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关庄村的老汉蹲在田埂上抽烟,雨后的土腥味混着烟叶的苦味往鼻子里钻。他瞅着远处那截被冲垮的黄土崖,怎么也想不通——祖祖辈辈种麦子的地头,咋就冒出个红脸关公的脑袋?
关庄村的老汉蹲在田埂上抽烟,雨后的土腥味混着烟叶的苦味往鼻子里钻。他瞅着远处那截被冲垮的黄土崖,怎么也想不通——祖祖辈辈种麦子的地头,咋就冒出个红脸关公的脑袋?
1979年那场暴雨来得邪性,像有人拿铁锹把河沟生生劈开。土崖塌了半扇,露出个黑窟窿,村里孩子扒开淤泥,先摸到冰溜子似的铁器,再摸到圆滚滚的“陶罐”。后来县里人围着那东西转圈,说罐口刻着“汉寿亭侯”四个字,铁器是柄长刀,刀身水波纹像老牛皮的褶子,一测年份——东汉末年。
这下热闹了。洛阳关林的老庙祝不吭声了,当阳关陵的讲解员嗓子发干,成都武侯祠的香火突然矮了三寸。原本三足鼎立的“关公墓”,被一场雨冲成了四国演义。最尴尬的要数关林,北魏才建的石坊、唐宋扩修的殿宇,金碧辉煌得像唱戏的戏台,如今倒成了“冒牌货”的嫌疑犯。
偃师这个新窟窿寒酸得要命:就一颗头颅、一把刀、一块碑,连块像样的墓砖都没舍得用。可偏偏对上了《三国志》里那句“羽性俭约”——陈寿写史爱用冷刀子,这句却像故意给后世留的暗号。曹操当年要是真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关羽脑袋悄悄埋在这荒坡,倒也符合他一贯的多疑:公开场合大张旗鼓葬关林,私下留一手,既全了“诸侯礼”的面子,又防着刘备哪天借尸还魂。
刀子最有意思。考古队拿显微镜照刀身,百炼钢的夹层里夹着几粒巴蜀的铁矿渣——荆州兵器的典型特征。湖北那边同期出土的矛戟,水波纹的疏密节奏和它像同个师傅带出来的徒弟。若说巧合,未免太巧;若说伪造,谁有本事在东汉就预演“跨省调包”?
关庄村的老汉如今成了义务守墓人。他不懂碳十四,不会辩冶金,只知道自打那截土崖被围上铁丝网,来蹭烟抽的外地人越来越多。有人对着窟窿磕头,有人拿手机直播“关羽头骨开箱”,还有个穿唐装的大哥非要给他塞红包,说请老汉半夜“帮忙拍张颅骨特写”。老汉把烟屁股摁灭在鞋底:“拍啥拍?真骨头早进恒温柜了,现在里头就剩土坷垃。”
其实真假早已没那么重要。当阳关陵的柏树依旧斜着长,成都武侯祠的红墙照样映夕阳,洛阳关林的香火钱一分没少收。多出来的第四座墓,不过是把史书缝里那点人味给刨了出来——原来“忠义化身”也会被政治算计,原来“青龙偃月”的神话里藏着把其貌不扬的偃月刀,原来英雄身后和庄稼汉一样,可能只剩几尺黄土、半寸锈铁。
雨后的麦苗正抽穗,风一过,绿浪往那截土崖上扑。老汉眯眼瞅着,忽然觉得关二爷就躺在浪底下打鼾——不是庙里赤面金身的模样,就是个爱皱眉头、嫌绸缎磨脖子的北方汉子。至于游客信哪座墓?他咧嘴笑:“反正麦子认得路,年年都往这头倒。”
来源:单纯沙滩8Ir5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