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叫甄淑娴。 今天我六十大寿。 我被儿媳赶出了家门。 手里攥着一张医院的缴费单,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那上面的名字,不是我,也不是我儿子。 可我这辈子,算是栽在这张纸上了。 外面下着大雪,真冷啊。 比这天更冷的,是人心。 我这一辈子,到底图了个啥?
我叫甄淑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退休女工。生在红旗下的五零后,我这辈子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一家人和和美美,儿子耿志远有出息。我老伴儿耿建国走得早,是我一个人拉扯着儿子长大的,其中的苦和累,只有我自己知道。
那时候,我在纺织厂上班,三班倒,忙得脚不沾地。建国是厂里的技术员,我们俩是自由恋爱,感情好得像一个人似的。我们住的是厂里分的筒子楼,一到饭点,楼道里就飘满了各家各户的饭菜香,邻里之间谁家缺点油盐酱醋,喊一嗓子就有人送过来。那种日子,虽然穷,但是心里头热乎乎的。
志远就是在那筒子楼里出生的,白白胖胖,哭声洪亮。我和建国把他当眼珠子一样疼,有什么好吃的,都省下来给他。我记得有一次,厂里发了处理的水果,一毛钱一斤的烂苹果,别人都嫌弃,我却高兴地买了五斤,回家把烂的地方仔仔细细剜掉,剩下的熬成苹果酱,给志远当零嘴。他吃得满嘴流蜜,那满足的小模样,我能记一辈子。
建国常说:“淑娴啊,咱们苦点没关系,一定要让儿子念书,让他走出这个小地方,去看看外面的大世界。”
我把这句话,刻在了心坎里。所以,从志远上小学那天起,我就没让他干过一点家务活。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学习。而我,除了上班,就是变着花样地给他做好吃的,给他营造一个安安静-静的学习环境。
日子就像纺车上的线,一圈一圈,过得飞快。志远很争气,从小到大,奖状拿回来能糊满一整面墙。他考上重点大学那天,我跟建国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盘算着未来的好日子。我们觉得,这辈子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志远上大三那年,一直身体硬朗的建国,突然查出了肝癌,晚期。
这个消息,像个晴天霹雳,把我们这个小家给炸懵了。我当时就觉得天塌了,抱着建国哭得喘不上气。建国反倒比我坚强,他攥着我的手,眼睛里都是血丝,对我说:“淑娴,别哭。人各有命,我不怕死,我就是……就是放心不下你跟儿子。我这辈子,没给你过上什么好日子,也没能看着儿子成家立业……”
说着说着,他一个大男人,也哽咽了。
为了给建国治病,我们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我把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厂里的同事也自发给我们捐了款。可那些钱,在巨额的医药费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志远知道了,吵着要退学回来打工,被我狠狠地骂了一顿。
“你爸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就是让你有出息!你要是敢退学,我跟你爸,死了都闭不上眼!” 我红着眼睛冲他吼。
志远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哭得像个孩子。
最后,建国还是走了。临走前,他把我叫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打开,里面是五十块钱,叠得整整齐齐。
“淑娴……这是我攒的最后一点钱……你拿着,别太苦了自己……还有,志远那孩子,心重,你多开导他……咱们的儿子,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就垂了下去。
我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那一年,我一夜白头。我以为这辈子最大的坎,就是送走老耿,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浪头在后头等着我呢。
办完建国的丧事,我把所有的悲伤都压在心底。我告诉自己,甄淑娴,你不能倒下,你还有儿子。为了建国的遗愿,为了志远的未来,我得撑下去。
我白天在纺织厂上班,晚上就去外面找零活。给人织毛衣,糊纸盒,去夜市帮人卖袜子……只要能挣钱,多苦多累的活我都干。那几年,我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人瘦得像根柴火。邻居都劝我别这么拼命,可我不敢停下来。我一停下来,就会想起建国,想起我们欠下的债,想起志远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
好在,志远真的懂事了。他没辜负我和他爸的期望,以优异的成绩毕了业,还在大城市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成了一名软件工程师。他拿到第一份工资那天,特意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把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我手里。
“妈,这是我第一个月的工资,您拿着。以后,我养您!”耿志远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我捏着那信封,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跟他说:“妈不要你的钱,你自己留着花。你在外面,吃好点,穿暖点,别亏待自己。妈还能干,妈有退休金。”
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这辈子的苦,总算是熬到头了。
志远在城里站稳了脚跟,也谈了个女朋友,叫苏曼琳。第一次带回家给我看的时候,我心里是真高兴。那姑娘长得漂亮,水灵灵的大眼睛,说话也甜,一口一个**“阿姨”**叫得我心花怒放。我拉着她的手,从头到脚地打量,越看越满意。
我把建国留下的那个金戒指,也是我们家唯一值钱的东西,戴在了苏曼琳的手上。
“好孩子,我们家条件不好,也没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这是志远他爸留下的,你别嫌弃。以后,你们俩要好好的。”
苏曼琳当时激动得眼圈都红了,抱着我说:“阿姨,您放心,我跟志远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我信了。我以为我给儿子找了个知冷知热的好媳妇,我们这个家,总算要圆满了。
他们谈了两年恋爱,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亲家那边提出,结婚可以,但必须在城里有套房子。没有房子,一切免谈。
我知道,这要求不过分。现在的年轻人结婚,谁不要求有套房子呢?可城里的房价,对我们这种普通家庭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志远虽然工资不低,但工作年限短,没什么积蓄。
那天晚上,志远给我打来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为难。
“妈……” 他叫了一声,就半天没说话。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儿子,咋了?跟妈说。”
“妈,我……我不想跟曼琳分手。可是,我买不起房……我真是没用!”耿志远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听着儿子这么说,心疼得像刀割一样。我的儿子,从小到大都是我的骄傲,我怎么能让他因为一套房子,就没了自信,丢了幸福呢?
“傻孩子,说啥呢!” 我强打起精神,“多大的事儿啊!不就是房子吗?妈有钱!”
挂了电话,我一夜没睡。我所谓的“有钱”,其实是我攒了一辈子的退休金,还有当年建国走后,我拼死拼活攒下的那点血汗钱。这笔钱,我原本是打算留着自己养老,给自己看病,给自己买块墓地的。这是我的“棺材本”,是我最后的底气和尊严。
可是,跟儿子的幸福比起来,我的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建国临走前还嘱咐我,要让儿子过得好。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去了银行,把我所有的定期存款都取了出来,一分不剩,总共二十六万。我把钱汇到了志远的卡上,然后给他发了条短信:“儿子,钱给你了。别苦了自己,也别亏待了人家姑娘。妈支持你。”
那张银行卡递过去的时候,我的心跟着空了一下,可想着儿子收到钱时的那种高兴,我又觉得什么都值了。那时候的我,怎么会想到,这张卡会变成一把推我出门的手呢?
志远和苏曼琳用这笔钱付了首付,买了一套两居室。婚礼办得很风光。婚礼上,志远和苏曼琳给我敬茶,跪在我面前,苏曼琳哭着说:“妈,谢谢您。以后,您就是我亲妈。我们给您养老送终。”
我高兴得合不拢嘴,觉得这二十六万,花得值!
婚后不久,苏曼琳就怀孕了。志远打电话给我,说曼琳孕吐得厉害,没人照顾,想接我过去跟他们一起住。我二话没说,简单收拾了点行李,就告别了那些老邻居,兴高采烈地搬进了儿子的大房子。
刚开始的日子,确实像苏曼琳说的那样,我们处得跟亲母女似的。她嘴甜,会哄人,每天**“妈,您辛苦了”、“妈,您做的饭真好吃”**挂在嘴边。我呢,也是尽心尽力地伺候她。她想吃酸的,我跑遍半个城给她买最新鲜的话梅;她说想吃我们老家的某种野菜,我托老邻居从老家寄过来。我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就是为了让她能安心养胎。
那时候,我真心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婆婆。
十个月后,孙子耿小宝出生了。我高兴坏了,抱着那个软软糯糯的小生命,怎么也看不够。我跟志-远说,孩子的名字叫耿嘉佑吧,希望老天保佑他一生平安顺遂。
有了孙子,我更忙了。我伺候完月子,又开始带孩子。白天我一个人带,晚上孩子跟着我睡,就是为了让志远和曼琳能睡个好觉,第二天好有精神上班。
带孩子有多累,当过妈的都知道。尤其是小婴儿,日夜颠倒,一会儿要喝奶,一会儿要换尿布,我经常是整夜整夜地都合不上眼。我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有时候抱着孩子喂奶,自己都能睡着。但我从没跟儿子儿媳抱怨过一句苦。我觉得,为这个家付出,为我的儿子孙子付出,是天经地义的。
可我没想到,我的付出,在别人眼里,渐渐变成了理所当然,甚至成了多余。
矛盾,是从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开始的。
苏曼琳休完产假上班后,我们之间的摩擦就多了起来。她开始嫌我做的饭菜油太大,不健康;嫌我给孩子穿的衣服太土,不好看;嫌我带孩子的方式太老旧,不科学。
“妈,都什么年代了,您怎么还给小宝用尿布啊?不卫生,还容易红屁股!得用纸尿裤!”
“妈,您别总抱着他啊!育儿专家说了,要多让孩子自己躺着,锻炼他的独立性!”
“妈,辅食不是这么做的!您这营养搭配不均衡!要买那种进口的成品辅食泥!”
一开始,我还耐心地跟她解释,我们那年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孩子不也好好的吗?可她总是一句话就把我顶回来:“妈,您的那套都过时了!现在要讲究科学育儿!”
志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每次都和稀泥:“妈,曼琳也是为了孩子好,她没什么坏心。曼琳,妈带孩子有经验,你也多听听妈的。”
可这种话,一点用都没有。苏曼琳听不进去,我也觉得委屈。我辛辛苦苦带孙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到头来,里外不是人呢?
有一次,小宝半夜发高烧,烧到39度5,小脸通红,吓得我魂都飞了。我赶紧用土办法,拿温水给他擦身子,想物理降温。苏曼琳见了,一把抢过孩子,冲我大吼:“妈!您要害死我儿子吗?发高烧怎么能用温水擦!得用酒精!常识您懂不懂啊!”
“用酒精那不是更刺激皮肤吗?” 我争辩道。
“我懒得跟您说!”苏曼琳抱着孩子,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知又恶毒的老太婆。她和志远连夜把孩子送去了医院,折腾到天亮才回来。
幸好,孩子打了退烧针就没事了。但从那以后,苏曼琳就再也不让我碰小宝了。她请了一个育儿嫂,月薪八千,比我一个月的退休金都高。
育儿嫂来了之后,我在这个家的地位,就变得更加尴尬了。我不用做饭,不用带孩子,也不用做家务。我每天能做的,就是在那个偌大的房子里,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看着苏曼琳和育儿嫂两个人围着小宝,有说有笑,讨论着各种我听不懂的育儿知识,我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一个多余的、被时代淘汰的摆设。
我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我跟志远提过一次,说我想回老家住。老家虽然房子小,但有我的老邻居,老朋友,我活得自在。
志远一听就急了:“妈,您说什么呢?您走了,别人会怎么看我?说我耿志远不孝,把亲妈赶回老家?您别多想了,就在这儿好好享福吧!”
享福?我看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知道,我不能让儿子为难。他工作压力大,房贷压力大,还要处理我们婆媳之间的关系,他已经够累了。
于是,我忍了下来。我学着看电视,学着玩手机,想融入他们的生活。可是,我越是努力,就越是感到格格不入。他们聊的话题,我听不懂;他们看的节目,我觉得没意思。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苏曼琳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以前她还会装一装,叫我一声“妈”,后来,她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喊我“哎”。她会当着我的面,跟志远抱怨:“你妈天天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干,水电煤气倒是一点没少用!”
“耿志远,我上了一天班累得要死,回来还要看你妈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我真是受够了!”
每当这时候,我就躲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假装什么都听不见。眼泪,只能往肚子里流。我不敢跟志远说,我怕给他添麻烦。我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老伴建国的照片,跟他说说话。
“建国啊,我好累啊……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
照片上的建国,依旧是那样温和地笑着,可他再也不能给我答案了。
我无数次地想,等小宝再大一点,等他们不需要我了,我就回老家。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提前到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我六十大寿这天。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甲子。按照老家的规矩,六十大寿是要大办的。但我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就提前跟志远说了,一家人,在家里吃顿饭就行。
生日前一天,我特意去了一趟超市,买了好多菜。志远最爱吃的红烧肉,苏曼琳喜欢的清蒸鲈鱼,还有小孙子嘉佑能吃的鸡蛋羹……我盘算着,要做满满一桌子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顿饭。或许,这顿饭,能让我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一些。
生日这天,我起了个大早。从早上六点,一直忙活到下午四点,总算是做好了八菜一汤。我把菜一道一道地端上桌,摆得整整齐齐。然后,我换上了一件新买的衣服,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们回来。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五点,他们没回来。我想,可能是路上堵车。
六点,他们还是没回来。我打志远的电话,没人接。打苏曼琳的电话,关机。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桌上的饭菜,也一点一点地变凉。
直到晚上八点,门才被打开。
回来的,只有苏曼琳一个人。她拎着名牌包包,穿着时尚的大衣,脸上化着精致的妆,但眼神里,却满是冰冷的厌恶。
“妈,您还没睡呢?” 她站在玄关,连鞋都没换,语气淡漠得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我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搓着手:“曼琳啊,你……你回来了。志远呢?今天……今天是我生日,我做了一桌子菜……”
苏曼琳冷笑了一声,那笑声,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插-进我的心脏。
“生日?谁还记得您生日啊?”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甩在茶几上。“甄淑娴,别演了,你不累我都累了。看看这个吧。”
我愣住了,低头看向那份文件。上面是几个刺眼的大字:《离婚协议书》。男方:耿志远。女方:苏曼琳。
我彻底懵了,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要离婚?为什么啊?”
“为什么?”苏曼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因为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跟你这样又穷又没见识的婆婆住在一起!我受够了耿志远那个没断奶的妈宝男!”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这几年,我忍你忍得还不够吗?你做的饭,狗都不吃!你带的孩子,一身的毛病!你住在这里,就是我们家最大的累赘!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跟我朋友都断了来往?我怕她们笑话我,有你这么一个从乡下来的土老帽婆婆!”
我被她骂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哭?你还有脸哭?”苏曼-琳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你以为你当初给我们那二十几万,就很了不起吗?那是你欠我们的!你儿子没本事,买不起房,就该你这个当妈的补上!我告诉你,那点钱,连我一个包都买不起!”
“我跟你儿子,早就过不下去了。这房子,卖了。钱,一人一半。至于你,” 她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你,马上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滚出去?” 我喃喃自语,仿佛听不懂这三个字。
“对!滚!现在,立刻,马上!” 她说着,就冲过来,把我推进我的房间,把我的几件旧衣服粗暴地塞进一个塑料袋里,然后连人带行李,一起推出了门外。
“砰”的一声,门在我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我被那股巨大的力道推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塑料袋破了,里面的衣服散落一地。
我趴在地上,看着那扇紧闭的、冰冷的防盗门,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哪里?这是我家啊。我给了儿子全部积蓄买的家,我辛辛苦苦付出了几年的家,我六十大寿这天,就这么被赶了出来?
我的志远呢?我的儿子在哪里?为什么他一句话都没有?为什么他要跟曼琳离婚?为什么他要让我被这样羞辱?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可没有一个有答案。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脖子里,冰冷刺骨。我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垃圾,蜷缩在自家门口,狼狈不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从地上爬起来。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要去找志远,我要问个明白。
我拿着手机,哆哆嗦嗦地再次拨打志远的电话。这一次,电话通了。
“喂,妈……”志远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儿子!你在哪儿啊?你快回来啊!曼琳她……她把我赶出来了!” 我哭着说。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我听到了志-远压抑的哭声。
“妈……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他泣不成声,“曼琳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真的要离婚了。房子……也要卖了。您……您先找个地方住吧。等我……等我处理好这一切,我就去接您。”
“为什么啊!” 我对着电话嘶吼,“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妈,您别问了……是我没用,是我没本事……是我害了你们……”
说完,志远就挂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就再也打不通了。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大雪纷飞的夜里,我一个人,拖着一个破了的塑料袋,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陌生的城市街头游荡。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没有家了。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我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我的老邻居,秦素芬。她是我在纺织厂时最好的姐妹,退休后,她女儿把她也接到了这个城市,离我儿子家不远。
我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到了素芬家的小区。我敲开她家门的时候,她正在看电视。看到我这副鬼样子,她吓了一大跳。
“淑娴!你这是怎么了?!”秦素芬惊呼道。
我看到她,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嚎啕大哭。我把这几年受的委屈,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哭着说了出来。
素芬听完,气得浑身发抖。她一拍大腿,骂道:“这个天杀的白眼狼!简直不是人!还有你那个糊涂儿子!我这就找他们算账去!”
我拉住她,摇了摇头。“算了,素芬,别去了。家丑不可外扬……我就是……没地方去了。”
素芬看着我,心疼得直掉眼泪。她把我拉进屋,给我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又给我煮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傻姐姐,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啊!你就安心住我这儿,爱住多久住多久!我这儿,就是你家!”
喝着那碗热姜汤,我感觉自己冻僵的身体,总算有了一丝暖意。我在素芬家住了下来。那几天,我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短短几天,人又瘦了一圈。
我一直在等志远的电话,可他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倾尽所有,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我掏心掏肺地对儿媳好,却被她当成垃圾一样丢出门外。我这一辈子,是不是活得太失败了?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事情,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反转。
那天下午,门铃响了。素芬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我那憔悴不堪的儿子,耿志远。
他看到我,“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妈!我错了!我对不起您!” 他抱着我的腿,哭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看着他,心又疼又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素芬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指着他的鼻子就骂:“耿志远!你还有脸来!你妈为了你,付出了一辈子,你就是这么孝顺她的?让她在你六十大寿那天,被你媳妇赶出家门?你还是不是人!”
“秦阿姨,您骂得对!我不是人!我混蛋!”志远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他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我。
“妈,我跟曼琳,不是因为您才离婚的。我们……我们早就出问题了。是我……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您。”
接着,志-远断断续续地,讲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志远在一年前,因为公司效益不好,被裁员了。他为了不让我和曼琳担心,一直瞒着我们。他每天假装去上班,其实是到处找工作。可人到中年,工作哪有那么好找。他投了无数简历,都石沉大海。
没有了收入,每个月还要还高额的房贷,他压力巨大。后来,他听信了一个朋友的话,把我给他的那笔钱,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全都投进了一个所谓的“高回报”理财项目里。结果,血本无归。
这件事,成了压垮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苏曼琳知道后,彻底崩溃了。她提出了离婚,要卖掉房子,分掉家产,然后带着孩子离开。
“那……那她也不该那么对你妈啊!”素芬气愤地说。
志-远低下了头,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
“不……不全是她的错……”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张医院的缴费通知单。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名字,不是我,也不是志远,而是苏曼琳的母亲。诊断结果是:急性白血病。需要立即进行骨髓移植,手术费用,五十万。
“曼琳的妈妈……查出了白血病,急需用钱救命。她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才想出卖房子这个办法。她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我身上,也撒在了您身上。她觉得是我没本事,是我害了她家……生日那天,她去医院看她妈妈,回来情绪就失控了,所以才……”
“妈,她不是坏人,她就是……就是太绝望了。”耿志远哭着说,“她赶您走,也是想逼我,逼我尽快签字卖房。我们……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
听完志远的话,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以为的恶毒,我以为的无情,背后竟然是这样沉重的真相。我以为我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可原来,还有一个同样被逼到绝境,为了救自己母亲而焦头烂额的女人。
我脑子里,瞬间想起了苏曼琳当初嫁给我儿子时,那满脸幸福的模样;想起了她怀孕时,小心翼翼护着肚子的样子;想起了她抱着刚出生的小宝,那温柔的眼神……
她不是天生的坏人。她只是一个被生活逼到墙角的,普通的女儿。
我的心,突然就不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和心疼。心疼我的儿子,也心疼我的儿媳。
我擦干眼泪,把志远从地上扶了起来。
“傻孩子,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跟妈说?” 我摸着他消瘦的脸庞,声音都在发颤,“人命关天啊!房子卖了就卖了吧,钱没了可以再挣,人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妈……”志远看着我,泣不成声。
“走,” 我拉起他的手,“带我,去看看你岳母。”
在医院里,我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亲家母,她比我还要憔悴。也见到了守在床边的苏曼琳。
她看到我,愣住了。然后,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她走到我面前,“噗通”一声,也跪下了。
“妈……我对不起您……我不是人……您打我吧,您骂我吧!”
我把她扶了起来,替她擦掉眼泪。
“好孩子,快起来。妈不怪你。妈知道,你心里苦。” 我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那一刻,我们之间所有的隔阂和怨恨,都烟消云散了。我们不再是婆媳,而是两个同样深爱着自己孩子的,可怜的母亲。
后来,房子很快就卖了。卖房的钱,加上我这些年攒下的那点微薄的退休金,还有素芬和一些老邻居、老同事的帮助,总算是凑够了亲家母的手术费。
手术很成功。
志远和曼琳没有离婚。经历了这场变故,他们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志远不再好高骛远,找了一份踏实的工作,从头开始。苏曼琳也变得更加成熟和宽容。他们租了一个小小的房子,日子虽然清贫,但两个人的心,却比住在大房子里的时候,贴得更近了。
我没有再跟他们住在一起。我回了老家,回到了我那间小小的,却充满了回忆的筒子楼里。素芬也搬回来跟我作伴,我们两个老姐妹,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去公园锻炼,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志远和曼琳每个周末都会带着孙子嘉佑回来看我。他们会给我带很多好吃的,会抢着帮我干活,会陪我聊天。曼琳会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她工作上的趣事,问我身体怎么样。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冰冷和不耐烦,只有满满的愧疚和濡慕。
每次他们要走的时候,我都会把小嘉佑拉到身边,悄悄塞给他一点零花钱。孩子仰着天真的小脸问我:“奶奶,您为什么不住在我们家啊?”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说:“因为奶奶,也有自己的家啊。”
是的,我有自己的家。不是那套冰冷的大房子,而是这间充满了我和建国回忆的小屋,是和老姐妹相濡以沫的陪伴,更是儿子儿媳发自内心的尊重和关爱。
我这一辈子,掏空了自己,去爱我的儿子。我曾以为我失败了,但现在我明白了,爱,不是占有,不是捆绑,而是成全和放手。我放开了手,却收获了更多。我失去了那一笔养老钱,却赢回了一个家的温度,和一个儿子的成长。
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初,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选择了怨恨,选择了不原谅,那么今天,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可能,就是一个家庭的彻底破碎,两代人的反目成仇。
生活总是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考验我们,尤其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
那么,我想问问屏幕前的各位老哥老姐们:如果有一天,你的孩子因为走投无路而深深地伤害了你,你会选择原谅吗?为人父母,我们对子女的爱,究竟应该有没有底线?
来源:柯柯A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