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年冬天来得特别早，窗外的梧桐叶子还没落完，第一场雪就急匆匆盖住了屋顶。林阿姨提着两棵大白菜敲开我家门时，鼻尖冻得通红：“楼下超市特价，给你捎了棵。”

那年冬天来得特别早，窗外的梧桐叶子还没落完，第一场雪就急匆匆盖住了屋顶。林阿姨提着两棵大白菜敲开我家门时，鼻尖冻得通红：“楼下超市特价，给你捎了棵。”

母亲接过白菜时，手指在塑料袋上摩挲了很久。我知道她又想起父亲了。

三年前父亲查出胃癌晚期，最后那段日子什么都吃不下，唯独会咂摸着嘴说：“要是能再吃口你做的醋溜白菜该多好。”母亲总背过身抹眼泪，那时候父亲连米汤都咽不下去了。

父亲走后，母亲有半年没碰炒菜锅。直到某个冬至，她突然系上那条褪色的碎花围裙，从储藏室抱出棵白菜。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很轻，像冬天的雪籽打在窗台上。

“你爸当年追我的时候，就会做白菜炖粉条。”母亲突然笑起来，“半锅水煮干三次，粉条都快化成糊了。”

那盘醋溜白菜她做了整整两小时。出锅前尝了三次咸淡，最后撒蒜末时手抖得厉害。但那天晚上，我们娘俩就着这盘菜吃了三碗米饭。她边吃边说：“你爸要是看见，准要说我醋又放多了。”

楼下的李奶奶听说后，特意送来瓶山西老陈醋：“过日子就像调这醋溜白菜，酸甜都得是自己尝。”她教母亲用白菜帮子腌泡菜，白菜叶子包饺子。有回母亲感冒，李奶奶端来奶白色的白菜豆腐汤，汤里沉着几粒枸杞：“白菜最养人，什么时节吃什么菜。”

开春时，母亲在阳台种了三盆小白菜。她每天浇水时都会自言自语，有时是“今天楼下装修吵得头疼”，有时是“你张阿姨女儿考上研究生了”。那些嫩绿的小苗在春风里轻轻摇晃，像在回应她的唠叨。

表姐来家里学做白菜卷肉馅，母亲教她焯白菜叶要加几滴油。表姐突然说：“小时候总觉得姑父做的白菜最好吃。”母亲停住动作，阳光从抽油烟机的缝隙漏进来，照得她鬓角的白发特别亮。

“其实他每次都会糊锅。”母亲笑着往锅里加水，“后来我才明白，好吃的不是菜，是一家人抢着夹菜的热乎气。”

昨天冬至，母亲教邻居新媳妇做白菜猪肉饺子。年轻女孩笨拙地捏着褶子抱怨：“我老公总说食堂的菜油大。”母亲把擀面杖递给她：“回家吃饭的人，图的不是山珍海味。”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开着，白菜馅的清香飘满楼道。我想起父亲常说的话——最好的厨艺，是让最普通的食材变成牵挂的味道。

如今母亲的冰箱里总存着棵白菜。她说看着心里踏实，就像有些味道看似平淡，却能在天寒地冻时，从胃里暖到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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