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柳如眉十八岁那年嫁入孙家时,满城的人都道她好福气。孙家是城里有名的富户,宅院三进三出,仆役成群。她的夫君孙志远虽然比她年长十岁,但生得仪表堂堂,又在外地经营着绸缎生意,前途无量。
柳如眉十八岁那年嫁入孙家时,满城的人都道她好福气。孙家是城里有名的富户,宅院三进三出,仆役成群。她的夫君孙志远虽然比她年长十岁,但生得仪表堂堂,又在外地经营着绸缎生意,前途无量。
花轿抬进孙家大门那日,柳如眉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见青砖铺就的庭院里摆满了酒席,宾客如云。她的心砰砰直跳,既为即将开始的新生活而期待,又为未知的命运而忐忑。
"新娘子到——"
随着喜娘的高声唱和,柳如眉被搀扶着下了轿。她感觉到一双粗糙的大手接过了红绸的另一端,那是她未来夫君的手。拜堂时,她隐约闻到身旁人身上传来的酒气与一股陌生的檀香味,与想象中年轻商人的气息不太相符。
直到洞房花烛夜,红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刻,柳如眉才惊愕地发现,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年轻的新郎官,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她的公公孙老爷。
"志远在外地赶不回来,由我代他揭盖头。"孙老爷笑眯眯地说,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扫视,"好个标致的小娘子。"
柳如眉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不敢言语。她听说有些地方有这样的习俗,却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孙老爷粗糙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脸颊,让她浑身一颤。
那晚,柳如眉独自在新房中等到天明,始终未见夫君身影。第二天才从丫鬟口中得知,孙志远因生意上的急事,婚礼前三天就已启程去了江南,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回来。
"少奶奶别担心,少爷走前特意嘱咐了,要您好生在家歇着。"丫鬟春桃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说,"老爷和夫人都会好好照顾您的。"
柳如眉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轻轻点了点头。她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家中清贫。这门婚事是媒人极力促成的,说是孙家看中了她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出嫁前,母亲拉着她的手再三叮嘱:"到了婆家要孝顺公婆,顺从丈夫,不可有半点违逆。"
一个月过去,柳如眉渐渐熟悉了孙家的生活。婆婆是个严肃的中年妇人,平日里吃斋念佛,对家务事不甚关心,大部分时间都在佛堂里度过。家中大小事务实际由孙老爷一手掌管。
孙老爷对柳如眉的态度越来越亲昵,常常找各种理由接近她。有时是让她帮忙研墨,有时是询问家事安排,每次都会有意无意地碰触她的手或肩膀。柳如眉心中不安,却不敢声张,只能尽量避开与公公独处的机会。
一个闷热的夏夜,柳如眉正在房中绣花,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她还以为是春桃送茶水来,便头也不抬地说:"放在桌上就好。"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却没有人应答。柳如眉抬头一看,孙老爷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壶酒,面色潮红,眼神迷离。
"爹...爹爹怎么来了?"柳如眉慌忙站起身,手中的绣花针不慎扎破了手指,一滴鲜血落在白色的绢布上,像朵小小的梅花。
"来看看我的好儿媳啊。"孙老爷摇晃着走进来,随手关上了门,"一个人在这绣花多闷得慌,爹来陪你说说话。"
柳如眉心跳如鼓,退到窗边:"夜深了,爹爹还是回去歇息吧,若是让婆婆知道..."
"她?"孙老爷嗤笑一声,"早睡得像头死猪了。"他走近柳如眉,酒气喷在她脸上,"如眉啊,你嫁到我家这些日子,志远都不在,寂寞了吧?"
柳如眉浑身发抖,眼看孙老爷的手就要搭上她的肩膀,她猛地抓起桌上的剪刀,尖头对着自己的喉咙:"爹爹若再上前一步,儿媳今日就血溅当场!"
孙老爷愣住了,酒似乎醒了一半:"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下!"
"请爹爹出去!"柳如眉声音颤抖却坚定,"否则我立刻喊人!"
孙老爷脸色阴沉下来,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转身离去,临走前丢下一句:"不识抬举的东西!"
门关上后,柳如眉瘫坐在地上,剪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捂住嘴无声地哭泣,泪水打湿了衣襟。那一夜,她不敢合眼,用桌椅抵住房门,手里紧握着那把剪刀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柳如眉鼓起勇气去找婆婆,将昨夜之事隐晦地告知。谁知婆婆听完后,竟冷冷地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老爷虽然好酒,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你若是行为端正,怎会惹出这等事来?"
柳如眉如遭雷击,跪在地上哭诉:"婆婆明鉴,儿媳绝无半点不轨之心!"
"行了,"婆婆不耐烦地摆手,"这事到此为止。若传出去,丢的是孙家的脸,也是你柳家的脸。你父亲好歹是个读书人,最重名声,你难道要让他蒙羞?"
这番话击中了柳如眉的软肋。她想起父亲那严肃的面容和期待的眼神,想起出嫁前父亲的叮嘱:"到了孙家,要谨守妇道,莫要做出有辱门楣之事。"
回到房中,柳如眉写了一封长信给远在江南的丈夫,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恳求他早日归来。信交给春桃时,她再三叮嘱:"一定要找可靠的驿卒,亲手交给少爷。"
春桃点头应下,可柳如眉不知道的是,这丫鬟转身就把信交给了孙老爷。当晚,孙老爷来到她房中,手里捏着那封未拆的信,冷笑道:"想告状?你以为志远会相信你,还是相信他亲爹?"
柳如眉面如死灰,看着孙老爷当着她面将信撕得粉碎。
"乖乖听话,自有你的好处。"孙老爷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否则,你父亲那点微薄的馆金,我一句话就能让他丢掉饭碗。"
从那天起,柳如眉如同生活在牢笼中。孙老爷变本加厉地骚扰她,有时在走廊里突然抱住她,有时趁她午睡时潜入房中。她不敢声张,只能处处躲避,日渐消瘦。
一个月后,孙家设宴招待亲友。席间,孙老爷借着酒意,竟当众对柳如眉说:"如眉啊,志远不在家,你可要好好伺候公婆。特别是爹我,最疼你了。"
宾客们哄笑起来,有人打趣道:"孙老爷好福气,得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
柳如眉羞愤交加,脸色煞白。她看见婆婆假装没听见,低头吃菜;看见席间几位女眷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见孙老爷得意洋洋地举杯畅饮。
那一刻,柳如眉心中有什么东西断裂了。她猛地站起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面前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孙老爷!"她声音清亮,掷地有声,"您身为长辈,却屡次对儿媳行不轨之举。昨夜您闯入我房中欲行非礼,今日又当众羞辱于我。我柳如眉虽是女流,却也知廉耻二字怎么写!"
宴席上一片哗然。孙老爷脸色铁青,拍案而起:"胡说八道!你这贱人竟敢污蔑尊长!"
"是不是污蔑,自有公论。"柳如眉挺直腰背,眼中含泪却不落下,"明日我便去县衙击鼓鸣冤,请青天大老爷为小女子做主!"
说完,她转身离席,留下满堂震惊的宾客和暴跳如雷的孙老爷。
回到房中,柳如眉知道她已无退路。她翻出陪嫁时带来的一本《女诫》,那是母亲给她的嫁妆之一。书中说女子要三从四德,逆来顺受。她将书投入火盆,看着火焰吞噬那些束缚女子千年的文字。
"我宁愿做个不孝不义的'泼妇',也不愿做个人尽可欺的'贤妇'。"她对着跳动的火焰喃喃自语。
第二天清晨,柳如眉换上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准备出门去县衙。刚走到院中,就被孙老爷带着几个家丁拦住。
"想跑?"孙老爷狞笑道,"给我把她关起来!等志远回来休了她!"
柳如眉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一把剪刀对准自己的喉咙:"谁敢上前,我立刻自尽于此!到时候,孙家逼死儿媳的罪名,看你们如何向官府交代!"
家丁们面面相觑,不敢妄动。孙老爷气得浑身发抖,却也不敢真的逼出人命。正在僵持时,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县太爷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一队衙役开道,新任县令程大人骑着马来到孙府门前。程县令年轻俊朗,目光如炬,翻身下马后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手持剪刀的柳如眉身上。
"本官听闻此处有冤情,特来查访。"程县令声音洪亮,"这位娘子,有何冤屈,但说无妨。"
原来,昨夜宴席上的一位客人是程县令的远亲,回去后将此事告知了县令。程县令新官上任,正想树立威信,听闻这等有伤风化之事,立刻决定亲自过问。
柳如眉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将数月来的遭遇一一道来。程县令听完,面色凝重,当即下令将孙老爷带回县衙问话。
消息很快传遍全城。有人骂柳如眉不守妇道,竟敢状告公公;也有人暗中称赞她的勇气。孙家族老们聚集在祠堂,商议如何保全孙家名声;而城中一些受过类似委屈的女子,则悄悄为柳如眉祈祷。
三天后,县衙开堂审理此案。公堂外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柳如眉穿着素服,不戴任何首饰,跪在堂下陈述冤情。孙老爷则矢口否认,反咬一口说柳如眉不守妇道,勾引公公不成便诬告。
程县令听完双方陈述,沉吟片刻,突然问道:"孙柳氏,你说孙老爷多次骚扰于你,可有证据?"
堂下一片哗然。这种事向来隐秘,哪来的证据?不少人开始窃笑,认为柳如眉必败无疑。
柳如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大人明鉴,民女有证据。"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是一件男子的内衣:"这是孙老爷上月闯入民女房中时遗落的贴身衣物,民女一直保留着。上面有孙家特用的熏香,可请仵作验看。"
孙老爷脸色大变,显然没料到这一手。程县令命人取来验看,果然发现衣物上有孙家特有的熏香痕迹,且尺寸与孙老爷体型相符。
"此外,"柳如眉继续道,"民女每次被骚扰后,都会在闺房墙上刻下一道痕迹。请大人派人去查验,墙上共有二十七道刻痕,对应每次事件的时间地点,民女都记在这本册子上。"
她呈上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次骚扰的详细情况。程县令翻阅后,脸色越来越严肃。
"孙德昌!"程县令拍案怒喝,"你身为尊长,却行此禽兽之举,还有何话说?"
孙老爷面如土色,瘫坐在地。最终,程县令判他杖责八十,流放三千里。孙家还要赔偿柳如眉白银五百两,允许她与孙志远和离。
宣判后,柳如眉没有露出喜色,只是恭敬地向程县令叩了三个头。当她走出县衙时,围观的百姓自动让开一条路。有人指指点点,也有人向她投来敬佩的目光。
一个月后,柳如眉用赔偿的银子在城西开了一家绣坊,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或被夫家欺辱的女子。她将自己的经历绣成了一幅《青天有眼图》,挂在绣坊正堂,提醒所有女子:蒙冤不必忍,青天自有眼。
坊间渐渐流传起一首民谣:"孙家媳妇有志气,不畏强权告公爹。绣坊开在城西处,收留苦命姐妹多..."
而那个曾经软弱可欺的柳如眉,如今成了城中女子心中的一盏明灯。每当有女子遭遇不公,人们就会说:"去找绣坊的柳娘子吧,她懂得如何讨回公道。"
公堂之上,程县令一拍惊堂木,声如洪钟:"孙德昌,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孙老爷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堂外围观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摇头叹息。几个孙家的族老站在前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大人!"孙家族长拄着拐杖上前一步,"此乃家事,何须闹到公堂?我们孙家自会处置这不守妇道的媳妇..."
"住口!"程县令厉声打断,"本官审理案件,只看是非曲直,不问亲疏贵贱。孙德昌身为人父,却行此禽兽之举,若不严惩,何以正风气?"
族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退下。程县令环视公堂,目光在柳如眉身上停留片刻。这个瘦弱的女子跪得笔直,虽然脸色苍白,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依《大明律》,孙德昌身为尊长却奸淫儿媳,罪加一等。"程县令声音铿锵,"判杖责八十,流放三千里。孙家需赔偿柳氏白银五百两,准许其与孙志远和离。"
堂下一片哗然。这样的判决在当地前所未有——从来都是媳妇忍气吞声,哪有公公被治罪的?几个孙家的年轻人愤怒地叫嚷起来,却被衙役们拦住。
"肃静!"程县令再次拍响惊堂木,"柳氏,本官知你冤屈已深。今日判决,可还满意?"
柳如眉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触地的声音清晰可闻:"青天大老爷明镜高悬,民女感激不尽。只求带着清白之身离开孙家,赔偿银两愿捐出一半,帮助与民女同样遭遇的女子。"
程县令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颔首:"准了。退堂!"
衙役们押着面如土色的孙老爷下去行刑。柳如眉缓缓起身,腿已经跪得发麻,却坚持自己走出公堂。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恍如隔世。
三日后,孙老爷被押解出城。他被当众杖责的伤痕还未痊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城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人朝他吐口水,也有人沉默地看着。
柳如眉没有去围观。她在城西租下一个小院,正忙着布置自己的绣坊。程县令派师爷送来的三百两银子已经到位,足够她开始新生活。
"柳娘子。"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柳如眉转身,见程县令一身便装站在院门外,连忙行礼:"大人怎么亲自来了?民女..."
"不必多礼。"程县令摆摆手,示意身后的随从留在外面,"本官有些话,想私下与你说。"
柳如眉将程县令请进还未布置好的厅堂,倒了一杯清茶。程县令接过茶杯,却没有立即饮用,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青松的荷包。
"柳娘子可知道,本官为何对你的案子如此上心?"程县令轻声问道。
柳如眉摇头:"民女只当是大人民如父母,秉公执法。"
程县令苦笑一声,打开荷包,取出一块温润的白玉佩:"二十年前,我母亲也如你一般,被她的公公欺凌。"
柳如眉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茶杯差点跌落。
"那时我只有十岁,躲在衣柜里,亲眼看见祖父闯入母亲的房间..."程县令的声音有些颤抖,"母亲后来投井自尽,留下这枚玉佩和一句话——'愿我儿长大为官,为天下女子做主'。"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那枚白玉佩上,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柳如眉的眼泪无声滑落,她终于明白为何程县令审理此案时眼中常含悲悯。
"大人..."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程县令将玉佩放回荷包,轻轻推到她面前:"如今我已完成母亲遗愿。这枚玉佩,送给柳娘子。愿你记住,这世上终有青天。"
柳如眉双手接过,郑重地收入怀中:"民女定不负大人期望。"
程县令起身告辞,临走时似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你前夫孙志远已经从江南启程回来,约莫半月后到。你若不想见他,可早做安排。"
柳如眉点点头,心中却无太多波澜。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在她最需要保护时缺席,如今回来与否,已与她无关。
一个月后,"青天绣坊"正式开张。门前挂着柳如眉亲手绣的牌匾,上面"青天"二字格外醒目。开业当天,不少城中女子前来祝贺,有些是真心钦佩她的勇气,有些则是好奇这个"敢告公爹的媳妇"长什么样。
绣坊里,五六个被夫家欺辱或无家可归的女子正在学习刺绣。柳如眉不收她们分文,只要求学成后帮助后来的姐妹。程县令暗中派人保护,防止有人来闹事。
"柳姐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慌慌张张跑进来,"孙...孙少爷在门外,说要见你。"
绣坊里的女子们顿时紧张起来,有人拿起剪刀,有人躲到柳如眉身后。柳如眉拍拍她们的手,镇定地走向门口。
孙志远站在门外,比柳如眉记忆中消瘦许多。他穿着一身素色长衫,没有带任何随从,见柳如眉出来,竟后退半步,深深作揖。
"柳...柳小姐。"他声音沙哑,"我是来道歉的。"
柳如眉没想到他会这样称呼自己,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孙志远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双手奉上:"这是二百两,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父亲...那个人做的事,我刚刚知道全部真相。"
阳光照在孙志远脸上,柳如眉看见他眼中有泪光闪烁。这个曾经陌生的丈夫,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银两不必了。"柳如眉没有接过,"程大人判的赔偿已经足够。孙公子请回吧。"
孙志远固执地举着银票:"请收下。我...我明日就要去广州打理生意,可能多年不会回来。这钱不是补偿,只是希望那些和你一样遭遇的女子,能过得好些。"
柳如眉犹豫片刻,终于接过银票:"既如此,我代绣坊的姐妹们谢过孙公子。"
孙志远又作了一揖,转身离去。走出几步,他突然回头:"柳小姐,若有机会重来...我一定会做个不一样的丈夫。"
柳如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远。春风拂过,带来一阵花香。她转身回到绣坊,将银票交给管账的姑娘:"记下来,这是孙公子捐的,用来买三台新织机。"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青天绣坊的名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不少外地女子慕名而来。柳如眉将程县令给她的玉佩挂在绣坊正堂,下面绣了一行小字:"青天有眼,公道自在人心"。
程县令因治理有方,两年后升任知府。临行前,他特意来绣坊告别。柳如眉送给他一幅亲手绣的《青松图》,松树下是一个女子牵着孩童的背影。
"这是我根据大人描述绣的,"柳如眉轻声说,"愿令堂在天之灵,能看到大人如今的成就。"
程县令郑重地收下,眼中似有泪光:"柳娘子保重。若有难处,尽管写信到府衙。"
又过了三年,柳如眉已经二十八岁。青天绣坊扩建成了两层小楼,收留了二十多名女子。她们绣出的作品甚至被选为贡品送入京城。
一个春日的傍晚,柳如眉正在后院教几个小姑娘识字,忽然听见前院一阵喧哗。她走出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中——是春桃,当年孙家的那个丫鬟。
"小姐!"春桃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奴婢对不起您!当年那封信...那封信是奴婢交给孙老爷的...奴婢罪该万死!"
柳如眉扶起她,发现春桃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显然吃了不少苦:"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春桃抽泣着说,孙老爷流放后,孙家日渐衰落。孙志远在广州另娶了妻室,很少回来。家中仆役大多被遣散,她嫁给了一个酒鬼,经常被打骂,实在活不下去才来求柳如眉收留。
"留下吧。"柳如眉拍拍她的手,"在这里,没人会打你骂你。只要你愿意劳动,就有饭吃,有衣穿。"
春桃哭得更加厉害,连连磕头。柳如眉望向天边,夕阳将云彩染成了绚丽的红色。她想起那个曾经软弱可欺的自己,想起公堂上的惊堂木,想起程县令给她的那枚玉佩...
"青天有眼。"她轻声对自己说,然后转身走向那些等待她教导的女子们。
来源:如意讲民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