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公元682年,一幅荒诞的景象在大唐帝国上演:唐高宗李治带着武则天,率领浩浩荡荡的随从队伍,从长安城仓皇出逃。这不是为了躲避战乱,不是为了巡视边疆,而是——逃荒找饭吃。
公元682年,一幅荒诞的景象在大唐帝国上演:唐高宗李治带着武则天,率领浩浩荡荡的随从队伍,从长安城仓皇出逃。这不是为了躲避战乱,不是为了巡视边疆,而是——逃荒找饭吃。
史书上给这种行为起了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名字:"就食"。说白了,就是长安城里没粮食了,皇帝只能带着人跑到洛阳去讨饭。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由于出发仓促,准备不足,竟然有随从官员在半道上活活饿死。堂堂大唐天子,沦落到这般境地,这哪里还是什么"天子脚下",分明是"饿殍遍野"。
这一幕,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从此以后的一千多年里,这座曾经承载了十三个王朝、辉煌了一千余年的古都,再也没能重回权力的中心。
要说长安的兴起,那可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史记·货殖列传》里有一段话,把关中平原夸得天花乱坠:"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关中平原的土地和人口只占全国的三分之一,但财富却占了十分之六。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用30%的资源,创造了60%的GDP。
秦始皇能横扫六国,刘邦能楚汉争霸笑到最后,靠的就是关中这块"聚宝盆"。肥沃的土地、充足的粮食、富庶的人民,这才是一个王朝立足的根本。仓廪实而知礼节,有了粮食,才有了军队,才有了统一天下的资本。
更妙的是,关中的地形简直就是上天为守城者量身定做的防御工事。南有秦岭天险,北有黄土高原,东有黄河天堑,西有陇山屏障,四塞以为固。古人打仗靠的是腿,要翻山越岭、渡河过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守住几个关口,以逸待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潼关、函谷关,哪一个不是让天下英雄望而生畏的铁壁铜墙?
再从战略格局看,秦汉至隋唐时期,来自北方和西北方的军事威胁——匈奴、突厥——才是帝国的心腹大患。要防御,要出击,军事重心必须往西北偏。把首都设在长安,既能就近调兵遣将,又能快速反应,这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所以说,长安能成为千年古都,不是哪个皇帝一拍脑袋的决定,而是历史的选择。这是一个被上天眷顾的城市,是真正的"天选之地"。
但是,再好的聚宝盆也有被掏空的一天。
到了唐代,尤其是武则天当政时期,长安开始显露出致命的疲态。一千多年的建都史,意味着一千多年的资源消耗。关中平原的土地早已不堪重负,森林被砍伐殆尽,水土流失严重,农业产出逐年下降。而与此同时,中央官僚机构却在不断膨胀,皇室贵族、文武百官、禁军士兵……这些人都要吃饭,都要养活。
供需的天平,彻底失衡了。
《新唐书·食货志》记载得明明白白:"唐都长安,而关中号称沃野,然其土地狭,所出不足以给京师。"曾经的"沃野千里",如今却变成了"入不敷出"。更讽刺的是,关中地区动不动就闹饥荒,米价飞涨到一斗三百钱,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普通百姓一个月的工钱只能买几斗米。
于是就出现了我们开头说的那一幕:皇帝带着人马跑到洛阳"就食",史书上称之为"逐饭皇帝"。这个称呼听起来简直是奇耻大辱,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最让人心惊的是公元786年那场禁军哗变。关中粮食短缺,连保卫皇帝的禁军都领不到军粮,饿得眼冒金星。这些手握刀枪的士兵终于忍无可忍,发动了兵变。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批粮食运到了,危机才勉强化解。唐德宗吓得魂飞魄散,跑到东宫对太子大喊:"吾父子得生矣!"
一个帝国的皇帝,竟然因为一批粮食运到而欣喜若狂,觉得自己"保住了性命"。这是何等的悲凉?这是何等的荒诞?
在我看来,这一刻,长安作为都城的命运,其实已经注定了。
长安的困境,只是一个缩影。真正致命的,是整个帝国的经济版图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代,尤其是安史之乱之后,一个不可逆转的趋势愈发明显:经济重心南移。江南地区的开发突飞猛进,稻米之乡、鱼米之乡,成了帝国的钱袋子和粮仓。
数据最能说明问题。唐初,江淮地区每年向关中输送的粮食大约是120万石。到了天宝年间,这个数字飙升到了400万石。帝国对南方的依赖,已经到了"无米不成炊"的地步。
但问题是,从江南到关中,那可是千里迢迢。古代的运输效率极低,主要靠漕运——用船沿着运河和黄河逆流而上。这个过程既漫长又危险,黄河上的险滩能让船只触礁沉没,损失惨重。709年那次漕运,"关中饥,米斗百钱。运山东、江、淮谷输京师,牛死什八九"。运粮的牛累死了十之八九,可见运输之艰难。
更要命的是运费。唐人陆贽算过一笔账:淮南的米,原价每斗150文,从淮南运到长安的东渭桥,运费要200文。也就是说,运一斗米的总成本是350文,其中运费占了57%,比米本身还贵!这是什么样的负担?这简直就是在用金子铺路。
不得不感叹,这种经济结构是畸形的,是不可持续的。一个帝国的首都,竟然要依赖千里之外的粮食供应,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风险。一旦漕运受阻,一旦江南出现变故,长安就会立刻陷入粮食危机。
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关中不再是经济中心,长安作为都城的地位,自然也就岌岌可危了。
如果说经济困境是慢性病,那么军事格局的变化就是急性病,而且是能要命的那种。
中唐以后,北方的军事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契丹势力在东北崛起,对河北地区构成了巨大的军事压力。与之前的匈奴、突厥不同,契丹的威胁方向是东北,而不是西北。
为了应对这个新威胁,唐政府在河北地区部署了重兵,设立了范阳、平卢、河东等节度使,赋予他们极大的军事权力。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军事重心东移了。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最强大的将领,都在河北,而不是在关中。
这就带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军事中心与政治中心的分离。长安的皇帝,遥控千里之外的重兵,这本身就存在巨大的隐患。果不其然,公元755年,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起兵造反,安史之乱爆发。这场叛乱几乎葬送了大唐王朝,也彻底暴露了长安作为都城的战略缺陷。
北宋的宰相王旦看得很透彻,他说:"长安、洛阳虽云故都,然地险而隘,去东夏辽远,故汉之吴楚七国、唐之山东河北往往强悖,良亦远而难制也。"说白了,长安离河北太远了,鞭长莫及,控制不住。
从防御匈奴到防御契丹,从西北到东北,地缘政治的逻辑变了,长安的战略价值也就自然下降了。一个无法有效控制帝国军事力量的都城,还能算是真正的都城吗?
公元907年,一个象征性的时刻到来了。
朱温篡唐建立后梁,做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决定:"宜升汴州为开封府,建名东都。"与此同时,他下令将长安降为雍州,洛阳改为西都。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行政区划调整,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从此以后,长安再也没能成为帝国的首都。宋、元、明、清,都城在开封、在北京、在南京,唯独不在长安。
为什么是开封?因为开封位于中原腹地,南可控江南,北可御辽金,东西交通便利,漕运发达。更重要的是,开封离经济重心更近,离军事前线更近。它符合了新时代的需求,而长安,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后来的王朝不再选择长安?难道它的地理优势完全消失了吗?
答案是:不是长安变了,而是时代变了。当经济重心在江南,当军事威胁来自东北,当运输主要依靠大运河,长安的那些优势——四塞之固、关中之富——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它就像一个过气的明星,曾经光芒万丈,如今却只能在回忆中寻找昔日的荣光。
更残酷的是,随着生态环境的恶化,关中平原的承载能力进一步下降。森林砍伐、水土流失、气候变化,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让长安彻底失去了作为大都会的物质基础。
长安的兴衰,是一部浓缩的中国历史变迁史。
它的崛起,源于秦汉时期的经济格局和军事需求;它的衰落,源于唐宋时期的经济南移和军事东移。这不是某一个皇帝的决策失误,不是某一场战争的偶然结果,而是历史大势的必然选择。
在我看来,长安的悲剧,恰恰在于它曾经太过辉煌。正是因为它做了一千多年的都城,正是因为它承载了太多的人口和资源消耗,它才会如此迅速地衰落。这就像一个透支了身体的运动员,辉煌过后,留下的只有满身伤痕。
历史是残酷的。它选择了你,也能抛弃你。当你符合时代需求时,你就是天选之地;当你跟不上时代步伐时,你就会被无情淘汰。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
今天的西安,依然骄傲地称自己为"十三朝古都",依然在旅游宣传中强调自己的历史底蕴。但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过去的辉煌不能代表未来的成功。一个城市的兴衰,归根结底取决于它能否适应时代的需求,能否在新的经济和社会格局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长安的故事告诉我们:没有永远的中心,只有不断变化的时代。当经济格局改变、军事形势转移、技术条件革新,那些曾经的优势可能瞬间变成劣势,那些曾经的辉煌可能瞬间成为负担。
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古代的都城选择,也适用于今天的城市发展、企业经营、个人成长。顺应时代者昌,逆时代者亡。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长安,这座千年古都,用它的兴衰为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历史选择了它,让它辉煌了一千年;历史又抛弃了它,让它沉寂了一千年。这就是历史的残酷,也是历史的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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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 欧阳修:《新五代史》,中华书局1975年版
2. 史念海:《中国古都形成的因素》,《中国古都研究》第四辑
3. 陈峰:《北宋定都开封的背景及原因》,《历史教学》1996年第8期
4. 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中华书局标点本
5. 刘昫等:《旧唐书·食货志》,中华书局1975年版
来源:谷冬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