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张美娟把退休证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最底层,仿佛那不是荣耀的证明,而是一张宣告她社会价值终结的判决书。
张美娟把退休证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最底层,仿佛那不是荣耀的证明,而是一张宣告她社会价值终结的判决书。
银行短信提醒准时响起:"您账户2018于05月10日转入养老金1836.50元,余额..."
"又比上个月少了十二块三。"她喃喃自语,手指在计算器上敲打着。
厨房里传来丈夫老李哼着小调的声音,他上个月刚领了第一笔退休金——整整5200元。
"美娟啊,今天我去买条鲈鱼吧?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老李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脖子上还挂着那条用了十年的围裙。
张美娟下意识攥紧了手机:"菜市场鲈鱼要四十五一斤呢,冰箱里不是还有冻带鱼吗?"
"带鱼带鱼,天天吃带鱼。"老李撇撇嘴,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用我的钱总行了吧?"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地扎在张美娟心上。
自从两人先后退休,家里的权力格局悄然发生了变化。
过去三十年,虽然老李在机械厂当车间主任,但她这个公司财务负责人的收入也不遑多让。而现在,她的养老金还不到丈夫的三分之一。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美娟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突然想起上周同学聚会时,王丽华炫耀儿子给她买的金手镯,而自己只能悄悄把起球的毛衣袖口往里折了折。
第二天清晨五点,张美娟破天荒地比闹钟醒得还早。她轻手轻脚地起床,给还在熟睡的老李留了张字条:"我去早市买菜"。
实际上,她径直走向了小区对面的万家乐超市。
"张阿姨,您真决定要来上班啊?"超市经理小刘打量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有些为难,"理货员要从早上六点干到中午十二点,还要搬货..."
"我在学校当过老师,那时候,天天搬作业本、抬课桌椅,力气大着呢!"张美娟卷起袖子,露出虽然松弛但依然有力的手臂。最终,这份每小时15元的工作被她争取到了。
第一天下班回家,张美娟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老李正在阳台上侍弄他的兰花,头也不回地问:"一上午跑哪儿去了?手机也不带。"
"跳广场舞去了。"她撒了个谎,把口袋里皱巴巴的90块钱工资藏进了梳妆台最里层的粉饼盒里。那个粉盒还是十年前儿子考上大学时,她用年终奖给自己买的礼物。
就这样,张美娟开始了她的秘密工作。
每周三天在超市理货,两天去给同小区的独居老人王教授做午饭和打扫卫生,周末还在物业帮忙整理快递。
一个月下来,她的"小金库"竟然攒了整整八千四百元。
"美娟,你最近怎么总喊腰疼?"老李给她揉着肩膀,突然发现妻子后颈处有一道红痕,"这怎么弄的?"
"哦,可能是昨天在健身房..."她慌忙拉高衣领,那是昨天搬矿泉水时被纸箱边缘划伤的。
老李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你该不会是在外面打工吧?咱们家又不缺钱..."
"不缺钱?"张美娟猛地站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你当然不缺!五千多块钱退休金拿着,想买鲈鱼就买鲈鱼。我呢?连给孙子买件像样的衣服都要算计半天!"
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积蓄多日的委屈倾泻而出。
老李愣住了,他从未想过妻子会在意这个。
那天晚上,张美娟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把工资条拍在餐桌上,老李看着上面"实发金额:8260元"的数字,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你...你这是打了几份工啊?"
"三份。"张美娟昂着头,眼角却有些湿润,"明天我就去把看中那件羊绒大衣买了,用我自己的钱。"
从此,张美娟不再隐藏自己的工作。她甚至开始享受邻居们惊讶的目光,尤其是当王丽华看见她穿着新大衣在小区遛弯时,那副酸溜溜的表情让她暗爽不已。
老李虽然心疼,但也拗不过妻子的倔脾气,只能每天变着法子给她炖汤补身体。
然而好景不长。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们三年没回家的儿子张磊突然拖着行李箱出现在门口,浑身湿透得像只落汤鸡。
"爸,妈,我..."三十岁的大小伙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我对不起你们..."
原来在省城工作的儿子,为了在女朋友面前维持体面,这两年来不断借网贷买名牌、请客吃饭。如今债务滚到了三十多万,催债电话已经打到了公司。
"三十万?!"老李差点背过气去,"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和你妈攒了多少年的养老钱!"
张美娟却异常冷静。她走进卧室,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饼干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她这半年攒下的四万八千元私房钱。
"妈..."张磊哭得更凶了。
"老李,咱们把定期存款取出来吧。"张美娟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疯了吗?那是我们留着看病用的!"老李拍案而起,"他都三十岁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争吵持续到深夜。
最终老李摔门而去,留下张美娟和儿子相对无言。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冷冷地照在那一沓沓钞票上,映出张美娟眼角的皱纹和儿子悔恨的泪水。
"妈,您这半年...是不是过得很辛苦?"张磊突然注意到母亲手上贴着的膏药和老茧。
张美娟笑了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疲惫又格外温柔:"傻孩子,妈这辈子什么苦没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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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龙蛇龘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