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家对门,死过人。
一个瘫了三年的老人。
照顾他的人,是我。
老人咽气后,他那有出息的儿女,给了我一把钥匙。
一把锈迹斑斑的旧铜钥匙。
我叫温守诚,今年六十有五,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退休工人。住在这栋老旧的筒子楼里,已经快四十年了。老伴雅琴走了五年,儿子温博文在省城安了家,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一趟。日子就像这楼道里昏暗的声控灯,你不弄出点动静,它就一片漆黑,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我的对门,住着一个姓邢的老邻居,叫邢开山。他比我大十岁,是个硬气了一辈子的老头儿。我们当了二十多年的邻居,关系不咸不淡,见面点个头,连他家有几个孩子,我都说不全乎。我只知道他有个儿子,好像在外面当大老板,还有一个女儿,也嫁去了外地。他老伴走得比我家的雅琴还早,一个人守着那间屋子,活得像一棵孤零零的老松树,又直又硬。
我以为,我们的日子就会这样,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直到我们都老得走不动,或者搬离这个地方。
可三年前的一声巨响,把我们这两个孤独的“老家伙”的命运,死死地绑在了一起。也正是从那天起,我才慢慢明白,什么叫人心,什么叫情义,什么又叫命运的安排。
那天是个周末,我儿子温博文难得回来,给我带了些营养品。我们爷俩正说着话,对门突然传来“咣当”一声闷响,接着是瓷碗摔碎的脆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老邢大哥,可别出什么事了吧?
我儿子温博文也听见了,皱着眉问:“爸,对门怎么了?”
“不知道,我去看看。”我说着就往外走。“你邢大爷一个人在家,别是摔了。”
我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下我真急了,这人命关天的事,可不能耽搁!我贴在门上,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有微弱的呻吟声,像是被人堵住了嘴,哼哼唧唧的,透着一股子绝望。
“博文,快!去找找物业,看有没有备用钥匙!快去!”我冲屋里喊了一声。
儿子也意识到不对劲,撒腿就往楼下跑。我则继续在门口喊话:“老邢大哥!邢开山!你撑住啊!我马上就进来了!”
物业管理员气喘吁吁地跑来,用万能钥匙捣鼓了半天,才把门打开。门一开,一股憋闷混杂着尿骚味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屋里光线很暗,窗帘拉得死死的。我一眼就看见,邢开山趴在客厅的地上,半边身子压在一张翻倒的板凳下,旁边是一地碎裂的饭碗和洒出来的粥。
他的脸憋得发紫,眼睛睁着,却没什么神采,嘴巴歪向一边,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他想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我脑子“嗡”的一声,完了,这是中风了。
我们赶紧打了120,手忙脚乱地把他抬上救护车。到了医院,医生一检查,果然是突发性大面积脑梗,右半边身子彻底瘫痪了,还伴有失语。简单来说,就是人废了,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话也说不了一句。
邢开山的儿子邢远航和女儿邢小鹭是第二天下午才风尘仆仆赶到的。邢远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看就是成功人士,可脸上的焦急和疲惫是装不出来的。他女儿邢小鹭则哭得两眼通红,一个劲儿地自责。
“温叔,这次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爸他……”邢远航紧紧握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道谢。
**“邻里邻居的,应该的。”**我摆摆手,心里却在犯嘀咕,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起初,邢远航给他爸请了个护工,一个月开六千块钱,算是不低的工资了。可这活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邢开山是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如今瘫在床上,大小便不能自理,脾气变得异常暴躁。护工给他喂饭,他打翻碗;给他翻身,他用还能动的左手死命推搡。不到一个星期,那个年轻的护工就哭着辞职了,说这钱她挣不了,太受气。
邢远航又托家政公司找,可一听是照顾一个脾气古怪的瘫痪老人,还是在没电梯的老旧筒子楼里,人家都摇了摇头。这年头,护工也是挑活儿的。谁不想找个清闲点,主家好伺候的?
邢远航和邢小鹭在医院附近宾馆住了一个多星期,公司和家里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催。他们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家庭,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
那天晚上,兄妹俩找到了我家。邢远航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往我面前一推。
“温叔,这是两万块钱。我知道,我这个请求有点过分……但是,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满脸为难地说,“您能不能……在我们找到合适的护工之前,先帮我们照看一下我爸?每天三顿饭,您受累给送过去。另外,我们想请您当个监督,就算以后请了护工,也得有您这么个信得过的人在旁边看着,我们才放心。”
女儿邢小鹭也红着眼圈说:“温叔,求求您了。我爸那脾气,只有您这样的老邻居,他或许还能听几句。钱不是问题,只要您肯帮忙。”
我看着那信封,心里五味杂陈。我跟邢开山没什么深交,凭什么要揽这个活儿?我图什么?图他钱?我一个退休工人,退休金虽然不高,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再说,照顾一个瘫痪病人,那可不是送三顿饭那么简单。
可我一闭上眼,就想起邢开山躺在病床上那双绝望又倔强的眼睛。想起了我老伴雅琴临走前,拉着我的手,也是那样的无助。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怎么能硬下心肠拒绝?这楼里就我们这两户“孤寡老人”,我不帮他,谁帮他?
我把钱推了回去,叹了口气说:“钱,我不能要。邻居一场,搭把手是应该的。饭,我给他做。但我话说在前面,我年纪也大了,太重的活儿我怕是干不来。你们还是得抓紧找人。”
邢远航兄妹俩对我千恩万谢,第二天就先回去了,说是一有消息就联系我。
就这样,我成了邢开山的“临时护工”。
刚开始那段日子,真叫一个熬人。
我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先给自己简单弄点吃的,然后就开始给邢开山准备。他的饭得是流食或者半流食,要用料理机打成糊糊。青菜、肉、鸡蛋,一样不能少,还得注意营养搭配。做好了,我端着碗,敲开对门的屋子。
那屋里的味儿,说句不好听的,能把苍蝇熏个跟头。屎尿味、汗臭味、食物馊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老人味”。邢开山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见我进来,就把头扭到一边,不看我。
我把床头柜上他昨晚没吃完已经馊了的饭菜收走,然后把新鲜的饭菜端到他嘴边。
“老邢大哥,吃饭了。”我用勺子舀起一勺,递过去。
他不张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我知道,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一个硬汉,现在要靠别人喂饭,他觉得丢人。
“你不吃,想成仙啊?”我故意用话激他,“你以为你这是为难我?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你儿子女儿花钱请我照顾你,你今天要是不把这碗饭吃了,我扭头就走,我跟他们说,你爸自己不想活了,神仙也救不了!”
也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他真的饿了。他扭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屈辱。最后,他还是颤巍抖抖地张开了嘴。
一勺,两勺……一碗饭喂下来,我出了一身汗,比自己跑个五公里还累。
喂完饭,是更大的挑战——处理个人卫生。
他大小便失禁,身下垫着尿不湿。我得把他那一百四五十斤的身子翻过来,给他擦洗,换上干净的尿不湿。他右半边身子是死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我只能用尽全身力气,连拖带拽地把他侧过来,他疼得直哼哼,我也累得气喘吁吁。
有一次,我给他换尿不湿,发现他屁股上起了两个红红的褥疮。我心里一紧,这玩意儿要是严重了,会烂掉,那可是要人命的。我赶紧去药店买了褥疮膏和紫药水,每天给他擦洗完,都仔仔细细地涂上一层。
晚上,我怕他一个人出事,干脆把我家的行军床搬到了他家客厅。夜里每隔两个小时,我就得起来一次,给他翻身。那段时间,我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我儿子温博文打视频电话过来,看到我憔悴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爸,您这是何苦呢?他邢大爷的儿女呢?就这么把烂摊子甩给您了?他们给您多少钱一个月?一万?两万?”
我跟他说,我一分钱没要。温博文在电话那头急了。
“爸!您是不是老糊涂了?您学雷锋也得看看对象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谁家还没点难处?可也不能这么欺负老实人啊!您自己身体也不好,万一您累倒了,谁管您?”
我知道儿子是心疼我,可我心里有自己的秤。
“博文,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你邢大爷,他就躺在那儿,眼睛睁着,跟个活死人一样。我要是不管他,他可能就真没了。你爸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我挂了电话,看着漆黑的屋子里,邢开山在床上微弱的呼吸声,心里叹了口气。这人啊,有时候活的就是一口气,一份情。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邢远航兄妹俩也确实在努力找人,前前后后又来了两个护工,最长的一个干了半个月,还是走了。他们每次来都给我带很多东西,一个劲儿地道歉,说给我添麻烦了。钱,他们也硬塞过几次,我都给退回去了。我说,你们要是真有心,就把这钱给你们爸买点好的,让他身上舒坦点。
慢慢地,邢开山似乎也接受了现实。他不再抗拒我喂饭,我给他翻身的时候,他会用那只能动的左手,稍微支撑一下床面,给我省点力气。虽然他还是不说话,但他的眼神,没那么扎人了,变得柔和了一些。
有天下雨,我给他擦洗完身子,坐在床边歇口气。楼道里,邻居刘婶的大嗓门传了进来,正跟人唠嗑。
“要我说啊,这老温也是个实心眼。你说图啥?人家儿女双全,又不是没钱,他上赶着伺候人家瘫痪老爹,连工钱都不要。这不纯纯的大冤种吗?”
另一个声音说:“可不是嘛,听说那邢家的儿子,开的是大奔!手指头缝里漏点,都够老温喝一壶了。”
屋里很静,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飘了进来。我有点尴尬,偷偷看了邢开山一眼。
只见他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涌出了两行泪水。他那只能动的左手,颤颤巍巍地朝我伸了过来,抓住了我的胳膊。他的手很用力,指甲都快嵌进我肉里了。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像个学话的婴儿,急得满脸通红。
我心里一酸,拍了拍他的手背。
“老邢,别听他们瞎咧咧。我照顾你,不是图钱,也不是图别的。我就是觉得,人活一辈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邻居就这么完了。你老伴走了,我老伴也走了,咱俩现在,就是伴儿。”
他听了我的话,抓着我的手,力气更大了,眼泪流得更凶了。从那天起,我感觉,我们之间的那堵墙,彻底塌了。
他开始尝试着跟我交流。虽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但他会用手指指点点,或者用“嗯”“啊”的声调来表达意思。天气好的时候,我会用轮椅推他到楼下的小花园里晒晒太阳。他喜欢看人下棋,一看就是半天。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脸色看起来也红润了许多。
有一次,我们正晒着太阳,刘婶又凑了过来。
“哟,老温,又带老邢出来放风呢?”她笑着说,话里总带着那么点别样的味道。“你这可真是比亲儿子还亲啊!邢家兄妹俩,可得好好谢谢你。”
邢开山听了,突然扭过头,对着刘婶,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我……弟!”
他的声音沙哑、扭曲,但那两个字,异常清晰。刘婶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重复了一遍:“弟……弟!”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我知道,在他心里,他已经不把我当外人,而是当成了他的亲兄弟。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眼,一年过去了。
春节的时候,邢远航和邢小鹭都回来了。他们买了大包小包的年货,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除夕夜,他们本来想接我去酒店吃年夜饭,我拒绝了。我说,年夜饭,就得在家里吃,才有味道。
于是,我们四个人,就在邢开山那间不大的屋子里,过了一个特殊的年。邢远航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我们把邢开山扶起来,靠在床头。他虽然吃不了,但看着我们,眼睛里满是笑意。
饭桌上,邢远航给我倒了一杯酒,站了起来。
“温叔,大恩不言谢。这一年,要不是您,我爸……我真不敢想。”他红着眼眶,一口把酒干了。“我不是个孝顺儿子,我承认。公司离不开人,家里孩子要中考,我焦头烂额。可我心里,没有一天不惦记着我爸。每次给您打电话,听到您说我爸挺好的,我这心里,才算有个着落。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邢小鹭也哭着说:“是啊温叔,我们兄妹俩,这辈子都欠您的。”
我摆摆手,心里也挺感慨的。
“快别这么说。谁家还没点难处?你们也尽力了。你爸现在,需要的是陪伴,是人情味儿。钱,买不来这个。”
那天晚上,邢开山特别高兴,一直“啊啊”地笑着,还用左手颤颤巍巍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非要往我嘴里送。那块鱼肉,我吃得百感交集。
第二年,邢开山的身体,明显不如从前了。他开始频繁地咳嗽,有时候半夜会憋气憋醒。我带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心肺功能衰竭,这是长期卧床病人的并发症,没什么特效药,只能好好养着。
从那以后,我照顾得更精心了。我学着给他拍背排痰,每天坚持给他按摩萎缩的右半边身子。我听人说,多跟病人说说话,能激发他的求生欲。于是,我每天都像个话匣子一样,在他耳边唠叨。
我给他讲厂里以前的趣事,讲我跟我家雅琴年轻时候的故事,讲我儿子温博文小时候有多调皮。有时候,我还会拿出我珍藏的旧相册,指着照片上的人,一个个地给他介绍。
他听得特别认真,虽然不能回应,但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有一次,我给他念报纸,念到一则关于老兵寻亲的新闻。他突然变得很激动,指着报纸上“部队”两个字,又指指自己。
我愣了一下,“老邢大哥,你……当过兵?”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属于过去的荣耀。
从那以后,他又多了一个“任务”。他会用手指,在我的手心上,颤颤巍巍地划着一些简单的字。虽然歪歪扭扭,但我能猜出个大概。通过这种方式,我拼凑出了他零碎的过去。
原来,他年轻时,真的在部队里待过,还参加过一些重要的任务。他是个英雄,一个被遗忘的英雄。他退伍后,被分配到我们这个工厂,当了一辈子默默无闻的工人。他的那些功勋和过往,他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包括他的儿女。
我问他,为什么不说?
他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又摆了摆手。我大概明白了,他说,过去了,就都过去了。
第三年的秋天,邢开山的身体,终于被耗干了。他开始整日整日地昏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我知道,他大限将至。
我给邢远航和邢小鹭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回来。
他们回来的时候,邢开山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兄妹俩守在床前,哭成了泪人。
那天深夜,我守在邢开山的床边,给他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回光返照一般,精神好了很多。
他看了看守在床边的儿子女儿,又转头看向我。他的嘴唇翕动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对邢远航说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那……那个……给……给你温叔……”
邢远航含泪点头:“爸,您放心,我知道了。”
邢开山又转向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感激和不舍。他用左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凉,但力气却出奇地大。他就这么握着,眼睛看着我,慢慢地,眼里的光,一点点地熄灭了。
他走了。
握着我的手,安详地走了。
邢开山的丧事,是邢远航兄妹俩一手操办的。他们想大办,被我劝住了。我说,你爸是个低调了一辈子的人,别搞那些虚的了,让他安安静静地走吧。
丧事办完后,兄妹俩再次来到我家。这次,他们没有再提钱的事。
邢远航从一个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把钥匙。
一把非常老旧的铜钥匙,上面已经生了厚厚的绿锈,钥匙柄上,还刻着一个模糊的“7”字。
“温叔,”邢远航的声音很沉重,“这是我爸临终前,交代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您的东西。他说,这是他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我爸从没提起过。但他最后的遗言,就是把这个给您。”
我拿着那把冰凉的钥匙,心里充满了疑惑。一把旧钥匙?这就是邢开山最宝贵的东西?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拿着那把钥匙,翻来覆去地看。这把钥匙,能打开什么呢?是邢开山家里的某个旧箱子?还是他在外面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着了魔一样。我拿着钥匙,试遍了邢开山家里所有的锁,抽屉、柜子、老皮箱……没有一个能对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邢大哥临终前,为什么要给我这么一个解不开的谜?
直到一个星期后,我去楼下车棚取自行车,无意中瞥见了地下室那个紧锁的杂物间。那是我们这栋楼的公共储藏室,后来废弃了,堆满了垃圾,几十年来都没人打开过。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看到那把大铁锁,跟我手里的钥匙,样式竟然有些相似。
我心里一动,颤抖着把钥匙插了进去。
“咔哒”一声,锁,开了。
我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黑漆漆的,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光线所及之处,只有一个靠墙摆放的旧木箱。箱子上,也刻着一个“7”。
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我走过去,掀开了箱盖。
箱子里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
里面静静地躺着的,是几枚用红布包裹着的军功章,一本边角已经磨损的相册,和一个深蓝色的日记本。
我颤抖着手,先拿起了那些军功章。虽然年代久远,有些已经氧化发黑,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荣光。二等功、三等功……每一枚,都代表着一次生与死的考验。我这才明白,邢开山的沉默背后,是怎样一段波澜壮阔的岁月。他不是被遗忘的英雄,他只是选择把荣耀藏在了心底。
我又翻开了那本厚厚的相册。里面大多是黑白照片,年轻时的邢开山,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眼神锐利如鹰。他和战友们勾肩搭背,笑得那么灿烂。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突然,我的手指停在了一张合影上。照片上,年轻的邢开山站在一排战友的中间,他的左手边,搭着一个笑得憨厚朴实的年轻士兵。
当我看到那个士兵的脸时,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人……那个人……竟然是我去世多年的岳父,我老伴雅琴的父亲!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凑近了仔细看。没错,绝对没错!虽然年轻,但那眉眼,那笑容,跟我岳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他们竟然是战友?
这个发现让我头晕目眩。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和邢开山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层我从未知道的渊源!我们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竟然都不知道彼此的亲人,是过命的兄弟!
我强忍着内心的震动,拿起了最后一本日记。日记本的纸张已经泛黄,字迹却苍劲有力。我翻开第一页,是邢开山瘫痪前写的。
“……孤独,像潮水一样,要把我这个老头子淹没了。远航和小鹭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拖累他们。只是这间屋子,越来越冷了……”
我往后翻,翻到了他瘫痪后的记录。那时的字迹,已经变成了左手写的,歪歪扭扭,像孩童涂鸦。
“……今天,对门的温守诚给我喂了饭。他是个好人。可是,我恨这样的自己。”
“……他给我擦身子,我看见他头上的汗,一滴滴掉下来。我没用。”
“……今天,他跟我说,我们是伴儿。我哭了。我这辈子,没怎么哭过。”
“……我跟他说,我是他哥,他是我的弟。我这辈子,没认过兄弟。他算一个。”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把这些冰冷的功章和回忆留给孩子们,那是他们的负担。我想把它们交给守诚。只有他,能懂我。一个一辈子没说过几句话的邻居,却成了我最后的亲人。守诚,我的好兄弟,谢谢你,让我在最后这三年,活得像个人。”
看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下。我抱着那个木箱,蹲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哭得像个孩子。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我的辛苦,我的抱怨,我的坚持,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给我的不是一把钥匙,也不是一箱子旧物,他给我的,是他一辈子的荣耀、信任和感激!
那张我和他岳父的合照,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但冥冥之中,仿佛是命运的安排,让我用三年的陪伴,偿还了上一辈人那份无言的战友情。我照顾的,不仅仅是一个叫邢开山的邻居,更是一位英雄,一位我亲人的老战友!
我把箱子搬回了家,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每一枚功章,把那本相册和日记,放在了我床头最重要的位置。
从那天起,我不再觉得孤单。每当我看到这些东西,就好像看到了邢开山,看到了我的岳父,看到了那些为了我们今天的安宁生活而默默奉献的父辈们。他们没走远,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我的心里。
这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的不是财富,而是一段被尘封的岁月,一份跨越时空的温暖,和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它让我明白,人与人之间最宝贵的,从来不是金钱和地位,而是在你最无助的时候,向你伸出的那只手,和在你最孤独的时候,愿意听你唠叨的那颗心。
朋友们,我想问问你们:
如果你是我,你会收下这份沉甸甸的“遗产”吗?或者说,我们这一辈子,到底什么才是最值得守护的财富?
来源:批墙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