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深处寻砖记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5-20 08:00 2

摘要:北京的胡同,像是一本本厚厚的历史书,每一次漫步其中,都仿佛开启了一场奇妙的探索之旅。在这里,总有一些风景能触动心底的柔软,一些不经意间的发现,会瞬间点燃内心的好奇,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许是晒着“老阳儿”的大爷大妈,也许是那一声悠扬的吆喝……

▌京根儿

北京的胡同,像是一本本厚厚的历史书,每一次漫步其中,都仿佛开启了一场奇妙的探索之旅。在这里,总有一些风景能触动心底的柔软,一些不经意间的发现,会瞬间点燃内心的好奇,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许是晒着“老阳儿”的大爷大妈,也许是那一声悠扬的吆喝……

我穿梭在定阜街的胡同间,轻抚着古老的墙壁,不经意间发现一块躺在墙角的砖。这块砖表面斑驳,早已断裂,一面刻着汉字,另一面则是英文符号,中间还被一个类似瓦当的圆形图案占据。一时好奇,便去探究这块砖的故事,却因为这块砖而“挖”出光阴传奇。

庆王府外墙

庆王府内景

庆王府外得陶砖

定阜街是有故事的。定阜街在明朝为定府大街,因此处有明朝定国公府第,故而得名。定国公是何许人也?永乐年间,朱棣追封被建文帝斩杀的徐达三儿子徐增寿为定国公,徐增寿的儿子徐景昌继承了定国公的爵位,他们的府第就在这里。光绪年间,庆王府在此建起。民国年间,依谐音改为定阜大街,1965年整顿地名时,改为定阜街。

我慢慢地捡起砖,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痕。砖块入手沉甸甸的,从裂缝看去,其材质不像是普通的泥土,倒和过去北京家家户户都有的水缸、米缸相似,是陶制的。

多年来,我走过无数条胡同,也见过不少拆迁工地,可这样的砖还是头一回见。再看它身旁那赫赫有名的庆王府,我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这块砖或许有着一段故事。

把砖带回家,仔细清洗后,我拿出一张白纸、一支铅笔,想用小时候学到的拓印方法,把砖上的图案更清晰地呈现出来。在黑与白的交织下,砖上的文字逐渐清晰,可一边的“特”字和另一边的英文“F”,却让人感到疑惑。什么样的用途会需要在砖上刻上中英文标记?又是哪家工厂如此用心,做出这么精美的瓦当图案?看它斑驳的样子,显然不像是近几十年的东西……

“这会不会是庆王府里某座特殊建筑用的砖呢?”如此精美的做工,让我不禁把目光投向了一墙之隔的庆王府。在中国建筑的历史长河里,确实有过为了特殊意义定制砖瓦的例子,但一般都是标记建筑名称。我向附近的住户和庆王府内的工作人员打听,得知这里的房屋大多用的是传统青砖,并没有这种材质的砖。

猜测落空后,我把注意力转移到砖的质地上。或许这是一种有特殊用途的建筑材料,就像秦始皇帝陵陪葬坑中发现的那种墓砖,外观和普通砖差不多,但重量却达到60多公斤,研究发现里面含有大量金属元素。想到这儿,我把目光投向了附近的辅仁大学。这所大学建在古老院落的基础上,既有传统建筑精品,又应用了不少民国时期的典型材料,而且当时正好在维修。我多次前往观察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和这块砖材质相似的建筑材料。

看来,想要解开谜团,还得从砖上的文字入手。中文与英文、传统与现代同时出现在一块砖上,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和背景呢?

终于,一则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新闻里提到,在京张铁路关沟段的一处“废墟”中,一位文史爱好者发现了20多块破旧的砖。这些砖均为暗红色,尺寸基本一致,长23厘米,宽和高都是10.5厘米,每块重达5公斤。和普通砖块相比,它们的外表更细腻平滑,密度也更高。尤为特别的是,有的砖上印有繁体字“開瀋”戳记,还有的是“得勝牌”戳记,看起来十分独特。据说京张铁路三堡车站曾经有一座历史悠久的班道房,大量使用过这种砖,可惜因为铁路线路改造,班道房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则新闻给了我很大的启发。虽然报道中的砖和我手中的砖文字标志不同,但外形和质地却很相似。我决定从收藏的角度寻找新线索。

经过一番努力,当开滦博物馆荣誉馆员黄志强先生的藏品“陶成局特号头等耐火砖”出现在眼前时,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陶成局可追溯到明代

仔细端详砖中心处的篆书文字,除了黄先生所说,犹如“陶”字外,我觉得也很像“缸”字。这可不是我凭空瞎想,因为这块砖还有另一个名字——缸砖。

在一位收藏者那里,标有“東義記”的缸砖讲述着一段家族故事。经考证,它诞生于唐山东陶成作坊。民国时期,东陶成、老陶成与德胜窑在陶瓷行业呈三足鼎立之势,其中“东陶成”由东陶成信记、东陶成义记、东陶成东记组成,“東義記”就表明这块砖出自东陶成义记的窑口。

要说缸砖的历史,还得从过去家家户户都离不开的大缸说起。明朝洪武和永乐年间,山东的秦氏家族在移民潮时期定居到了如今的唐山地界。到了嘉靖年间,同样来自山东的常家也在这儿落了脚。常家有着精湛的制缸手艺,秦家又因为先定居积累了一些资本,两家一拍即合,利用当地耐火的黏土烧制大缸,唐山第一家陶瓷作坊——陶成局就这样诞生了。

而“缸砖”的出现,比那些大缸要晚得多。1878年,开平矿务局,也就是开滦煤矿的前身,登上了历史舞台,唐山矿的开采也在筹备之中。工程建设需要大量建材,人们发现制缸材料坚固、耐火,于是历史悠久的陶成局便承担起了生产建矿用砖的重任,中国第一块“陶瓷砖”就此诞生。因为是陶成局生产的,收藏家黄先生认为藏品上圆形部分内的篆体字是“陶”字,很有道理。也正因为它的出身,“缸砖”这个名字逐渐在行业内成为这类砖的统称。算起来,我手中的这块砖,已经有近150年了。

中国传统的砖一般都是手工模具压制而成,为了提高产量,开平矿务局和陶成局合作,从国外引进了机器设备,这在中国机制砖品生产的历史上,可是具有开创性的一步。

有了过硬的质量,又借助先进的生产设备,开平矿务局的“缸砖”不仅满足了自身工程的需求,还对外销售。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发现这门生意和煤矿开采一样,有着巨大的利润空间。开滦博物馆研究员任荣会老师在《砖品营业》中记录:“1912年开平和滦州两矿联营以后,开滦矿务总局的砖品营业发展很快。各种砖的生产量,由联营时的年产一千一百多万块,增加到1922年的二千八百多万块,耐火土的年产量由一千吨增至三千吨。”

就这样,从开滦矿务局走出的“缸砖”有了专属名字——“开滦砖”。它的影响力可不止在国内,还远销日本、菲律宾、朝鲜等地。国内的洋行纷纷争抢“开滦砖”的出口代理权,标有“开滦矿务总局”英文缩写“KMA”商标,还特意加上“MADE IN CHINA”标识的砖,成了备受欢迎的“出口款”。

李鸿章支持“开滦砖”

“陶成砖”

至于我眼前这块“开滦砖”的前身“陶成砖”,为什么会出现在庆王府院墙外的角落里,只能靠大胆的猜想和一些线索来推断了。

从“陶成砖”的诞生年代推算,当时庆王府的主人是大名鼎鼎的奕劻。在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掌权的时期,奕劻手握重权,备受倚重。1885年,他担任海军衙门会办,后来又和李鸿章一起担任“全权大臣”,还代表清政府签订了臭名昭著的《辛丑条约》。

不难看出,奕劻和李鸿章关系十分密切。1870年,47岁的李鸿章出任直隶总督,这一当就是25年,期间三次任职,是历任直隶总督中任期最长的一位。

“直隶”可是天子脚下的心腹要地。以晚清直隶总督的统辖区划来说,包括保定、正定、大名、顺德、广平、天津、河间、承德、永平、朝阳、宣化等11府,还有赤峰、遵化、易州、冀州、深州、定州、赵州等7个直隶州,以及张家口、独石口、多伦诺尔3个直隶厅。其中,“永平”和“遵化”正好涵盖了如今开滦矿务局所在的唐山地区。

李鸿章作为洋务运动的代表人物,主张“中国欲自强,则莫如学习外国利器;欲学习外国利器,则莫如觅制器之器”。1865年,在他的大力推动下,江南机器局成立,随后,金陵机器局、福州船政局、天津机器局、轮船招商局等相继诞生,拉开了中国近代工业创建和发展的大幕,开平矿务局也是其中之一。

可以说,开平矿务局的创立和李鸿章有着直接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得意之作。1876年,他先指派福建候补道、上海轮船招商局总办唐廷枢去勘察开平煤铁的情况,一年后拟订了招股章程十二条,集资八十万两白银,确定采用官督商办的模式,引进“西法”采煤。1878年,已经担任开平矿务局总办的唐廷枢和“外国专家”巴尔在唐山乔屯西南勘探,还引进了国外的开采设备、先进的管理方式以及优秀的工程人才,1881年,我国第一座现代化“煤井”诞生。

和李鸿章关系如此紧密的开平矿务局生产的产品,出现在李鸿章的“亲密战友”奕劻的府邸,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而且这块“陶成砖”还没有“开滦砖”的相关字样,属于早期的“雏形”产品。

透过一块看似平淡无奇的砖块,能探寻到这么多历史故事,我这趟胡同之旅也算是值了。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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