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村里最近下了三天雨。水塘满了,田里的秧苗挺直了腰板。老槐树的叶子贴着雨水,沉甸甸地垂着。
村里最近下了三天雨。水塘满了,田里的秧苗挺直了腰板。老槐树的叶子贴着雨水,沉甸甸地垂着。
我站在家门口的水泥地上,叼着烟,望着通往祖坟那条已经泥泞不堪的山路。这几天接待了太多前来吊唁的亲友,疲惫像老茧一样挂在我的脸上。
旁边的矮凳上,大哥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他去村委会找人借了四把雨伞,说是几个关系好的亲戚要来上坟。
“照片洗好了吗?”大哥问我。
“嗯,镇上照相馆说急件加钱,昨天拿回来了。”我从裤兜里掏出一张老人的黑白照片,那是爸爸一年前村里搞什么评优活动照的,穿着那件深蓝色的中山装,脸上带着几分严肃,几分拘谨。
大哥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像,真像。”
我知道他不是说照片像,而是说我和爸长得像。
“二妹那边,还是联系不上?”大哥突然问道。我把烟头摁灭在湿漉漉的墙角,轻轻摇头。
“三十年了,她要是想回来,早回来了。”我抿了抿嘴,想起了小时候二妹的样子,有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家是泥瓦房,四间正屋,一个偏厦。院子里有口水井,井台上长了青苔,湿滑得很。小时候,二妹总爱在井边玩水,妈常骂她不小心会掉进去,她就嘟着嘴不说话,转身就往屋里跑。
二妹比我小两岁,从小就跟妈亲,爸总说二妹是妈的小尾巴。
那年我十五,二妹十三,我们村有个算命的老瞎子,说二妹面相不好,会克父母。爸从来不信这些,但妈信。从那以后,妈总是对二妹冷言冷语,有时还无缘无故地打她。爸看不过去,就偷偷塞给二妹几块糖,或者从集市上给她买一些小玩意儿。
再后来,我十八岁那年,妈得了病,半年就走了。爸独自拉扯我们三个,我上完初中就不念了,跟着爸种地。大哥已经成家,分了房子住在村东头。只有二妹还在念书,爸总说,“咱家就指望二妹了,她成绩好,将来能考大学。”
村里人背地里议论,说爸是偏心,把好的都留给二妹。大哥媳妇时不时来家里嚼舌根,说些难听的话。我和爸装作没听见,但二妹听见了,每次都默默流泪。
那个夏天特别热,蝉鸣声像是要把树皮都震裂。二妹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家里人都高兴,爸甚至割了一只下蛋的老母鸡来庆祝。
就在这时,村里传来了一个消息——老瞎子坐在祠堂前,指着天说:“谁家有个丫头,面相硬,带煞气,家里有大灾。”村里人一听,立马想到了我家二妹。
从那以后,二妹在村里就抬不起头来。上学路上,总有人朝她吐口水,或者在背后指指点点。爸骂过几次那些人,可架不住整个村子的眼光。
二妹变得沉默,晚上我经常听到她在被窝里抽泣。爸有时会坐在她床边,轻声说些安慰的话,但更多时候,他也无能为力。我想帮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高中毕业那年,二妹突然说不想上大学了,要去南方打工。爸气得差点晕过去,和她大吵一架。次日清晨,二妹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纸条:不想连累你们,我走了,不要找我。
爸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整天坐在门槛上,眼睛盯着村口的那条路,好像二妹随时会出现一样。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村里人渐渐忘了这回事,只有爸每年过年都会多蒸一碗饺子,说是”给二妹留的”。
大家都以为,这辈子,我们再也见不到二妹了。
爸去世那天,天气出奇的好。早晨,村口传来大喇叭的声音,说是今年征收农业税的事情。爸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手里拿着一把掉了漆的旧剪刀,正在修剪盆栽的枝叶。
我在厨房淘米,准备做午饭。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响,出去一看,爸已经倒在地上,嘴唇发青。
送到医院,大夫说是心梗,太突然了,抢救无效。
消息传开后,村里人陆续来吊唁,连那个一直和我家不对付的王婶也来了,还带了一包苏打饼干,说是”老习俗”。
只有二妹,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大哥找人托关系,通过公安系统查过,说是二妹曾经在广东一家玩具厂上过班,但七年前就辞职了,之后没了踪迹。我们在爸的遗物中找到一本陈旧的地址簿,里面夹着一张褪色的明信片,上面只写着”我很好,勿念”,没有具体地址,也没有署名,但我们都知道是谁寄来的。
有一次,爸喝醉了,跟我说起二妹,说她小时候特别怕黑,睡觉前总要点一盏小油灯。我突然想起来,每年除夕夜,爸都会在院子里点一盏灯,说是”为了让出门的人找到回家的路”。原来,他一直在等二妹。
七天后,按照农村习俗,我们要给爸上坟。这天一早,天空就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我和大哥准备了香烛纸钱,还有爸生前最爱吃的花生米和一小壶二锅头。
祖坟在村后的一座小山上,走得慢的话要四十分钟。我们走到半路,天就下起了雨,不大不小,淅淅沥沥的。
“雨天上坟,是好兆头。”村里老人都这么说。
山路泥泞,走一步滑半步。大哥年纪大了,走得慢,我扶着他,两人撑着伞,艰难地往上爬。
“爸这辈子,就只有一个遗憾。”大哥突然说道。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默默点头。
到了山顶,我们远远就看见爸的坟前站着一个黑色雨伞。
“谁先来了?”大哥疑惑地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上前。伞下没人,但坟前摆着一双绣花鞋,红底黑花,针脚细密,显然是手工制作的。鞋子旁边,还有一个塑料袋,装着几样东西:一包爸爱抽的”红梅”烟,一盒花生糖,还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我拿起照片,手有些发抖。照片上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扎着两条辫子,笑得灿烂,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正是年轻时的爸。照片背面写着:“爸,对不起,女儿不孝。”
“二妹来过了!”我转头对大哥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大哥双手颤抖地接过照片,好一会儿才说:“这孩子,这孩子…”说不下去了。
我们四处张望,想找到二妹的踪影,但山上除了我们,只有几只被惊飞的山雀。
大哥蹲下身,轻轻摸着那双绣花鞋,突然说:“你还记得吗?二妹出嫁前,妈给她绣了一双鞋,后来…”
我点点头。那双鞋妈没来得及绣完就去世了,爸把那双半成品的绣花鞋收起来,说等二妹出嫁时再找人绣完。
看着眼前这双做工精细的绣花鞋,我突然明白了:二妹是来完成一个心愿的。
“她肯定一直守在附近,看着我们来。”大哥说着,眼睛通红。
我想起了小时候二妹总爱躲在门后吓唬我的样子,鼻子一酸。三十年了,她终于回来了,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躲着我们。
大哥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然后说:“我们先上香吧,她可能还在看着。”
我和大哥摆好祭品,点上香烛,给爸上坟。跪在湿漉漉的泥地上,我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二妹的身影。
雨越下越大,山雾渐渐升起,模糊了远处的景象。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远处的树下,但等我揉揉眼睛再看时,那里只有雾气缭绕。
那天,我们在山上待了很久,直到香烛燃尽,纸钱化为灰烬。临走时,大哥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要把鞋子拿回去?”
我摇摇头:“留在这吧,这是她给爸的。”
大哥点点头,弯腰把那双绣花鞋摆放得更整齐些,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
“走吧。”他低声说。
我们下山的路上,大哥一直沉默。快到村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说:“你看那是不是…”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匆匆地拐进了村头的小路,消失在雨幕中。
“二妹!”大哥喊了一声,然后迈开步子就要追上去。
我拉住他:“别追了,她不想见我们。”
大哥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如果她想见我们,会自己来的。”我轻声说。
那天晚上,我和大哥坐在爸的房间里,翻看他留下的老照片。大哥从口袋里掏出二妹留在坟前的那张照片,小心地放进相册里。
“你说,爸这一辈子,对得起二妹吗?”大哥突然问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想起爸生前常说的一句话:“做人不能太较真,忍一时风平浪静。”为了不让村里人更加针对二妹,爸选择了妥协,让二妹一个人承受那些闲言碎语。
“爸也有难处。”我最终说。
大哥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沓钱和一本存折。
“这是爸留下的钱,按理说应该三个人分,但二妹不在…”大哥欲言又止。
“留着吧,万一哪天她回来了。”我说。
大哥同意了,把钱和存折重新包好,放回抽屉里。
窗外的雨还在下,滴答滴答地打在屋檐上,像是一首永远也弹不完的曲子。
我起身去倒水,经过堂屋时,发现门口的泥水里有几个模糊的脚印,不大,应该是女人的脚印。我蹲下仔细看了看,脚印是从外面进来的,但只到堂屋就没了。
我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二妹来过这里!她一定是在我和大哥上山时,偷偷回来看了看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我想叫大哥过来看,但又怕夜深了惊动村里人。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门外徘徊。
我快步走到门前,猛地拉开门,却只看到一只受惊的野猫窜进了雨夜。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雨水打湿了门前的石板。
我失望地关上门,回到屋里。大哥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那本相册。
房檐下风铃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我想起小时候二妹总爱在风铃下玩耍,听它叮叮当当的响声。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二妹回来了,穿着那双红底黑花的绣花鞋,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冲我笑。我问她去哪了这些年,她只是摇摇头,指了指远方。我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却怎么也追不上她。
第二天醒来,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二妹离开的第二年,村里来了个媒婆,说是外县有个富户看中了我家的姑娘,家里有良田百亩,还开了个小厂子。爸听了,摇摇头说:“我家只有两个儿子。”
又过了几年,爸病倒了一次,大哥请来赤脚医生看病。那医生说病不重,休息几天就好,临走时欲言又止。大哥塞给他两包烟,他才低声说:“听说你们家有个姑娘,克父克母的,这病啊,可能跟这有关。”大哥当场就翻了脸,把医生轰了出去。
回来后,大哥气得直喘粗气,爸却安慰他说:“算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伤了和气。”
我这才明白,爸这些年,一直在替二妹承受着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他表面上顺从,实际上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二妹的名声。
“老三,你去看看村口的大喇叭有没有报天气。”大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点点头,披上雨衣出门了。
村口的大喇叭正在播报天气预报,说是这场雨还要下三天。旁边的小卖部门口站着几个大婶,见我来了,纷纷跟我打招呼,嘘寒问暖,还说些”节哀顺变”的话。
我道了谢,买了包烟准备回去,突然听到其中一个大婶小声说:“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一个女人在老李家门口转悠,穿着一身黑,不会是…”
“嘘,别瞎说。”另一个大婶赶紧打断她。
我的心猛地一跳,转身问道:“大婶,你说什么女人?”
大婶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王婶开口了:“昨晚王二半夜起来方便,看见一个女人站在你家门口,一动不动的,他也没多想,就回去睡了。今早一打听,没人认识这女的。”
“长什么样?”我急切地问。
“这谁知道啊,天那么黑,又下着雨。”王婶摇摇头,然后压低声音说,“不会是…”她没说完,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村里人最爱讲一些鬼啊神的,我没理她,匆匆买了烟就往回走。
路过村委会时,看见里面亮着灯。我想起二妹的事,就进去问问有没有什么线索。
村支书正在翻一沓旧文件,见我进来,抬头问:“老三,有事?”
“二妹的事,有消息吗?”我问。
村支书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公安那边说查不到更多信息了。”
我正准备离开,村支书突然说:“对了,前两天有个女人来问你家的事,说是什么远房亲戚,问你爸怎么样了。”
我猛地转身:“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样的女人?”
“就前天下午吧,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村支书回忆道,“我说你爸去世了,她好像很震惊,问了下葬的时间就匆匆走了。”
“她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我急切地问。
村支书摇摇头:“没有,她说她会自己联系你们。”
我道了谢,心情复杂地走出村委会。二妹,真的是二妹回来了。她没有离开,一直在附近,等着给爸上坟。
回到家,我把这事告诉了大哥。大哥握紧拳头,眼睛通红:“这死丫头,回来为什么不见我们?”
“可能…可能她有自己的顾虑吧。”我轻声说。
大哥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去了堂屋。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看见他哭。
过了许久,大哥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信封。
“这是昨晚我在爸枕头底下发现的。”大哥把信封递给我。
我接过来,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背景前微笑。虽然岁月改变了她的容貌,但那双眼睛,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二妹。
我急忙打开信,上面写着:
爸,
您还好吗?女儿不孝,三十年未归,心中愧疚难当。我知道村里人怎么说我,但那都不重要了。这些年,我在外面过得很好,嫁了一个疼我的人,还有了儿子。照片上是我和儿子小峰,他今年六岁了,聪明伶俐,很像您小时候的样子。
我一直不敢回来,怕连累您和两个哥哥。直到去年,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可能活不过今年冬天。我很害怕,怕再也见不到您,所以鼓起勇气回来了。
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村里人可能已经忘了那些事。但我心里的结一直没解开。妈临走前说我命硬克亲人,这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我怕自己真的会给家里带来不幸。
爸,如果可以,我想在离开前再见您一面。不过您不必担心,如果这样会给您带来麻烦,我很快就会离开,不会让村里人发现的。
女儿想您,希望您能原谅我的不孝。
二妹 二月十五
看完信,我和大哥都沉默了。信是两个月前写的,那时爸还在世。也就是说,二妹回来过,但还没来得及见爸最后一面,爸就去世了。
“她病了…”大哥喃喃道,声音中带着哽咽。
“我们得找到她。”我坚定地说。
可是,怎么找?我们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了。三十年啊,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
那天晚上,我没睡好,一直在想二妹的事。第二天一早,我和大哥商量,决定去山上看看,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山路还是很泥泞,但雨小了些。到了爸的坟前,我们发现有人刚来过,香还在燃烧,地上有新鲜的足迹。
“二妹!”大哥突然喊道,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没有回应。
我四处张望,忽然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松树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物件。走近一看,是一个红绳系着的平安符,像是从什么地方掉落的。
我捡起来,轻轻掀开盖子,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号码,像是手机号。
我和大哥对视一眼,立刻掏出手机。信号很弱,只有一格。我颤抖着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没人接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男孩稚嫩的声音:“喂?”
“你好,请问…二妹在吗?”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能用这个童年的名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男孩说:“你是谁啊?我妈妈不在家,她…她去医院了。”
我的心一沉:“哪个医院?我是你妈妈的哥哥。”
“真的吗?妈妈说她有两个哥哥,但从来没见过。”男孩听起来很兴奋,“妈妈在县医院,爸爸陪着她呢。”
我谢过小男孩,记下医院的名字,然后挂断了电话。
“县医院。”我对大哥说。
大哥点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山下走。
县医院在县城最繁华的地段,我们坐三轮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住院部在后面的新楼,我们问了护士台,得知二妹——现在叫林秀珍——住在五楼肿瘤科。
电梯缓缓上升,我的心跳得厉害。三十年啊,我该怎么面对她?说什么好?
五楼到了,我和大哥走出电梯,顺着指示牌找到了肿瘤科病房。
508室,门半开着,里面隐约传出电视的声音。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病房是双人间,靠窗的床位上躺着一个中年女人,消瘦的脸上挂着病容,但那双眼睛,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二妹。
床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削苹果。见我们进来,他抬头问道:“你们找谁?”
大哥的嗓子好像哑了,说不出话来。我上前一步:“我们是…林秀珍的哥哥。”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床上的女人:“珍珍,是你哥哥。”
二妹缓缓转过头,看见我们,眼睛瞪大了,然后慢慢湿润。
“大哥…三哥…”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大哥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傻丫头,这么多年,你去哪了?”
二妹的泪水夺眶而出:“对不起,大哥,我…我不敢回去。”
我也走到床前,心中百感交集。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全家福,二妹、她丈夫和一个小男孩,笑得很开心。
“爸…爸走了。”我轻声说。
二妹点点头:“我知道,我…去上坟了。”
“那双绣花鞋…”大哥问。
二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那是我给爸的礼物。小时候,妈给我绣的那双鞋没完成,爸一直念叨着。我学了很久的绣花,就为了给爸一个交代。”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二妹低低的啜泣声。
她的丈夫——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给我们倒了水,简单介绍了情况。二妹患了肺癌晚期,已经扩散,医生说撑不过今年冬天。
“她一直想回家看看,”他说,“但她怕…”
“怕什么?”大哥急切地问。
“怕村里人说她命硬克父母。”他叹了口气,“她这些年一直内疚,觉得是她害死了你们的母亲。”
大哥眼圈通红:“傻丫头,那都是迷信,妈是病死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二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直到去年检查出病,我才想通,想回来看看爸,可是…可是没想到…”
我握住二妹的手:“爸一直在等你,他相信你会回来的。”
二妹点点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布包:“这是我给爸准备的礼物,可惜…来不及了。”
大哥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双做工精细的老式布鞋,和那双绣花鞋是一对的。
来源:事件解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