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女人，裸露——人类根深蒂固的三大“恐惧”——集合在小小的“泳衣”上。20世纪前，出现在公共场合的女性身体，总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使在浴场、泳池里也不例外。晚近一百年，随着游泳运动的普及化、平民化，泳衣才真正进入人们的衣柜，泳衣的尺寸与款式，更是花样迭出，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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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露的尺度

泳衣文化史

【内容简介】

水，女人，裸露——人类根深蒂固的三大“恐惧”——集合在小小的“泳衣”上。20世纪前，出现在公共场合的女性身体，总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使在浴场、泳池里也不例外。晚近一百年，随着游泳运动的普及化、平民化，泳衣才真正进入人们的衣柜，泳衣的尺寸与款式，更是花样迭出，颠覆以往。女性摆脱了数千年的禁锢，却又陷入一个由广告、商业与男权构建出的新陷阱：美。为了以“最美”的体态穿上泳衣，无数女性开始节食、脱毛、塑身……

本书回顾了泳衣从诞生之初，到今日消费主义社会的发展历史，其中涉及女性形象、身份的变迁，医学、卫生学、纺织学的发展，以及社会观念、政治思想的演变。纤纤泳衣，看似单薄，却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文化意义。

【作者简介】

奥黛莉·米耶（Audrey Millet）：史学博士，服装史专家，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智库研究员，曾担任迪奥品牌的设计师，著有《全球时尚史》《时尚之恶：创造、生产与操纵》等。

前 言

裸露作为一个问题 │ 泳衣的社会学 │ 激情符号 │

第一部 泳衣诞生之前的身体

第一章 古希腊罗马文化中的水与女人

繁殖和混沌 │ 怒海与水疗 │ 可怕的水中仙女 │ 浴场社交与海滨冥思 │ 服务于男性的哲学和医学 │ 法律的不平等塑造出的女性身体 │ “促进文明”口号下的结构性女性歧视│

第二章 中世纪对女性的强烈排斥

被抹除的女性身体│ 突然消失的水 │ 女性排斥：一种政治武器 │ 女性的物化：通奸、性侵的后果 │ 滋养的水、可疑的女人 │

第三章 恐惧，评估女性身体的工具

洗浴的双重心理 │ 打造全新的夏娃 │ 理想国：巴登浴场 │

第二部 从实用到享乐

第四章 海水浴的出现

呼之欲出的游泳运动│ 身体活动的重大进展 │ 从遮掩到裸露？ │

第五章 初期海滨浴场的装束（1800 ～ 1850）

全新的卫生保健：当水走入日常生活│ 水中维纳斯的诞生 │

笼罩在阴影之下的女性诉求和标准的束缚│

第六章 体形的变化和泳衣的出现（1850 ～ 1920）

体形的变化 │ 泳衣总览：从时尚到运动 │ 反抗的服饰？ │

第三部 泳衣，不可或缺的服饰

第七章 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泳衣

泳衣制造业：美国的胜利│ 新产品的普及 │ 海边：变化的环境 │ 全新身材的出现 │ 秩序！ │

第八章 声名鹊起的泳衣

“二战”后的乐观情绪 │ 新一轮的身体塑形 │ 泳衣的性感化和文化挑衅 │ 总有一款适合你？ │ 新自由主义下的后女性主义？ │ 收复权力 │

第九章 当下的问题

当下的泳衣行业 │ 泳衣加身：身体的一种超文化？ │ 乌托邦的时代 │ 受到质疑的遮身服饰和头巾 │ 金色泳衣加身的抗议？ │

结 论

认识与重新认识：从水到女人的身体│ 身体解放的幻影 │ 泳衣的赞歌 │

原书注释

参考文献

致 谢

前言

作为一名研究身体和服饰时尚的历史学者，与泳衣这一主题邂逅，感觉既尴尬又稀奇。为巴掌大小的衣饰专门撰写一本书，也许看起来肤浅而无聊，在不习惯于研究芥微之物的学者眼里，这无异于精神上的休闲。不过，泳衣虽只遮挡方寸肌肤，揭示出来的却大有乾坤，因此在学术研究对象的行列里，应有它的一席之地。芳香的泳衣，道貌凛然者嗤之以鼻，时尚追逐者则趋之若鹜。这一寸缕的夏季衣饰不再是研究课题里的可怜虫，它所揭示的是呈现在众目之下的身体；与此同时，它也述说着女性的身体缘何受到赞美，又缘何受到贬低。泳衣的伊始，是身体。

裸露作为一个问题

泳衣的发展史横跨一段长长的时期。身体、水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始于古代社会。诚然，那时还根本没有泳衣，也没有泳池和游泳运动。要游水，必须先熟悉水性，对水不再感到惧怕。浴水的缺乏是解读的关键，它能让我们理解古人的畏惧和礼法；而有关身体洁净、卫生护理等方面又为我们理解身体和水的关系提供了某些准则。通过泳衣，我们看到的是关于身体，尤其是女性身体的复杂历史的一个剖面，而这正是我们要研究的重点。在和一副身着比基尼躺在沙滩浴巾上享受日光浴的躯体交错而过，在瞥见一栋海滨度假别墅， 甚至是在无意中翻阅一本游泳指南之前，我们需要先理解身体裸露比例的演变。这一比例的确立发生在权力空间，而女性长期以来被排除在外。

古代神话故事早已表现了由女性身体带来的焦虑，由此产生了关于女性身体的禁令，以及女性应当采纳的体态规范。一神论的宗教在这一问题上同样有着一定的观点。不过，对女性身体这一论题纠缠不休的，不是三大宗教的经书，而是诠释经书的各色人物，譬如布道者（刻在女人身上的“阴险歹毒”的烙印便是其杰作）、道学家、编故事之徒以及其他审查官；在他们的蓄谋之下，社会上普遍出现了憎恶或鄙视女性的情绪，而这意味着女人的抛头露面，尤其是身体的展露受到排斥。因此，探究泳衣的历史，首先离不开对于女性躯体的刻画、对于身体裸露的接受与否、对于男性和女性之间持续不平等关系的研究；其次是对于人们有关水、沿岸地带、悬崖、沙滩的认知的分析，有关浪涛的描写，尽管有时文采卓然，却往往流露出某种病态、恶毒的情绪，与流传的女性形象有许多共通之处；最后，我们看到，是医学和科技的整体进步改变了人们对于水的认知，支持性别平等的运动也将成为泳衣诞生的主要驱动力。

泳衣的社会学

泳衣这一现代服饰的隐晦暧昧由来已久，从属于意识和潜意识的共同想象。关于身体与水之关系的历史，我们将从研究神话故事中的沐浴场景开始。古代的沐浴画面呈现出的女性体态，恭顺温婉的同时，却是一丝不挂。而当女性的身体在性别地位和权力地位上，收复了她的母性身份和自由之时，我们需要先理解对于身体在公共空间的这种裸露（即便只是部分的裸露）的禁止，才能领会允许裸露的重要性。由于沐浴泡澡是两性权益差异或不平等的一个指标，因此把泳衣的发展史与政治的发展史相对照，就会显示出一种令人窘迫的关系。泳衣的历史依次呈现的是：主导的社会环境、女性地位的低下、两性共处引发的忧惧、肉体欢愉的禁绝、体育运动的盛行，以及男女平等的诉求。在泳衣这一片布料上，我们同样看到了有关男性的焦虑与挫败感的故事，以及女性主义的标志。有时，它的裁剪也会成为社会、经济、政治冲突的符号，它的样式则表明了礼法的松动——从社会习俗、行为准则的意义而言，公序良俗让位于其他准则。泳衣甚至可以变为女性公民身份的外衣。

泳衣的历史，是身体发肤呈现在众目之下的历史，是近代身体的展示史，是身体和织物为了促进体育运动、女性权益的发展而相互结合的历史，也是男性就女性身体确立的禁忌的历史，因而也从属于父权制的历史。我们也不要忽略了与身体成为消费对象息息相关的资本社会和纤维工艺的发展史。最后，它还是争取权利的历史，各方力量在一段肌肤欲遮还露的戏舞中达到平衡。这便是泳衣，纤小、微末，却能从文明的流沙以及它的愤怒中挣脱出来，成为现代社会的某一主角！

1940年，美国记者、政治关系与文化关系方面的专家福斯特·雷亚·杜勒斯（Foster Rhea Dulles）精辟地阐述了对泳衣的接受在社会学上的意义：

现代泳衣……比起短裙、爵士乐时代的平齐式短发，或者网球和高尔夫球爱好者肌肉发达的双肩，更能象征女性崭新的地位。当女性的穿着符合运动的要求，而不是遵循某一过时的习俗或禁忌，并且自由自在、自然而然地和男性一起享受运动带来的快乐，享受她们自己想要的休闲活动的权利时，泳衣就不仅是女性这一权利的完美确认，也是至高无上的标志。

不同的社会都给女性这一角色指派了不同的禁忌，尤其是洗浴，总是被那些自称捍卫良俗的卫道士所禁止。洗浴是出于洁身、治疗、消遣、宗教等意图，把整个身体或其中的一部分泡在水里。人们往往把洗浴和游水区分开来，后者主要是身体在水里的自然游动，而当它成为一项运动时，确切地说，就是游泳。

激情符号

随着时间的流逝，泳衣成了全球化时尚的一个显著符号。它的样式随着文化、经济、宗教、美学、性别和技术等因素发生变化。它的存在离不开想象力和欲望，这也是为什么它会激起情欲。厄洛斯老去，丘比特就在不远处。不仅选美比赛的佳丽们身穿泳衣，总统候选人的泳装照也出现在公众视野，泳衣纳入了公众生活的一切层面。每个时代都有相应的泳衣样式；它的尺寸，伴随着社会的每一次进步而缩减。梦幻般的泳衣美女成为一道永久的风景线。在美国，每年的7 月4日，人们大可以把自己的爱国热情套在泳衣泳裤上，以此庆祝他们的独立日。一百多年来，泳衣已经成为让女人宽衣解带的主要方式。制造商们抓住时机，确定身体和布料之间的“战争”边界。他们决定哪些部位要展示，哪些部位要遮掩。身体的裸露和超性感化的趋势必然提出完美身材的问题。女人的躯体在被种种填充物和肉毒素之类的针剂侵扰之前，就已经被吹毛求疵了。

这还没有结束。洗海水浴的游客在海滩有了展示其活力的可能性。从海滨浴场到海上运动，身体在沙滩浴巾上铺展开来……泳衣很快就变得奇特夸张，并创造出它自身的神话和礼法。海滨浴场成了自我释放和纵情欢乐的借口，即便这类新型享受有时被视为有伤风化……对于这一现象，泳衣设计师有着一定的责任，因为他们的观念和道德权威背道而驰。对他们而言，“社会认同”要服从于创造性思维或创作精神。他们摧毁身体的冲突、昔日的礼法，宣布三角内裤、塑形胸罩、比基尼的登场，引导裸露的胸脯呈现在阳光之下，有时又增添新的饰物，凡此等等，进而改变标准，开创出新的礼法。

泳衣也许是史上最受贬损的衣物，被形容为肤浅、下流、轻佻；但它的出现却有着深刻的意义：人们通常以珠围翠绕、绫罗环身为荣，可是泳衣却颠覆了这一观念，天然的形体、暗黄的肌肤、凸起的肚腩以及体毛等，最终被真实地呈现出来。这一副实在难看的躯体，该拿它怎么办呢？严谨地管理身体以便保持良好的身材，使之符合某种标准，此类想法的出现，皆因身着泳衣刹那间就凸显出躯体的种种信息。它不会改变身体的天然状态，它表明完美并不存在，它突出形体的缺陷。女性在水中的形象演变，也是一部身体的历史：它的成功，它的挫败，它的梦想，它的神话，以及它的禁忌和倒退。

泳衣是一种载体，投射出大众的幻梦和流行趋势，同时也是社会运动的一种标志。它因过于暴露而受到诋毁，也因引起生理兴奋而备受毁谤。它更是突然获得的自由，那种让身体尽享阳光抚摸的自由的代名词。

来源：三联书店三联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