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吴启越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玻璃杯边缘。冬日阳光将检察官徽章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透他眉间的褶皱。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是母亲第三次催促他今晚回家吃饭。

番外故事：

1

吴启越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玻璃杯边缘。冬日阳光将检察官徽章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透他眉间的褶皱。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是母亲第三次催促他今晚回家吃饭。

"启越，你王叔女儿从英国回来了......"

他几乎能想象母亲在电话那头搓着手帕的模样。这些年他学会用精准的法条驳回催婚攻势，可当柯芙在视频里笑嘻嘻展示新买的露脐装时，那些引经据典的辩词突然溃不成军。

抽屉最深处躺着一本皮质笔记本，页脚早已卷曲发黄。翻开第27页，稚嫩圆润的字迹刺得他眼眶发烫——

【2009.7.13 晴

哥哥说当法官能让坏人都害怕，可他不知道，我最怕他皱眉的样子】

钢笔水洇开的痕迹像朵枯萎的花。

2

十五岁的盛夏蝉鸣里，吴启越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卑劣。

补习试卷被空调风吹落在地，弯腰去捡时，十三岁的柯芙正晃着白生生的腿啃冰棍。草莓汁顺着她手腕滴在膝盖，蜿蜒成暧昧的溪流。他猛地起身撞翻椅子，在少女错愕的眼神里落荒而逃。

那天夜里，他站在淋浴头下把水温调到最低。水流冲刷着少年人隐秘的罪恶，镜中倒影却咧开讥讽的笑："你看她的眼神，和那些被告席上的强奸犯有什么区别？"

从此他的衬衫永远扣到最顶，镜框换成最老气的款式。当柯芙考上重点高中扑进他怀里时，他僵硬得仿佛一尊石像，生怕心跳声会出卖肮脏的秘密。

3

机场广播响起登机提示时，吴启越的指尖几乎掐进掌心。柯芙像只欢快的小雀，拖着粉色行李箱转了个圈："哥！Y省有超多帅哥，到时候发照片给你参谋呀！"

"别找戴耳钉的。"他脱口而出，又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中仓促补救："金属过敏容易......感染。"

直到飞机化作云层间的银点，他才敢露出行李箱夹层里偷藏的糖果——那是柯芙初中时塞给他的薄荷糖，塑料纸都磨出了毛边。停车场里，他伏在方向盘上笑得浑身发抖。多可笑啊，能面不改色驳倒资深律师的人，连句"别忘了我"都说不出口。

当晚他鬼使神差走进纹身店。当灼痛在锁骨绽开时，纹身师诧异地瞥了眼图案："这么小的英文缩写？"

"警示。"他盯着镜中血珠渗出的"K.F"，仿佛这样就能将妄念钉死在皮肤里。

4

研究生宿舍楼下，吴启越第101次整理袖扣。路过的女生们窃窃私语，他却只听见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当柯芙像粉色云朵般扑来时，他险些捏碎藏在身后的丝绒盒子。

"哥！你怎么......"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发现衬衫不知何时崩开了两颗扣子，锁骨处的墨色字母若隐若现。

柯芙的指尖比烟花更烫，他几乎是哀求地抓住她的手腕："别看。"

"为什么是K.F？"她仰起脸，眼里跳动着他不敢深究的火星，"柯芙的缩写？"

积压十二年的堤坝轰然倒塌。他颤抖着吻上她的眼睫，咸涩的液体浸透镜片。那个总爱在判决书里用"本院认为"的检察官，此刻破碎得只剩哽咽："因为...从你七岁摔破膝盖那刻起...我就被判了无期徒刑。"

5

民政局门口飘着细雨，柯芙气鼓鼓地戳他胸口："说好只是领个证！你连新房装修图都准备好了？"

吴启越低头替她系紧羊绒围巾，藏起眼底翻涌的暗潮。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年策划这场"偶然"——故意让柯母发现床头的情侣对戒，巧妙安排两家人"偶遇"温泉旅行，甚至买通婚庆公司提前半年锁定黄道吉日。

"你早算计好了是不是？"新娘捧花砸在他肩上，茉莉花瓣纷扬如雪。他笑着接住炸毛的姑娘，任由她在颈侧留下牙印。远处传来摄影师崩溃的喊声："吴先生！领口遮着纹身怎么拍结婚照！"

柯芙突然安静下来。她指尖抚过那处早已褪色的印记，在他骤然急促的呼吸里轻笑："留着吧，这是......"尾音消散在缠绵的吻里。

后来结婚录像里，向来冷静自持的新郎始终红着眼眶。当司仪问及恋爱经过时，他望着台下偷吃喜糖的柯芙，将准备好的演讲稿揉成一团。

"1999年春，有个小哭包弄脏了我的奥数奖状。"他摘下眼镜擦拭水雾，"从那天起，我的毕生课题就只剩怎么让她天天笑。"

6

产房传来啼哭时，吴启越正盯着染血的手术同意书发抖。护士抱着襁褓出来报喜，却见素来优雅的男人踉跄着栽进垃圾桶——他保持着签署死刑复核的笔迹，在"父亲签名"栏写了整整十三遍"柯芙"。

"宝宝眼睛像你。"病床上的妻子虚弱地笑，他却将脸埋进她掌心泣不成声。那些深夜独自描摹的育儿计划，那些偷偷录下的胎教录音，此刻都比不上她温热的脉搏。

直到女儿学会说的第一个词是"肉肉"，吴检察官终于体会到了败诉的滋味。某个加班的雨夜，他对着监控屏幕里偷吃冰淇淋的母女，将结案陈词改成了童话故事："从前有只小熊猫，她爸爸准备了128页的《健康饮食手册》......"

7

二十年同学会上，当年的校花举着酒杯调侃："早知道你喜欢养成系，我也去考教师证了。"

吴启越笑着给妻子剥第6只虾，无名指婚戒在灯光下微闪。没有人知道，他西装内袋始终藏着两张泛黄的纸——一张是柯芙小学时的61分数学卷，批注密密麻麻盖过原题；另一张皱巴巴的B超单上，有滴晕开的蓝黑色墨迹，依稀能辨出"吾爱永恒"的轮廓。

窗外又开始飘雪，他低头轻吻妻子发顶。衣冠楚楚的检察官先生此刻像个偷到糖的孩子，因为他的小熊猫正偷偷把脚塞进他大衣口袋，而桌布下的左手始终与他十指紧扣。

（全文完）

后记：

某日整理旧物时，柯芙在保险柜深处发现个铁盒。褪色的仙女棒旁躺着1999年的奥数奖状，破损处被透明胶小心修补。她笑着把女儿举过头顶："宝贝看，这是爸爸的传家宝。"

书房传来纸张撕裂的声响，接着是某人强作镇定的辩解："这份起诉书...有重要证据需要保存。"

窗外玉兰开得正好，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温柔的痕迹。而那个总爱假装严厉的少年，终究把余生都赔给了弄脏他奖状的小哭包。

来源：小小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