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只因我在阎罗殿和城隍座下排行老九,钟馗崔珏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都是我哥。
我叫于十三,性别女,12 岁,是村里跳大神的神婆。
方圆十里的男女老少们,都尊称我一声九奶奶。
只因我在阎罗殿和城隍座下排行老九,钟馗崔珏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都是我哥。
我三岁时就被寺庙里的韦陀像砸断了双腿,成了残疾,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
此时,我站在一副玄黑棺材前。
身边跪了七八个披麻戴孝的死者亲属。
他们无不面露惊慌,全身颤抖。
只因这棺材里躺着的,不是人的尸体,而是一头开膛破肚的大肥猪。
与此同时,棺材上代表北斗七星的七枚镇魂钉竟然多了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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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殡的是村里的老村长。
老村长一生行善,不贪赃枉法,待邻里和睦,在任时带领村民种果树致富,治理水灾有功。
活到 93 岁寿终正寝,是喜丧。
只是这么一个造福村民的人,今日出殡之时,戴孝子女发现棺材竟然在流血,他们忙不迭地把棺材打开一看,全部吓蒙了。
棺材里的村长,竟然变成了一头被开膛破肚的死猪!
众人不敢轻动,连忙用轿子把我抬了过来。
抬我的这顶轿子是特制的,通体纯黑,上下左右前后六个箱体上绘着彩绘。
分别画着神仙,凡人,修罗,恶鬼,畜生和地狱,代表六道轮回。
到了现场,看到棺材后,我眯了眯眼:
「人畜共棺,尸水横流。大凶……」
「九奶奶,我们现在怎么办,吉时快要过了,我爸的尸体还不知道在哪儿,这殡是出还是不出?」
说话的,是老村长的长子,叫刘明,跪在地上看着我,脸上皆是惊慌。
他一开口,身旁的七八个直系亲属全都齐刷刷地看着我。
殡葬,婚礼等红白喜事,皆讲究吉时,意味着在这个时间内做这些事情,便是最合适的,决不能过吉。
过吉行事,便会家宅不安,鸡犬不宁。
「下葬下葬,葬的是人,不是规矩。如今棺材里连人都没有,如何下葬?」
被我这么一说,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再问。
我掐了掐手指,得知神煞日冲后,心中一沉。
「今明两日与老村长的生死辰都不犯冲,还有时间。」
「让人重新打一副棺材摆在中堂,重起灵堂白事,今天的事情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明日午时之前,务必将老村长的尸体找到,再继续下葬。」
听闻我这话,底下披麻戴孝的子孙,纷纷面面相觑。
「如果没找到,会怎么样?」
出声的是老村长的三女儿,叫刘翠,已经外嫁二十年。
听说她țüₑ嫁了个好老公,家里很有钱。
此次老村长下葬,则是她负责出钱,大哥刘明和二哥刘旺只出力。
瞥了眼她胸前佩戴的无事牌,我轻声道:
「老村长生前是人人皆知的大善人,死后遭此横祸,找不到尸体,也就等于魂无居所,没有阴宅庇佑,只能成孤魂野鬼。」
「这种情况下,子孙如若还没有半点作为,那你们便只有一个下场。」
我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声音冷清。
「家破人亡。」
话音刚落,棺材前的两根蜡烛骤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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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人把棺材、死猪、灵堂等全部烧掉后,又重新换了一套上来。
老村长在村里受人尊敬,将所有东西重新置办一套的难度不大。
不过入夜,新灵堂新棺材等便重新布置好。
灵堂中,我让其余人离开,只把刘家主事的三兄妹留了下来。
「九奶奶,不是要找我爸的尸体吗?你让我们在这儿待着也没法找呀。」
刘家老二刘旺脸上似有些不悦。
老大刘明跟老三刘翠都没吭声。
我点燃了棺材边上的两根红蜡后,转过轮椅,冷冷地看着三人。
「老村长尸体不翼而飞这事不是巧合,是有人在搞鬼。」
「棺材被调换过。」
按习俗,下葬前一天需要盖棺,为了不冲撞死者回魂,亲人不用守灵。
有人利用了这一习俗,把棺材给偷换了去。
但无论是将老村长从棺材里弄出来,还是将死猪放进棺材里,闹出的动静都不会小。
所以想神不知鬼不觉把尸体偷走,只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连同棺材一起偷走。
听我这么说,三人身子一颤,脸上皆有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爹辛苦一辈子,还有人要搞他?!九奶奶你指个人,我让他给我爹陪葬!」
刘旺立马就暴躁了起来。
他本身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三四十岁了,身上依旧纹龙画虎,喜欢赌钱。
刘明作为大哥,反而没有大哥该有的稳当,满脸无措,拿不定主意。
最稳当的反倒身为女儿家的刘翠:「二哥你别着急,听九奶奶说完。」
她皱着眉抿着唇看着我,眼中虽有慌乱,但更多的是气愤。
等三人静下来,我重新开口。
「寻常棺材的镇魂钉只有七枚,代表北斗七星,可今天的棺材上,我发现了八个钉口。」
「七枚镇魂钉不能多不能少,否则都是不敬死者,属大忌。」
「而且尸体待过几日的棺材,内部无论如何都是有些潮湿的,木头的颜色会更深些,但今天的棺材明显没有这一特征。」
「这就说明,这副棺材已经被人换了。」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看着三人,说出自己的论断:
「能悄无声息做成这件事的,绝不可能是外人。是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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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九奶奶的意思是,事情出在我们兄妹三个身上?」
老二刘旺看了我几眼,继而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以及讥讽。
老大刘明也连忙开口:「九奶奶,这话可开不得玩笑,我们要尸体也没用啊。」
刘翠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思考了两秒后,下意识地侧移了几步,没有说话。
「普通尸体当然没用。」
「老村长是福厚之人,天庭已经长了福包,印堂饱满,手脚有肉,身无枯寂之气,这种尸体的用处很大。」
「无论是用于镇旺家宅,还是被一些邪修țůⁱ用于炼化吸收,炼尸,都是有市无价的存在。」
说着,我将目光放在刘旺身上。
「昨晚你在做什么。」
「你怀疑我?」
「别废话,先回答,好好配合,我帮你们查,不好好配合,我现在就走。反正到时候报应下来死的又不会是我!」
听我这话,刘旺脸色阴沉,看了一眼老村长的遗像,咬了咬牙,说道:
「昨晚我在村里打牌,早晨六点多才回,天还没亮,没见人起床。但我哥房间的灯好像还亮着。因为时辰还没到,我就先睡了一会儿,直到阿妹叫我起来出殡,就这么多了。」
刘旺说完,眼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大哥。
我点了点头,思考一阵后,将目光放在了刘明身上:「到你了。」
「我……我昨晚就在屋里睡觉。」
「但我实际上没怎么睡着……」
刘明说着,擦了擦头上的汗,眼神游移:「特别是半夜的时候,我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而且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声音,像是女人,我就更加睡不着了。」
话音落下,刘明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刘翠。
「又熬到要天亮的时候,我听到楼下有人开关门,应该就是阿Ṱū́ₕ旺回来了。」
「我是八点多起来洗漱的,接待陆续到家来做白事的人,就这些。」
我点了点头,将目光放在刘翠身上。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但她似乎下意识地想要跟兄弟俩划清界限。
应是知道些什么事情。
「我昨天同样没怎么睡,几乎大半夜都在房间里找一枚雕有牡丹花的金戒指。」
戒指?
我呼吸一顿,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插在兜里的拳头。
「那戒指是老公结婚时送我的,我一直戴在手上,这几天回家奔丧,我就放在了房间里没戴。」
「昨晚我突然发现不见了,就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找了大半个晚上,房间里没有发现后,我就跟住在镇上酒店里的老公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看到。」
「最后实在是没找到,我就睡下了,没听到什么声音,早晨起来之后,我叫二哥出殡,我还顺便问了一句他有没有看到我的戒指,就这些。」
听完,我看着三人,呼出一口气,心沉入谷底。
看来这件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有人在说谎。
因为那枚金戒指,现在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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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是我今天在棺材里面发现的,上面沾满了猪血,指纹之类的早已看不出来。
但上面的牡丹花还有尺寸说明,这是一枚女士的戒指。
因为老村长家里的房间有限,而且又是回魂夜,除了子女,其余人基本上都会出去住,昨晚这家里就只有三人。
所以我开始是怀疑刘翠的。
可现在……
我皱了皱眉,再度将目光转移到刘旺身上。
刘旺经常在村里的私人小赌场里赌钱,这事儿村民们都知道。
早年他手脚也不干净,在外地当过扒手被捕入狱判过三年,释放后,就一直在村里当个混子。
整天不是喝酒就是打牌。
最近听说他又赌输了很多钱,如果不是看在老村长这几天过世,估计找他还钱的人天天都得上门。
如果是他做的,那倒是说得通。
现在如果没有赌本,他连那个门都进不去。
「你去赌博的赌本哪儿来的?」看着刘旺,我沉声问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现在不是在说我爹棺材的事情吗?等等……你难道以为是我偷了我小妹的戒指去赌?」他瞪着我,眼中皆是愤怒。
「姓于的!我敬你叫你一声九奶奶!不敬你,你就是个黄毛丫头!你 TM……」
「砰!」
话没说完,只见刘旺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上!
他骂了一声正欲爬起,我已经掏出兜里的纸人扔在了他背上,按理说纸人轻如鸿毛,但刘旺却被压得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接着我摇着轮椅挪到他跟前,一手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中捏着供香,燃烧的香头悬在他眼睛半寸之上!
他怔了怔,脸色瞬间煞白,满眼错愕!
我已开法,双瞳化作漆黑鬼眼!
「嘴巴放干净点,我可以杀鬼,也能杀人。听懂了吗?」
刘明刘翠这时也才反应过来,忍着心里的惊悸,连忙过来打圆场。
刘旺嘴唇颤抖:「懂……懂了,是我错了,求九奶奶饶命。」
我冷哼了一声,将他松开,推着轮椅缓缓回到棺材旁边。
「老村长生前对我不错。」
「所以不管你们谁偷了老村长的尸体,我希望明天午时之前,将尸体还回来。」
「今夜他会再回魂一次,念及旧情,我会让他安心地来安心地走。」
「但记住,机会我只给你们一次。」
「否则这件事,不见血不死人,无法结束!」
三人见我气场大开,连忙低头连连称是。
随后,我让刘明刘翠离开灵堂,独留老二刘旺一人跪灵。
随后又将一个写有老村长生辰八字的纸人,放进了空棺材之中。
刘旺再不敢出言不逊,手持三根黄香,静静地在棺材前,动都不敢动。
「晚些如果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要出声,不要乱动。跪你的就是了。」
听我这话,刘旺连忙点头,乖顺得就跟三好学生一样。
两个时辰后,已是子时。
夜晚似有些冷,屋内暗了许多。
烛火摇曳,快要燃尽了。
刘旺起身点蜡烛。
忽然灵堂的门轻轻动了动。
一阵凉意钻入屋中。
刘旺手一抖,手中两根蜡烛只燃了一根。
另外一根蜡烛无论如何点,似乎都点不燃。
「九奶奶……这……」
刘旺的声音发颤,嘴唇发抖,脸色煞白。
我缓缓睁开眼,只见一穿着寿衣的白发老人,正站在刘旺的身后。
他双眼无瞳,面无表情。
在我睁眼的这一瞬间,他扭过了头,朝我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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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旺似感应到了什么,低下头一看。
只见一双皱巴巴又惨白的手正捂在了蜡烛烛芯上!
怪不得点不燃!
这一刻,他全身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眼神哀求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上前拿过他手里的蜡烛自顾自地凑近火焰,看着烛火缓缓升腾,轻声开口:
「老村长,怎么有子孙跪灵还不开心?」
刘旺闻言,被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腿软得跟面条似的。
但此时的老村长,却似乎有缠着他的意思,牢牢贴在他的背上,甚至于伸手去楼刘旺的脖子。
「我想让他背背我。」森冷又沙哑的声音传来。
「到家里楼上看看吧,看完好走,不要留恋阳间,你福德深厚,定能早日投胎做人。」说着,我拿了一把香坛中的香灰往地上撒了撒。
只是,他仍用没有瞳孔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没有想要走的意思。
我皱了皱眉:「老村长有什么心愿未了?」
老村长:「我好像已经出过一次殡了,但为什么没人来接我?我的阴宅呢?是不是我的儿女没有葬我?我要来问清楚。」
「老村长记错了,今日才出殡下葬,你放心,我会安排好,让你顺利下去的。」
听我这么说,他似愣住了,许久后才点了点头:「你说的我信!」
然后从刘旺背上爬下来。
这个时候的鬼魂由于已经出窍了几日,残存记忆不会很多。
只记得一些重要的事情,比如亲人还有回家的路。
其余事情,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是很难记得。
此时的刘旺匍匐在地上,全身筛糠,头上青筋浮现一脸冷汗,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老村长在灵堂内到处走走看看。
骗鬼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做,有些小惭愧。
这时见老村长在棺材边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离开,我松了口气。
只要这里蒙混过关就好。
而就在他走到门槛,准备出去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转过头来。
「不对……应该有两个我,棺材里躺着的不是我,另外一个我在什么地方?」
闻言,我眼皮一跳,手已经放进兜里,掐住了符。
「你说,另外一个我在什么地方?你说……我是不是要成孤魂野鬼了?我投不了胎,没人来接我……呜呜……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不来接我……」
他没有瞳孔的眼中,此时似出现了一丝悲伤,哭泣声顷刻间传出!
再一看他脸庞,似出现了两道隐隐带着红光的泪痕!
生魂见血泪……
这是要化厉鬼的节奏!
不行!
得先把他镇住!
只是念头刚起,老村长似有感应,迅速逃离!
我咬了咬牙。
明明都已经瞒过去了,怎么会突然又想起来?
有人搞鬼!
想到这,我怒气冲冲地回头,一把揪起惊魂未定的刘旺:
「是不是你偷的尸体?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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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九奶奶,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你昨天去赌钱,还能赌一整晚,赌本从哪儿来?是不是偷了刘翠的戒指后又偷了尸体去换钱当赌本?!」
「九奶奶冤枉!我发誓,我用我的命根子发誓,我绝对没有偷阿妹的戒指!我……我是借了高利贷去赌的!村里的赌场都可以证明!而且我整晚都在赌场啊!哪儿有时间偷棺材啊!」
见他表情不像说谎,我将他一把推开。
此时的刘旺跪在地上,不断朝我磕头。
「我真的没有偷我爸的尸体去卖,真的没有!我怎么敢啊!否则我天打雷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我哥!是我哥偷的!」
「只有他拿戒指跟尸体才有用!」
忽然,刘旺朝我喊了一声,面容惊惧。
我盯着他,让他说下去。
刘旺赶紧一股脑地往外倒:「他老丈人前段时间生病了,不够钱做手术,他才偷了戒指去凑手术费。尸体也是他偷的!」
「他在火葬场上班,惹了祸,弄撒了市里一个富商的骨灰,他拿别人的先顶了数,而且这个月月底上头要来检查,骨灰数量到时候肯定对不上,只要一查,他肯定完蛋!」
「他可以偷我爹的尸体去烧了顶账!就他拿尸体有用!一定是他!」
这混子倒是说得有理有据,据我所知刘明确实是在镇上的火葬场上班。
而且这白事从选坟地,定棺材,做白席,下葬,请出殡队伍等一系列流程,都是他负责。
他有机会,有路子,有办法处理棺材和尸体。
正想着,有人推开了灵堂的门。
来人一张惨白的脸,眼里满是红血丝。
是刘明。
他一进来就跪倒在我的面前。
「九……九奶奶,我错了。」
「是我干的……是我干的!」
「我刚刚看到我爸了,他要掐死我!」
「我什么都认,尸体是我偷的!您救救我!」
还真让刘旺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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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在刘明的讲述中,我渐渐得知他为什么要偷老村长的尸体跟刘翠的戒指了。ṱũ̂ₑ
刘明眼睛有残疾,所以同样娶了一个与我一样双腿有残疾的老婆,残疾人协会将他分配到火葬场烧骨灰,老婆则在家做些针线活。
「一个月前,我老丈人检查出脑瘤,里面的瘤已经快有拳头那么大了,手术费就算减免下来,还缺七八万,我钱不够。」
「老婆骂我是废物,孩子也说宁愿不读书也要治外公的病,你说,我能怎么办?」
刘明说着,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一开始,刘明是问刘旺跟刘翠借过钱的。
只是刘旺一个赌鬼,穷得兜里就剩两三个钢镚儿。
刘翠早年跟他的关系就一直不好,开了口,却只借来了几千块。
朋友,单位,甚至丈母娘家的远房亲戚都全部借遍了。
但离手术费还差得远。
刘明为此心烦意乱,上班注意力不集中又做错了事,给人骨灰打翻了,虽然用单位里闲置的骨灰顶了上去Ŧṻ₈,但纸包不住火,月底一检查,必然露馅。
到时候赔钱坐牢不说,家里妻儿以及老丈人可就彻底没人照顾了。
刚好,这个时候他爹老村长过世,三妹刘翠回家。
看着刘翠放在屋里的金戒指以及父亲的尸体,他心里想了个能够保全自己跟家人的万全之策。
那戒指那么大,又是纯金的,卖了肯定值不少钱。
「所以……我偷了小妹戒指。」
「爹的尸体也是我偷的。」
「昨天晚上我确实没睡,听到小妹打电话,三点多,看她房关灯后,我就叫了两个伙计来家里,把棺材运了出去。」
刘明颤声说完,刘旺没忍住,上前一拳将其打倒在地!
「这是咱爹!你 TM 就是死,你也不能这样做!」
听着刘旺痛骂刘明,我却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灵堂外。
「偷尸体就偷尸体,把猪开膛破肚放在棺材里又是什么说法?你爹是猪啊?」
「你们这些当儿女的,生前就没少受你爹的抚养照拂,死后连尸体的价值都要榨干不论,甚至还要让他老人家不得善终,做孤魂野鬼!」
「日后逢年过节全家人祭拜的是一头猪,你就不怕后世子孙知道了,把你挫骨扬灰?」
面对我的怒骂,刘明一声不吭,只是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饶,反复地说自己错了。
刘旺气急,冲去厨房拿刀,要生砍了刘明!
「九奶奶你别拦着我!他比畜生都不如!」
我让他先把刀放下!
刘旺咬了咬牙,把刀扔掉,又把满脸泪痕的刘明一脚踹倒。
此时刘明已经被打得眼眶流血,模样凄惨。
「你真把老村长的尸体烧了?那骨灰呢?」我沉声问道。
「在火葬场,我去取回来就是了。」
说着,刘明就要起身离开。
「等等。」
「还有那个金戒指呢?」我转过身盯着他。
刘明愣了一瞬,才答道:「为了凑钱,我卖了!」
我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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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刘明捧回来了一个坛子,称里面就是老村长的骨灰。
他跪在地上捧着骨灰,满脸虔诚,但不敢看我。
亦不敢抬头看那他爹的遗像。
我沉默许久,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有骨灰总比没骨灰好,把人叫回来,卯时就去葬了吧。这件事该结束了。」
现在距离卯时还有一个多时辰。
得开始准备了。
为了让下葬顺利进行,刘明求我暂时不要将事情揭露出去。
事后,他会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
老村长的亲人陆陆续续回来,虽然个个都披麻戴孝,但从他ṱűₕ们的脸上,我看不到任何伤悲。
好假。
我在灵堂里,握紧了兜里的金戒指,看着老村长的遗像,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谢谢九奶奶帮我们把爹的尸体找了回来。」
「您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请您受我们一拜!」
刘翠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转过身,发现她已经穿戴整齐,身后是刘旺刘明,以及一众披麻戴孝的亲属。
不等我开口,她已经跪下ƭū₇。
带领着全家人,朝我磕了一个头。
我看着她:
「老村长生前待我好,我自然是要为他讨一个公道。别耽误时辰了,走吧。」
卯时一刻,准时启程。
长子长孙摔吉祥盆(也就是灵前祭奠烧纸用的瓦盆)
瓦盆一摔,杠夫起杠,正式出殡。
入葬仪式我没有参加。
也没必要参加。
在他们眼中,入葬便意味着事情已经结束。
但对于我来讲。
才刚刚开始。
…………
我被人用轿子抬了回去,当夜,我家里的门就被敲响。
是刘旺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纹龙画虎,年轻力壮的青年,腰间别着刀。
「九奶奶,您说对了,是她干的。我爸的尸体……找到了。」
刘旺扑通一声跪下。
继而让几名青年去抬轿子来。
请我下山。
他们抬着我,到了村边的一条大路上。
路中只见一辆熄火的货车停着,几个青年把司机拉到了一边。
刘翠跪在路边,披头散发,已经被绑了起来。
刘明同跪。
货车的尾箱打开着,漆黑的棺材漏出半截。
我从轿子里摇着轮椅出来。
看着棺材里的尸体,我长吁了一口气。
老村长,终于找到了。
9
「为什么?」我看着此时跪在地上的刘翠,沉声开口。
刘翠沉默着没说话。
我呼出一口气,在她面前缓缓打开手掌。
那枚沾满了血的牡丹花金戒指,缓缓浮现。
刘明刘旺愣住了。
刘翠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怎么……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我抛了抛戒指,轻声道:
「这是我在棺材里发现的。」
「你利用了这枚戒指,带着我把矛头引到了刘旺身上。」
「在你发现戒指不见的时候,你就想这么干了吧?还是说,这枚戒指你是故意放在里面让我看到的?」
刘翠的头更低了,一声不吭。
「晚上,当我跟刘旺留在灵堂的时候,你跟刘明说了什么?」
「许诺了他钱财?还是别的东西。」
「让他竟然不顾生死,不顾后人谴责,也要帮你顶罪?」
「老村长是你们的亲爹,不说养育大恩,起码也是带你们到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们这样对他?你还有良心吗?」
我声音冷清,呵斥完刘翠,又看向一旁跪着的刘明。
他身子一抖,跪趴在地上:「九奶奶,一切都是刘翠指使的!」
「她承诺我,要我认下这件事,就给我一百万!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我才……我才撒了这样的谎!其实从头到尾跟我都没有关系!」
他说着,泪流满面:「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我爹的尸体!我也没有偷过戒指!我……我错了!我错了!九奶奶,这真的不关我事!」
「啪!」
回应刘明的是刘旺一记响亮的耳光。
「给我打!老子今天就算大义灭亲了!」
几个小青年瞬间将刘明踹倒!
刘旺打得最狠,那架势是要往死里打!
「不关你事?」
「你如果不知道那也就算了,你 TM 是知情的啊!当着那么多亲人的面,你弄了个假骨灰往祖坟里面葬!」
「刘明!我就是再混再滥赌,也没有你这么王八蛋!如果爹娘有灵看到,你让他们怎么想!你让我们刘家祖先怎么想!」
「窝囊废!不孝子!」
「不仁不义不孝的玩意!老子没你这个兄弟!打死拉倒!」
面对刘旺的发怒,以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刘明,我没有半分怜悯。
墙头草,伪君子,最可恨。
刘翠侧头看了两个哥哥一眼,也没有半分想要求情的意思。
我捏住她的下巴,让她转过头来。
她身体颤抖,脸上满是恐惧,但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当刘明跟我说那戒指他卖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只是被推出来的。」
「所以我干脆就如了你们的愿,看你们后面到底想做什么。」
「你拿尸体肯定不是为了钱,炼尸还是镇宅?有人指使是么?」
「说!」
「不然今天谁都救不了你!」
这一瞬间我起法开了鬼眼!
手中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些!
这时,我忽然看到她胸膛戴着的无事牌晃了晃。
我皱了皱眉,没等抽回手。
脖子,腰间,头顶,已经都被刀枪架住!
是有人起坛请来的五猖兵马!
再侧眼看去,刘旺等人已经全部晕倒在了路边。
下一刻,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我手腕,将我的手从刘翠下巴上移开。
我侧头看清了那道人影时,勾起了嘴角。
「我就说这背后一定有会法的人指使。」
「来得倒是挺快。」
「看来刘翠平日里没少给你香火。」
刘翠大为激动:「先生……先生您终于来了!救命!她想杀我!」
她的身前,多了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高瘦男人!
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双三角眼里满是凶光:「九奶奶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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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点兵马?」
我余光扫了扫,脸上带了一丝不屑。
不过百余兵马而已。
「兵不在多,够精就行。知道您没有斗法兵马,所以从您手里抢人,没点准备,我还真不敢来。别怪在下卑鄙呀,实在是您名声在外!」男人笑了笑,手轻轻一挥,便让刘翠身上的绳子脱落:「去吧,去开车走,你老公跟孩子都在等你。」
刘翠闻言,连忙磕了三个响头,朝货车跑去!
「九奶奶,今天多有得罪了,只是这刘老头的尸体,我就肯定没办法还给你了。在下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具,就这么埋了太可惜。」
「横竖他都是个死人,不如炼化养尸,定能发挥最大作用。」
「九奶奶,如果您愿意谈谈的话,我愿意用其他的东西换。」
「就算不谈,也请不要动,这些五猖兵马都莽得很,刀剑无眼,伤了您可就不好了。」
「等她走远,我们自然就走。」
「九奶奶,还请您行个方便。」
高瘦男人轻声说着,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始终在袖袍里未曾漏出来过,显然在戒备。
我笑道:「你们都走不了。」
此时刘翠已经上了货车,只是那货车却似乎打不着火,怎么都启动不了。
「先生!这车启动不了,怎么办?」
刘翠的话传来,高瘦男人皱了皱眉。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瞬间,我猛然尾指内扣,怒喝一声:「法剪!」
一道光影自我怀中荡起!
此乃我的法器,青铜阴阳剪!
一剪生。
二剪死!
「动手!剪了她!」
高瘦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立马下令让五猖兵马动手!
只是晚了。
我脖子上刚传来一丝痛感,用兵器架住我的五猖兵马,就已经全部被法剪给剪了个魂飞魄散!
「贞子」
「咬他」
眼看高瘦男人那只一直隐藏在袖袍里的手要伸出,我扭转轮椅,手中飞出一个纸人。
纸人迎风化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瞬间扑向高瘦男人,抱着他的脑袋就啃了下去。
我趁势退出安全距离,兜里掏出两张符纸,往空中一扔,双手起印!
「我说了,就你这几个兵马不够看。」
「喜欢晒兵马,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兵马!」
「符请酆都鬼王鬼帅鬼将:文判官崔钰,武判官钟馗,牛头马面,增损二将,黑白无常,并六军十八部,三千兵马听吾差遣!」
咒落印成,空中两道符箓瞬间烧成虚无!
「刷刷刷刷!」
一道道披铁甲骑大马的身影顷刻间浮现在我身后Ťŭ̀₅,这是整整三千鬼将鬼兵!
在他们前面的是凶威赫赫无人不知的崔钰钟馗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等阴间大能,每一个都气势滔天。
肃杀之气顷刻间升起!
「小九,一下子喊这么多人,是发现啥惊世大妖万年厉鬼了么?」
「小九莫怕,啥鬼都禁不住我跟你七哥的哭丧棒!」
「小九,三哥四哥助你!」
「小九……」
我朝几人拱了拱手,嬉笑道:「几位哥哥莫急,既为惊世大妖也没万年厉鬼,单纯晒马比人多而已!」
高瘦男子看看自己旁边披着草衣,手上拿着各类刀枪棍棒武器的五猖兵,连一丝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这踏马是要把地府搬空吗?
自己已经尽量高估九奶奶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人家!
身后的百余五猖兵,纷纷丢盔弃甲,把手中兵器一扔,统一跪倒在地。
「我打架斗法,从来不喜欢晒兵马。」
「但不喜欢用,不代表我没有。」
「够不够多,喜不喜欢?」
「还要吗?」
我滚着轮椅,在其十步之前定住,看着他勾起嘴角笑了笑。
「九奶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废话就不用多说了!」
我轻声说着,扭转轮椅:
「把人宰了,魂魄押回酆都受刑,慢慢挖,他都敢在我手里抢尸,身上的事肯定还有很多。」
话音落下,高瘦男人似化作一道流光想跑!
阴兵阴将中的后几排抄起弓箭。
拉弦满弓。
月光之下,铺天箭影。
高瘦男人直接被扎成了刺猬。
11
送走召来的鬼将鬼兵之后,我滚着轮椅,还未到刘翠面前,她便扑通一声跪下。
约莫是失去靠山,此时的她面对我,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九奶奶饶命……九奶奶饶命!尸体我不要了,我亲自在亲朋面前认错,求您不要杀我!」
「我也是一时糊涂,我小儿子得了癔症, 家里的生意越来越不好, 是刚刚那个道士!他告诉我可以用我爸的尸体回去镇宅,帮我家转运!」
「所以我才会这样做!我有苦衷啊九奶奶!」
「棺材都是他准备的!不是我准备的!」
「我只是负责对换两副棺材!我……九奶奶你不能用死人来判活人的罪啊!」
「求您了!我儿子还等着我去救!」
我默默地看着她。
任她磕头磕到头破血流, 我都不为所动。
「我只问你一句。」
「要将老村长的尸体换成死猪这事儿,你知道吗?」
她一愣, 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继而继续磕头。
「我不知道!新棺材送过来的时候就是已经盖起来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我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刘翠。」
「我依稀记得从前我小时候, 你没出嫁, 还带我到山上采过果子。」
「可如今你变了太多。」
「变得满嘴胡言, 变得毫无廉耻, 变得不义不孝,变得自私自利。」
「你千不该万不该, 去碰老村长的尸体。」
「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怕了。」
「你如此心狠,让老村长不得善终, 那这份业果, 就该你自己受。」
「谁都死不得, 但你一定要死。」
「这是补人道也是完天道」
说罢,我起了一张雷符。
缓缓回头。
「轰!」
一声霹雳落下。
刘翠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货车旁。
只见老村长的魂魄钻了出来,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棺材。
呜呜哭泣。
…………
很快,老村长的尸体得以重新下葬。
与其一同下葬的,还有刘翠。
不过这次送葬的人, 只有刘旺一人。
刘明被他打断了手脚,成了废人一个。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那道士会出现在刘翠面前,并非偶然。
而全部都是刘翠老公指使的。
刘翠婆家世代与这邪修交好, 最近几年气运低沉,儿子得癔症不说,生意也是几乎破产。
刘翠老公实在没办法了,才去找了邪修,对方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
这件事,是刘旺自己查出来的。
听说, 那日如果没人拦着, 他险些将刘翠的老公打死,被拽走后,还点火烧了人家的房子。
可纵使这么闹, 刘翠老公仍然不敢吭声, 并且赔了六十万做补偿,走得远远的, 称永不出现。
我不知道当年刘翠婆家娶刘翠, 是不是早就看中了老村长的福泽,存了将来借其改运的算计。
下葬日,我来看了刘旺。
他已满头白发。
我让他好好做人,以后不要再赌。
他伸出了手指给我看。
上面, 有一只小拇指已经被剁了去, 显示着他戒赌的决心。
不过戒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默默对着兜里的纸人下达指令:「贞子,你去跟着刘旺, 如果发现他去赌场,就吓吓他!」
随后默默点燃三炷香,插在了老村长的坟头。
「老村长。」
「落叶归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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