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五晚上七点,我刚把最后一道番茄炒蛋盛进盘里,陈阳的微信语音就弹了出来。
周五晚上七点,我刚把最后一道番茄炒蛋盛进盘里,陈阳的微信语音就弹了出来。
背景音是震耳欲聋的游戏厮杀声。
“老婆,我妈和我妹说今晚过来吃饭,你再加两个菜呗。”
我捏着手机,看着一桌子刚出锅的菜,油烟味还混着消毒水的味道,一股无名火噌地就上来了。
“我已经做了四个菜了,现在加?她们到哪了?”
“应该快到楼下了吧,”他理所当然地说,“你随便炒个青菜,再热个上次妈带来的腊肠不就行了?很快的。”
很快的。
他永远说得这么轻巧。
我没回话,直接挂了语音,把手机往旁边一扔。
屏幕亮着,映出我被油烟熏得有些发黄的脸。
结婚三年,我好像就泡在了这厨房里。
门铃响了,急促又响亮,仿佛在催命。
陈阳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地从书房晃出来,脸上还挂着打游戏赢了的傻笑。
“估计是妈她们到了。”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去开门。
门一开,婆婆的大嗓门就冲了进来:“哎哟,什么味儿啊,这么香!知道我们要来,特地加餐了?”
我真是气笑了。
我特地加餐?
我连你们要来都是三分钟前才知道的。
陈阳的妹妹陈静,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一小袋水果,眼睛却已经开始巡视餐桌了。
“嫂子,就这几个菜啊?我跟我妈还饿着肚子呢。”
她说话的口气,像是在五星级酒店点菜。
陈阳立刻打圆场:“刚知道你们要来,你嫂子正准备加呢。妈,小静,你们先坐,看会儿电视。”
他熟练地把她们按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递上水果,然后转身对我使了个眼色,嘴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快点。”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不,连外人都不如。
我像个被临时叫来救急的厨子。
心里恨不得给他一脚,但最后只是默默转身,从冰箱里拿出青菜和腊肠。
水龙头哗哗地响,我低着头,拼命洗着菜叶上的泥,好像想把心里的委屈和怒火也一起冲掉。
“林薇啊,你那个腊肠别蒸,切片炒蒜苗,香!”婆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深吸一口气,回道:“家里没蒜苗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当家的?家里常备的菜都没有,”她抱怨着,“那随便炒吧,快点就行,饿死了。”
我没再吭声,把腊-肠-切-得-震-天-响。
陈阳探头进来,压低声音:“你跟妈犟什么嘴?没蒜苗你不会去楼下小超市买一趟?”
“我这满手油,穿着围裙,怎么去?”我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那你不会让我去?”他反问。
我被他这种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要不您现在就去?”
他噎了一下,看看客厅的亲妈亲妹,又看看我,最后哼了一声:“跟你说不通。”
然后,他从我刚炒好的番茄鸡蛋里,精准地夹走了最大的一块蛋,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咸了。”
说完,缩回头,继续去当他的孝子贤孙了。
那一刻,我真想把整盘菜扣他脑袋上。
十分钟后,两盘新菜上桌。
婆婆和小姑子已经坐到了桌边,陈阳殷勤地给她们盛饭。
没人等我,也没人问我吃不吃。
我解下围裙,给自己盛了碗饭,默默坐下。
“哎,这腊肠还是有点肥,林薇你下次买瘦一点的。”婆婆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指导工作。
小姑子陈静更是直接:“嫂子,你这番茄炒蛋怎么放这么多糖?我哥不爱吃甜的你不知道吗?”
我还没说话,陈阳就接茬了:“她口味重,就爱这么吃。你别管她,你吃别的。”
我夹菜的手顿在半空。
什么叫“她口味重”?什么叫“你别管她”?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就爱吃我做的这口甜味番茄炒蛋,每次都吃个精光。
现在,为了在他妈和他妹面前撇清关系,我就成了那个“口味重”的异类?
我放下筷子,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我站起身,回了卧室。
身后,传来婆婆不满的嘀咕:“这什么态度啊?说她两句还不高兴了?真是越来越娇气了……”
陈阳大概是说了句“妈,少说两句”,声音不大,没什么力度,更像是一种敷衍。
我关上门,把所有声音隔绝在外。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又酸又胀。
我打开手机,点开和许凯的聊天框。
许凯是我的男闺蜜,从大学到现在,快十年了。
我发了条消息:“又是一场鸿门宴。”
他几乎是秒回:“又被围攻了?”
“三堂会审,”我回了四个字,附带一个“跪了”的表情包。
“老规矩,给你点个奶茶?”他问。
“要全糖去冰的,今天需要多巴胺续命。”
“收到,外卖小哥正在火速赶来。顺便给你点了个小蛋糕,上次你说好吃的那家。”
看着他的回复,我那颗被冰攥住的心,好像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外面,碗筷碰撞和高声谈笑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概半小时后,我的手机响了,是外卖员的电话。
我悄悄开门,客厅里那一家人还在看电视,茶几上堆满了瓜子壳和水果皮。
我穿上鞋,轻手轻脚地出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冰冷的光打在我身上。
拿到外卖,一杯温热的奶茶,一个精致的提拉米苏小盒子。
我没急着上楼,而是走到小区的长椅上坐下。
晚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很舒服。
我插上吸管,猛吸了一口全糖的奶-茶,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瞬间抚平了心里的燥郁。
许凯的电话打了过来。
“收到了?”
“嗯,正在补充能量。”我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
“他和你妈,又说你了?”
“老三样,嫌我菜做得不好,嫌我不会过日子,嫌陈阳跟着我受委屈了。”我自嘲地笑了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许凯的声音有些低沉:“林薇,你活该。”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活该,”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很认真,“你把他们惯出来的。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做那个大包大揽的人。”
“我不做谁做?陈阳是那种会主动进厨房的人吗?”
“他不会,你就可以教他,可以要求他,甚至可以和他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任劳任怨,一边自己生闷气。”
许凯的话,像一把锥子,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是啊,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好像是从结婚后,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我一点点放弃了自己的底线。
“我只是……不想吵架。”我小声说。
“你以为不吵架就是和睦吗?”许-凯-反问,“那叫冷暴力和单方面压榨。林薇,你清醒一点,你不是他们家的保姆。”
保姆。
这个词让我浑身一颤。
我回到家时,婆婆和小姑子已经走了。
陈阳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茶几上的一片狼藉原封不动。
他看我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去哪了?妈她们走的时候还找你呢。”
“下楼拿个外卖。”我把空奶茶杯和蛋糕盒子扔进门口的垃圾桶。
“又喝那玩意儿?都是糖精,不健康。”他皱着眉说。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他面前,把垃圾桶往他面前推了推:“把桌子收拾了。”
他愣了一下,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把桌子收拾了。那些是你妈和你妹吃的,你负责收拾,很公平。”我的语气很平静。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林薇,你今天吃错药了?这点东西明天让阿姨来弄不就行了?”
“阿姨是明天来,但垃圾今天就该被扔掉。我今天做了饭,很累,不想动了。”
我说完,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陈阳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声音也高了八度,“你什么意思?跟我摆脸色?我妈我妹难得来一趟,你全程拉着个脸,现在还跟我耍脾气?”
我回头,冷冷地看着他:“陈阳,你搞清楚,她们来,我忙前忙后做饭伺候,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不是你请来的保姆,没有义务连带着收拾残局。”
“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你以前不都这样吗?”
“对,我以前是这样。”我点点头,“但我现在不想了。”
“不想了?”他气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有谁给你撑腰了?是那个许凯吧?大半夜给你送吃的,你俩可真行啊。”
我心头一震。
他怎么知道是许凯?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聊天记录很干净。
“你翻我手机了?”我问。
“用得着翻吗?”他冷笑一声,“除了他,还有谁这么殷勤?林薇,我警告你,别跟那种男人走得太近,男闺蜜?骗鬼呢!”
“我跟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的火气也上来了,“你与其有时间怀疑我,不如花点时间把你妈和你妹吃剩的垃圾收拾干净!”
“你!”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
我没再看他,直接进了浴室,锁上门。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我靠着冰冷的瓷砖,身体却在发抖。
他果然在怀疑我。
这场婚姻,已经烂到了根里。
第二天是周六,我一早就被陈阳叫醒了。
“快起来,去妈那一趟。”
我睁开眼,头还有点疼:“去干嘛?”
“我妹看上个包,想让你去香港的时候帮忙带一下。顺便,我妈说好久没一起喝早茶了。”
我闭上眼睛,感觉脑子都要被气炸了。
又是他妹,又是他妈。
我昨天受的委-屈-还没-消-化,今天就要上赶着去赔笑脸?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我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
“林薇你别闹,”他开始不耐烦了,“妈昨天都生气了,你今天再不去,像话吗?”
“那你觉得我昨天受的气就像话吗?”我猛地坐起来,盯着他。
陈阳眼神闪躲:“多大点事,你还记着呢?一家人,过去了就过去了。”
“过不去。”我说,“陈阳,我今天哪儿也不去,我要睡觉。”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好像我不听他的话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行,你行。”他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你就在家当你的大小姐吧!”
说完,他摔门而去。
我重新躺下,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手机震了一下,是许凯的消息。
“醒了?昨晚没吵架吧?”
“吵了。今天还要我上门赔罪,我拒绝了。”
“干得漂亮。”他回了三个字。
我看着这三个字,忽然就笑了。
原来被人支持的感觉,是这样的。
我起床,给自己做了份简单的早餐。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陈阳,没有他家的那些糟心事,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属于自己的清晨了。
下午,我正在书房看项目资料,陈阳回来了。
他脸色很难看,一进门就把钥匙扔在玄关柜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没理他,继续看我的东西。
他走过来,把一张银行卡拍在我桌上。
“拿着。”
“什么?”我抬起头。
“我妹那个包的钱,一万八,你下周去香港出差,顺便给她带回来。”他的语气像是命令。
我看着那张卡,又看看他。
“我不带。”
“你说什么?”他像是没听清。
“我说,我不带。”我重复了一遍,把卡推了回去,“第一,我这次去香港是出差,行程很紧,没时间逛街。第二,就算有时间,我也没有义务给她当免费代购。”
“你……”陈阳的脸色由红转青,“林薇,你是不是故意的?就因为昨天那点事,你至于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平静地说,“她想买包,可以自己去,或者找代购,而不是把我当成免费的跑腿。”
“你是我老婆,我让你给我妹带个东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他开始咆哮。
“不是。”我摇摇头,“陈阳,我是你老婆,不是你家的附属品。我有我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没义务满足你家所有人的无理要求。”
“无理要求?”他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我妹让你带个包就是无理要求了?那许凯半夜给你送奶茶算什么?是不是我以后也得找个红颜知己,天天给我送温暖?”
他又提许凯。
我心里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
“对啊,你怎么不找呢?你找一个试试?”我站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找一个愿意在你妈你妹面前无条件维护你,愿意在你累了一天回家后给你做饭洗衣,愿意忍受你全家人的挑剔和指责的红颜知己,你现在就去找!”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陈阳被我的气势镇住了,一时没说出话来。
“你别在这偷换概念!”他缓过神来,色厉内荏地吼道,“我跟你说的是你和许凯的事!你们俩那点猫腻,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们俩清清白白,不像某些人,心里龌龊,看什么都龌龊!”
“好,好,清清白白。”他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冷笑,“林薇,话别说太满,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银行卡,转身摔门而去。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我剧烈起伏的胸口和砰砰的心跳。
走着瞧?
他想干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乌云一样笼罩了我的心。
接下来的一周,是诡异的平静。
陈阳没再跟我吵,甚至会主动做一些家务。
他会早起买好早餐,会在我加班晚归时留一盏灯。
如果不是他眼底偶尔闪过的、我看不懂的阴冷,我几乎要以为我们回到了刚恋爱的时候。
婆婆和小姑子也没再作妖,风平浪静得让我不安。
周三,我跟许凯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交接一个他托我带给香港朋友的文件。
“你老公最近没找你麻烦吧?”他问。
“没有,安静得可怕。”我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我总觉得他在憋什么大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许凯笑了笑,“你只要记住,你没做错任何事,就不用怕他。”
我点点头,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
“对了,”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送你的。”
我打开一看,是一支录音笔。
“你这是干嘛?”我不解。
“有备无患。”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林薇,你老公那种人,逻辑自洽,擅长颠倒黑白。你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万一有什么事,留点证据总是好的。”
我看着那支小巧的录音笔,心里五味杂陈。
我和陈阳的婚姻,竟然已经走到了需要用这种东西来互相防备的地-步。
“谢谢。”我收下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
我们又聊了会儿工作上的事,然后各自离开。
我回到公司,刚坐下,就收到了陈阳的微信。
一张照片。
是我和许凯在咖啡馆的照片,角度很刁钻,看起来我们俩凑得很近,姿态亲密。
照片下面,是他发的一行字:“清清白白?”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跟踪我。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恶心和恐惧。
我的第一反应是打电话质问他,但手举到一半,我想起了许凯的话。
“你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我放下了手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发这张照片,是想激怒我,想让我自乱阵脚。
我不能上当。
我把那支录音笔从包里拿出来,按下了开机键。
从现在开始,我也要保护我自己了。
晚上回到家,陈阳已经在了。
他坐在沙发上,没看电视,也没玩手机,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回来了?”他的声音很平静。
“嗯。”我换了鞋,没看他,径直想回房间。
“不解释一下?”他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解释什么?”
“照片。”
“一张借位的照片,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淡淡地说,“许凯托我给朋友带份文件,我们交接一下,仅此而已。”
“说得真轻松。”他冷笑,“林薇,你真把我当傻子吗?”
“我没有。”我看着他,“倒是你,陈阳,你跟踪我?”
他没否认,反而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你老公,我关心我老婆的动向,有错吗?”
“这不是关心,这是监视!”我提高了音量,“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隐私?”他站起来,一步步向我逼近,“等你和别的男人没有隐私的时候,再来跟我谈你的隐私!”
“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他指着我的鼻子,“林薇,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跟那个许凯断了,以后别再来往。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
“不可能。”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许凯是我的朋友,是我在这段窒息的婚姻里,唯一可以喘口气的地方。
我不能失去他。
“好。”陈阳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这是你逼我的。”
说完,他转身进了书房,再也没出来。
那一晚,我们分房睡了。
我躺在床上,握着那支开启的录-音-笔,一夜无眠。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逼我的”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去香港出差的前一天,我约了许凯吃饭,算是践行。
我们选了一家很热闹的川菜馆。
沸腾的红油和呛人的辣椒味,能暂时麻痹人的神经。
“他最近还有什么动作吗?”许凯给我倒了杯茶。
“没有,冷战。”我把录音笔拿出来,“不过,我一直开着。”
“做得对。”他点点头,“我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你这次去香港,自己多小心。”
“我知道。”
我没什么胃口,只是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林薇,”许凯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他真的过不下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愣住了。
打算?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一直以为,吵吵闹闹,修修补补,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不知道。”我茫然地摇头。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他说,“你不能一辈子被他这么拖着。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他温和而坚定的目光,像一束光,照进了我混乱的内心。
是啊,我才三十出头,我的人生,不应该只是现在这个样子。
“许凯,”我看着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如果我离婚了,你会……?”
我没说完,但我们都懂了。
他沉默了。
餐厅里人声鼎沸,服务员高声喊着上菜的号子,一切都那么喧闹,唯独我们这一角,安静得可怕。
过了好久,他才抬起头,眼眶有些红。
“林薇,我等了你很多年。”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被重重地击中了。
原来,他一直都在。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那顿饭的后半段,我们俩都有些沉默。
有些话,一旦说开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临走时,他送我到小区门口。
“记住我的话,保护好自己。”他叮嘱道。
“嗯。”
我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有种冲动,想叫住他。
但我没有。
我还不是自由身。
我不能把他拖下水。
在香港的三天,忙得脚不沾地。
白天开会,晚上整理报告,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
陈阳一个电话、一条微信都没有。
这种彻底的失联,让我更加不安。
回程那天,飞机晚点,我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
我以为陈阳已经睡了,轻手轻脚地换了鞋,走进客厅。
然后,我看到了他。
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我吓了一跳,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你……怎么不开灯?”
他没回答我,而是慢慢地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回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我把行李箱立在墙边,想去开灯。
“别开。”他说。
我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和他遥遥对峙。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张到快要爆炸的气氛。
“玩得开心吗?”他问。
“我是去出差。”
“是吗?”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我还以为,你是去跟你的‘好闺蜜’私会呢。”
我心里一咯噔:“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他站起来,打开了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扭曲的脸,“你自己看。”
他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屏幕上,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我和许凯在川菜馆吃饭的场景。
画面晃动,显然是偷拍的。
视频没有声音,但配上了煽风点-火的字幕。
“深夜私会,举止亲密。”
“男闺蜜?还是地下情人?”
然后,画面切到了许凯深情看着我的那个瞬间,配上了特大号的字:“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陈阳,你无耻!”
“我无耻?”他一把抢过手机,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还有更无耻的。你猜猜,如果我把这段视频,发给我们的亲戚朋友,发给你公司的同事领导,会怎么样?”
我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他笑得像个魔鬼,“林薇,是你逼我的。我给过你机会了。”
我看着他那张陌生的脸,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这就是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这就是我孩子的父亲。
他为了控制我,竟然不惜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毁掉我的声誉。
“陈阳,”我一字一句地说,“你会后悔的。”
“我等着。”他冷笑着,转身回了书房。
我一个人在黑暗的客厅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手脚都变得冰凉。
我没有哭,也没有崩溃。
因为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战争,正式开始了。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去上班。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我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有同情,有鄙夷,有好奇。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看到我来,又立刻散开。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还是发了。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没过多久,部门主管李姐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林薇啊,”她关上门,面色凝重,“你家里……是不是出了点什么事?”
我看着她,知道已经瞒不住了。
“李姐,是不是有人发了什么东西给你?”
她叹了口气,点点头:“今天早上,我们部门所有人都收到了一个匿名邮件,里面是一段视频……”
“我知道了。”我打断她,“李姐,那是我先生发的。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误会?”李姐皱着眉,“林薇,这可不是小事。视频里那个男人……现在公司里传得很难听,说你私生活不检点,这会影响到我们整个部门的形象。”
“我明白。”我的手在桌下紧紧攥成了拳头,“李姐,你相信我吗?”
李姐看着我,犹豫了。
我知道,这种时候,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我说。
从李姐办公室出来,我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我回到座位,手机震个不停。
有朋友发来微信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回事。
有亲戚直接打电话过来质问我“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婆婆的电话最先打进来,一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谩骂。
“林薇!你这个贱人!我们陈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你对得起陈阳吗?啊?!”
我默默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挂断。
直到她骂累了,我才平静地说:“妈,说完了吗?说完了我挂了,我还要上班。”
“你……你还敢上班?你还有脸上班?!”
我直接挂了电话,拉黑。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点开和许凯的聊天框,给他发了条消息。
“他动手了。”
许凯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还活着。”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不过,可能快要社会性死亡了。”
“别怕。”他说,“我马上发个声明,说那只是朋友间的普通饭局。”
“没用的。”我摇摇头,“现在没人会信。陈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那怎么办?就让他这么泼脏水?”
“当然不。”我深吸一口气,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光标,眼神一点点变冷。
“许凯,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信你。”
“好。”我说,“那接下来,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看我表演就行。”
“表演?”
“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他不是喜欢拍视频吗?那我就陪他演一出大戏。”
挂了电话,我给陈-阳-发-了-一条微信。
“我错了。我们谈谈吧。”
他回得很快:“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陈阳,算我求你了,别再发了,行吗?我以后都听你的,跟许凯断得干干净净。”
我打下这行字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恶心。
但他很吃这一套。
“想谈?可以。今晚八点,老地方,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个公园。”
“好。”
“记住,一个人来。”
“好。”
放下手机,我看着窗外,天阴沉沉的,像我此刻的心情。
陈阳,你以为你赢了。
但你不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场。
晚上七点半,我提前到了那个公园。
这里是我们大学时经常来的地方,每一棵树,每一条长椅,都见证过我们曾经的甜蜜。
如今想来,只觉得讽刺。
我选了一个光线昏暗,但视野开阔的长椅坐下。
然后,我给许凯发了条消息。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你确定要这么做?这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回道,“记住,按计划行事。”
八点整,陈阳来了。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戴着帽子,把自己裹得很严实。
他先是在远处观察了一会,确认只有我一个人,才慢慢走过来。
“算你识相。”他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站起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脆弱和无助。
“陈阳,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你原谅我好不好?把那些视频都删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他看着我哭,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现在求我了?早干嘛去了?”
“我……我只是一时糊涂。”我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做出抽泣的样子,“我跟许凯真的没什么,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他冷笑,“朋友会用那种眼神看你?朋友会大半夜给你送吃的?”
“我以后再也不见他了,真的!”我急切地保证。
他似乎很享受我这副卑微的样子,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林薇,晚了。”他说,“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当着我的面,把他约出来,跟他说清楚,你们俩,彻底完了。”
我心里冷笑一声。
来了。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他不仅要我屈服,还要我亲手毁掉我和许凯的友谊,他要看我众叛亲离。
“好。”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约,我现在就约。”
我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拨通了许凯的电话。
响了几声,许凯接了。
“喂,林薇?”
我开了免提,陈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手机。
“许凯,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见你一面。”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许凯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你别问了,你来我们大学那个公园吧,我就在这等你。”
“好,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我看向陈阳:“这样,你满意了吗?”
陈阳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姿态。
“等着。”
他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我知道,他在那里架好了他的手机,准备录下接下来的一幕。
我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等待着。
晚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大戏伴奏。
大约二十分钟后,许凯跑着来了。
他看到我,立刻冲了过来:“林薇,你怎么样?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我站起来,看着他,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一次,是真的。
我觉得对不起他,把他卷进我这滩浑水里。
“许凯,”我深吸一口气,按照计划,说出了那句最关键的台词,“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许凯愣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是不是他逼你的?”
“不是。”我摇摇头,避开他的目光,“是我自己的决定。陈阳说得对,我们走得太近了,这对他不公平。”
“公平?他跟你讲公平?”许凯激动起来,“他跟踪你,偷拍你,毁你名声,这就是他所谓的公平?”
“你别说了!”我打断他,声音颤抖,“总之,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你别再联系我了。”
说完,我狠心转身,准备离开。
“林薇!”许凯从身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心里一惊,这不在计划之内。
“你看着我的眼睛。”他强迫我转过身,面对他,“你告诉我,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心痛和不甘。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许凯突然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把我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了我。
“林薇,别怕。”他在我耳边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知道,躲在暗处的陈阳,一定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手机,一定把这个“拥抱”录得清清楚楚。
完了。
计划全乱了。
“许凯,你放开我!”我挣扎起来。
他却抱得更紧了。
“林薇,听我说,”他的声音又快又急,“跟我走吧。离开他,我们在一起。我能给你他给不了的一切,我能让你幸福。”
这是……表白?
在这样的情境下?
我彻底懵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推上舞台,却忘了台词的演员。
而台下的观众,只有陈阳一个。
他一定在疯狂地录着像,心里在疯狂地大笑。
这下好了,捉奸在床,证据确凿。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许凯还在我耳边说着什么,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被他俩,玩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我感觉许凯松开了我。
我睁开眼,看到他退后一步,深深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然后,我听到了脚步声。
陈阳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暴跳如雷,也没有冲上来打人。
他只是慢慢地走过来,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残忍的笑容。
他举着手机,屏幕正对着我们。
“演完了?”他问。
我看着他,心如死灰。
“真精彩啊。”他鼓了鼓掌,“表白,拥抱,私奔。林薇,你可真行啊,给我准备了这么大一出戏。”
“陈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不是我想的那样?”他笑得更开心了,“那是哪样?要不要我把这段视频发给你爸妈,发给你所有的同事朋友,让他们也来欣赏一下,你是怎么跟你的‘男闺蜜’,在我这个丈夫的眼皮子底下,山盟海誓的?”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忽然就不想解释了。
哀莫大于心死。
我累了。
我真的累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许凯,突然开口了。
“陈阳,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陈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老婆跟别的男人抱在一起,说要私奔,你跟我说我过分?许凯,你还要不要脸?”
“我们只是……”
“行了。”我打断了许凯。
我抬起头,迎上陈阳那得意的目光,平静地说:“对,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受够你了,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陈-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许凯也震惊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陈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接受他的表白了。”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陈阳,我们离婚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阳的脸色,从涨红,到煞白,再到铁青。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愤怒,仿佛要喷出火来。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林薇,你有种!”
他猛地举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疯狂地点击着。
“你不是要跟他在一起吗?你不是要离婚吗?我成全你!我现在就把这个视频,发给所有人!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要让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
我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就这样吧。
毁了就毁了吧。
反正,这样的生活,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手机疯狂震动没有传来。
世界安静得可怕。
我疑惑地睁开眼,看到陈阳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但他的手指,却僵在了手机屏幕上。
他的脸上,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恐惧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像是看到了什么鬼。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他的手机屏幕。
上面,不是他刚刚录制的视频。
而是一个微信群聊的界面。
群名叫“林薇&陈阳亲友团”,里面有我们双方的父母、亲戚。
群里,一段视频刚刚被发了出来。
视频里,是陈阳在书房打电话的画面。
“妈,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让她身败名-裂!……对,我已经找人跟拍了,视频都剪好了……她那个工作最看重声誉,只要我把视频发出去,她肯定被开除……到时候她没了工作,没了收入,还不是得乖乖听我的?……什么?许凯?一个穷教书的,能掀起什么浪?……放心吧,一切都在我计划中……”
陈阳的声音,阴险又恶毒,和他平时在我面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视频还在播放,而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我的父亲:“陈阳!你这个畜生!”
我的母亲:“我的天……这是人干的事吗?”
陈阳的父亲:“逆子!你给我滚回来!”
陈阳的母亲发了一长串语音,因为激动,声音都变了调。
陈阳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
我看着他,缓缓地笑了。
“你以为,只有你会录视频吗?”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支一直开着的录音笔。
不,不仅仅是录音笔。
我拿出我的手机,点开了一个APP。
界面上,赫然是书房里的实时监控画面。
“你书房里那盆新买的绿萝,长得还不错吧?”我轻声说,“高清摄像头,带夜视,能联网,还能云端存储。比你藏在客厅吊灯里的那个,高级多了。”
陈阳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他藏在吊灯里的摄像头,是我上次请家政阿姨深度保洁时,阿姨无意中发现的。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场仗,不能再按他的规矩玩了。
“至于刚刚那场戏……”我看向许凯,对他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啊,即兴发挥的部分,有点过火了。”
许凯也笑了,摇摇头:“没事,演技还行。”
“那段表白……”
“假的,”许凯说,“我不那样说,怎么能逼他现身呢?”
我恍然大悟。
原来,许凯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表白,不是冲动,而是计划的一部分。
是我自己,当局者迷,乱了阵脚。
我们都在演戏。
只有陈阳,是那个唯一的、投入的观众。
“你……你们……”陈阳指着我们,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手机还在地上亮着,新的消息不断弹出。
公司的大群,同事的小群,各种群。
他刚刚发出去的,不是他和许凯拥抱的视频。
而是他自己在书房里,大放厥-词-的-那-段。
我看着他,慢慢地说:“陈阳,你发错视频了。”
在我约他来公园之前,我给许凯发了条消息。
许凯是个深藏不露的电脑高手。
我把陈阳的手机型号、常用的解锁密码,还有我偷拍到的他几个社交账号的密码,都发给了他。
我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在他准备把我的视频发出去的那一刻,让他发出去的,是另外一个视频。”
许凯只回了两个字:“简单。”
所以,当陈阳得意洋洋地按下发送键,以为能毁掉我的时候,他亲手,把自己送上了审判台。
“不……不可能……”陈阳跪倒在地,想去捡手机,却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就像他之前看我那样。
“陈阳,游戏结束了。”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和许凯并肩离开。
身后,是他绝望的、野兽般的嘶吼。
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却也吹散了积压在我心头多年的阴霾。
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又亮又圆。
真好。
这场闹剧,终于落幕了。
离婚进行得异常顺利。
陈阳在视频曝光的第二天,就成了他单位、我们整个朋友圈的“名人”。
他试图解释,说是误会,说是我陷害他。
但那段视频里,他自己的声音,他自己的脸,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得不容辩驳。
没有人信他。
他被单位停职调查,据说领导找他谈话的时候,直接把茶杯摔在了他脸上。
他的父母,第一次没有护着他。
他们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道歉,求情,说陈阳只是一时糊涂,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只回了一句:“他算计我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劝他善良?”
然后,就再也没接过他们的电话。
陈阳的妹妹陈静,在她的朋友圈里大骂我“心机婊”、“白莲花”。
结果被她自己的朋友在下面评论:“你哥都那样了,你还有脸说别人?”
据说她气得删光了所有的动态。
真是大快人心。
签离婚协议那天,是在律师事务所。
陈阳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恨,有悔,但更多的是不甘。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他哑着嗓子问。
我想了想,说:“大概是从你为了给你妹买包,拍给我那张银行卡的时候吧。”
“就为了一万八?”他自嘲地笑了。
“不,”我摇摇头,“是为了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需要被尊重的伴侣。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意使唤、满足你和你家人所有需求的工具。”
“你把我当工具,就别怪我,用你的方式,来对付你。”
他沉默了,低头在协议上签了字。
没有财产纠纷,他几乎是净身出户。
那套我们一起住了三年的房子,归我。
走出律师事务所,阳光灿烂,有些刺眼。
我眯了眯眼,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许凯开着车在门口等我。
“结束了?”
“嗯,结束了。”我拉开车门坐进去。
“恭喜你,重获新生。”他笑着递给我一瓶水。
“也谢谢你,我的最佳男主角。”我冲他眨眨眼。
他也笑了:“我的荣幸。不过,片酬是不是该结一下?”
“好啊,说吧,想要什么?”
他发动车子,看着前方的路,状似不经意地说:“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我愣住了。
车厢里,是周杰伦的《晴天》。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我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阳光在他脸上跳跃,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比我们大学时,更成熟,也更好看了。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喂,我开玩笑的。”看我半天没反应,他有点不自然地解释,“你刚脱离苦海,我怎么会……”
“好啊。”我打断他。
“什么?”他猛地转过头看我,车子都晃了一下。
“我说,好啊。”我重复了一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不过,得给我一点时间适应一下。而且,我得先考察考察。”
他先是愣住,随即,巨大的喜悦从他眼底迸发出来,亮得惊人。
“行!”他重重地点头,“考察期多久都行!保证让你满意!”
我看着他那副傻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
那些不堪的过去,就像这些倒退的风景,终于被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我的人生,从今天起,才算真正开始。
他以为毁了我的人生,其实是递给我一把钥匙。
来源:聪明的百香果一点号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