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蕴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身着一袭天青色锦袍,坐在榻上,明知我在外偷听了半晌,脸上还是和颜悦色。
原来,他们正在查一宗江南贪污案,而罪魁祸首就是江南巡抚赵慎。
而赵慎却推了一个替罪羊出来,便是前不久才落马的江南知府孙尧。
关键就在于那孙尧,以前竟偷偷在红院中养了一个相好,名叫晚娘。
而能扳倒赵慎的重要证据就在那晚娘手中。
我心头一动,抬眼看向那扇门。
我贱籍在身,这件事始终是我心里的一根刺。
而本朝若想脱离贱籍身份,只有当今圣上特旨恩赦这一条路。
我本以为此生脱籍无望,子孙后代都只能是贱籍身份。
不承想,会有今日这番机遇。
这二人身份不简单,若我能助他们一臂之力,脱籍便再也不是妄想!
想到此处,心中不禁激流涌动。
手上不慎,盘中茶杯顺势发出了声响。
房内静默了须臾。
接着房门打开。
出现的是陆禹。
他请我进去。
周蕴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身着一袭天青色锦袍,坐在榻上,明知我在外偷听了半晌,脸上还是和颜悦色。
他没有责怪我偷听,而是向我打听:“杜公子对红院可知一二?”
我对二人的目的已经猜到几分,思索片刻,说:“红院明为歌舞坊,实际上是达官贵人豢养私妓之所,据闻红院背后势力参差复杂,内里守卫更是严格,寻常接待之人都是熟客,面生之人莫说进不去,即便是混了进去,很容易就会露了端倪。二位公子,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话落,二人对视了一眼。
周蕴攒眉道:“如此说来,事情可棘手了。”
我思索片刻,说:“我倒是有一计。”
我不欲吊人胃口,又说:“若是二位公子能找到一位信得过的女子,装扮成舞女模样混迹进去,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周蕴惊喜道:“好计策!”
随即又看向陆禹:“可是仓促之间,哪里有合适的人选?”
陆禹想了想,道:“人选倒是有,只是此人远在京城,如今调度南下,只怕来不及。”
于是,我毛遂自荐:“二位公子,看我可行?”
我伸手取下发簪,一头青丝如瀑倾下,向他们坦白了女子身份。
夜幕降临,我混进了舞姬的队伍,游走在红院中。
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晚娘,并将她带出来。
据说,那晚娘手里有一本账册,是孙尧特地留的后手。
而晚娘的存在,被孙尧瞒得严严实实,连家中人都不知道。
还是锦衣卫用了通天手段,才顺藤摸瓜,查出了这一线索。
说到锦衣卫,又不得不提到那两位的身份,
那陆禹,便是早年间就以酷吏之名名满京城的锦衣卫指挥使。
当年我还在京城教坊司为妓,就已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
但凡提到他的,无一不露出一副战兢之相。
实在是不好招惹之人。
而这位周蕴,陆禹称他为世子,且又姓周。
相合之下,便只有本朝唯一的异姓亲王,靖王周成之嫡长子,才对得上号了。
前方的喧嚣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群红衣舞娘们悄悄凑上去瞧热闹,我随着人流一起。
却见前方一贵夫人打扮的妇人,身前身后拥簇着一群婆子小厮,正跟那儿闹呢。
言语间,似乎是叫这红院交出她家老爷。
自然不能是这红院强绑了人来。
这妇人来势汹汹,是打上门来捉人的。
她对面有一青衣女子正在与她陪脸讨好地安抚,瞧那妆容打扮,像是这院子里的管事一类人物。
我听这位青衣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便拨开人群往前探了探,恰好那青衣女子转过脸来。
我内心一惊,这不是陈婉吗?!
陈婉是我在京城教坊司时的好姐妹,后来她被一富商赎身从良,去了江南。
不想,今日在这里碰见。
只是她既已从良,又怎会出现在这红院中?
正思索间,她的目光也驻足在我身上。
只片刻,她便转眼对身旁的婆子说:“舞娘们怎么回事,快引去后房换衣裳,别在这儿看热闹了!”
那婆子过来将我们带走。
趁着她们换衣服的间隙,我从后门溜了出来,正准备往后院去,就被一只突然伸出来的手拽住。
陈婉拉着我一路疾走,直到进了一间厢房关了门,才转身对我说:“十娘,你怎会在这里?!”
我将我与李甲之间发生的事说了,只隐去了陆禹和周蕴。
又问她:“婉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从良了吗?可是那钱大户待你不好?等等!晚娘,婉娘!你不会就是——”
我还在震惊,她已开始哀叹自己凄惨的命运。
原来当初那钱大户为她赎身之后不久,就厌倦了她,又觉得自己花钱为她赎身,实在亏了,是以又转手将她卖进了红院中。
只是她是如何从一个普通的小娘子成为院中掌事的,她言语间甚是含糊,似乎不愿提及。
我却已经有了猜想。
若她真就是那个“晚娘”,便极有可能与孙尧有关。
我掩下心中波澜,问道:“婉娘,这红院中可还有被唤作‘婉娘’或者跟你差不多名儿的姑娘?”
她思索了一番,道:“这倒是没有,十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心底一片冰凉。
几乎已经笃定,“晚娘”只怕是“婉娘”,锦衣卫那边还是弄岔了一个字。
她怎么会搅进这件事中。
见我神情悲凉,她凑近问道:“十娘,怎么了,可是有何不适?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既已赎身,为何会在这红院中?”
我犹豫半晌,还是道:“婉娘,你可识得孙尧孙大人?”
她倏地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
这时,她身后骤然出现一人,一手刀将她打晕。
我捂嘴惊呼,乍一看是陆禹。
他接住晚娘,说:“得来全不费工夫,找你办这事,还找对了。”
说罢,他一招手,又从窗外掠进一黑衣人,将婉娘带走了。
陆禹开始翻箱倒柜。
不到一炷香,便找到了一暗格,摸索片刻,只听咕咚一声,那暗格机关已破。
他从里面找到了账本。
我说:“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他看向我:“这天下的机关,还没有能逃出我锦衣卫法眼的,但这人,孙尧实在藏得深。”
回去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婉娘。
三日后,我再也忍不住找上门去。
“你们把婉娘怎么了?”
周蕴与陆禹对视了一眼。
陆禹说:“账本已经到手,我们不会为难她,只是如今局势,她还不能现身。”
那就是人没事。
我松了口气。
他让人带我去见了晚娘。
晚娘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而是说:“这样也好,自从那本账册交到我手里起,我就常常夜不能寐,只是如今辜负了他的嘱托,以后必定再无颜面见他,也罢,他若是死了,我也跟着去就是了。”
说罢掩面哭了起来。
她之所以这么伤心,一是因当初她被那没良心的钱大户卖进红院之后,本来已经死了心想寻短见投湖,是路过的孙尧见状及时拉了她一把。
后来二人相识,逐渐心意相通,直到孙尧落马之前,将这本账册交到了她手中,特特交代她将其藏好,事关他孙家一家老小身家性命。
我见她竟生了死意,连忙安慰她:“婉娘,且不可如此,其实孙尧乃一替罪羔羊,真正祸首还未落网,他不一定会死的,且放宽心。”
她这才露出一丝喜色。
想那孙尧对她有恩在前,有情在后,她这是上了心了。
又想起她跟我一般坎坷的命运,我忽然下定了决心。
便问:“婉娘,你可想过脱离贱籍身份,从新来过?”
她之前之所以又被钱大户轻轻松松卖进红院,一是因为卖身契被捏在钱大户手里,二是因为贱籍身份一直未脱。
闻言,她泪眼朦胧的一双眼倏地睁大,看向我。
后来,周蕴问我,可有所求时,我毫不犹豫地提出,请他为我和婉娘脱籍。
想必他早已查出我的身份,所以听后并不吃惊。
只点了点头,说:“不难,回京之后就办。”
我心下狂喜,盘算着得赶快将这个消息告诉婉娘。
又听他问道:“杜姑娘,可愿随我回京?”
我愣了愣,看向他。
他也正看着我,眼底意味不明。
我心底发笑。
他未明说,但其间暗示再明显不过。
这话本里的情节,实在发生在了我身上。
我拒绝了他,言明无意于京城。
言下之意,是无意于他。
回到房间,却看见一身影立于桌旁,手上拿着我新写的话本子手稿。
听到声响,他回身说:“你就是‘红尘侠客’?你之前卖的话本子其实是你自己写的。”
我说:“不问自取,便是你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作风?”
我好歹还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呢!
他面上讪讪,放下了手稿,道:“抱歉,刚来找你,没看见人,就自作主张进来了,唐突了,请姑娘见谅。”
沉默片刻,他又说:“你拒绝了他?”
我抬眼看去:“大人何意?”
他低头一笑:“没什么。”
三日后,他们启程回京,将婉娘也带走了,说是为了她的安全起见。
为了不引人耳目,我没有去告别,只请人带了两句话,大概意思是等她回来的时候,脱籍文书应该已经到手了,到时候我与她二人再叙姐妹情谊。
我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后,我便继续琢磨我的新话本。
其实内容已经写好,只是在书名上犯了难。
上次锦章书肆的东家对我说,《荷香游记》这个名字倒是文雅,只是少了几分故事的地道感觉,这民间流传的话本,取一个大家一看就懂的名儿更吸引人眼球。
于是想了又想,提笔写下了:《多情书生纳妾死全家》,觉得这个“死全家”太直白低俗,又提笔划掉。
又写下 :《许自在纳妾家破人亡》,想了想,就决定用这个名儿。
后来锦章书肆的东家拿着已经出版的话本,默默无言地看了许久,忽然一摸脖子,转身走了,背影灰溜溜的。
我这才想起来,他屋里也有三房小妾呢!
其实这故事吧,讲的就是一个举人老爷名叫许自在,靠着祖上传下来的一家粮食铺子为生,儿女双全。可一日这位举人老爷出门运粮的时候,在渡口遇到了一个家道中落的小娘子,姓乔,长得那是娇羞可人,便悄悄将人带了回去,另外置下一处住所,就在本家的后面。后来这事儿被妻子儿女知道了,妻子大闹了一场,也无可奈何,只能默认。只是后来许自在再次出门运货的时候,这位乔娘子独自在家中无人管束,便搭上了隔壁屠户家的儿子。二人偷摸做下那事,你情我愿,彼时相亲相爱得不得了。可正在二人如鱼得水水乳交融难舍难分之时,许自在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他特地避开主宅,来后面看他心爱的小情人儿,正好撞见了这一幕。那屠户家的儿子还没从乔娘子身上下来呢!许自在当下怒发冲冠,抄起拳头就朝那屠户儿子打去,结果,反被对方一拳打死。
后来这对奸夫淫妇为了掩盖杀人的秘密,悄悄将许自在卖在了后院桃树底下,结果这一幕正好被在墙外偷窥的许自在的小女儿许青青看见。她乍惊之下弄出了声响,竟将杀人凶手径直引回了家。
结果当天夜里,那屠户儿子一不做二不休,血洗了许家,好容易逃出来一仆人,跑去官府报了案。
那屠户儿子伏法,乔娘子自杀,可许家却灭了门,祖上传下来的粮食铺子也被亲戚瓜分了去,至此门第凋零,只能哎嘘。
这话本后来大卖,在江南掀起一阵浪潮,特别受到了许多官家娘子的喜欢。
两江总督的夫人看了之后特意找上门来。
她夫家姓王,众人都称呼她为王夫人,她却不喜欢,直言说:“我姓秦,你叫我秦姐姐吧。”
她说与我心心相惜,要跟我结拜为姐妹。
我惊了一惊,想到才拿到手不久的脱籍文书,心中不免一痛,将自己的身世渊源将与她听。
她闻言却不为所动。
我这才发现她有些眼熟。
定睛一看,这不是那夜在红院中与婉娘対持的贵妇人是谁?!
我记得,她那晚是去红院捉自家郎君的。
如此想来,她这泼辣豪迈的性格,对我的来历不在意应是真的。
我俩准备了香炉等一应用具,结拜为姐妹。
之后的日子,便时常往来不提。
随着话本的大卖,“红尘侠客”也声名鹊起。
但随之也带来了麻烦。
李甲和孙富竟找上了门。
李甲拿着我当初留下的信,说我是他的人,此间财产应该归他。
孙富听了不干了,嚷嚷道当初李甲收了他一千金将我卖给了他,我应该归他所有。
赛儿和招儿气得举起板凳就将二人打了出去,王婆更是搬来了一盆洗脚水往二人身上泼!
那二人形容狼狈,又是都好面儿的虚伪人,皆转身去了。
但接连几日都找上了门来,闹得街坊邻居都开始议论。
我一气之下,将他们告上了公堂。
10
没想到那知县收了孙富的贿赂,竟一径偏向他们,不顾廉耻地竟要将我判给孙富!
我誓死不服,他便恐吓要将我下狱。
这个狗官,官商勾结,狼狈为奸,不配当一方之父母官!
我不得不拿出我的脱籍文书,语含暗示道:“大人,您可瞧好了,这是民女的脱籍文书,乃当今圣上亲笔所书,加盖圣上的宝印,可做不得假的!”
一般像这种脱籍文书,皇上都会让宫人起草加印就是,甚少自己亲自动笔。
当初陆禹让人送来这脱籍文书的时候,特别嘱咐了我这件事,说周蕴在圣上面前陈明了我和婉娘的功劳,圣上沉思片刻,就御笔亲写了这份文书。
知县明显一愣,连忙让人呈上去。
拿过一看,蓦然瞪大了眼,再看我时,眼色明显不同,连忙挥手说退堂,明日升堂再议。
我却拦住了他:“大人,民女的脱籍文书?”
他这才恍然大悟地还给我。
第二天,我又整装出发去公堂,结果还未出门赛儿便急匆匆跑进来说:“姑娘姑娘,大喜大喜,那狗知县被抓了!听说是与前阵子的贪污案有牵连,今日一早就被官差冲进去摘了乌纱帽,直接绑了!”
“还有呢!”招儿借口道,“那孙富也一并被绑走了,据说是官差抄家的时候,在知县府里发现了收受贿赂的财货,啧啧,听说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贝,什么夜明珠、猫儿眼的都有呢!真是恶有恶报,该!”
赛儿继续道:“还有那李甲,当时官差上门绑人的时候,孙富和李甲二人正在一起,李甲就被一起带走了,据说当时他哭喊叫冤,还被官差扇了一巴掌才老实呢!这个王八蛋,终于有这一天!”
后来,李甲和孙富因为和知县有牵扯,都被判了刑。
那知县是秋后处斩,孙富是家产充公,举家流放,而李甲是剥夺国子监监生身份,终身不得入仕。
后来,李甲又找上门来,求我看在以前情分上收留他。
原来,他被家中宗族除名,又被他爹赶出家门,走投无路。
我倚门冷笑:“李甲,你真是会给自己找脸!”
又道:“关门放狗!”
赛儿便将今日家中养的两条大黄狗放了出来。
大黄二黄追李甲跑了三条街,才慢悠悠地回来。
一个含着他的帽子,一个含着他的袖子。
晚上赛儿给他们多加了两个鸡腿儿。
后来,听闻李甲在上京途中所乘的船翻了,溺水而亡。
秦姐姐再来时说:“这下你可以安心生活了,再没有人能搅扰你。”
我笑道:“还得多谢秦姐姐施以援手。”
她挥手道:“嗨,这算什么,听我夫君说,那寇知县本来就是要办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还未轮到他罢了,如今不过提前了几日,算不得什么!”
那日我一边在公堂上拖延时间,一边让招儿去找秦姐姐求救,本来以为她即便帮忙也不会这么快的。
想必她在其间出了大力气,并不像她口中这般轻描淡写。
我心中一时又感恩又难受,生怕她为我受了委屈。
11
可我没想到,事情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
后来我才知道,那日秦姐姐见了招儿后,竟然追着她家王大人打了一顿,催着让他快把案子办了。
可怜那王大人脸上挨了一拳去办案,被属下笑了好久。
我忽然想到那日红院遇见她的事,便问了出来。
她笑道:“那日你竟也在?误会罢了,我家老王不敢沾花惹草的,那日是为了查案才去的,他那身份好用嘛,我不知情就闹了上去,回去他还说了我好久呢!”
原来是这样。
外间传言两江总督家的夫人是个胭脂虎,竟是有道理的。
我不禁笑出了声来,当真有趣。
秦姐姐知道我在笑什么,也不说话,就跟着一起笑。
二人不知怎么的,就笑作了一团,好久才消停下来。
她问我以后有何打算。
我说,我就准备留在这里养老。
她嗔道:“你花容月貌,正值盛华,怎的张口闭口老不老的?!”
随后她便闹着要给我做媒,我婉拒几次她才罢休。
“好吧,待你想清楚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再为你打算。”
后来几年,我闲来无事便写话本,都还卖得不错,名气也渐渐传了出去。
慢慢的,有人给我冠上了一个“杜大家”的称谓。
后来,我买下了这座宅院,挂上了“杜园”的牌匾。
园子虽小,五脏俱全。
刚过了重阳,园子里的菊花竞相开放,在秋阳下黄灿灿,金闪闪。
一时竟有了“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意境。
陆禹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那时我正着赛儿给秦姐姐去帖子,请她来我这人赏菊,顺便挑几盆带回去。
抬眼就见月洞门口斜倚着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
阳光模糊了他半边脸,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心下诧异,笑道:“陆大人大驾光临,请进。招儿,就上咱们的菊花茶给大人尝尝鲜,也应景儿。”
陆禹说,他下江南查案,慕名而来。
我问:“慕谁的名儿?”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自然是杜大家的名儿。”
我笑而不语。
他又道:“此次行程仓促,你这里却是别有洞天,难得清净。”
说罢,他看向我。
我垂眸饮茶,避开他的目光,没有问他的行程。
虽然他主动提及。
他等了片刻,笑道:“罢了,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是忍不住找上门来,定要撞了南墙才甘心。”
我说:“三年不见,还不曾问大人好?”
他点头:“自是好,整日干些杀人放火,借刀杀人的勾当,却没人敢惹,怎会不好?”
这话字面儿上火药味儿重,但他口气又是一副萧索样儿。
我说:“大人何必这样说自己?”
他笑道:“怎么,可怜我?”
我亦笑道:“该可怜的是那些被你‘杀人放火’、‘借刀杀人’的人吧?”
他苦笑不语。
后来他又来过几次。
有时是初春,有时是隆冬。
他出现的时机不定,总是忽然出现,默默地离开。
他说,他喜欢这里的安静。
我明白他的心意,他亦明白我的拒绝。
这就像我与他之间无声的“对决”。
但这“对决”,终有结束的一天。
这日,我正拿着小铲子,和招儿一起在院子里除草,忽然收到一封他的来信。
信上说,他成亲了。
我微微愣神。
招儿问我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笑了笑,说:“好事。”
说罢收起信,继续做我的事。
此时正值晚秋,落霞漫天,距离那年菊花开遍的季节已经过去五年。
脑中回想起那年月洞门下的孤高身影,随后那身影如烟雾般逐渐散去。
后面传来王婆喊吃晚饭的声音。
我与招儿收拾了东西,一边应声,一边笑着挽手而去。
来源:爱读书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