女啊,不是娇蛮就是矜持,哪儿见过这么烈性子的姑娘啊?

从那以后啊,就跟天雷勾地火似的,一发不可收拾啦。

要是他当初低调点儿做事,或许就不会惹出这么多闲话啦。

可他偏不呢,就是要为了那姑娘一掷千金包下整个春风楼,还要为了她跟太子打架。

有人说他傻啦吧唧的,根本就不值得托付。

也有人说他对那姑娘情深意重,实在是太真诚啦。

我也分不清啦。

明明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是他谢云天,最后却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倒霉的却是我陈玉瑶。

我爸那叫一个生气啊,满腔怒火没处撒,写奏章的时候连着参了谢家好几回呢。

有的说谢家治军不严,有的说谢父军饷开支太大。

虽然有点儿意气用事,可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政事啊,可里面压根就没提谢云天的名字。

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啦,我爸其实并不想退了跟谢家的这门亲事。

毕竟啊,这门亲事是以前族老定下的。

一方面呢,谢家是武将出身,谢云天一直都是个直来直去、宽和待人的性子,身上也没有那些世家公子惯有的纨绔放荡的毛病。

另一方面呢,我爸虽然出身颍川陈氏,可现在族里的男丁都不够用啦,到我爸这一支,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啦。

我爸是御史台的言官,我们朝虽然重文轻武,可我爸在唇舌之上得罪过不少人呢。

所以啊,我的夫婿可不只是夫婿那么简单,那可是未来能庇护我们陈氏一族的人呢。

这个位置,谢云天还真挺合适的。

我坐在妆台前画眉毛呢,也不说话。

我妈愣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我身后,笑嘻嘻地说:“我儿今天画了远山眉,配上这南珠簪子,那可真是更配啦。”

我转过头,发髻上的珠钗在阳光下闪着亮亮的光。

这珠钗啊,是谢云天送我的及笄礼呢。

那时候,他去滨州平定匪乱,所有人都以为他赶不回来参加我的及笄宴呢。

结果他在礼香燃尽的最后一刻赶回来了,身上满是风尘,把这只珠钗送到我面前。

那时候他说:“要是不把珍珠寄过来,这又得是一个萧条的春天啦。

“阿瑶,幸好我没迟到。”

可现在呢,都快到中午啦,谢家一个人都没来。

才一年啊,谢云天就把我的生日都给忘了。

山盟海誓虽然还在,可书信却难传达心意啦。

这实在是让人觉得好悲凉啊。

于是,我拔掉珠钗,丢下满屋子的客人,就出门啦。

02

我妈本来不让我出去的。

一来呢,今天是我的生日,族里那些相好的亲戚都来赴宴啦,不好让人家等太久。

二来呢,她怕我一时冲动,惹出什么事儿来,连累了自己的名声。

直到我告诉她,我是去见谢云天。

她还以为我早就约好了和谢云天一起过生日呢,就放心地让我出府啦。

我确实是要去找谢云天,可不是为了过生日哦。

我去了谢家,门房的小厮说他不在,我心里就有数啦。

今天官里放假休息,他不在府里,还能去哪儿呢?

我一路找去春风楼,果然在门口看到了谢云天的马。

以前热闹非凡的春风楼,现在大门紧闭,只有阁楼上半开着一扇窗户,里面传出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唱的是一出《临江会》呢。

我亲眼看到那个穿着蟒袍的周公瑾,一个侧翻从戏台上下来,轻轻巧巧地落地了。

也成功地引出了一声娇笑。

原来京城里面传的,谢云天为了逗美人开心,甘愿扮成下九流的戏子,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锣鼓声中,周公瑾又一个侧翻,正好和我的视线对上了,他愣在原地了。

然后,那扇小窗户里,探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我冷冷地转身,走进了茶楼。

过了好一会儿,谢云天才姗姗来迟。

他换了平时常穿的黑色衣服,鬓角的油彩还没洗干净,看起来有点儿狼狈。

可他的手啊,却不忘紧紧地抓住身后的姑娘。

我斜眼看着他:“谢小将军你该不会耳朵不好吧?我约的人是凝霜姑娘,不是你哦。”

我跟谢云天相处好几年啦,或许以前我还娇蛮过呢,可从来没这么严厉地跟他说过话,所以他脸色有点儿难看。

他的拳头握了又松,这才说:“玉瑶,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可别为难凝霜,有什么难听的话,你就冲我来。”

我好歹也是颍川陈氏最拿得出手的姑娘,在京城也算端庄持重啦。

以前我给他做过甜汤,也给他绣过香囊呢。

可没想到,在谢云天眼里,我竟然是这么不堪的样子。

他惊慌失措,惴惴不安,就怕我尖酸刻薄地去伤了他心尖尖上的姑娘。

这简直就是对我最大的羞辱啊。

于是,我笑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一起说吧!”

我们两个人并排坐着,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

我隔着桌子对着他们,就像那根棒打鸳鸯的棒子。

看着实在是太荒唐啦。

但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吃这口醋的。

我问谢云天:“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他一愣:“什么怎么办?”

“你是想娶凝霜姑娘吗?但我听说,谢家有祖训,绝对不会让娼妓进门的。”

谢云天慌了:“当然不想……”

旁边的凝霜一张脸白了又白。

“那你是要让她做小老婆吗?”

她当然不能做小老婆啦。

当初族老定下谢陈两家的亲事的时候,就说好了谢家的儿郎绝对不会纳妾的。

不然以我们颍川陈氏的世家底蕴,朝中看得上眼的儿郎,嫁给谁不是嫁啊?

谢云天也被这事儿给架住了,进退两难啊。

所以他宁愿一掷千金包下整个春风楼,也不敢给凝霜赎身呢。

谢云天低着头不说话,脸色阴沉下来。

谢家虽然是武将出身,可他在京城长大,门当户对的事儿他比谁都清楚。

凝霜虽然只是个清倌儿,身子干净得很。

可到底沾了春风楼的名声,又因为性子太烈闹得人尽皆知。

谢家可不会允许这样的女子进门,谢云天要是执意要娶她,都不知道要对抗多少人多少事儿呢。

他真的愿意吗?

我低下头,轻轻晃动着杯子里的水。

凝霜却开口了:“姑娘不知道,我本来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呢。”

我抬头看着她,她挺直的脊梁就像一根翠竹。

“我爹原来是宿州的知府,给同事过生日的时候送了一尊玉佛,后来那个人卷入了一桩贪墨案,我爹就被牵连进去啦,抄家之后我就落到这步田地啦。

“说起来,论家世我虽然比不上姑娘,可论清白,我跟姑娘是一样的。

“要是可以的话,谁不想清清白白地活着啊,姑娘又何必一口一个‘娼妓’把我往泥地里按呢?”

她的话字字带血,说到最后,竟然落下泪来。

就像梨花带雨,香兰滴露一样,哀伤到了极点。

很轻易地,就把谢云天的心给软化啦。

他搂着佳人,眼中的犹豫变得坚定起来:“玉瑶,凝霜本来就是家世清白的姑娘,说到底这也不是她的错,要是你……”

要是我怎么样呢?

要是我忍气吞声,要是我回心转意?

要是我愿意咽下委屈,开开心心地做你的待嫁新娘?

或者是装作大度,从那个娇蛮肆意的陈氏女变成贤惠委屈的谢家媳妇?

他那恳切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让我差点吐了。

这一刻,我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我不会再嫁给谢云天啦。

我从小就熟读诗书,会泡茶算账,会结交女眷,会作赋弹琴,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也有我的一席之地呢。

这样的陈玉瑶,生来就不会讨好别人,也不会迎合别人。

你这个人啊,老是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真的靠不住,不值得托付。

“这门亲事,本来就是你们谢家高攀我们陈家的,现在你先辜负了我,那这门亲事也得由我们陈家来退。”

我把袖袋里的珠钗“啪”地扔到他跟前:“从今往后,你我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03

谢云天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结结巴巴地说了两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反倒是那个凝霜姑娘,追着我下了楼,当着满大街的人就“哎呀”一声,腰肢一软,跪在了我身前。

路过的人都频频朝这边看,探头探脑的。

春桃被吓得一大跳,赶紧去拉她,可她却一动不动。

“我知道姑娘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只是为了刺激一下阿景而已,可我就只想要个妾室的名分,希望姑娘能成全我。”

我和谢云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特别深厚。

在感情最深厚的时候,我也一直都是按照规矩叫他,从来没有越轨过。

可她现在一口一个阿景地叫着,反倒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也是啊,我确实就是个局外人。

“姑娘别开玩笑了,我很快就会和谢云天退婚的。妾不妾的,本来就是你们谢家的事,跟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凝霜姑娘,你一直以贞烈孤傲自居,现在最好别把这份名声给丢了。”

我低下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凝霜愣了好一会儿,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这么跪在大街上确实不太好看,立刻提着裙角站了起来。

我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转身就要走,她却又追了两步跟了上来。

“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你们谢家不愿意接纳我,还是姑娘你不愿意容我?

“都说世家女子要宽和大度,姑娘出身颍川陈氏,好歹也是名门望族,怎么能这么善妒呢?连个偏房妾室都容不下,这就是你们书香世家的规矩吗?”

我本来是不想和她计较的。

可她一口一个颍川陈氏的,居然还想诬陷我们家族的名声,实在是太无耻了。

父亲曾经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父亲也说过,忍无可忍的时候,就不用再忍了。

我转过身,扬起手,给了她一个清脆的耳光。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你……你……”

“凝霜姑娘,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可现在不说不行了。

“据我所知,你确实是宿州知县的女儿,可听说你当初流落勾栏的时候,有个熟人拿了银票来赎你,你却没有离开,反而还立了个贞洁刚烈的名声,这是为什么?”

凝霜把头偏到一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可你当初要是真的想死,吞药跳楼哪个不行?为什么非要翻窗逃到护城河里去?”

凝霜咬着嘴唇,还是不说话。

她大概没想到,我来之前居然把她的过去打听得这么清楚。

我当然打听了。

我不仅知道她以前的那些事,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派人去问那个老鸨了。

那个妈妈说,凝霜以前不叫凝霜,而是凝霜,是春风楼的画师给她取的花名。

因为攀上了谢云天,知道他有个未婚妻名字里带玉,就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

“姑娘,别以为自己有点算计,就把别人当傻瓜,有些巧合凑多了,就成了故意。”

我笑了笑,接过春桃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递给她。

“名字也改了吧,无缘无故给自己添个玉,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啊。”

凝霜这才害怕地低下头,手里的手帕几乎被她绞碎了。

小声说道:“是……”

秋风突然刮了起来,楼上原本半开着的窗户被彻底吹开了。

只剩下一片寂静。

这出戏,终于演完了。

04

回到家里的时候,满屋子的客人都已经走光了。

春桃向来是个嘴碎的人,马上就跑去跟母亲告状了。

母亲听说谢云天在春风楼扮戏子哄那个姑娘开心,气得头都疼了,府医匆匆赶来,整个院子乱成了一团。

等把一切都安顿好,父亲当着我的面,痛骂了谢云天一炷香的时间。然后犹犹豫豫地问我,是不是真的决定要退婚。

这件事本来也不难办,反正都是谢云天的错,就算我要退婚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这个世道,对女子到底是太苛刻了,我要是退了婚,以后找婆家就会困难很多。

京城里合适的公子小姐很多,大多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相亲了,到我这个年纪,早就已经定好了亲事。

现在再想找一个合适的丈夫,实在是不容易。

可谢云天已经变了心,我也不想再吃这口夹生饭了,除了退婚,没有别的办法。

父亲没多说什么,立刻就拿起笔写了退婚书送去谢家。

等到谢家的人把我的庚帖送回来,这门亲事就算退成了。

可第二天,等来的不是庚帖,而是谢云天的爹娘。

他爹一进门就拍了桌子,痛骂谢云天不忠不义、不仁不孝,说他根本不配做丈夫,也不配做人。

他娘更是拉着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好孩子,我家那小子鬼迷心窍,做出这种丢人的事让你难堪,这本来就是我们谢家的不对。

“但我昨天仔细问过那小兔崽子了,确实是那个娼妓勾引他,云天之所以会看上她,也只是因为她的性格有几分像……”

我母亲眼睛一瞪:“夫人真是糊涂了,我家玉瑶是正经的闺阁小姐出身,怎么能和那个娼妓相提并论呢?”

谢母一愣,随即开始打圆场:“对对对,我糊涂了。不过这也说明,云天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玉瑶啊。”

说完这些话,她微微侧过脸,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

我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伯母,您口口声声说那个姑娘是狐媚勾引,但感情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凝霜或许有错,但谢云天也未必就完全无辜。

“再说了,您说谢云天是因为我才喜欢上凝霜的,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且不说我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就算我死了,他就能打着我的旗号去寻花问柳吗?他这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

凝霜做事肤浅,谢云天未必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只不过在温柔乡里,他宁愿做个瞎了眼的人。

他哪里无辜了?

我句句戳心,说得她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讪讪地说:“这确实是云天的错,可要是真的退了婚,玉瑶的婚事也……”

她的话很直白。

父亲和母亲对视了一眼,这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谢家人今天上门来,哪里是来道歉的,分明是来威胁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要是不嫁给谢云天,以后就不会有好人家愿意娶我了,还不如忍忍委屈,大家都开心。

父亲气得头脑发昏,什么斯文的面子都顾不上了,扬手就扔了一个茶盏。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谢家人也不再装了:“大人何必这么生气呢?本来嫁女儿不就像泼一盆水一样吗?男人在外面有个一两个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玉瑶要是不愿意,大不了把她打发了就是。

“可姑娘家就不一样了,要是退了婚……

“还有谁会愿意要她?”

“要是孤说,孤愿意呢?”

珠帘被风吹起,一个人背着光走了进来。

等站定了,我才看清那张雅安俊的脸。

不是太子李昭煜,又会是谁呢?

05

谢家人再怎么无耻,见到李昭煜也都老实了。

恭恭敬敬地道了歉,就走了。

等把堂里的一切都收拾好,又安抚好父亲的情绪,我才对李昭煜表示了感谢。

回廊下,我盈盈一拜:“多谢殿下方才帮我说话。”

“不是帮你说话,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什么?”

我茫然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墨黑的眼睛。

他刚才在祠堂给祖父上过一炷香,衣袖间带着淡淡的香火气,映着白皙俊美的脸,就像一尊玉面菩萨。

“昨天是你的生辰,我也送了一份礼物。”

我和太子非亲非故的,他给我送什么生辰礼?

但转念一想,祖父以前做过太子太傅,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昨天家里事多,礼物我还没来得及看,但这份情我还是得领的。

于是,我露出一个笑容:“臣女生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劳烦太子惦记了。”

“陈小姐还喜欢这份礼物吗?”

我心中一紧,敷衍道:“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我很喜欢。”

李昭煜听了这话,转过身,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毕竟南珠再怎么好、再怎么难得,也比不上东珠尊贵,不是吗?”

我脑中一片混乱。

怎么也没想到,太子送来的生日礼物,竟然是东珠。

东珠很华贵,向来是用来装饰帝后的,太子是皇后的独子,本来就是天之骄子,用东珠也没什么。

可他把东珠送给我做生日礼物,这不是把我,把整个陈氏家族都架在火上烤吗?

我慌了神,连忙道歉:“殿下恕罪,昨天家里事多,我其实不知道殿下送的是什么。

“别的也就算了,只是这东珠……请殿下收回吧。”

我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地上的光影在晃动。

下一刻,繁复的云纹出现在眼前。

“陈小姐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我心中更加惶恐了。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

此刻我只能装傻。

“臣女愚钝。”

“你不愿意?”李昭煜皱起了眉头,“是因为谢云天?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避而不谈:“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李昭煜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说:“得了,我不逼你啦。”

“不过你得明白,整天在勾栏瓦舍混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说这话的时候,咬着牙,满脸的恼意,却完全忘了自己眼角那还没消下去的淤青。

那可是之前他去春风楼翻凝霜的花牌时,被谢云天打的。

一时间,场面变得有点尴尬。

李昭煜轻咳了两声,说:“我……我跟他们不一样。”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李昭煜走后,父亲把我叫到了书房。

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没避着别人,父亲自然是知道的。

在那摇曳的烛火下,父亲紧锁的眉头就像一条深深的沟壑。

“瑶儿,你得知道,太子可不是个好的结婚对象。”

我当然知道啦。

太子李昭煜是中宫嫡出,才华横溢,长得那叫一个帅,确实是个很出众的人。

但他真不是我老公的合适人选。

颍川陈氏,听起来名气大,底蕴深,可祖父刚正不阿,不愿意同流合污。父亲又是御史台的言官,在口舌之争上已经结下了不少仇怨。

而且现在族里的男丁都很颓废,别说考中举人了,连个秀才都没几个,在科举这条路上算是没什么指望了。

这样的家族,既没有权势,也没有财富,就只有个书香世家的名声,成不了太子的助力。

就算李昭煜说的是真的,以后要是反悔退婚,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而我一个连续退婚两次的姑娘,肯定会在众人的议论中成为焦点。

不管从感情还是道理上讲,李昭煜都不是个好的结婚对象。

“女儿知道轻重。”

父亲这才点了点头。

经过这件事,母亲对待我的婚事就谨慎多了,生怕再被蒙蔽,跟谢家那样表里不一的人家结亲。

可是挑来挑去也没个合适的,转眼间就拖到了冬至。

皇后在宫里设了个节令宴,邀请京城的各位贵女公子进宫一起玩。

母亲本来不想让我去的,不为别的,就因为那些贵女里有几个跟我不对付的,肯定会在宴会上嘲笑我退婚的事。

但我觉得,如果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躲在家里不出门,才是真的丢脸,所以还是去了。

在宴会上,那些贵女并没有嘲笑我退婚的事,反而拉着我骂了凝霜和谢云天好长时间。

女人在世上生活不容易,她们能跟我感同身受,我心里也宽慰了不少。

没想到,还是有人挑起了事端。

“说起来,也不能怪那谢家小哥儿,谁能想到陈家姑娘这么快就攀上了太子,这种本事,就算是花魁娘子也比不了啊。”

说这话的是张家姑娘,她是国公府的千金。

她跟我平时没什么交集,可在贵女圈子里,大家都知道她爱慕太子。

现在被我横插一脚,她心里肯定不服气。

只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转过头,看到站在她身边的谢家表姑娘,心里就有数了。

“张小姐说话可得注意点,我的名声没什么要紧的,可要是玷污了太子的名声,那可就不好了。”

张绮梦瞪着我,说:“我哪有玷污太子的名声?

“你一口一个说我比青楼花魁本事还大,又一口一个说我攀扯太子,这不是脏了他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应了一声:“要是张小姐不是这个意思的话,那就说明刚才你说的话,也不能全信咯。”

张绮梦恼怒地说:“你!”

我微微一笑,行了个礼,就转身走了。

节令宴还没结束,我也不好提前出宫,就只好带着春桃在园子里溜达。

谁知道刚走了没几步,就和谢云天迎面碰上了。

一个多月没见,他瘦了很多,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

梅林的小路错综复杂,我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要走。

他却冲了过来,说:“阿瑶,你现在连见我都不愿意了吗?”

我觉得有点好笑:“谢小将军现在有美人在怀,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吗?”

听说他已经给凝霜赎了身,可谢家不愿意接纳她,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养在外面。

身边有美人相伴,志得意满,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啊,怎么会这么失落呢?

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是因为我。

谢云天愣了一下,眼中露出几分哀伤绝望的神色。

“算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被凝霜迷了心窍,也不该为了她忘记你的生日,更不该逼你接受她。

“这些事都是我的错,不过阿瑶,你可别因为跟我生气,就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

我有点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谢云天叹了口气,说:“你和太子的事,我都知道了。

“太子,不是你的良人。

“以你的出身,跟他不合适。”

我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谢云天,从来没有觉得他这么陌生过。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虽然性格有点活泼,但本质上是个宽厚善良的人。

他一直很爱我,很照顾我,也很尊重我。

我从小就喜欢梅花,八岁那年闹着要灵山的红梅,家里的长辈都觉得灵山太远,不愿意惯着我。

只有谢云天不一样,他那年才十二岁,想尽办法给我折来了梅花。

他把那束梅花送到我面前,笑得很放肆又很拘谨:“只要阿瑶高兴,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能给你弄来。”

这句话,我记了好多年,也把他放在心里好多年。

可现在,这个热情真诚的谢云天,竟然变成了这样。

“我竟然不知道谢公子现在改行当月老了,这天下的婚姻,合不合适竟然是你说了算?”

李昭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没想到这么久了,谢公子还是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谢云天脸色变得很难看,也不理睬太子。

只是转过头看着我,说:“阿瑶,你真的想好了要做太子妃吗?宫里很复杂,你家的情况又……”

我打断了他,说:“我做不做太子妃,就不劳谢公子费心了。”

谢云天哑口无言,看到我冰冷的表情,只丢下一句:“你要是这么固执,肯定会后悔的。”

“我只后悔以前瞎了眼,跟你订了婚。”

谢云天甩袖离开了。

我和李昭煜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说:“要是你真的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殿下。”我突然开口,李昭煜惊讶地转过头。

“你想娶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昭煜的眼神微微一滞,抬手摸了摸一枝梅花,说:“说实话,陈小姐不是我结婚的最佳人选。

“但我小时候,曾受过小姐一顿饭的恩情,现在小姐既然选错了人,娶了你也算是报答你的恩情吧!”

这怎么可能呢?

我确实跟着祖父进宫过,但那时我还太小,早就不记得那些事了。

可堂堂太子说受过我一顿饭的恩情,这实在太荒谬了。

但看着李昭煜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多了几分可信度。

我疑惑地问:“真的吗?”

他哈哈大笑,说:“当然是假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真的想娶你。

“如果你需要理由,我马上就能编出很多,理由可能是假的。

“但我的真心,是真的。”

我看着言辞恳切的李昭煜,心里知道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宫里来提亲的礼官来得很快。

太子本来就已经成年了,娶亲的事早就开始准备了,现在突然定下来,也不显得仓促。

母亲在我的闺房里叹了又叹。

但看到那满满当当的聘礼后,又不说话了。

我现在嫁给太子,排场自然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不说能让家族兴旺起来,至少也能让那些说我闲话的人闭上嘴。

这么一想,母亲也就不怎么折腾了。

父亲本来是不赞成这门婚事的,可李昭煜来过一趟后,父亲就同意了。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我如期出嫁了。

皇家娶媳妇,排场就是大。

红色的嫁妆绵延数里,我坐在喜轿里,只听到耳边都是吹吹打打的喜乐声。

想起出嫁时母亲的哭声,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酸涩的感觉。

我被父母娇生惯养到现在,却没想到一旦出嫁,连在父母身边尽孝的机会都很少了。

这就是做女儿的无奈啊。

喜娘越不让哭,我就越觉得眼泪忍不住要流下来,等轿子到了东宫,我手中的手帕已经湿了一半。

轿帘被人掀起,透过盖头的缝隙,露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

李昭煜微微俯身,声音很轻:“该下轿了。”

我的脸颊一阵发热,搭上那只手,下了轿。

太子娶妻不像普通人家,必须先去宗庙祭拜先祖,再去拜见皇上皇后,才算婚礼完成。

等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明月高悬了。

来祝贺太子新婚的宾客很多,李昭煜在前厅招待客人。

我出嫁前只喝了一碗稀粥,这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本来想让春桃去找点吃的,可又觉得不太符合规矩,只好忍着。

转头一看,床上有现成的花生桂圆,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就偷偷吃了起来。

等李昭煜回来的时候,看到他的太子妃坐在床前剥花生吃。

“你是不是饿了?”

我尴尬地站起来,手中的花生壳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他闷笑了两声,身后有侍从提着食盒进来。

“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嫁进来的第一天就饿肚子了。”

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和一碗芙蓉羹。

我惊讶地说:“殿下不吃吗?”

李昭煜挑了挑眉,笑得很奇怪:“我等会儿再吃。”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再扭捏,吃了起来。

李昭煜托着下巴,手指有规律地在桌面轻轻敲着,没一会儿就进来俩侍女。

我一边吃着东西,她们一边帮我把发髻解开。

等我吃完了,头上插满的珠钗都被卸得干干净净,顿时感觉轻松多了。

这太子殿下,还挺细心的呢。

我正这么想着呢,李昭煜就站起身来了。

“吃饱啦?”

在莹莹的烛火下,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整个人看上去清秀俊逸得不像话。

我擦了擦嘴,点了点头:“吃饱啦。”

就在下一瞬间,天旋地转,我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脖子上,让我心里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那两个女使脸红红的,小跑着出去了,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李昭煜刚才为啥不吃了。

可这时候已经晚啦。

红罗帐落下来,喜烛高高地燃烧着,顿时屋里涌起一股旖旎的暖意。

第二天早上醒来,床榻已经空了。

李昭煜是太子,自然得去上朝啦。

春桃伺候我起身,看到我腰酸背痛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说:“这太子可是文臣之首呢,瞧他那劲头,不比那些武将差呀!”

我被她气得够呛,轻轻拧了拧她腰间的软肉:“你这小蹄子,说话没个把门的,哪天得给你找个人家嫁了才行。”

春桃笑着躲开,差点撞到端茶的碧云。

她是东宫里的宫娥,是宫里的嬷嬷亲自调教过的,说话做事都有一套。

春桃见了她不敢放肆,她却笑着说:“太子妃醒啦?”

“早膳都准备好了,今天有胭脂鸭脯和碧玉羹,还有几样小菜,都是您爱吃的。”

我惊讶地问:“都是我爱吃的?”

碧云点头:“那当然啦。殿下特意交代过,您不爱吃芜菁和笋瓜,今天准备的小菜是酸腌玉笋和凉拌青瓜。”

昨天李昭煜明明没和我一起吃饭,却记得我哪个菜没吃,哪个菜吃了。

这人可真够心细的。

我脸颊微微泛红,不再问了,坐下来开始吃早膳。

等我吃完早膳,李昭煜已经回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换朝服呢,一身明黄色的太子冠服,把他衬得面如冠玉。

我站起身,想要行礼,却被他搂住了腰。

“这种虚礼,以后就免了吧!”

我不敢大意,又问:“今天什么时候去给母后请安啊?”

平常人家的新媳妇,新婚第一天得给婆母敬茶呢。

我虽然嫁给了李昭煜,但这礼,总不能免了吧。

可李昭煜微微一笑:“母后之前交代过,要是没什么事,就不用问安。要是有事,问了也不安。”

我微微一怔。

昨天见礼的时候她就说自己病了没来,今天又这么说,皇后这是不喜欢我啊?

李昭煜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你很少进宫,大概不知道,我母后是个性子活泼的人,就喜欢玩乐。连宫里的杂事都交给瑶妃娘娘打理了,她不是对你有偏见。”

我咬了咬嘴唇:“那东宫的事务呢?”

“自有内储司管着。”

我有些茫然:“那……那我干啥呀?”

阿娘说过,女子嫁了人,就得操持家务,把整个府邸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样才能得到夫婿的信任,得到世人的夸赞。

可现在我既不用管账管家,也不用侍奉公婆。

我要怎么展示自己的“贤惠”,怎么在东宫站稳脚跟呢?

李昭煜侧过脸看着我,眼角眉梢都带着狡黠:“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呗?”

“那当然得听殿下的安排啦。”我有点高兴。

可李昭煜把腰封一抽,张开双臂,站在我面前。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太子妃帮我换衣服吧!”

……

我沉默了一会儿,帮他脱下外衫。

伸手给他正发冠的时候,李昭煜微微弯下腰,轻轻的呼吸落在我额角。

“阿瑶,我娶你,不是让你来东宫管账管家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被规矩束缚。”

我想了想,回答道:“可我没出嫁的时候,每天都忙着学这些呀!”

世家的贵女要是想嫁个好人家,在闺阁里都得学着看账管家,管理下人呢。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

他惊讶地问:“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好玩的了吗?”

当然有啦。

我一直住在深闺里,唯一能有点乐趣的事情,就是和谢云天相处了。

他偶尔会给我带些集市上的小玩意儿,那时候我可喜欢啦。

可现在……

我摇了摇头:“没有。”

李昭煜微微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既然这样,那我就带你去找点乐子吧。”

李昭煜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带着我偷偷溜出了东宫。

我们换上了平常的衣服,从街头逛到巷尾。

尝了糕饼,买了糖画,还看了猴戏。

我们出来得太匆忙,带的钱不多,逛到最后,兜里就只剩下一吊钱了。

李昭煜有点尴尬:“本来还想着带你去永安楼吃火锅呢,现在看来,钱不够啦。”

我强忍着笑,安慰他:“没关系的,钱少也有穷开心的地方。”

我带他去了城西的面摊,摆摊的连娘是个寡妇,待人很温和有礼,所以来吃面的人很多。

我大大方方地要了两碗阳春面,然后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坐下。

那娘子动作很快,没过多久,两碗色泽清亮、油光发亮的面就端上桌了。

李昭煜却皱着眉头,一动不动。

不会是嫌弃面脏吧?

我想了想,拿帕子把竹筷擦了好几遍,然后递给他。

李昭煜还是不动。

我心里有点忐忑:“要是你吃不惯,我们就……”

“不是,”李昭煜摇了摇头,“我只是想问,你怎么这么熟悉啊,以前有人带你来过吗?”

“有。”

“是谢云天?”

我抬起头,隔着蒸腾的雾气,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是我祖父,祖父年轻时曾在江南任职,回京城任职后也特别喜欢这阳春面。我小时候,祖父带我来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李昭煜好像松了口气。

就在下一瞬间,竹筷已经握在他手里了。

他尝了一口面,眼里隐约带着笑意,感慨地说:“老师博学仁慈,我能受到老师的教诲,也是三生有幸,只可惜……”

只可惜,这么有品德、有才能、知识渊博的人,却被山贼给害死了。

这怎么能不让人感慨呢?

以前和祖父一起相处的场景,现在想想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低落了几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爆竹炸裂的巨响。

邻桌的小孩被吓了一跳,不小心撞倒了汤碗,一碗汤和面条都扣在了我身上。

冬天很冷,那汤不算烫,但还是把我的襦裙和绣鞋都浇湿了。

那小孩的父母见状连声道歉,李昭煜瞪着一双眼睛,差点把那小孩给吃了。

我拉了他好几下衣袖,他才让开一条路,让人家走了。

我正犹豫着该怎么回宫呢,一件温热的衣服落到我身上。

李昭煜低垂着眉眼,把衣服往我身上套,连衣襟都帮我理得平平整整。

今天出来得太匆忙,他没带大氅,这会儿外衫一脱,就只剩下中衣了。

虽然他还是那么挺拔,但到底单薄了些。

我咬了咬嘴唇,想拒绝,但看着李昭煜神色不明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可就在下一瞬间,我的身子腾空而起。

当着众人的面,他把我拦腰抱了起来,我一下子就慌了。

“殿……我自己能走。”

“你鞋袜都湿了,会着凉的。”

“没关系的,你让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要是让别人看到……”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李昭煜摇了摇头,头一次露出了无赖的样子:“我不。”

男人的脚步就是快,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长街上。

路上的人都频频回头看我们,我双颊发烫,只好把脑袋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正好永安楼有贵人在放焰火,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在漫天星子落下之前,李昭煜凑到我耳边说:

“阿瑶,我从来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今天是,以前是,以后也是。”

就在下一瞬间,满天的焰火坠落。

最亮的两朵,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我的脑袋里“轰”的一声响。

过了好久好久,我才明白,那是我的心跳。

喜欢上李昭煜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会帮我描眉,帮我化妆。

还会在上朝前,帮我摘下最鲜艳的芙蕖。

甚至我以前最爱的灵山红梅,东宫的别苑里都有一整片梅林。

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只感叹缘分奇妙,李昭煜笑了笑,没说话。

第二天,他又让人把一棵梅树移栽到了我的窗前。

他对我这么好,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但考虑到谢云天的前车之鉴,我还是不敢完全把真心交给他。

我只能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在他的爱意里一点一点沉沦,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一点一点把心收回来。

临近年关的时候,我有身孕了。

李昭煜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每天恨不得派十个八个丫鬟跟着我,一下朝就去给我买酸梅汤。

有一次他忘了换朝服,把满街的百姓都吓得跪地磕头。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皇后都知道了。

皇后性子活泼,一开始我去请安的时候,她还挺不耐烦的,嫌弃我打扰她玩叶子牌。

可现在,她也被我的牌技给折服了。

听说了李昭煜闹出的糗事,她杏眼一翻:“我这儿子也够蠢的,不知道请个师傅到东宫来做吗?非得自己每天去买。”

这一开始就是句玩笑话,可不知道咋回事儿,李昭煜就把这话听进去了,真把做酸梅饮的店家给请到东宫来了。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姑娘都羡慕我找了个好老公。

我娘还派人送了封信过来,信里先是夸太子,说她特别欣慰。

接着又说,我现在有身孕了,没法伺候太子了,得挑个合适的姑娘去伺候李昭煜。

我放下信纸,想了好久。

在那些高门大户里,做主母的大多都这么干,自己怀孕了,就选个知根知底的人去伺候老公,这样既不怕老公在外面拈花惹草,还能落个贤惠的好名声。

李昭煜对我确实挺好的,可这好,谁知道能持续到啥时候呢。

当天晚上,我就跟他商量这事儿。

他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子:“你要给我纳妾?!”

我点了点头,他又问:“为啥啊?”

“我现在有身孕了,自然得找个人来伺候殿下呀。”

“你想选谁?”

我想了想:“碧云从小就在东宫当差,算是个不错的人选,要是殿下……”

看着李昭煜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阴沉,我赶紧改了口。

“殿下要是不喜欢碧云,别的姑娘也行,只要家世清白,人品……”

“好!好得很!”李昭煜冷笑了两声,翻身下了床。

“我的太子妃,竟然赶着把我往外推。”

我摇了摇头:“这怎么能说是把殿下往外推呢?从古到今,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是老婆贤惠小妾漂亮,殿下是储君,我当然得替殿下……”

说话间,李昭煜已经穿好了衣服。

在那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眉眼处竟然露出了几分悲伤绝望。

“阿瑶,我真的不明白,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

珠帘微微卷起,李昭煜拂袖而去,只留下我一脸茫然。

我娘就教过我,做老婆的要贤惠端庄。

我一直都学得挺好的。

可真心,又该怎么去学呢?

11

李昭煜彻底生气了。

他白天虽然还是和我像往常一样相处,可到了晚上却不再和我睡在一起。

我写信问我娘,我娘说太子肯定是因为不好意思纳妾,恼羞成怒才这样的。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于是就请了京都最有名的媒婆,打算给他纳两个贵妾。

可还没等我定下来,李昭煜就出事了。

宫里来的内侍说,他前不久负责的一桩贪墨案出了岔子,那个犯事的官员本来已经说出了真相,现在却反口了,竟然把李昭煜给牵扯了进去。

天子犯法和老百姓一样要受罚,更何况是作为储君的李昭煜。

皇上大发雷霆,一下子,天就变了。

皇后的宫门被封了,李昭煜的储君之位也被夺了,朝廷里一时间人人都提心吊胆。

我娘连夜送来了信,信里说,皇上并没有迁怒陈家,我现在怀孕才一个多月,如果出了什么事,以后还能做回陈家的女儿。

我在豆油灯下枯坐了两个时辰,最后还是烧了信,进了宫。

领路的小内侍说,太子被打了五十下板子。

我心里一惊,还没觉得这伤有多严重,直到看到李昭煜。

从他的腰部往下,一直到小腿,全是血红色的。

他趴在雪地里,远远看去,就像园子里的红梅一样刺眼。

不过幸好他还有气,看到我来了,还慢慢地咧了咧嘴笑。

他说:“阿瑶,别看。”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差点把我给心疼死。

李昭煜受了伤,坐不了马车,我只好向那个小内侍借了辆运蔬菜的板车。

偏偏老天爷不帮忙,刚走到长安街上,就开始下雪了。

我刚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准备盖到李昭煜身上,就有人打马从旁边经过,马蹄停在了我身边。

“阿瑶。”

竟然是谢云天。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轻松地驾驭着缰绳,居高临下的姿态中无端地带着几分怜悯。

听说他现在在三皇子手下做事,正得宠呢,风光得很。

可没想到,他的心思还是这么幼稚。

雪越下越大,我不想和他纠缠,转身就准备推车走。

一根马鞭突然飞了过来,横在我眼前:“阿瑶,你跟着李昭煜现在落到这个地步,有没有一丁点儿后悔?”

我转过头看着他,平静地说:“滚。”

谢云天愣了一下,手中的马鞭扬了起来,不知道想抽什么。

还没落下来,春桃就冲了出去,用簪子扎在了马屁股上。

那匹马受惊了,一路横冲直撞,然后掉进了结冰的护城河里。

春桃淡定地转过头:“姑娘,我们去哪儿?”

李昭煜被废了,皇上虽然没有给他定罪,但东宫毕竟是住不得了。

我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车。

那车檐下面挂着的,分明是个“陈”字。

我咧嘴笑了:“回家。”

12

李昭煜好像伤得挺重的,那个小内侍说五十下板子一下都没留情。

府医是个白胡子老头,看过之后,颤颤巍巍地说,这伤没个三五个月怕是好不了。

我娘又开始叹气,说我运气不好,先是遇到个陈世美,现在又摊上了个短命鬼。

倒不是怕李昭煜死在这点儿小伤上,而是皇上的心思难以捉摸,要是哪天皇上想起了李昭煜那档子事儿,要赐他死,我就只能守寡了。

我爹倒是挺坦然的,他做了多年言官,在大殿上直言进谏斥责皇上都是常有的事,又怎么会在意这点儿风浪呢?

总之,李昭煜就在府里住下了。

我按照府医的叮嘱给他上过两次药,第二天他就醒过来了。

我本来以为他会因为被打了板子而闷闷不乐,毕竟听那个小内侍说,是要把裤子脱了打的。

堂堂太子殿下,怎么能受得了这个?

可他却没什么反应,每天都安安稳稳地上药、吃饭、睡觉。

有时候饭菜不合他的胃口,他还要挑挑拣拣。

“这个肉太硬了。”

“这个菜太咸了。”

“这个羹……”他顿了顿,冲我露出一个笑容。

“我要阿瑶喂。”

我叹了口气,只觉得头有点疼。

晚上给他上药的时候,李昭煜突然问我:

“陈氏一族出身尊贵,又有陈太师担保,皇上肯定不会因为我的事迁怒你,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和离呢?”

我上药的手停了一下。

我其实是想过和离的,同甘共苦容易,共渡难关难。

这世上忠肝义胆的人那么多,少我一个也没什么。

可想来想去,我又想起了谢家来闹事那天,他对我的维护,想起市集上的漫天烟花。

也想起了东宫别苑里的红梅。

我顾虑重重,始终保持警惕,不敢把一颗心完完整整地交出去。

可这实在太难了。

我之前就说过,喜欢李昭煜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所以我说:“你以前说过,你是要娶我做老婆的,而不是做太子妃。

“我既然不是太子妃,太子被废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和我的老公和离呢?”

烛火“噼啪”一声响,竟然是烛芯爆了。

还没等我去细想有什么好事要降临,李昭煜就坐了起来。

被他搂进怀里的那一刻,我惊声尖叫:“你的伤……”

李昭煜摸了摸我的头顶,眼神温柔又愧疚:“阿瑶,我不该瞒着你的。”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我。

原来,皇上废他并不是本意,而是三皇子因为瑶妃掌管后宫的事,动了不该有的念头。现在他结党营私,想争夺储君之位。

为了把朝中那些归顺三皇子的人一网打尽,才演了这出戏。

这原本就是个局。

“我的伤,不是板子打的,而是母后用竹篱笆一下一下抽出来的,为了逼真,她还去浣衣局借了梆子。”

我愣住了。

低头想了一会儿,很多事情就有了答案。

比如那天我进宫的时候为什么正好有个小内侍给我引路,为什么太子被废了皇后却只是被幽禁在宫里。

又为什么,府医看到李昭煜的伤的时候,会那么震惊。

这一切,早就有了迹象。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一方面皇上说这事关系到江山社稷,不能轻易说出来。另一方面,君恩难测,我也怕皇上是真的想借机废了我,所以才……”

我突然有点生气:“你就不怕我真的和你和离,然后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吗?”

李昭煜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那就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我能平反,一定风风光光地再把你娶回来,可要是不能,你再找个好老公嫁了也是应该的。

“总之,都是我的错。”

我不再说话,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李昭煜搂住我的腰:“阿瑶,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不该娶你,不然也不会把你,把整个陈氏一族都牵扯进来。”

我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有点生气:“你这是后悔娶我了?”

“怎么会?”李昭煜哭笑不得,“我只是担心以后不能好好保护你,再让你受委屈。”

我坐定了,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李昭煜,你既然没写休书,我也没和离,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注定要姓李。”

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俯身下来,鼻息从我的额角扫过,然后是鼻尖。

在他的气息继续往下落之前,我把他推开:“你还是好好躺着吧!不然你屁股上的伤……”

“阿瑶!”李昭煜咬牙切齿。

“下次这种时候,你还是别说话了。”

“哦……”。

13

我有孕三个月的时候,迎来了新年。

父亲得了五日休沐,本想命人将府中装饰一新,却发现晌银似乎不太够。

李昭煜住在府中的这段日子,日日都要上药不说,还得单独为他做滋补养身的药膳。

父亲做了半辈子谏议侍郎,从来都是为官清廉。

如今略算算,偌大一个侍郎府,竟是要被他吃空了。

饭桌上,父亲阴阳怪气:「从前人人都说我儿攀了高枝儿,如今看来攀的怕是根柳枝,软塌塌的,反倒是要我儿来养活。」

可说归说,夜里还是开了库房,说是要寻一个百年山参给他姑爷补身体。

我将饭食和参汤给李昭煜送去时,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还要等到何时?」

「应当快了。」

京中人人都晓得,如今三皇子那头的灶烧得正热,圣上对他又是嘉奖,又是封地,只差没将册太子的圣旨交到他手中了。

这叫快了?

李昭煜站起身,走到窗前,这些日子,他的伤已然好了许多。

今日是除夕,宫中夜宴,在摘星台燃放了漫天焰火,整个京城城的百姓都能瞧见。

街角处孩童的嬉闹声伴随着爆竹声传入耳朵。

李昭煜吐出一口浊气,指着院角的残雪:「阿瑶晓得什么叫做拨雪寻春,烧灯续昼吗?」

我摇头,他笑了:「日后你便会晓得了。」

李昭煜的嘴似乎开了光。

除夕过后,便是元宵,是百姓们燃放花灯的日子。

姑娘们放灯祈愿姻缘袁满,男子们放灯则是为了取得功名。

长安街上,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三皇子便是在这样一个热闹的夜晚被拘在了宫中,他所统领的军队被禁军俘获。

听说是宫宴上,三皇子试图谋反,这才有了这桩祸事。

宫闱之内,父子之争,具体细节无人知晓。

但君王之怒,一旦落下便是雷霆之威。

第二日,瑶妃被废,三皇子府邸被封,素日里跟他往来甚密的范阳卢氏,兰陵金氏,鹿邑张氏,还有谢家,都被判了抄家。

男丁十四岁以上流放,女眷充为官妓。

李昭煜重新受封太子回宫那日,恰逢廷尉府抄家查办。

我坐在马车里,亲眼看着昔日耀武扬威的谢母被衙兵推搡。

世家出身的夫人,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气恼间,她怪上了谢云天:「都怪你个孽子!当初迷了心窍非要娶那勾栏的娼妓,又为了跟陈家那个斗气去帮三皇子做事!

「如今倒好,人家重回云端,你倒是拉扯着你老头老娘窝进泥里了!」

谢云天戴着镣铐,一声不吭。

而他身旁站着的凝霜倒是生了几分悔意,不断拉扯着押送的衙兵:「我是城东苏家的表侄女,求您去帮忙报个信儿,我姨母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可廷尉府的衙兵哪里会管这些,只当她是疯言疯语,照样戴上镣铐,预备押送去官妓院。

马车与队伍交错而行时,帘子被风吹开一角。

我恰巧和谢云天撞了个对眼,就像是,那日在春风楼一般。

那时,他扮怪撒娇,还是惯会哄姑娘高兴的小将军。

如今,他衣衫褴褛,已然是了个罪名加身的阶下囚。

实在讽刺。

不知为何,他神情激愤起来,猛地朝马车扑过来。

可那些衙兵又怎么会让他冲撞太子的銮驾,拿刀柄往他背上猛然一砸,谢云天便扑跪在了地上。

前几日刚落了雪,又燃过花灯,路上泥泞不堪。

谢云天就趴在那摊污雪里,奋力地想要爬起来。

却越跌越重。

我忽然就想起了李昭煜说的那句话——

拨雪寻春,烧灯续昼。

不过是惘然罢了。

下一瞬,车帘落下,李昭煜俯身进来。

他递给我一包糖炒栗子,每一颗都剥得干净。

「阿瑶,不堪的东西,便不要再看了。

「免得倒胃口。」

我含笑点头,将栗子放入口中。

暖阳从窗缝泄进一角。

我想,明日一定会是个好天气。

番外:

(李昭煜视角)

我母后入宫前曾是个女飞贼。

她劫富济贫,忠肝义胆,碧血丹心,原本应该拥有很畅快肆意的人生。

可却意外与父皇结缘,待有了我之后,才晓得父皇的身份。

她便只能入宫。

父皇政务繁忙,没办法日日陪着母后。

母后便整日飞檐走壁,翻出宫墙去找乐子,夜里再悄咪咪的翻回来。

原本一直都相安无事,却不承想,一日母后回宫时,竟瞧见父皇和林家姑娘在御花园夜会。

母妃气炸了,当天夜里便收拾包袱走了。

她瞻前顾后,金银珠宝全都带上了,却唯独忘了一个还在睡觉的我。

母后走后,林家姑娘便被册为了瑶妃。

父皇瞒得很好,除了母后宫中的几个婢女,几乎没有人晓得母后不在宫中。

可瑶妃知道。

她表面上待我极好,但暗地里饭菜是馊的,衣服是勾了线的。

就连冬日里的夹袄,都几乎是空心。

我不是没告诉过父皇,可父皇说:「若是要做君子,这点口腹之欲和饥寒之感便该忍受一二。」

我很想叫父皇也忍受忍受,可我不敢。

没了母后,便没人再护着我了。

以至于我那一段时间,饿得厉害,只有在老师府上才能吃饱。

老师是言行高尚的君子,纵使俸禄不多,但每每我在时,也都竭尽所能地让我吃饱。

一同用饭的,还有老师的孙女儿。

那是个很蛮横的小姑娘,我见过她将巷子里的狗摁在地上捉弄,也见过她爬上屋檐给落单的猫喂食。

总之是个混世魔王。

可偏生在大人面前,她倒是装得一脸的温柔恬静,仿佛生来便是世家贵女的典范。

谢家的小哥儿极其黏她,每日里跟屁虫似的。

我性子别扭又古怪,不愿同他们一道玩耍。

偏巧那日中秋,大人们都在前厅宴客,几个小童便在后院里玩耍。

我捧着书在廊下苦读,目不斜视,耳朵却不自觉地偷听着。

他们上树了。

他们摘到了。

他们下来了。

他们……

「给你。」小姑娘冷不丁地出现在眼前,肉乎乎的掌心躺着的是一颗石榴。

红艳艳的,瞧着便很诱人。

我没出息地咽了口气,却还是偏过头:「我不吃。」

本以为她会转身就走,可她说:「这园子里好吃的东西很多,但你若是一直这样别扭,便什么都会错过。

「内侍会等你,果子可不会。」

石榴静静躺在桌上。

我瞥了瞥她离开的背景,忍不住尝了一口。

真的很甜。

这样的日子我没过太久,母后出宫没多久就想起我来了,她还是回来了。

但我觉着,大抵还是因为银钱花光了。

父皇很高兴, 连着一月都宿在母后宫中。

而后,我便被册封成了太子。

母后悄悄告诉我:「这都是娘亲忍辱负重换来的,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我读书更用功了。

我成了太子, 老师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成了太师。

一年冬至,我去老师府中研学时,又见到了那个小姑娘。

彼时, 她撒着娇,闹着要灵山的红梅。

长辈们觉着灵山偏远, 只哄了她几句, 却不派人去折取。

她生了气,翘着嘴回去了。

我想起那颗石榴,又想起一饭之恩的典故,终究是策马去了灵山。

彼时我不过十二岁, 灵山偏远, 纵使我骑的是雪灵驹, 也还是花了一天一夜。

我捧着梅花回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傍晚。

父皇罚我在宗祠跪上一夜, 让我戒骄戒躁, 我却满心满眼都是那簇红梅。

我折取时, 特意选的都是含苞待放的, 又命内侍寻了玉瓶插了起来, 放在廊下。

我想, 若是送去太师府,她应当会很高兴吧?

可没想到, 第二日梅花不翼而飞, 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玉瓶。

我查问了许久,洒扫的小宫女说, 似乎瞧见谢家的小哥儿路过东宫。

而后, 第二日, 我便亲眼在太师府看见了那簇红梅。

好在是在她手中,我便未曾发作。

却没料想, 这成了她与谢云天定情的开端。

而后他们定亲,换帖, 一气呵成, 没给我半分机会。

可谢云天实在不是个东西, 竟对个春风楼的娼女动了心,还闹得沸沸扬扬,叫玉瑶失了脸面。

得知消息后, 我立马赶去了春风楼, 原本是想给那女子赎身, 好叫她离谢云天远一些。

却没想到, 反倒被谢云天打了一拳。

不过这样也好, 我不能总是在暗地里付出, 却不叫玉瑶晓得。

许多年后,我告知她事情的原委时,她惊诧万分。

怎么也没想到,我那时看似胡乱哄骗她的一饭之恩竟是真的。

但好在如今,我早已经不是一个需要为了一簇红梅奔波百里的少年。

我为她种下了一整片梅林。

只要她想看, 走两步路便能看见。

不必因为一簇红梅,白白被人骗取多年芳心。

那样的人,那样的事。

实在是很不堪。

来源:大妗姐娣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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