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年是桂林的“大年”。聚焦抗战时期桂林抗战文化城的32集电视剧《阵地》9月16日在央视一套播出;梳理桂林文化抗战脉络的30集微纪录片《烽火笔墨》同期在央视频、“国家记忆”抖音号等平台推送;钱林森、王剑平的长篇小说《阵地》10月31日在桂林举行新书首发仪式。加之
今年是桂林的“大年”。聚焦抗战时期桂林抗战文化城的32集电视剧《阵地》9月16日在央视一套播出;梳理桂林文化抗战脉络的30集微纪录片《烽火笔墨》同期在央视频、“国家记忆”抖音号等平台推送;钱林森、王剑平的长篇小说《阵地》10月31日在桂林举行新书首发仪式。加之今年5月刘楚昕的《泥潭》在第二届漓江文学奖颁奖典礼上走红,这一年,桂林通过不同媒介不同形式进入人们的视野。有趣的是,电视剧《阵地》播出后,网络上还掀起跟着《阵地》游桂林的热潮,广西省立艺术馆、八路军桂林办事处纪念馆、七星岩等取景地成为热门打卡点。小说、电视剧、纪录片讲述的历史,凸显了山水桂林英雄、沧桑、深邃、厚重的一面。
这一年,人工智能等新技术以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重塑着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短视频、网络游戏、网络文学、微短剧等,深刻影响着文艺作品的生产模式、表达形式和传播路径。自媒体博主、新大众文艺群体队伍迅速壮大,每个人都可以自由运用各种媒介创造性地记录生活、表现生活、发表看法。
在此背景下,10月24日—11月2日,为期10天的2025桂林艺术节的举行显得格外有意义。我们不禁要思考,这一届桂林艺术节有什么特点?为我们提供了怎样独特的体验?4年来,艺术节为这座城市留下了什么?生活、穿梭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们有什么变化吗?
10月31日,由中国国家话剧院出品的话剧《兰陵王》在桂林市虞山公园山剧场上演。刘峥 摄
“化剧入境”:桂林城的剧场化
21年前,中国第一部大型山水实景演出《印象?刘三姐》在阳朔的12座山峰及1.654平方公里的漓江水域上横空出世,当人们从如梦如幻的剧场走出,脑海中还回响着齐秦、齐豫兄妹空灵清冽的《藤缠树》。这似乎已经预示着,桂林这座得天独厚的小城,本应是现成的剧场,在声光电技术的加持下,定能幻化出更加曼妙的身姿,激发更多才华如星的艺术家在这方天地间大展身手。
今年桂林艺术节的主题是“化境”,意旨大概正在于此: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天人合一。古今中西碰撞、艺术与自然交融、传统与现代交汇、科技与想象交织,小小桂林城的各个角落,穿插安排了艺术节的音乐、戏剧、美术3个板块的内容,既致敬历史,又无畏前行。这个时节的桂林人,出门就能和艺术撞个满怀——既有广西省立艺术馆、桂林大剧院、漓江歌剧院、桂林美术馆等主要艺术活动场所安排的演出和展览;又有以各大景区为背景的天然剧场,这也是桂林艺术节的亮点之一。秀美的山水令艺术家们想象力大展,景区成为创造独一无二艺术作品的场所,在七星岩洞剧场演出的希腊剧目《俄耳甫斯与欧律狄刻》、新媒体融合剧《顽石》、美国戏剧作品《154种方式说爱你》、格鲁吉亚剧目《借着爱的轻翼》等,均收获观众如潮好评。“在历百万年而成的山洞中演出,配合崖壁上的投影及富有戏剧感染力的舞美灯光,距今400多年的莎士比亚的作品瞬间与现实有了呼应,戏剧重新焕发出生命力、剧情也增添了宿命感。”“很新奇,对喜欢漂亮东西的我来说,至少对眼球很友好。”“很适合拍照且允许拍照。”自然地貌间上演的戏剧,与剧院剧场版相比各有千秋,不少观众为之惊喜。艺术节期间,在虞山公园山剧场上演的话剧《兰陵王》,以南北朝时期北齐名将兰陵王为原型,讲述关于爱、关于权力、关于人性的迷失与复归的古老课题。当“戴上大面,既是英雄,也是恶魔”的寓言响彻山间,当兰陵王仰天长啸“我是谁”,绝望的叩问似乎震动巍峨山壁,穿越千年地底,回荡在观众的心上,令人振奋也令人深思。
这样的演出,只在此时此地。观众与表演者共同置身于大自然,风呼呼吹过山崖、漓江上月光投射、洞穴中空气湿润,人们在溶洞光影中诉说浪漫,在原始纯粹的声学体验中听时光流逝、看历史的变与不变。这就是“化剧入境”。自然环境不仅是背景、是空间,同时也作为重要的个性化元素参与到此时此地演绎作品的意义建构中。
艺术节在桂海碑林博物馆的龙隐岩、七星公园的骆驼峰、临桂山水公园大草坪设立了艺术大讲堂。10月底11月初的桂林,没有冬日彻骨的湿冷、夏天艳阳的暴晒,偶尔有点小雨,青山碧水间桂花阵阵飘香。这样的氛围,这样的空气,假如话题合意,座中好友二三,岂不带人回到了那个久远的场景:莫春者,春服既成……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从大讲堂出来,可以去漓江大瀑布饭店看当代著名画家黄格胜笔下气象万千的百里漓江,可以逛古南门的山水艺术市集,还可以带孩子在蓝天白云下绿意起伏的桂海晴岚奔跑、参加亲子戏剧公益营。东西巷的戏剧巡游,则让静止的戏剧舞台变成移动的景观,人们走在路上便能与戏剧相遇。在这10天里,桂林城成了浑然天成的剧场。
观演空间:新的文化习性
先举3个并不久远的例子。一是丹尼尔?斯诺曼在《鎏金舞台:歌剧的社会史》一书中写道,1853年的4月8日,伦敦《泰晤士报》上一位署名“C.T.”的先生为自己因衣着风格问题被意大利歌剧院拒之门外而愤怒,他说:“我穿着晚礼服,那是整洁的、亚麻质地的,并且配以一切可以让我出入于任何顶级会所的配饰……”。二是鲁迅在《社戏》里写自己在北京进戏园看戏,两回都生出“我近来在戏台下不适于生存了”的感慨进而溜之大吉,后来被一日文书说了“在我意中而未曾想到的话”:“中国戏是大敲,大叫,大跳,使看客头昏脑眩,很不适于剧场,但若在野外散漫的所在,远远地看起来,也自有他的风致。”因而回忆起十一二岁在平桥村看过的好戏。三是张爱玲在《谈音乐》中如此写道:“我是中国人,喜欢喧哗吵闹,中国的锣鼓是不问情由,劈头劈脑打下来的,再吵些我也能够忍受。”
3个例子分别指向西方观剧礼仪、空间与观演关系、中国传统常见的戏园子场景。总之,中国人看戏求的是热闹,西方人则是严肃的。从这3个角度可以看出,自19世纪中后期西方文化和娱乐方式进入中国后的一个多世纪以来,西方观剧礼仪以非常微妙的方式影响着当下国内艺术节的观剧现场。比起中国传统戏曲,现代艺术需要保持剧场安静是作品的内在要求。桂林艺术节上演的较为先锋的戏剧节目,观众以青年群体为主,这些青年大多受过良好的教育,早已熟悉或者适应城市剧场的观剧礼仪,理解现代话剧连贯的剧情、人物的塑造、情感的积累需要在安静的时间和空间中完成,因而自觉约束自己观剧期间的举止。虽然也有不少人吐槽现场秩序不够理想,但吐槽本身也说明了这部分人对剧场文化培育的期待。
而当现代作品的演出从封闭的室内转移到“野外的散漫所在”,追求“化剧入景、化艺入境”,4届桂林艺术节的实践,事实上也逐渐形成了自身的秩序,即既允许观演时的小范围自由走动,又着力维持合适的度,不至于嘈杂喧嚣,影响演出的进行。与传统戏曲不同的是,感官体验被过度开发了的现代人,观剧的注意力往往不止于情节推进或人物形象,他们还关注着舞美、音响、服装、造型等诸多方面,比如有不少剧场摄影爱好者,观剧时会特别捕捉舞台光影的处理。有这样的观众存在,人们对山剧场、洞剧场等的整体演出效果期待值自然水涨船高,其观演秩序也随着观剧人群的喜好而形成相对固定的氛围。如此,一种适合于桂林城剧场的新的文化习性也将在一次次的实践中慢慢浮现。
10月25日,2025桂林艺术节山水艺术市集热闹非凡。刘峥 摄
消费艺术:生活的时代新质
技术赋能的消费社会有一个重要特征,那就是人们似乎有了同样的机会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将一切可以转化为产品、流量的资源,用新媒介、新方式重新编码成故事:赋予旧话题以新生命,给旧物以新颜。不仅是作品与作品之间,人与人之间,还有人机之间,无限的可能、无限的组合、无限的途径。仅从今年艺术节一些节目的命名便可见一斑:开幕大戏《戏悟》,是戏曲元素和缉毒故事结合、“京剧+话剧”的京话剧;《看棋亭》讲述清末爱国将领唐景崧创立广西第一个戏剧班社桂林春班、改革桂剧的故事,是融合了昆曲、京剧、桂剧元素的融合话剧。艺术节闭幕式上演出了时下最热门的人机互动,包括与虚拟数字人“桂灵儿”互动、机器人“桂桂”和“林林”惊艳亮相、艺术节机器人街舞互动、戏曲机器人秀《定军山》、机器人诗词大挑战等。与开头提到的桂林的厚重沧桑相比,艺术节里的桂林形象活泼、前卫、时尚。
在这个真正实现了“我手写我口”的时代,人们已经习惯通过自媒体展示各种“有图有真相”的小确幸、小精致、小讲究,艺术消费在其中变成了相对高阶的身份象征。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而眼下,艺术模糊了生活,生活也模糊了艺术。人们既是内容的接受者,也是内容的生产者,人人都是批评家。对于一年一度的艺术节,人们还是愿意放下手机、走进剧场的,虽然进入剧场后的第一个冲动可能又是举起手机。人们在剧场里做观众,出了剧场,马上又将舞台变成彰显自己幸福生活、艺术生活的证据和背景板。在这个意义上,城市艺术节既为人们营造了一种文化休闲生活空间,又激活了历史,促进文旅消费和发展,引领生活时尚。
当下,各地艺术节、音乐节、戏剧节等名目繁多的活动此起彼伏。艺术节作为文旅的重要推手,同样避免不了被消费的命运,还必须主动找到并充分展示自身最合适被消费的方面,这也让艺术节的地方性特质成为不可忽视的一环。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走到今天的桂林艺术节,正努力在天地赋予桂林的“颜值”上,与新时代的发展同频共振,一步一步从“山水桂林”走向“人文山水的桂林”。
来源:当代广西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