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年提干排长回乡,带着佩枪的我刚回家,父亲严厉地说:不可再犯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1-18 11:31 1

摘要:车窗外的景色,是那种看久了会让人犯困的绿。一样的山,一样的田,一样的矮房子,像是一张画在无限拉长的卷轴上的画,怎么也滚不到头。

绿皮火车像是条疲惫的老龙,慢吞吞地在山坳里爬行。

哐当,哐当。

车窗外的景色,是那种看久了会让人犯困的绿。一样的山,一样的田,一样的矮房子,像是一张画在无限拉长的卷轴上的画,怎么也滚不到头。

我靠在硬邦邦的座椅上,手指头无意识地在裤缝上敲着。

一下,两下。

这是我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一思考,手指头就自己动起来了。

车厢里头的味儿,不好闻。汗味、泡面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旧东西的味儿,混在一起,黏糊糊地粘在人的鼻腔里。

可我心里头,是敞亮的。

提干了。排长。二十岁出头的排长,在咱们那个小山沟里,算是头一份。

腰里头那话儿,沉甸甸的。

是枪。

五四式。黑黢黢的,像一头睡着了的小兽,安安静静地趴在枪套里。

从军分区领枪出来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不是怕,是激动。摸着那冰凉的钢铁,就像摸着了自己的骨头,自己的命。

指导员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江,回家探亲,枪不离身,这是纪律。但也要记住,枪口永远对着敌人,对着家乡父老,它就是一块废铁。

我点头,嗯。心里头热乎乎的。

火车又是一声长鸣,声音在山谷里滚来滚去,像是谁在喊我的名字。

快到了。

心里头的鼓,敲得越来越快。

离家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梦里头全是家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还有我娘烙的葱油饼的香气。

下了火车,换汽车,汽车坐到镇上,就没路了。剩下的几十里山路,得靠两条腿。

我背着简单的行李,腰杆挺得笔直。

军装是新的,领章红得晃眼。脚下的翻毛皮鞋,踩在熟悉的黄泥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声音,踏实。

山里的空气,跟火车里头那个味儿,简直是两个世界。

是清甜的。混着泥土的腥气,野花的香气,还有松树那种特有的、带着点涩味的清香。

我贪婪地吸着,像是要把这三年的乡愁,一口气全吸到肺里头去。

越走近村子,心跳得越厉害。

远远的,能看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了。

像个佝偻着腰的老人,在风里头晃着满头的绿叶。

树底下,有几个孩子在玩泥巴。看到我,都停下了,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瞅着我这一身绿军装。

我冲他们笑笑。

他们就嘿嘿地笑,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喊,“解放军!解放军回来了!”

我的脸有点发烫。

家门口的篱笆墙,还是老样子,只是更旧了些。几根竹子歪歪扭扭的,上头爬满了牵牛花。

院门虚掩着。

我推开门。

“吱呀”一声,那声音,跟记忆里头一模一样。

院子里,我爹正坐在小马扎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个烟斗,在鞋底上“梆梆”地磕着烟灰。

他的背,好像比我走的时候,更驼了。

头发也白了大半,像秋天打了霜的草。

“爹。”

我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发颤。

他抬起头,浑身的动作像是慢放了一样。

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从上到下地扫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我腰间的枪套上。

他的眼神,停住了。

那眼神,我说不上来。

不是惊喜,不是激动,甚至不是高兴。

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像是石头沉进了深潭里,连个水花都看不见,只有一圈圈慢慢荡开的波纹。

我站得更直了。

我想让他看看他儿子的出息。

“爹,我回来了。提干了,排长。”

我以为他会笑,会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会说“好小子”。

可他没有。

他就那么看着我的枪,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然后,他才慢慢地把烟斗别在腰上,站了起来。

他没看我的脸,也没看我的领章。

他绕过我,走到院门口,把那扇虚掩的木门,严严实實地关上,还插上了门栓。

院子里一下子暗了些。

他转过身,重新看着我。

嘴唇动了动,吐出来几个字,声音又干又硬,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他说:“不可再犯。”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

什么?

不可再犯什么?

我犯了什么错吗?

我一路从部队赶回来,心里头装着那么大的喜事,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就换来这四个字?

我愣在原地,像个木头桩子。

这时候,我娘从屋里头出来了。

她手里端着个瓢,估计是听到了我的声音。

一看到我,她手里的瓢“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山子!”

她喊着我的小名,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快步走过来,拉着我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瘦了,黑了……部队里头苦吧?”

她的手很粗糙,但很暖和。那温度,一下子就传到了我心里。

我心里的那点委屈,瞬间就散了。

“娘,不苦。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我娘抹着眼泪,一个劲儿地笑,一个劲儿地打量我。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也看到了我腰里的枪。

她的眼神,跟我爹不一样。

是一种害怕。

一种很明显的,想要躲闪的害怕。

她的手,下意识地就松开了。

“这……这是……”

“娘,这是部队发的枪。我是排长了,按规定得带着。”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

我爹又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沉。

“进屋。把那东西,摘下来。”

他说的“那东西”,指的显然是我的枪。

我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

这是我的荣誉,是我的身份。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那东西”?

可他是爹,我不能顶嘴。

我跟着他们进了屋。

屋里头的光线很暗,一股子陈年的烟火味和旧木头发霉的味道。

我把枪套解下来,连着武装带,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我娘看着那把枪,就像看着一条蛇,眼神里全是躲闪。

她拉着我,问我饿不饿,渴不渴,然后就一头钻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刺啦”的炒菜声,和“呼啦呼啦”的风箱声。

堂屋里,就剩下我和我爹。

他坐在八仙桌的主位上,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没给我倒。

他端起碗,吹了吹,喝了一口。

喉结上下滚动着。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能听见他喝水的声音,还有厨房里我娘忙活的声音。

我站着,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那四个字,还在我脑子里转悠。

不可再犯。

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忍不住了。

“爹,你刚才说的话……是啥意思?我犯啥了?”

他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当”的一声。

“你没犯啥。”

他的眼睛看着桌面,不看我。

“那你为啥说……”

“不该问的,别问。”他打断了我。

一句话,就把我所有的话都堵回了肚子里。

这就是我爹。

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性子跟山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他说一,家里没人敢说二。

我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头更憋屈了。

这算什么?

我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升了官,带着荣誉,结果家里人是这个反应。

我娘是害怕,我爹是冷漠,还加一句莫名其妙的训斥。

饭菜很快就上桌了。

一盘炒鸡蛋,一盘炒青菜,还有一盘腊肉。

我娘把一大碗白米饭堆得冒尖,推到我面前。

“山子,快吃,在部队肯定吃不着家里的饭。”

我看着那碗饭,闻着那股熟悉的饭菜香,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这才是家的味道。

我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饭。

真香。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

我娘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把我的碗堆得像座小山。

我爹就坐在那儿,一口一口地抿着酒。

他喝酒的样子很慢,像是喝的不是酒,是药。

他的眼睛,总是不经意地瞟向桌子上那把枪。

那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

吃完饭,我娘收拾碗筷。

我爹对我说:“你跟我来。”

他站起身,走进了里屋,也就是他的卧室。

我跟着进去。

他的卧室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掉漆的木柜子。

他走到柜子前,拉开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那抽屉上,上着一把小铜锁。

他从脖子上拽出一根红绳,绳子上穿着一把已经磨得发亮的黄铜钥匙。

他用那把钥匙,打开了锁。

抽屉拉开的时候,发出“嘎吱”一声,像是老人的呻吟。

他从里头,拿出来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

布是蓝色的土布,已经洗得发白了。

他把布包放在床上,一层一层地打开。

里头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一把枪。

一把比我的五四式,要老旧得多的枪。

枪身是木头的,很多地方都磨得光滑了。枪管黑沉沉的,透着一股子死气。

是把土枪。猎枪。

我愣住了。

我从来不知道,我爹有枪。

我们这儿的山里头,以前是有猎户,可那都是解放前的事了。解放后,枪早就收上去了。

“爹,这……”

“你认得枪。”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陈述了一句。

他的手,在那把老猎枪上轻轻地抚摸着。

那动作,很轻,很柔,像是在摸一件稀世珍宝。

“你的枪,是铁打的,杀气重。”

“我的枪,是木头做的,认人。”

他说的话,我听不懂。

什么叫认人?

他抬起头,终于正眼看我了。

“山子,你当了兵,出息了,是好事。”

“可你记住,枪这东西,是凶器。能救人,也能害人。”

他的眼神,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你大哥,就是死在枪口下的。”

轰隆!

我感觉我的脑袋里头,像是有个炸雷炸开了。

大哥?

我哪儿来的大哥?

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

我爹娘,就我一个儿子。

“爹,你说啥?我……我哪有大哥?”我的声音都在抖。

我爹的眼神,一下子就黯了下去。

他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重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那把老猎枪,喃喃自语。

“是啊,你哪有大哥……你没见过他……”

“你出生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住了。

疼。

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

我娘,我爹,村里头的人,从来没人跟我提过一个字。

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他……他是怎么……”我艰难地问。

我爹没说话。

他只是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冰冷的枪管。

屋子里,又陷入了那种让人窒息的沉默。

我能听见我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敲得我胸口疼。

晚上,我睡不着。

我睡在我自己的小屋里。床还是那张旧木板床,一翻身就“咯吱”响。

窗外,月光跟水一样,洒在地上。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蜘蛛网。

我脑子里,全是白天我爹说的话。

你大哥,就是死在枪口下的。

一个我从来不知道存在的哥哥。

一个死在枪口下的哥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么多年,没人告诉我?

我翻了个身,床板又开始呻吟。

我能听到隔壁,我爹娘房间里的声音。

很轻。

是我娘在哭。

那种压抑着的,小声的抽泣。

还有我爹的叹气声。

一声,又一声。

像是一把钝刀子,在慢慢地割着这个家的心脏。

我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这个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

院子里,我爹已经在劈柴了。

他光着膀子,一身的腱子肉,在晨光里,泛着古铜色的光。

斧头“呼”地一下劈下去,“咔嚓”一声,木柴应声而裂。

他没看我,就好像我是一团空气。

我走过去,想帮忙。

“爹,我来吧。”

“不用。你没干过,别伤着手。”

他又把我堵了回来。

我娘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说:“山子,你咋起这么早?快回屋再睡会儿。”

“娘,我睡不着。”

我看着我爹的背影,那个曾经在我眼里像山一样高大的背影。

我突然觉得,这座山,好像快要被什么东西给压垮了。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依旧压抑。

我看着我娘,她的眼睛红红的,肿着。显然是哭了一晚上。

我忍不住了。

“娘,我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问出口,我娘的筷子,就从手里滑了下去,掉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爹正在喝酒的动作,也停住了。

他抬起眼皮,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刀子。

“吃饭。”

又是两个字。

我娘赶紧低下头,捡起筷子,什么话也不敢说。

我心里头那股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爹!为什么不能说?他是我哥!我连他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你们要瞒着我这么多年?”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吼完,我就后悔了。

我从来没跟我爹这么大声说过话。

我爹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然后又变成了铁青色。

他手里的酒碗,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我以为他会一巴掌扇过来。

可他没有。

他只是把酒碗重重地顿在桌子上,酒水溅了出来。

“你吃完了,就回部队去。”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这个家,不留你。”

我娘“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爹,你这是干啥呀!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你闭嘴!”我爹冲我娘吼了一声。

我娘吓得不敢再出声,只是捂着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的心,彻底凉了。

不留我。

这个我心心念念了三年的家,不留我。

我站起来,看着我爹。

“好。我走。”

我转身回屋,拿起桌子上我的枪,还有我的背包。

我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我走到院门口,拉开门栓。

身后,传来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

“山子!山子你别走啊!”

我没有停。

我大步地走出了那个院子。

那个曾经是我全世界的院子。

我沿着村里的小路,一直往外走。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

我只知道,我不想待在那个让我窒息的家里。

太阳升起来了,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可我的心,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我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坐了下来。

把头埋在膝盖里。

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我就想知道我哥哥的事,这也有错吗?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

直到一个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是山子吗?”

我抬起头。

是村里的三爷爷。

三爷爷是我们村里年纪最大的人,快九十了。辈分也大,我爹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三叔”。

他拄着一根拐杖,背驼得像只虾米。

满脸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

“三爷爷。”我赶紧站起来,擦了擦眼泪。

三爷爷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

“穿上这身皮,就是不一样了。精神。”

他笑了笑,露出没几颗牙的牙床。

“咋了?刚回来,就跟你爹吵架了?”

我低下头,没说话。

家丑不可外扬。

三爷爷叹了口气。

“你爹那个臭脾气,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他在我旁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个烟袋,慢慢地装着烟丝。

“山子啊,有些事,你爹不跟你说,是不想让你也背着那个壳。”

我心里一动。

“三爷爷,你知道我哥的事?”

三爷爷点烟的手,顿了一下。

他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烟,吐出一团白色的烟雾。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很遥远。

“你哥啊……叫石头。”

石头。

我心里头默念着这个名字。

很硬,很普通的一个名字。

“他比你大五岁。长得……跟你爹年轻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浓眉大眼,壮得像头小牛犊子。”

三爷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

“那孩子,打小就懂事。你娘身体不好,家里头的活,一大半都是他帮着你爹干。上山砍柴,下地种田,样样都是好手。”

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一个皮肤黝黑,肩膀宽阔的少年。

“那年,你才刚会走路。你哥,十三岁。”

三爷爷又抽了一口烟,烟雾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那阵子,山里头不太平。总有狼啊,野猪啊,下山祸害庄稼。村里头就组织了青壮年,轮流守夜,打猎。”

“你爹,是村里头最好的猎手。那把老猎枪,是他爷爷传下来的,准头好得很。”

“你哥呢,就天天缠着你爹,想学打枪。男娃子嘛,都喜欢那个。”

“你爹一开始不让,说他年纪小,怕他拿不稳。可架不住他天天磨,最后还是心软了,就答应了。”

三爷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痛苦。

“那天,出事的那天,我记得清清楚楚。”

“是个秋天,天高得很,云淡得很。”

“你爹带着你哥,上了后山。说好了,就让他看看,不让他动手。”

“可谁知道……”

三爷爷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

“他们在山里头,碰到了一头野猪。那野猪,大得很,獠牙跟刀子似的。”

“你爹一枪没打中要害,那野猪就疯了,直直地冲过来。”

“当时,你爹正在装填火药,根本来不及开第二枪。”

“眼看着,那野猪就要拱到你爹身上了。”

“你哥,石头那孩子……他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抄起旁边你爹刚砍的柴刀,就冲了上去。”

“他想给你爹争取点时间。”

“可他毕竟是个孩子啊……哪是那畜生的对手……”

“野猪一头,就把他给顶飞了。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你爹当时就疯了。他眼睛都红了,端起枪,也顾不上瞄准,对着那野猪就开了枪。”

“那一声枪响啊……半个村子都听见了。”

“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那野猪已经死了。你爹,就抱着你哥,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石头那孩子……头上全是血……”

“没救了。”

三爷爷讲完了。

他把烟袋锅在地上磕了磕,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我的哥哥,石头,是为了救我爹,死的。

被野猪……

不对。

我爹明明说,他是死在枪口下的。

“三爷爷,我爹说……我哥是死在枪口下的。”

三爷爷浑浊的眼睛,看着我。

“你爹是这么跟你说的?”

我点头。

三爷爷又叹了口气。

“你爹这个人啊……他这辈子,都过不去自己心里头那个坎儿。”

“石头是被野猪撞死的,没错。可你爹那一枪,打偏了。”

“他当时太急了,太慌了。那一枪,没有打中野猪的脑袋,而是打中了……打中了石头的腿。”

我的血,一下子就凉了。

“虽然郎中后来说,就算没那一枪,石头也活不了。头上的伤太重了。”

“可你爹不信。他就认定了,是他那一枪,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是他亲手,开枪打死了自己的儿子。”

三串眼泪,从三爷爷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流了下来。

“从那天起,你爹就再也没笑过。”

“他把那把猎枪,锁了起来。再也没碰过。”

“村里头的人,都知道这事。可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一个字。一提,他就跟人玩命。”

“你娘呢,就天天以泪洗面。后来有了你,才算是有了点活头。可她心里头的那个伤疤,也一直没好。”

“他们不告诉你,是怕你……怕你也跟着难受。更怕你……怨你爹。”

我明白了。

我全都明白了。

我爹那句“不可再犯”,是什么意思了。

他看到我腰里的枪,就想起了他自己手里的那把枪。

他看到我这个穿着军装的儿子,就想起了那个死在他枪口下的儿子。

他不是在训斥我。

他是在提醒他自己。

也是在害怕。

害怕当年的悲剧,会以另一种方式,在我身上重演。

难怪我娘看到我的枪,会是那种眼神。

那不是对枪的害怕。

那是对失去的害怕。

我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着。

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这个傻子。

我还以为,是我爹不爱我,不为我骄傲。

我还在那儿跟他闹脾气。

我真是个混蛋。

“三爷爷,谢谢你。”

我站起来,冲着三爷爷,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得回去了。”

三爷爷点点头。

“去吧。你爹那个人,嘴硬心软。他把你赶出来,心里头比谁都难受。”

我转身,往家的方向跑去。

我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

路边的野草,划过我的裤腿。

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

我看到了那个小院。

院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我爹。

他就那么站着,像一棵树。

一棵被雷劈过,却依然顽强地站着的,老树。

他看到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我跑到他面前,站住。

我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被岁月和痛苦刻满了痕迹的脸。

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愧疚和悲伤的眼睛。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爹,我错了。”

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汹涌而出。

我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他伸出手,想来扶我,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起来……地上凉……”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没有起来。

我跪在地上,仰着头看他。

“爹,我哥的事……三爷爷都跟我说了。”

我爹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都知道了……”

“爹,那不是你的错。”

我哭着说。

“哥是为了救你。他是个英雄。”

“你那一枪……你不是故意的……”

“别说了!”

我爹突然大吼一声,打断了我。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

“是我!就是我!是我害死了他!是我亲手开的枪!”

他像是疯了一样,用拳头,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咚,咚,咚。”

那声音,像是捶在一面破鼓上。

“是我没用!我这个当爹的,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我还算什么男人!”

“爹!”

我冲上去,抱住了他。

我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再伤害自己。

他的身体,滚烫。

在他的怀里,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还有汗味,和一种……一种绝望的味道。

他终于不再挣扎了。

他把头,埋在了我的肩膀上。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个像山一样坚强的男人。

在我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哭得像个孩子。

那哭声,充满了压抑了十几年的痛苦,自责,和思念。

我抱着他,任由他的眼泪,湿透了我的军装。

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们父子俩,就在那个小院的门口,抱头痛哭。

天上的太阳,照在我们身上。

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天晚上,我爹喝了很多酒。

醉得一塌糊涂。

他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讲我哥的故事。

讲他怎么学会走路,怎么第一次喊“爹”。

讲他怎么下河摸鱼,怎么上树掏鸟窝。

讲他怎么用稚嫩的肩膀,帮他扛起这个家。

他讲着讲着,就笑了。

笑着笑着,又哭了。

我娘就坐在旁边,陪着他,默默地流泪。

我从来没见过我爹那个样子。

卸下了所有的坚硬和伪装,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终于知道,那把锁在抽屉里的老猎枪,锁住的,不只是一段悲伤的往事。

锁住的,是我爹的整个后半生。

第二天,我爹酒醒了。

他没再提昨天的事,我也没提。

有些伤疤,揭开一次,就够了。

他看我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那种冷漠和疏离。

多了一些东西。

一些我以前看不懂,但现在能看懂的东西。

是慈爱,是担忧,还有一丝……寄托。

他开始主动跟我说话了。

问我在部队里的事。

问我训练苦不苦,吃得好不好。

问我带的兵,听不听话。

我一一地回答他。

他听得很认真。

有时候,他会看着我腰里的枪,发呆。

但我知道,他眼神里的恐惧,少了。

我探亲的假期,很快就要结束了。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

我爹把我叫到了他的房间。

他又打开了那个上了锁的抽屉。

把那把老猎枪,拿了出来。

他用一块干净的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枪身。

每一个角落,都擦得很干净。

“山子。”

他把枪,递给我。

“你看看。”

我接过来。

枪很沉。

木头的枪托上,有一种温润的质感,像是被人常年累月地抚摸过。

我看到了。

在枪托的尾部,用刀,刻着两个字。

石头。

字刻得很深,一笔一划,都透着力气。

我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这是你哥……满十岁的时候,我刻上去的。”

我爹的声音,很平静。

“我答应他,等他长到跟我一样高了,这把枪,就传给他。”

“可我……食言了。”

他从我手里,拿回那把枪。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走到院子里,拿起劈柴的斧头。

高高地举起。

对着那把老猎枪,狠狠地劈了下去。

“咔嚓!”

一声脆响。

那把承载了太多痛苦和记忆的猎枪,断成了两截。

我娘惊叫了一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我爹没有停。

他又举起斧头,一下,一下,又一下。

把那把枪,劈成了碎片。

木屑纷飞。

他像是在发泄,也像是在告别。

他劈完,扔掉斧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额头上,全是汗。

他看着那一地的碎片,看了很久。

然后,他转过头,对我说:

“山子,都过去了。”

那一刻,我看到我爹那一直紧锁的眉头,好像舒展开了一些。

他背了几十年的那个沉重的壳,好像,轻了一点。

晚上,我帮着我娘收拾东西。

我娘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小木箱。

箱子也上了锁。

她打开锁,里头,都是一些小孩子的旧东西。

一件打着补丁的小衣服,一双小小的虎头鞋,还有一个用木头刻的小马。

“这些,都是你哥的。”

我娘拿起那件小衣服,在胸口比了比,眼泪又下来了。

“他走的时候,就穿着这件。上头……全是血……我洗了好几遍,都洗不干净……”

她把那些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给我看。

每一件东西,都有一个故事。

我静静地听着。

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叫石头的少年,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他会笑,会闹,会跟爹撒娇,会保护娘。

他是我哥哥。

我血脉相连的,亲哥哥。

我娘从箱子底,拿出来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已经很模糊了。

是黑白的。

上面,是我爹和我娘。

他们还很年轻。

我爹抱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虎头虎脑的,咧着嘴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这就是你哥。”

我娘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孩子的脸。

“这是他……唯一的一张照片。”

我接过照片。

仔仔细细地看着。

照片上的那个孩子,眉眼之间,真的跟我爹很像。

也跟我,有几分相像。

我用手指,也摸了摸他的脸。

哥。

我在心里,轻轻地喊了一声。

第二天,我要走了。

我爹和我娘,送我到村口。

还是那棵老槐树下。

我娘的眼睛,又红了。她拉着我的手,嘱咐了一遍又一遍。

要我注意身体,要我听领导的话,要我……注意安全。

我爹就站在旁边,抽着烟,一句话也不说。

我要上路了。

我转过身,给我爹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爹,娘,我走了。你们保重身体。”

我娘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放下手,准备走。

我爹突然开口了。

“山子。”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他走到我面前。

伸出那双粗糙的大手,帮我整了整衣领。

然后,他的手,落在了我腰间的枪套上。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害怕。

他用手,轻轻地拍了拍。

“好好的。”

他说。

“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的兵。”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我转过身,大步地往前走。

我没有再回头。

我知道,他们一定在后面,看着我。

一直看着我,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太阳出来了。

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山谷。

我走在山路上,腰里的枪,沉甸甸的。

但这一次,我感觉到的,不只是荣誉和责任。

还有一份,更沉重的东西。

是爱。

是一个父亲,对两个儿子的,深沉的,笨拙的,却重如泰山的爱。

我知道,我爹心里的那把枪,已经被他亲手劈碎了。

而我身上的这把枪,才刚刚开始,有了它真正的意义。

回到部队,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紧张和忙碌。

训练,开会,带兵。

我的生活,被安排得满满当日志。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每天晚上熄灯号吹响之后,躺在床上,我总会想起家里的那座小院。

想起我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想起我娘那双总是含着泪的眼睛。

还有那个,我从未谋面,却已经刻在我心里的哥哥,石头。

我会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张泛黄的照片。

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仔仔细细地看。

看着照片上那个咧嘴笑的男孩,我总会觉得,他在看着我。

他的眼神,好像在说:

“弟弟,你要替我,好好地活着。好好地,保护爹娘。”

每次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充满了力量。

我的训练,比以前更刻苦了。

每一个战术动作,我都要做到最标准。

每一次射击,我都要力求命中靶心。

因为我知道,我手里的这把枪,不一样。

它不只是一件武器。

它是一份承诺。

是我对那个叫石ou的哥哥的承诺。

也是我对那个用一辈子来忏悔的父亲的承诺。

我带的兵,都是些跟我差不多大的农村娃。

一个个,生龙活虎,但有时候也调皮捣蛋。

以前,我总是板着脸,用纪律去压他们。

但现在,我变了。

我会跟他们聊天,问他们家里的情况。

谁家的爹娘身体不好,谁家的弟妹要上学。

我都记在心里。

训练的时候,我依然严格。

但休息的时候,我会像个大哥哥一样,跟他们开玩笑,给他们缝补撕破的衣服。

有个叫李根的小战士,射击成绩总是不好。

一到打靶就紧张,手抖得厉害。

我把他单独叫出来,没有批评他。

我只是把我的枪,递给他。

“你摸摸它。”

他愣住了。

“排长,这……不合规定。”

“我让你摸,你就摸。”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去。

我看到他的手,还在抖。

“你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它。”

我对他说。

“它不是一块冰冷的铁。它有温度,有生命。它是你的战友,是你最可靠的伙伴。你要相信它,就像相信你自己的手一样。”

我把我爹对我说的那些话,用我自己的方式,告诉了他。

他闭着眼睛,站了很久。

我看到,他的手,慢慢地,不抖了。

后来的考核,他的射击成绩,是全排第一。

他抱着自己的枪,跑到我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他说:“排长,谢谢你。我以前……我怕枪。我爹就是个猎人,小时候我看到他打猎,血糊糊的,我害怕。”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枪本身,没有对错。对错,在握着它的人。”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我爹的影子。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又是一年。

我收到了家里的来信。

是我娘写的,找村里的秀才代笔。

信上说,家里一切都好。

爹的身体,比以前硬朗了。

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他现在,是村里民兵队的教员。

教村里的年轻人,怎么用枪。

但是,他自己,从来不摸枪。

他只是用嘴说,用手比划。

信的最后,我娘写道:

“山子,你爹说,让你在部队,好好干。家里,不用你惦念。”

我捏着那封信,信纸都被我手心的汗给浸湿了。

我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我爹,站在村里的打谷场上,背着手,看着一群年轻人练习射击。

他的脸上,或许没有笑容。

但他的眼神,一定是亮的。

他把他对枪的理解,把他一辈子的经验和教训,都教给了那些孩子们。

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对过去的告别,和对未来的守护。

那把被他劈碎的老猎枪,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新生。

又过了几年,我因为在一次边境冲突中表现英勇,立了二等功。

提拔成了副连长。

授衔的那天,阳光很好。

我站在队伍里,看着鲜红的军旗,在风中飘扬。

团长把新的军衔,佩戴在我的肩膀上。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江,好样的!你父亲要是知道了,一定为你骄傲。”

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是啊。

爹。

你看到了吗?

你的山子,没有给你丢脸。

我给你写了一封长信。

信里,我把我立功提干的事,都告诉了他。

我还把我对枪的理解,也写了进去。

我写道:

“爹,我现在明白了。枪,握在手里,是责任。子弹,射出枪膛,是使命。我们握枪的人,心里头,必须要有一杆秤。这杆秤,就是良心,就是对生命的敬畏。”

“你曾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但你现在,有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的儿子。我们,会替哥哥,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这个国。”

信寄出去之后,我等了很久,才收到回信。

这次,不是我娘找人代笔的了。

信封上的字,歪歪扭扭,像虫子在爬。

是我爹亲手写的。

信纸,只有薄薄的一张。

上面,也只有几个字。

字写得很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

那几个字是:

“山子,好样的。爹,没看错你。”

我拿着那封信,一个人,跑到训练场的角落里。

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傻子。

这么多年了。

我等这句话,等了这么多年了。

我的军旅生涯,还在继续。

我从副连长,到连长,再到副营长。

我身上的军衔,换了一次又一次。

我手里的枪,也从五四式,换成了更先进的型号。

但我始终记得,我第一次回家探亲时,我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不可再犯。”

这四个字,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它提醒我,每一次扣动扳机,都关系着一个生命,一个家庭。

它提醒我,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它提醒我,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我爹,在我当上营长那年,走了。

走得很安详。

是在睡梦中走的。

我赶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入殓了。

我娘拉着我的手,对我说:

“你爹走的时候,是笑着的。他跟我说,他要去见你哥了。他要去告诉石头,他的弟弟,出息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我跪在我爹的灵前,磕了三个响头。

没有眼泪。

我知道,他不是走了。

他只是,去赴一个迟到了几十年的约。

办完丧事,我整理我爹的遗物。

在他的枕头底下,我发现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打开一看。

是一堆木头碎片。

和我那张,已经褪色了的,立功喜报。

我认得那些碎片。

是那把老猎枪的。

他把它们,都捡了回来。

一片,一片,都藏得好好的。

我把那些碎片,捧在手里。

它们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棱角,被岁月磨得光滑。

我仿佛能感觉到,我爹在无数个夜里,把它们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抚摸。

那一刻,我终于彻底地,理解了他。

他劈碎的,是那段痛苦的记忆。

但他珍藏的,却是那份,永远也无法割舍的,对儿子的爱和思念。

无论是对死去的石头,还是对活着的我。

后来,我娘也走了。

我去接她,跟她一起生活。

老家的院子,就空了下来。

每次回去,我都会去后山。

在三爷爷告诉我的那个地方,找到了我哥的坟。

没有墓碑。

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堆。

土堆前,有一块大石头。

就是当年,他撞上去的那块石头。

我爹,把那块石头,搬到了这里,当成了他的墓碑。

我每次去,都会带上一瓶好酒。

一瓶给我爹,一瓶给我哥。

我会坐在坟前,跟他们说说话。

说说部队里的事,说说国家的变化。

说说,我又带出了一批,像我当年一样,生龙活虎的兵。

风,吹过山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像是他们在回答我。

有一年,我要去执行一个很危险的任务。

临走前,我又回了一趟老家。

我又去了我哥的坟前。

我把我身上的枪,解了下来。

放在了那块大石头上。

“哥。”

我说。

“弟弟要出趟远门。这把枪,你先替我保管着。”

“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亲手把它取走。”

“因为我知道,你和爹,都在天上看着我呢。”

我站起身,对着那座孤零零的坟,敬了一个军礼。

然后,转身离去。

那次任务,九死一生。

我的一个战友,为了掩护我,牺牲了。

我背着他的身体,在丛林里,走了三天三夜。

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

可是一闭上眼,我就会看到我哥那张咧嘴笑的脸。

看到我爹,站在院门口,对我说:“好好的。”

我就又有了力气。

我活着回来了。

带着战友的骨灰,也带着一身的伤。

我在医院里,躺了半年。

伤好了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老家。

回到那座后山。

回到我哥的坟前。

那把枪,还静静地,躺在那块大石头上。

风吹雨淋,枪身上,已经有了一些锈迹。

我走过去,把它拿了起来。

用袖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然后,重新把它,别回了我的腰间。

那一刻,阳光正好。

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的身上。

也洒在那座,无名的坟上。

我仿佛听到了,一声枪响。

那枪声,不再是悲伤和绝望。

而是希望,是传承,是两代军人,跨越生死的,庄严的回响。

我站直了身体,看着远方的青山。

我知道,我的路,还很长。

但我不会再迷茫,也不会再害怕。

因为我的身后,站着我的父亲。

我的身边,站着我的哥哥。

他们,就是我永远的,靶心。

来源:儒雅春风8EK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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