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77年的冬天来得早,刚过立冬,华北平原就刮起了刺骨的西北风。我揣着那张皱巴巴的高考成绩单,缩着脖子走在回村的土路上,风卷着枯草屑打在脸上,像细小的针,扎得人生疼。
第一章 霜打的谷子
1977年的冬天来得早,刚过立冬,华北平原就刮起了刺骨的西北风。我揣着那张皱巴巴的高考成绩单,缩着脖子走在回村的土路上,风卷着枯草屑打在脸上,像细小的针,扎得人生疼。
成绩单上的数字刺眼得很:语文62,数学48,政治55,理化41,总分206。而那年省里的录取线是240,我差了整整34分。
这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消息传来的时候,全村都炸了锅。我爹蹲在门槛上抽了三袋烟,烟灰落了一裤腿,最后闷声说:“卫东,考!咱赵家祖祖辈辈没出过读书人,你得争口气!”我娘连夜给我缝了个新书包,把家里仅有的半袋白面省下来,每天给我蒸一个白面馒头当干粮,让我去县城的复习班上课。
复习班挤在县中学的旧教室里,几十号人挤在长条凳上,桌子是缺腿的,垫着砖头。晚上没有电灯,就点煤油灯,一屋子的油烟味,熏得人眼睛发红。我白天听课,晚上就着煤油灯刷题,手抄的习题本堆了半床,手指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我以为凭着这股劲,总能搏一个前程,可到头来,还是落榜了。
走到村口,远远就看见我娘站在老槐树下张望。她穿着打补丁的蓝布棉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手里还攥着个暖手的红薯。看见我,她脸上的皱纹先是舒展开,随即又揪紧了,盯着我手里的成绩单,嘴唇动了动,没好意思问。
“娘,”我把成绩单塞进兜里,声音沙哑,“没考上。”
我娘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手里的红薯滚落在地,摔成了两半。她没去捡,只是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凉,带着裂口:“没事,没事,卫东,咱明年再考。”
村里的人都看见了,有人假装没看见,低着头走过去;有人指指点点,声音不大,却句句扎心。“我就说嘛,庄稼人就是庄稼人,还想考大学?”“赵老栓家的小子,白瞎了半年粮食,复习班的学费可不是小数目。”“考不上正好,跟着他爹种地,娶个媳妇,踏踏实实过日子多好。”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割得我心里淌血。我爹在地里干活,我娘没敢告诉他落榜的事,只是晚饭时一个劲地给我夹菜,自己却没动几筷子。我爹看出了不对劲,放下筷子问:“考得咋样?”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爹,没考上,差34分。”
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只有窗外的风声。我爹拿起烟锅子,在桌角磕了磕,没说话,转身走出了屋。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可我让他失望了。
那一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亮很亮,照得院子里的柴草清清楚楚。我想起复习班的同学,有的考上了师范,有的考上了中专,还有的考上了省里的重点大学。而我,只能回到这片黄土地,像我爹一样,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
第二天一早,我就扛着锄头下了地。我想,既然考不上大学,就好好种地吧,别再让爹娘操心了。地里的土冻得硬邦邦的,一锄头下去,只刨出个白印子。我拼命地刨着,把心里的委屈和不甘都发泄在地里,手上磨起了水泡,破了,疼得钻心,我也没停。
我娘追到地里,把我拉回来:“卫东,别傻干了,身子要紧。没考上就没考上,娘不怪你,你爹也不怪你。”
“娘,我不想种地,”我蹲在地上,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我想读书,我想考大学。”
“想考咱就再考,”我娘蹲下来,给我擦眼泪,“明年,娘再给你凑学费,你再去复习班,咱好好学,一定能考上。”
我爹也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却很坚定:“卫东,爹支持你。种地啥时候都能种,可读书的机会不多。明年,你啥也别想,就专心复习,家里的活,有我和你娘。”
爹娘的话给了我一丝希望,可我心里还是没底。我基础差,第一年复习都没考上,第二年能行吗?而且,复习班的学费和生活费,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娘的身体不好,常年咳嗽,舍不得吃药;我爹的腰也不好,是年轻时种地累的。我怎么忍心再让他们为我操劳?
接下来的几天,我还是天天下地干活,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来。村里的闲言碎语更多了,王二婶见了我就说:“卫东啊,别死心眼了,考大学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娘家侄子,念了十年书,不也没考上?听婶的,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我懒得理她,可心里的底气却越来越不足。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是读书的料,是不是真的该放弃。
第二章 槐树下的老头
腊月初,村里开始杀猪宰羊,准备过年。我家没养猪,我爹就去镇上买了二斤猪肉,我娘给我做了顿红烧肉,让我补补身子。我没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卫东,出去走走吧,别总闷在家里。”我娘说。
我点了点头,走出了家门。村里的小路上,孩子们在追逐打闹,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着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肉香和鞭炮的味道,只有我,像个局外人,格格不入。
我不知不觉走到了村西头的老槐树下。这棵老槐树有上百年了,枝繁叶茂,夏天是村里人的乘凉地,冬天就成了捡破烂的聚集地。村里偶尔会来几个捡破烂的,都是外乡人,在槐树下搭个棚子,住上几天就走。
今天,槐树下果然有个老头。他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棉袄上打满了补丁,颜色都褪成了灰白色,头发花白,乱糟糟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正在翻找路边的破烂。
他看起来有六十多岁了,背有点驼,动作却很利索。我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看着他把废纸、塑料瓶、破布分门别类地装进麻袋里。
“小伙子,心情不好?”老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很有穿透力。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跟我说话。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老头走到我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硬的窝头,掰了一半递给我:“吃点?”
我摇了摇头:“谢谢大爷,我不吃。”
老头也不勉强,自己啃起了窝头,啃得很慢,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看你这样子,像是遇到难事了?”他问。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大爷,我高考落榜了。”
“落榜了?”老头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我,“恢复高考第一年?”
“嗯。”
“考了多少分?”
“206,录取线240,差34分。”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差得不多。”
“可还是没考上,”我叹了口气,“村里人都笑话我,说我不自量力,我也觉得,我可能不是读书的料。”
“别听他们的,”老头说,“庄稼人怎么了?庄稼人也能考大学。当年我教的学生里,就有好几个是庄稼人,后来都考上了名牌大学。”
我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大爷,您以前是老师?”
老头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说:“读书这事儿,不在于你是不是庄稼人,在于你有没有毅力,有没有方法。你第一年考206,基础不算太差,只要好好复习,明年肯定能考上。”
“明年?”我苦笑一声,“我娘也让我明年再考,可我心里没底。我基础差,又没人指导,复习班的学费也贵。”
“没人指导怕啥?我给你指导,”老头拍了拍胸脯,“学费的事,你也别愁,捡破烂也能挣钱,我帮你凑。”
我看着老头,他穿着破旧的棉袄,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的窝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帮我凑学费的人。我觉得他是在开玩笑,没当真:“谢谢大爷,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
老头看出了我的怀疑,也不生气,只是说:“小伙子,我跟你打个赌。你明年肯定能考上大学,而且,能考上清华。”
“清华?”我差点笑出声来,“大爷,您别逗我了。清华是什么地方?那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多少学霸都考不上,我怎么可能考上?”
别说清华了,就是省里的重点大学,我都不敢想。我第一年才考206分,就算明年再努力,能考上个中专,我就知足了。
“我没逗你,”老头的眼神很认真,“我看人不会错。你这孩子,眼神里有股韧劲,是块读书的料。只要你肯努力,方法得当,清华不算啥。”
我看着老头认真的眼神,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也许,我真的能考上清华?虽然觉得很荒唐,但那一刻,我心里的绝望,好像被这荒唐的预言,撕开了一道口子,透进了一丝光亮。
“大爷,您为啥这么肯定?”我问。
“因为我以前教过清华的学生,”老头说,“我知道清华的学生需要什么样的素质。你有这个素质,只是还没发挥出来。”
“您以前到底是啥老师啊?”我又问。
老头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小伙子,你叫啥名字?”
“赵卫东。”
“好名字,卫东,保卫东方。”老头说,“从明天起,你每天晚上来这里,我给你补课。你把你第一年的复习资料都带来,我给你分析分析,看看问题出在哪。”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反正我也没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就算考不上清华,能多学点知识,也没坏处。
“对了,大爷,您叫啥名字?”我问。
“你就叫我陈大爷吧。”老头说。
第二天晚上,我如约来到了老槐树下。陈大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搭了个简单的棚子,棚子里铺着干草,还放着一盏煤油灯。他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语文课本,看起来已经翻了很多遍了。
我把我的复习资料和试卷都带来了,递给陈大爷。陈大爷戴上一副破旧的老花镜,仔细地看着我的试卷,一边看一边点头,偶尔在纸上画几笔。
“卫东,你看你这语文,”陈大爷指着我的语文试卷,“基础知识还行,就是作文写得太实了,没有深度,缺乏文采。你要多读书,多积累,写作文的时候,要有点思想,有点感情。”
“还有数学,”陈大爷又指着数学试卷,“你的基础题做得还行,但是难题就不行了,缺乏解题思路。数学要多刷题,多总结,掌握解题方法,才能举一反三。”
陈大爷一一给我分析了各科的问题,指出了我的薄弱环节,还给我制定了详细的复习计划。他讲题很有条理,深入浅出,很多我以前不懂的知识点,经他一讲,就豁然开朗了。
我越听越佩服他,觉得他不像个捡破烂的,倒真像个有学问的老师。我忍不住又问:“陈大爷,您以前到底是教啥的?您讲得太好了。”
陈大爷笑了笑,还是没说:“别管我以前是干啥的,你只要好好学就行。记住,读书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别人。”
从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去老槐树下找陈大爷补课。我娘知道了,很担心:“卫东,那老头是个捡破烂的,你别跟他学坏了。”
“娘,陈大爷是个好人,他以前是老师,教得可好了。”我对我娘说。
我娘还是不放心,偷偷去看过一次。回来后,她对我说:“那陈大爷看着是个实在人,棚子里堆了好多书,都是旧书,看起来挺有学问的。你要是觉得他教得好,就跟着他学吧,注意安全。”
我爹也没反对,只是说:“别耽误了干活,家里的活,你能帮就帮点。”
我每天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就去跟陈大爷补课,有时候学到半夜才回家。陈大爷教得很认真,他不仅给我讲知识点,还给我讲做人的道理。他说,读书不仅仅是为了考大学,更是为了开阔眼界,增长见识,做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人。
村里的人又开始议论了,说我走火入魔了,放着好好的活不干,跟一个捡破烂的老头混在一起。王二婶见了我就说:“卫东啊,你可别被那老头骗了,他就是个捡破烂的,能懂啥?别到时候学没学成,还被骗了钱。”
我懒得跟她解释,只是默默地坚持着。我知道,只有做出成绩,才能堵住他们的嘴。
第三章 棚子里的书香
陈大爷的棚子不大,也就几平米,里面除了干草和煤油灯,最多的就是书。那些书堆在棚子的一角,有语文、数学、英语、历史、地理、物理、化学,还有一些文学名著,都是旧书,有的封面都掉了,有的页面都发黄了,但都被打理得整整齐齐。
我问陈大爷这些书是哪来的,他说都是他捡破烂的时候捡来的。“很多人家不要的旧书,我就捡回来,翻一翻,觉得有用的就留下。”他说,“这些书,都是宝贝啊。”
陈大爷教我英语,这是我以前最头疼的科目。第一年高考,我的英语才考了30多分,很多单词都不认识,语法也一窍不通。陈大爷从最基础的字母教起,教我发音,教我背单词,教我语法。他的英语发音很标准,比复习班的老师说得还好。
“英语这东西,没别的窍门,就是多听、多读、多写、多说。”陈大爷说,“每天早上起来,背半个小时单词;晚上睡觉前,读一篇英语短文。坚持下去,肯定有效果。”
我按照陈大爷说的做,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背单词,晚上睡觉前读英语短文。一开始,很难坚持,很多单词背了就忘,短文也读得磕磕绊绊。但我没放弃,一遍又一遍地背,一遍又一遍地读。慢慢地,我认识的单词越来越多,短文也能读得流利了。
陈大爷还教我写作文。他让我每天写一篇日记,不管写啥,都要写真情实感。他还把他捡来的文学名著借给我看,让我多积累好词好句,学习别人的写作方法。我以前从来没读过名著,一开始读起来很吃力,很多字都不认识,很多句子也不懂。陈大爷就耐心地给我讲解,告诉我文章的主旨,分析人物的性格。
我印象最深的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柯察金的故事深深打动了我。我觉得,我现在的处境,和保尔比起来,根本不算啥。保尔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都能坚持自己的理想,我为什么不能?
从那以后,我更加努力了。每天除了干活和补课,剩下的时间都用来读书、刷题。我娘给我做的白面馒头,我都省着吃,有时候就着咸菜吃玉米糊糊,把省下来的钱买了纸笔和煤油。
陈大爷也很照顾我。他捡破烂的时候,遇到人家不要的旧衣服、旧鞋子,就给我捡回来;遇到人家扔掉的半块饼、一个红薯,也给我带回来。他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总是想着我。
有一次,我发烧了,躺在床上起不来。陈大爷知道了,特意去镇上给我买了退烧药,还熬了小米粥给我送来。他坐在我的床边,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卫东,好好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学习再重要,也不能不顾身体。”
那一刻,我心里暖暖的,觉得陈大爷就像我的亲爷爷一样。我想起我小时候,我爷爷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照顾我。我爷爷是个木匠,手艺很好,可惜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陈大爷,您为啥对我这么好?”我问。
陈大爷笑了笑,说:“因为我看到了你,就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我。我年轻的时候,也想考大学,可惜那时候没机会。现在有机会了,我不想你错过。”
“您年轻的时候也想考大学?”我问。
“是啊,”陈大爷的眼神飘向远方,好像在回忆过去,“我年轻的时候,成绩很好,老师都说我能考上清华。可惜,那时候赶上了运动,大学停招了,我的梦想也就泡汤了。后来,我就当了老师,教了几十年书,直到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被下放了,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终于明白了,陈大爷以前真的是老师,而且还是个有梦想的老师。他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陈大爷,您放心,我一定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我说。
“好,好,”陈大爷点了点头,眼里含着泪水,“我相信你,你一定能考上清华,实现我的梦想。”
从那以后,我学习的动力更足了。我不仅想为自己争口气,想为爹娘争口气,更想为陈大爷争口气,实现他年轻时的梦想。
春天来了,地里的庄稼开始发芽。我每天早上起来背单词,然后下地干活,中午回家吃完饭,就看书刷题,晚上去跟陈大爷补课。日子过得很充实,也很辛苦,但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村里的人见我每天都在学习,议论也少了。有些人还开始佩服我,说我有毅力。王二婶见了我,也不再说风凉话了,反而说:“卫东,好好学,婶支持你,明年一定能考上大学。”
我知道,他们是看到了我的努力,看到了我的坚持。
有一次,复习班的老师路过我们村,看到我在地里干活,还拿着书在看。他很惊讶,走过来问我:“赵卫东,你还在复习?”
“嗯,老师,我想明年再考一次。”我说。
“好样的,”老师点了点头,“你第一年基础就不错,只要好好复习,明年肯定能考上。有啥不懂的问题,随时可以去学校问我。”
老师还给我留了一些复习资料,都是最新的,让我很感动。
陈大爷看到我拿到了新的复习资料,很高兴:“卫东,这可是好东西,你要好好利用。这些资料,对你明年高考很有帮助。”
我按照陈大爷的复习计划,结合老师给的资料,认真地复习着。陈大爷每天都给我检查作业,帮我批改试卷,指出我的错误。我的成绩,也在一点点地提高。
夏天到了,天气越来越热。陈大爷的棚子又闷又热,像个蒸笼。我每次去补课,都汗流浃背。陈大爷就给我找了一把破扇子,让我扇风。他自己也汗流浃背,却还是坚持给我讲课,一点都不马虎。
我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给陈大爷做了一身新衣服,还给他送了一些绿豆汤,让他解暑。陈大爷很感动,说:“嫂子,谢谢你,你太客气了。”
“陈大爷,该我们谢谢你才对,”我娘说,“要不是你,卫东也不会这么有出息。你放心,以后卫东考上大学了,我们一定好好报答你。”
“报答就不用了,”陈大爷说,“我就是希望卫东能考上大学,能有个好前程。”
第四章 风雨中的考验
1978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多。连续下了一个多月的雨,地里的庄稼都被淹了,村里的小路也变得泥泞不堪。
我每天还是坚持去跟陈大爷补课。下雨天,路不好走,我就穿着雨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老槐树下走。雨水打在身上,冰凉刺骨,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充满了热情。
有一天,雨下得特别大,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娘不让我去:“卫东,今天雨太大了,别去了,陈大爷也不会怪你的。”
“娘,不行,我得去,”我说,“复习不能间断,陈大爷还在等着我呢。”
我穿上雨鞋,披上蓑衣,就冲进了雨里。路上的泥水没过了脚踝,走起来很费劲。风很大,把我的蓑衣都吹翻了,雨水打在脸上,睁不开眼睛。
好不容易走到老槐树下,我看到陈大爷的棚子被风吹塌了一半,里面的书和干草都湿了。陈大爷正冒着雨,把书一本一本地往怀里揣,想保护那些书。
“陈大爷!”我大喊一声,冲了过去,帮他捡书。
“卫东,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我以为你不会来了。”陈大爷惊讶地说。
“我答应您了,就一定会来。”我说。
我们一起把书捡起来,搬到了附近的一个破庙里。破庙不大,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尊破旧的佛像。我们把书摊在地上,想让它们晾干。
“这些书都是宝贝,可不能湿了。”陈大爷心疼地说,一边用袖子擦着书上的雨水。
我看着陈大爷,他的衣服全湿了,头发也湿了,贴在脸上,样子很狼狈,可他的眼神却很坚定。我心里很感动,也很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这么辛苦。
“陈大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您才这么辛苦。”我说。
“傻孩子,跟你没关系,”陈大爷说,“我乐意教你,这些书,能帮到你,就是它们最大的价值。”
那天晚上,我们就在破庙里补课。庙里很黑,我们点燃了煤油灯,灯光摇曳。外面狂风暴雨,里面却很安静,只有陈大爷讲课的声音和我记笔记的声音。
从那以后,我们就把补课的地方搬到了破庙里。破庙虽然破旧,但能遮风挡雨,比陈大爷的棚子好多了。
雨水不仅影响了我们补课,也影响了家里的收成。地里的玉米和豆子都被淹了,减产了一半。我爹看着地里的庄稼,唉声叹气:“今年的收成不好,怕是凑不够你明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我心里也很着急。复习班的学费要五十块钱,生活费每个月也要二十块钱,对我们家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陈大爷知道了,对我说:“卫东,学费的事,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我捡破烂攒了一点钱,虽然不多,但也能帮你凑一部分。”
“陈大爷,不行,您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捡破烂攒来的,我不能要。”我说。
“傻孩子,钱是身外之物,能帮你考上大学,比什么都重要。”陈大爷说,“再说,我一个孤老头子,也花不了多少钱。”
陈大爷硬是把他攒的三十块钱塞给了我。我拿着那三十块钱,心里沉甸甸的。那不是钱,是陈大爷的一片心意,是他对我的期望。
我娘也很着急,她到处找亲戚朋友借钱,可亲戚朋友也都不富裕,最后只借到了二十块钱。加上陈大爷给的三十块钱,正好够复习班的学费。
“卫东,生活费你不用担心,”我娘说,“我给你做些咸菜和干粮,你带到学校去,省着点花,应该够了。”
8月底,复习班开学了。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县城上学。陈大爷来送我,他给我买了一支新钢笔,说:“卫东,这支钢笔送给你,希望你能用它,写出满意的答卷,考上清华。”
“陈大爷,谢谢您,”我接过钢笔,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您放心,我一定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好,好,”陈大爷拍了拍我的肩膀,“到了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有啥困难,就给我写信。”
我爹也来送我,他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十块钱:“卫东,到了学校,别太省了,该吃就吃,该穿就穿。好好学习,爹等着你的好消息。”
“爹,我知道了,”我说,“您和娘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我娘给我准备了一大包咸菜和干粮,还有几件换洗衣服。她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卫东,到了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和同学好好相处。别想家,好好学习,明年一定能考上大学。”
我点了点头,转身踏上了去县城的路。我回头看了看,陈大爷和爹娘还站在村口,向我挥手。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清华,不辜负他们的期望。
复习班的生活很紧张,也很艰苦。几十号人挤在一个教室里,每天都要学习十几个小时。早上五点就起床,晚上十二点才睡觉。我每天都按照陈大爷教我的方法,认真地复习着。
我的成绩在复习班里一直名列前茅,老师和同学都很佩服我。有同学问我:“赵卫东,你怎么进步这么快?有啥秘诀吗?”
我笑着说:“没什么秘诀,就是多听、多读、多写、多练,还有就是遇到了一个好老师。”
我每天都会给陈大爷写信,告诉他我的学习情况。陈大爷也会给我回信,鼓励我,给我指导学习方法。他的信,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前进的道路。
冬天来了,天气越来越冷。复习班的教室里没有暖气,只有一个煤炉,根本不管用。我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袄,还是觉得冷。我的手冻得通红,写字都不灵活了。
陈大爷知道了,给我寄来了一双棉手套和一双棉鞋。他在信里说:“卫东,天气冷了,要注意保暖,别冻坏了身体。学习再重要,也不能不顾身体。”
我穿上陈大爷寄来的棉手套和棉鞋,心里暖暖的,一点都不觉得冷了。我知道,陈大爷一直在关心着我,支持着我。
第五章 清华的召唤
1979年的高考,越来越近了。复习班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复习,希望能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
我按照陈大爷的复习计划,有条不紊地复习着。我的心态很平静,没有第一年的紧张和焦虑。我知道,只要我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就一定能考上大学。
高考前几天,陈大爷特意来县城看我。他给我带了一些鸡蛋和牛奶,让我补补身子。“卫东,别紧张,就把高考当成一次普通的考试,正常发挥就行。”陈大爷说。
“陈大爷,我不紧张,”我说,“您放心,我一定能考上清华。”
“好,好,”陈大爷点了点头,“我相信你。考完试,我在村里等你的好消息。”
高考那几天,天气很晴朗。我穿着陈大爷给我买的新衬衫,背着书包,走进了考场。考场里很安静,只有考生们写字的声音。我沉着冷静,认真地答题,遇到难题,就按照陈大爷教我的方法,一步步分析,慢慢解答。
考完试,我走出考场,心里很轻松。我知道,我发挥得很好,考上清华应该没问题。
回到村里,我把考试的情况告诉了陈大爷和爹娘。陈大爷很高兴:“卫东,我就知道你能行。等着吧,清华的录取通知书很快就会来的。”
爹娘也很高兴,给我做了顿好吃的,庆祝我顺利考完试。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待录取通知书。每天,我都会去村口的邮局看看,希望能收到录取通知书。村里的人也都很关心我,见了我就问:“卫东,录取通知书来了吗?”
我总是笑着说:“还没呢,应该快了。”
等待的日子很漫长,也很煎熬。我有时候会担心,会不会哪里考砸了,会不会考不上清华。陈大爷总是安慰我:“卫东,别担心,你考得很好,肯定能考上清华。”
7月底的一天,我正在地里干活,村里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大喊着我的名字:“赵卫东!赵卫东!你的录取通知书!清华大学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手里的锄头掉在了地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真的来了?
“卫东,快去吧,你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我娘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激动得哭了。
我跑到村口,邮递员递给我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几个烫金的大字。我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红色的录取通知书,上面写着:“赵卫东同学,你已被我校机械工程系录取,请于9月1日前来校报到。”
那一刻,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清华了!
村里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着我的录取通知书,眼里充满了羡慕和敬佩。“卫东真了不起!考上清华了!”“赵老栓家的小子,真给咱村争光!”“我就说嘛,卫东是块读书的料!”
王二婶也挤了过来,笑着说:“卫东,真有出息!婶以前就说你能考上大学,没想到你还考上了清华!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婶啊。”
我笑着说:“谢谢婶,我不会忘的。”
我拿着录取通知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大爷。我跑到老槐树下,陈大爷正在那里捡破烂。“陈大爷!陈大爷!我考上了!我考上清华了!”我大喊着,把录取通知书递给陈大爷。
陈大爷接过录取通知书,仔细地看着,手不停地颤抖,眼里含着泪水。“考上了,终于考上了,”他哽咽着说,“卫东,你做到了,你实现了我的梦想。”
“陈大爷,这都是您的功劳,”我说,“要不是您,我也考不上清华。谢谢您,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傻孩子,”陈大爷拍了拍我的肩膀,“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只是给了你一点帮助而已。”
那天晚上,我们家举行了庆祝晚宴,邀请了村里的亲戚朋友。陈大爷也来了,他坐在主位上,笑得合不拢嘴。我爹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给陈大爷倒了一杯:“陈大爷,谢谢您,谢谢您对卫东的帮助。卫东能有今天,全靠您。”
“老栓,客气了,”陈大爷说,“卫东是个好孩子,他自己努力,我只是顺水推舟。以后,卫东到了北京,要好好读书,将来为国家做贡献。”
“我会的,陈大爷,”我说,“我到了北京,一定会好好读书,不辜负您的期望。”
第六章 大爷的秘密
录取通知书来了以后,我就开始准备去北京上学的东西。我娘给我做了好几身新衣服,还给我缝了个新被子。我爹给我凑了学费和生活费,虽然不多,但也够我用了。
陈大爷也给我准备了礼物,是一个旧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卫东,这个笔记本送给你,你到了大学,要好好记录你的学习和生活。这支钢笔,是我年轻的时候用的,现在送给你,希望你能像我当年一样,好好学习,报效国家。”
我接过笔记本和钢笔,心里很感动。“陈大爷,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保管它们,好好读书。”
临走前几天,陈大爷把我叫到了破庙里。他看起来很严肃,不像平时那样和蔼。“卫东,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现在你考上清华了,我也该告诉你了。”
“陈大爷,什么事?”我问。
“我以前,是清华大学的老师,”陈大爷说,“我叫陈景明,是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系的教授。”
我一下子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大爷是清华大学的教授?那个捡破烂的老头,竟然是清华的教授?
“陈大爷,您……您说什么?您是清华的教授?”我结结巴巴地说。
“是啊,”陈大爷点了点头,“我1948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系,毕业后就留在了学校当老师。1957年,我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农村劳动。后来,又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我被批斗,家产被没收,妻子也离我而去。我无家可归,就开始捡破烂,四处流浪,最后来到了你们村,在老槐树下搭了个棚子,住了下来。”
我看着陈大爷,心里五味杂陈。没想到,陈大爷竟然有这么悲惨的经历。他曾经是清华的教授,却因为时代的原因,沦落为捡破烂的老头。可他并没有放弃,而是用自己的知识,帮助我实现了梦想。
“陈大爷,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有这么悲惨的经历。”我说。
“没事,都过去了,”陈大爷说,“那些年,我确实很苦,有时候甚至想过放弃。但我看到了你们村的孩子,看到了他们对知识的渴望,我就觉得,我不能放弃。我要把我的知识传授给他们,让他们能有机会考上大学,实现自己的梦想。”
“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您的身份?”我问。
“我怕影响你,”陈大爷说,“我是个被下放的右派,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影响你的前途。我只想默默地帮助你,看着你考上大学,就够了。”
“陈大爷,您真是个好人,”我说,“您放心,我到了清华,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回来,好好报答您,报答村里的人。”
“报答就不用了,”陈大爷说,“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无论你将来飞得多高,走得多远,都不能忘记自己的根,不能忘记自己是个庄稼人。要做一个有良心、有担当、有责任的人,为国家做贡献,为人民谋幸福。”
“我记住了,陈大爷,”我点了点头,眼里含着泪水,“我一定会按照您说的做。”
“对了,卫东,”陈大爷说,“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陈大爷,您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您。”我说。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下,我的妻子和孩子,现在在哪里,”陈大爷说,“当年我被下放的时候,我的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我,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我希望能找到他们,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陈大爷,您放心,”我说,“我到了北京,一定会帮您查的。我一定会找到您的家人,让你们团聚。”
陈大爷点了点头,眼里充满了希望。
9月1日,我要去北京上学了。村里的人都来送我,陈大爷、爹娘也来了。我娘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卫东,到了北京,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常给家里写信。”
“娘,我知道了,”我说,“您和爹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我爹拍了拍我的肩膀:“卫东,到了大学,要听老师的话,和同学好好相处。别给咱村丢脸,别给陈大爷丢脸。”
“我知道了,爹。”
陈大爷拉着我的手,说:“卫东,到了清华,要好好读书,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记住,知识改变命运,奋斗成就未来。我等着你的好消息,等着你来告诉我,你找到了我的家人。”
“陈大爷,您放心,我一定会的。”我说。
汽车开动了,我从车窗里往外看,陈大爷、爹娘和村里的人还站在村口,向我挥手。我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视线里,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知道,这一别,意味着我将开始新的生活。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一个捡破烂的大爷,给了我希望,给了我力量,让我实现了梦想。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根在农村,我的恩人在农村。
第七章 清华园里的追梦人
到了北京,我第一次见到了这么大的城市。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让我眼花缭乱。我按照录取通知书上的地址,找到了清华大学。
清华园真大啊,绿树成荫,湖水荡漾,一座座古老的建筑,充满了文化气息。我背着书包,走在清华园里,心里充满了自豪和激动。我终于来了,我终于考上清华了!
报到后,我被分到了宿舍。宿舍里有三个同学,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学霸。他们都很友好,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我有点自卑,因为我是农村来的,穿着朴素,见识也不如他们。
但我很快就调整了心态。陈大爷说过,无论你来自哪里,无论你家境如何,在知识面前,人人平等。我要努力学习,用成绩证明自己。
大学的学习生活和高中完全不一样。课程很多,难度也很大。我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努力学习。我的基础不如其他同学,很多课程都跟不上。但我没有放弃,每天熬夜复习,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向老师和同学请教。
我的同学都很佩服我的毅力,他们说:“赵卫东,你真厉害,每天都学习到这么晚,我们都自愧不如。”
我笑着说:“我基础差,只能笨鸟先飞了。”
我每天都会给陈大爷和爹娘写信,告诉他们我的学习和生活情况。陈大爷也会给我回信,鼓励我,给我指导学习方法。他还会问我,有没有查到他家人的消息。
我一直没有忘记陈大爷的嘱托,一直在打听他家人的消息。我问了很多老师和同学,也去了很多部门,但都没有找到线索。陈大爷的妻子和孩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消息。
我很着急,也很愧疚。我答应了陈大爷,要帮他找到家人,可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有一次,我在图书馆里看书,看到了一本清华大学的校史。我随手翻了翻,突然看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群老师,其中一个老师,看起来很像陈大爷。我仔细一看,照片下面的文字写着:“1956年,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系教师合影,前排左三为陈景明教授。”
我一下子激动起来,陈景明教授!真的是陈大爷!我拿着校史,跑到了系办公室,找到了系主任。“主任,您好,我想问一下,您认识陈景明教授吗?”
系主任愣了一下:“陈景明教授?认识啊,他是我们系的老教授,很有才华。可惜,1957年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农村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是我的恩人,”我说,“他现在在我们村,捡破烂为生。他让我帮他找他的家人,他的妻子和孩子。”
系主任很惊讶:“什么?陈景明教授还活着?还在捡破烂?”
我点了点头,把陈大爷的情况告诉了系主任。系主任很感动,也很愧疚:“都是我们对不起陈教授,让他受了这么多苦。我们一定会帮他找到家人的,你放心。”
系主任立刻发动了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一起寻找陈大爷的家人。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个月后,系主任告诉我,找到了陈大爷的妻子和孩子。
陈大爷的妻子叫李秀兰,当年带着孩子离开了陈大爷后,就回到了老家上海。现在,她已经退休了,住在上海的一个老小区里。陈大爷的儿子叫陈卫国,现在是上海一家工厂的工程师。
我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大爷。陈大爷收到信后,激动得哭了。他给我回信,说他要去上海找他的家人,还要来北京看我。
一个月后,陈大爷来到了北京。我去火车站接他,他穿着一身新衣服,头发也理了,看起来精神多了。“卫东,我来了,”陈大爷看到我,高兴地说,“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找到了家人。”
“陈大爷,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说。
我带着陈大爷参观了清华园。陈大爷走在清华园里,看着熟悉的建筑,眼里含着泪水。“几十年了,我终于回来了,”他说,“这里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我带着陈大爷去见了系主任。系主任握着陈大爷的手,愧疚地说:“陈教授,对不起,让您受委屈了。学校决定,恢复您的教授身份,邀请您回学校任教。”
陈大爷摇了摇头:“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已经老了,不想再教书了。我现在只想和家人团聚,安度晚年。”
系主任尊重陈大爷的意愿,给了他一笔补偿金,让他改善生活。
几天后,我陪着陈大爷去了上海,见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几十年没见,他们都老了。陈大爷的妻子看到他,激动得哭了:“景明,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陈大爷的儿子也哭了:“爹,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好久。”
陈大爷抱着妻子和儿子,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这些年,让你们受苦了。”
一家人团聚的场景,让我很感动。我知道,陈大爷终于了却了心愿。
陈大爷在上海住了一段时间,就回到了我们村。他说,他已经习惯了村里的生活,不想再离开。他用学校给的补偿金,在村里盖了一座新房子,还办了一个图书室,把他捡来的书和学校捐赠的书都放在了图书室里,让村里的孩子免费阅读。
我放假回家,都会去看望陈大爷。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和蔼可亲。他会问我在学校的学习情况,还会给村里的孩子讲课,教他们读书写字。
村里的人都很尊敬陈大爷,把他当成了村里的宝贝。他们都说,陈大爷是个有学问、有品德的好人,是我们村的骄傲。
大学四年,我努力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国家机械工业部工作,成为了一名工程师。我没有忘记陈大爷的嘱托,努力工作,为国家的机械工业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1983年,我结婚了。我的妻子是我的同事,她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我们在北京安了家,生活很幸福。
1985年,我的儿子出生了。我给儿子取名叫赵念恩,意思是不忘恩情。我希望他能记住陈大爷对我们家的恩情,记住人与人之间的善良和温暖。
每年春节,我都会带着妻子和儿子回村里过年,看望陈大爷和爹娘。陈大爷看着我的儿子,笑得合不拢嘴:“念念,快叫爷爷,爷爷给你发红包。”
我的儿子眨着大眼睛,甜甜地叫了一声:“爷爷。”
陈大爷把红包递给儿子,说:“念念,要好好学习,将来也要考上清华,像你爸爸一样,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我看着陈大爷,看着爹娘,看着我的妻子和儿子,心里充满了幸福和满足。我知道,我今天的幸福生活,都是陈大爷给的。如果没有他,我可能还是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永远不会有机会走出农村,走进清华,实现自己的梦想。
第八章 尾声:传承的力量
2000年,陈大爷已经八十多岁了。他的身体还很硬朗,每天都会去图书室,给村里的孩子讲课,教他们读书写字。图书室里的书越来越多,都是我和一些好心人捐赠的。
这一年,我的儿子赵念恩也考上了清华大学,和我当年一样,考上了机械工程系。我带着儿子去看望陈大爷,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陈大爷,念念考上清华了,考上了机械工程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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