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导师亲昵地叫住我,笑得一脸“慈祥”,“上次跟你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刚把实验报告递给导师,转身想溜。
“琬琬。”
导师亲昵地叫住我,笑得一脸“慈祥”,“上次跟你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导师年近五十,风趣幽默, 平日里对我这个得意门生关爱有加。
关爱到,非要把她那个一米八八的检察官儿子介绍给我。
她反复念叨,说我这么好的姑娘,就该配她那个同样优秀的儿子。
见我还在犹豫,导师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许琬,你要是再拒绝,你亲爱的导师可要伤心了啊!”
我正纠结,她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导师看了一眼,嘴角立刻上扬:“儿子,到校门口了?好,妈妈马上出来。”
挂了电话,她直接把我往外推:“你先去找我儿子,我有点东西落在宿舍了。”
她报了串车牌号,“快去,就那辆黑色的G5T, 别让他等急了,他那人没什么耐心。”
门“嘭”地关上,导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不用等我!”
我被推着走,人到了校门口才反应过来。
街边那辆显眼的黑色大G,车牌号和导师说的分毫不差。
我正踌躇,导师的微信又来了:“琬琬,我儿子最烦等人。你快去跟他说,他妈正在经历‘缓慢的新陈代谢’。或者,你干脆上车陪他聊聊。”
一想到导师是给我发工资的,我认命地走了过去。
还没走近,一只夹着烟的手从车窗伸了出来,指节分明,皮肤白皙,轻弹烟灰的动作莫名熟悉。
这样一双手,让我想起了某个人。
我走到车边,他正好掐了烟。
他似乎察觉到我,头也没抬地开口:“抱歉,我妈就是那性子,你……”
当他抬起头,话音戛然而止。我也彻底僵在原地。
我怎么也没想到,导师的儿子,居然是我的前男友,江宴。
我之前听导师提过他名字,还以为只是巧合。
“江宴,好久不见。”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点。不就是前任么,没必要搞得像仇家。
江宴坐在车里,那双深邃的黑眸直直地锁着我,对我故作轻松的招呼毫无反应。
半晌,他吐出两个字:“碰哪。”
他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我拉车门的手就这么僵在他犀利的注视下。
我赶紧低头解释,是导师让我来的,我事先也不知情。
他没再说话,推开车门下了车。
一身黑衣,配上他一米八八的身高,那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头顶传来一声嗤笑:“站着吹风?很舒服?”
我一抬头,发现他已经绕到副驾,帮我拉开了车门。
我坐进去系好安全带,他倾身过来,我以为他要干嘛,结果他说:
“坐后面?想拿我当司机?”
“许琬,你真是长本事了。”
哦,原来他刚才在气这个。
“你妈妈……”我刚想提醒他导师还没来。
“我妈的意思,你还不懂?”江宴扫了我一眼,发动了车子。
我秒懂,这是亲妈在助攻。
我尴尬地揪着安全带,只听见他说:“我们谈谈。”
重逢后“谈谈”的地点,居然是他好友周深的酒吧。
天色还早,酒吧里冷冷清清。
周深看见我,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哟,稀客啊。两位喝点什么?要不要试试这款‘一杆进洞’?”
我一口水没喝,差点被他呛死。
周深就是个游戏人间的富二代。我以前就好奇,江宴这种刻板正经的家伙,怎么会跟他混在一起。
“找抽是吧。”江宴瞥了眼脸红的我,抓起个空杯子作势要砸过去。
周深敏捷躲开:“开个玩笑,这么严肃干嘛。”
“算了,给我们开个包间。”江宴不想在这儿谈话。
结果,我在江宴的“威逼利诱”下,还是喝了好几杯。
当我晕乎乎地靠在他肩上时,我才猛然惊觉,自己又着了他的道。
“当初到底为什么分手,告诉我。”江宴搂着我的腰,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
我酒量差,但脑子还有一丝清明。我抿着唇,把脸埋在他胸口装死。
江宴妈妈说他没耐心,可他偏偏把所有的耐心都耗在了我身上。
我记得大学时,他是风云人物,我怕招摇,坚持不公开。
我们总在校园里装不认识。
我见过有女生跟他告白,他面无表情地把情书塞回去,绕开就走。
也有人借着问问题套近乎,他能睁眼说瞎话:“我不会,问别人。”
专业第一的学霸说自己不会,也只有他了。
我问他干嘛对别人那么凶,他说跟无关的人多费口舌是浪费时间。
可就是这样的人,会坐在考场外等我几个小时;会在约定地点等我到天黑;会排长队去买我爱吃的那家板栗酥。
可他换来的,是毕业典礼那晚,我把花砸进他怀里,冷冰冰地说:“江宴,我们分手吧,跟你谈恋爱太没意思了。”
他当时慌了,抓着我的手不放:“那怎样才有意思?你教我,我学。”
我用力甩开他,转身投进一个学弟的怀抱。
“这样,你信了吗。”
“宝宝,说话。”江宴的亲吻把我拉回现实。
原来他还是不信。
可我不再是当年那个一灌就倒的小姑娘了。他亲我,我就挠他。
最后,他叹了口气,妥协了,打横抱起我回家。
到了他小区的地库,他直接把我扛在肩上。
“啊,流氓!”我今天穿的是条包臀裙,他手掌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我瞬间炸毛。
他稳稳地把我往上颠了颠,还故意在我臀上拍了一下。
“在酒吧亲你的时候怎么不害羞?酒醒了?”
“没醒!”
他轻笑,又“啪啪”两下。我脸红成猴屁股,不敢动了。
7Deep“嘀”一声指纹锁打开,我心跳也漏了一拍。孤男寡女,这……
江宴大步踹开卧室门,我被扔进柔软的被子里。
我刚要挣扎,高大的身影瞬间压了下来,他单手就把我双手摁在头顶。
“再乱动!”
他滚烫的唇就在我唇边半寸,我一动就能贴上。
见我老实了,他满意地勾起嘴角:“现在,我问你答。说一句谎,我就亲你一口。”
“那说真话呢?”我下意识问。
“说真话啊……”他故作思考,“奖励你亲我一口。”
“你这哪是奖惩!你分明就是想占我便宜!”我瞪他。
他笑了,指腹摩挲着我的脸:“所以,主动权在你。说真话,我就不亲你。至于你亲不亲我,那是你的自由。”
不愧是检察官,我根本说不过他。
“好吧,你问。”我彻底妥协。
“分手那天,你抱的那个男的是谁。”
“给我好好说。”他眼神警告。
我咽了咽口水,老实交代:“就是一个学弟,我给过他复习资料,他欠我人情,就配合我演戏。”
“演什么戏?”他明知故问。
“演、演我移情别恋,好跟你分手。”
“你可真行,许琬琬。”江宴的脸黑得像锅底。
我心虚地移开视线,小声嘀咕:“明明是你自己笨,那么好骗……”
“所以……当年到底为什么分手。”
正题来了。
我瞬间卡壳,眼神飘向床头柜上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啊哈哈,你家合影真好看,一家人真幸福……”
空气凝固了。
在江宴“死亡凝视”下,我挣扎道:“我、我口渴,想喝水。”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我的唇上,喉结滚动:“确实挺干的。”
“那……我帮你润润。”
我还没反应过来,唇就被他堵住了。
这是一个带着惩罚欲的吻,毫不温柔。
“呜……你犯规!我没说谎!”
“你破坏了规则。”江宴微喘着气,“你的选项只有说真话或假话,而你选了第三种:逃避。”
“那又怎样!”我嘴巴都被亲肿了。
“不怎样,但我就是要惩罚你。”
“无赖……”
新一轮的攻势袭来。
我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鬓角。
江宴动作一顿,黑眸锁紧我。
天旋地转,我被他翻身压在了他身上。
他噙着一抹蛊惑的笑:“你觉得不公平的话,今晚,换你惩罚我。”
第二天,我浑身酸痛地醒来。
江宴已经走了,厨房温着粥,锅盖上贴着张便利贴:
“问了我妈你的课表,上午没课。乖乖在家等我,中午接你吃饭。”
我哼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上翘。
但吃完早餐,我还是出门了。
我打车直奔警局。
“王叔,”我截住一个迎面走来的中年警察,“您这么急叫我,是我叔叔的案子有转机了?”
王叔脸色凝重地摇摇头:“恰恰相反,是……彻底坐实了。”
我如遭雷击,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怎么会?是不是搞错了?”
王叔拍拍我的肩:“境外警方已经查实,多个监控拍到他出现在交易现场。被抓获的同伙也指认,你叔叔,许建军,叛变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琬琬,这次找你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
“你叔叔毕竟是老刑警,反侦察能力极强,我们一直抓不到他。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最疼你。所以,我们希望……你能作为诱饵,引他现身。”
我记得很清楚,我爸妈为了生儿子,把我扔在了医院。
是叔叔,当时还是个三十岁、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单身狗”,收养了我。
他蹲在我面前,递给我一颗糖:“叫声叔叔,糖就归你。”
他给了我一颗糖,也给了我一个家。
他户口本上写的是我的“父亲”,但他从没逼我改口,他怕我膈应。
我上大学那天,他送我到校门口,塞给我一张卡。
我寒假回家,才知道他去境外执行“卧底任务”了,凶多吉少。
那张卡里,是他所有的积蓄。他用这种方式,安排好了我的后路。
“选择权在你,我们尊重你的决定。”王叔的话还在耳边。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细雨淋湿了我的头发。
一双昂贵的皮鞋停在我面前。
“怎么坐地上?”江宴蹙眉,一把将我拉起来,大半的伞都倾向我头顶。
“昨晚就踢被子,今天又淋雨,存心想生病?”
我看着他被淋湿的半边肩膀,推了推伞:“你来这儿干嘛?”
“有个刑事案子,需要和警方交接。”
“哦,那你快去吧。”
“不急。”他揉着我的头,带我往他车边走。
我忽然玩心大起:“江宴,我闭上眼了,你要是让我摔倒,你就完蛋了。”
他低头,看我真闭上了眼,捏了把我的脸:“许琬琬,你还敢威胁我?”
“哎呀,我快倒了!”
他立刻把我搂得更紧。
他把我塞进车里,拿毛巾给我擦头发。
“不准跑,在车里等我。”他关上车门,走了两步,又回头,当着我的面按了锁车键。
我看着他的背影,失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江宴,我们短暂的重逢,对我而言,真是一场劫难。
很快入冬了。
导师在实验室逮住我:“哎呀,儿媳妇!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不需要你这么拼命!”
自从她知道我和江宴“死灰复燃”,就天天把“儿媳妇”挂在嘴边,连上大课都这么叫,搞得我人尽皆知。
这两母子,真是让人没辙。
江宴的微信在疯狂轰炸我。
“许琬琬,你睡了我就想跑?”
“坏女人!”
他语气委屈极了。
我知道他最近接了几个大案子很忙,而我也正好拿课程当借口,拒绝了他所有见面的请求。
我很后悔,后悔那一晚的沉沦。
江宴前途无量,我不能拖累他。
我已经答应了王叔。
一方面,是公民义务。另一方面,我必须亲耳听我叔叔承认,我才肯死心。
我特意绕开了江宴堵我的地方,上了一辆公交车。
刚坐下,旁边就有人喊我:“学姐。”
是我那个“分手工具人”学弟,他居然也考来这儿读研了。
“学姐,好巧啊。”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望着窗外。
他也很识趣,没再说话。
过了几站,他忽然倾身过来,我吓得往后一缩。
他痞笑着把窗户关上:“学姐,我就是关个窗户,你以为我要干嘛?”
我正尴尬,他忽然说:“学姐,看窗外。”
我一转头,一辆黑色的G50正与公交车并行,江宴的脸黑得能滴出水。
他隔着车窗,用口型对我说了三个字:
“给 我 下 车。”
学弟跟在我身后下了车,还浑然不觉地跟江宴打招呼。
江宴看都没看他一眼,拽着我塞进了车里。
学弟还在后面喊:“学姐!下次学校见!”
车厢里气压低得吓人。
我以为他要对我放他鸽子的行为大发雷霆。
但他没有。
许久,他重重地吸了口气,猛地把我拉进怀里,抱得死紧。
“你不见我,还跟那个小子靠那么近,我真的……很生气。”
“我就是刚巧碰上……”
“那你为什么躲我?”江宴的声音沉沉的,“自从那天在警局之后,你就一直在躲我。”
我无话可说,挣扎着想抬头。
一抬头,却看到他通红的眼眶,一滴眼泪砸在了我手背上。
江宴慌忙别过头。
我懵了。那个高傲的、无所不能的江宴,居然哭了。
“你别离开我,好不好。”他攥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打湿了他浓密的睫毛。
我哪里见过他这副样子。
就算当初我那么残忍地跟他分手,他也只是红着眼说“分就分”。
他哭得肩膀都在抖,整个人埋进我怀里。
“我受够了,”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受够没有你的日子了。”
我后来才知道,他毕业后拼命工作,只是为了麻痹自己,为了不去想我。
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抱着他,轻轻开口:
“江宴,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等这件事了结,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到时候,要不要继续在一起,决定权在你手上。”
他用哭腔“哼”了几声,像个大傻子。
课程一结束,寒假来临。
这也意味着,缅北之行正式启动。
在嘈杂的机场候机室里,我、王叔,以及几名便衣警察混在人群中,等待登机。
王叔走过来,神色凝重地最后一次确认:“缅北那地方龙潭虎穴,你要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笑了笑,把他拉到一旁:“王叔,当初可是您主动提议的哦。”
“是,”王叔眼角的皱纹深了几分,“那时候破案心切,光想着早点把你叔叔抓回来,忘了你是个姑娘家,是我糊涂了。”
“您放心,”我拍拍他,“真有意外,我自保没问题。”
我叔叔从小就逼我练跆拳道和防身术,一对三不敢说,但全身而退的本事还是有的。
王叔叹了口气,他毕竟是看着我长大的:“你这么坚决,是打心底里……还信他,是吧。”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广播开始催促登机。
就在我即将踏过检票口时,手腕猛地被人攥住。
我惊愕回头。
是江宴。
他拉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下巴一扬:“到你了,进去。”
飞机升空,我的魂还没回来。
江宴不知使了什么神通,不仅跟我同一航班,座位还就在我隔壁。
看我下巴快掉地上的表情,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我的头:“吓傻了?”
我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声音都在抖:“你……你不会是要跟我一起去吧?”
隔着过道的王叔看了过来,居然对江宴露出了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微笑。
江宴也礼貌回敬。
在他们视线交错的那一秒,我全懂了。
“你工作不忙吗!”我扒拉着他。
“手头的案子刚结,”他把我滑到脚边的毛毯重新盖回我膝盖上,“攒了这么久的假,总得休。”
“休假?你跑缅北来休假?”
我疯了,他比我更疯。
我气得去推他:“你赶紧回去!那不是旅游景点!”
我撒泼的手被他一把摁住,他另一只手扣住我的后脑,俯身在我耳边,声音低得像淬了冰:
“许琬琬,趁我还没发火,你最好乖乖的。”
“可是……”
“可是什么?”他猛地打断我,“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想过跟我商量吗?要不是我发现不对劲,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去给你收尸?”
江宴真的生气了。
他松开我,靠回椅背,闭上眼,摆出了一副“别再跟我说话”的姿T态。
落地后,江宴走在前面,依旧一言不发。
王叔蹭到我身边,碰了碰我的手臂。
“这小子,求了我好久。跟我说,他要是没你,这辈子也就没什么盼头了。”
我看着江宴那个写满“生人勿近”的背影,声音沙沙的:“那你就答应了?”
“当然不光是这个,”王叔顿了顿,“这小子的武力值,不比我们的人差。”
“他说,抓人归我们警察管,但你的安全,归他。”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们在预订的酒店登记。江宴是临时加入的,前台说没空房了。
我笑着对前台妹妹说:“我和他住一间。”
我发誓我看到江宴的嘴角往上弯了一下,但等我转头看他,他又立刻恢复了那张“我很不爽”的扑克脸。
哼,小样儿,等着我哄是吧。
进了房间,灯一亮,我反手把门锁上,猛地把江宴推在门框上,勾住他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啃。
江宴既不回应,也不拒绝。
他不肯低头,我仰着脖子太费劲,亲了一会儿就松手:“好累,不亲了。”
我刚想撤退,腰间一只大手猛地把我捞了回去,用力按在他身上。
“许琬琬,你就这点耐心?”他咬牙切齿地说。
“那你到底还生不生气了嘛。”我眨眨眼,开始撒娇。
江宴勾起唇角:“行啊。”
“那就看你今晚怎么表现了。”
说完,他反客为主,直接撬开了我的牙关。
王叔给了我一部工作手机,让我用那个号码联系我叔叔。
话术都编好了:【我被网友骗到缅北,刚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身无分文,求叔叔救我。】
只要叔叔回复,就能立刻定位。
但这条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一连几天都没动静。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江宴开口了:“你们没联系过这边警方?”
王叔:“联系了,一会儿就到。”
境外警方来了,说我叔叔这种人,身份信息全是假的,极难抓捕。但他们提到一个线索:有人在缅北最大的赌场见过他。
江宴敲了敲手指:“如果各位信得过我,我有个计划。”
于是,我和江宴乔装打扮成“人傻钱多”的暴发户,出现在了那家乌烟瘴气的赌场。
黑压压的人群,兴奋到抽搐的神情,看得我直冒冷气。
王叔在耳麦里沉声说:“一旦出事,立刻撤,我们和这边警方会处理。”
江宴的手搭在我腰上,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怕,有我。”
我抬头看他,心安了些。
昨晚,我把叔叔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他沉默了很久,问我:“你是不是还信他?”
我不置可否。
他摸摸我的头:“那你敢不敢赌一把。”
赌我叔叔没丢掉那部工作机,赌他发现我在赌场,他会来。
所以,来之前,我又发了一条信息。
这次,不是谎言,是“实地”作战。
“帅哥美女,来两把?”
我们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和满手的金戒指显然很扎眼。
江宴笑着敞开风衣,里面全是红票子。
(这些钱是真的,来自江宴。昨晚在床上,他被我逼供,才承认自己是富三代。)
江宴坐下,神情自若。
几局下来,对面的胖男人脸色变了:“小子,有两下子。”
左侧的瘦高个男人则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挑衅江宴:“在这儿,运气可不顶用。怕就怕,你等会儿连底裤都输掉,身边这位小美人也得拱手让人!”
江宴在桌下握紧了我的手,面上依旧波澜不惊:“那就拭目以待。”
几轮下来,江宴面前的现金越堆越高。
我刚拿出麻袋准备装钱,余光瞥见,后台黑帘子掀开一角,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正盯着我们。
是叔叔!
我立刻扯了扯江宴的衣袖:“可以了,我看见他了,五点钟方向。”
江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站起身:“不玩了,没意思。”
“赢了就想走?”
左右两边瞬间闪出几个黑衣壮汉,挡住了去路。
胖男人手一挥:“搜身!”
江宴一把将我护在身后,身手利落地放倒一个。
眨眼间,我们就被包围了。
我盯着这群人,血液突然沸腾,朝江宴挑了挑眉:
“左边四个归你,右边三个归我。”
江宴眉骨微抬:“小心。”
开玩笑,我好歹是黑带九段,当年在散打社,我和江宴就是这么不打不相识的。
场面一片混乱。
我刚躲过一拳,手臂突然被人抓住。
“叔……”
我叔叔捂住我的嘴,把我拖到角落:“琬琬!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我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男人,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那你呢!”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动作间,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露了出来。
我如遭雷击。
我抓住他的手:“走,我带你去自首!”
可他,曾经那个单手就能把我举过头顶的男人,现在连我的力气都挣不脱。
“警察!趴下!”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警方的突击声,一个打手发现我们,抡起棒子就朝我头上砸来。
我为了护住叔叔,躲闪不及,后脑勺一阵剧痛。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叔叔在阳台接电话,捂着话筒,却没盖住漏音,我听见电话那头说,我爸妈在逃跑时被卡车撞死了。
梦里,媒人上门,叔叔把人赶走,说自己会做饭,不需要老婆。
梦里,王叔说,叔叔的童年很惨,被后妈虐待。
最后,我梦见叔叔躺在床上,一张白布盖住了他的脸。
“叔叔!”
我惊坐而起,满头是汗。
“琬琬。”江宴趴在床边,满眼红血丝,见我醒来,眼里瞬间亮起光。
“我叔叔呢!我叔叔怎么样了!”
“你先冷静,”他轻轻按住我,我才发现自己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他扶我躺下,掖好被角:“放心,你叔叔已经跟你王叔回国自首了,现在在戒毒所。”
“还活着就好……”
他俯身,在我唇上珍重地烙下一吻:“对不起,江宴,让你担心了。”
他笑了笑,又啄了我一下:“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回国结婚。”
听到这话,我眼底发酸:“我们分手前,你爸爸来找过我。”
“他说我这样的家庭背景,会毁了你的前途……”
江宴直接堵住了我的唇。
许久,他抵着我的额头,呼吸炙热:“上次你出现在警局,我就觉得不对劲。我私下去查了,也跟王叔求证了。”
“所以,傻瓜,在来缅北之前,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你还跟来!”我心头一窒。
“那怎么办,”他亲昵地蹭了蹭我的鼻尖,“工作哪有老婆重要。大不了丢了饭碗,你养我。”
“你想得美!你个富三代!”我翻了个白眼。
他无奈地笑了:“真是我的傻老婆,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回国后,我去了戒毒所。
隔着玻璃,叔叔瘦得不成人形:“琬琬,头上的伤……”
“已经好了。”我忍住眼泪,抬起左手,无名指上是江宴给我戴上的钻戒。
“叔叔,等你病好了,来参加我的婚礼。”
“好……”他泣不成声。
我刚走出大门,就看见江宴靠在车边。我跑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
他刚低头要吻我,车后座传来一声清咳。
我窘迫地回头——我导师,和江宴那位不苟言笑的法官父亲,正襟危坐在后排。
我羞得把头埋进江宴的风衣里:“你怎么不早说!”
“叔叔阿姨好……”我硬着头皮上车。
“哎呀,还叫阿姨啊,”我导师,也就是我未来的婆婆,笑开了花,“过些日子可就得改口喽。”
我脸通红,求助地看向江宴,他居然还朝我挑眉。
反倒是江宴的父亲开了口:“行了,别为难人家。”
“哟,”导师立刻“攻击”丈夫,“也不知道是谁,当初看不上人家。后来一听说琬琬的养父是舍己为人的卧底英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江宴的爸爸眼神飘忽,竟然红了脸。
我捂着嘴,拼命忍笑。
江宴空出一只手,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笑得这么开心?晚上我让你笑不出来。”
声音不大不小,后排听得一清二楚。
我臊得脸通红。
江宴却握住我的手,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开玩笑的。我们等着你叔叔,挽着你的手,把你交给我。”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正文完)
我叔叔的故事,是王叔后来一点点拼凑给我的。
他刚混入那个毒窝时,只是个送饭的小角色。
后来,阴差阳错,他替毒老大挨了一枪,命大活了下来。
我叔叔脑子活,又极会看人脸色,没过多久就从“小透明”混成了毒老大的心腹。
那段时间,他还能源源不断地把情报传回国内。
但在狮子窝里抢食,终究是九死一生。
不久,我叔叔的身份还是暴露了。
毒老大气得发疯,“我那么信任你,你真是该死!”
但他没有一枪杀了我叔叔。他要看我叔叔被折磨到生不如死。
毒老大给他注射了毒品,大剂量、大剂量地注射。
我叔叔很快就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可他一心向国,无论毒老大怎么用毒品诱惑他,他都死死守着底线。
毒老大知道他在意什么,便从精神上摧毁他。他恶意向外宣扬,说我叔叔叛变了,替他谈成了好几笔大单子。
他要彻底搞臭我叔叔的名声,销毁他所有证件。
我叔叔就算想回国,也无力回天。
那些年,他过得连混蛋都不如,甚至想过死。
但他撑着一口气。
他觉得,他做得还不够。
我叔叔改变了策略,他假意屈服,一边搜集情报,一边靠那东西苟延残喘。
夜深人静时,他会掏出那个藏得极深的工作机,想我,想念国家。
有一次,他没忍住,给手机充了话费,开了网。
然后,就收到了我发的第一条短信。
他一眼就看穿了我们的小把戏,他怕毒老大知道我的存在,会伤害到我。
最终,他删掉了短信,假装一切没发生。
可那天,当他在赌场,不可置信地发现我真的出现在那里时,他知道,他必须出手了。
这些年,他把掌握的贩毒点、吸毒成员的庞大网络,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警方。
“我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我自己。”
这是他跟王叔说的最后一句话。
2022年,夏天。
我终究没有等到叔叔。
他被注射的剂量太大了,毒瘾已经到达了难以控制的顶峰。
他撑过了那段黑暗腐朽的日子,却没能熬过戒毒所的曙光。
他太痛苦了。
那种万蚁蚀骨、万针齐扎的痛楚,折磨着他日夜无眠。
他的器官早已衰竭,免疫系统彻底崩溃。
早在缅北时,他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他在第三次拒绝我的探视后,结束了自己这光辉又痛苦的一生。
他的遗书上说:
> 女儿,没能扛过去,爸爸很对不起你。
> 没能亲手把你送到婚礼的殿堂里,是我这辈子的遗憾。
>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就做真正的父女好不好。
> 最后,江宴的人品我信得过,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 父亲敬上:许护国。
信纸很快被我的泪水打湿,我哭到几乎窒息。
“爸爸……原来你一直希望我叫你爸爸啊……”
江宴把我紧紧搂进怀里,沉默地拍着我的背。
“江宴,我真的好想……好想当着他的面,喊他一声爸爸啊。”
我抬起模糊的双眼,哽咽难抑。
江宴心疼地吻去我的眼泪:“宝贝,如果爸爸在天有灵,一定是希望你幸福,而不是过度自责。”
“就让我接替你爸爸,照顾你一辈子,好吗?”
我轻轻“嗯”了一声。
人生总有无法挽回的遗憾。
希望我们,都能在漫长的星河中,慢慢释然。
番外
明媚的骄阳从窗外筛进来。
我坐在床上,额前汗涔涔,兀自发呆。
在确认刚才那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后,我才松了口气,下床去厨房倒了杯水压惊。
没一会儿,正在健身房撸铁的江宴打来了视频电话。
“宝贝,给你看样东西。”
视频里,江宴刚毅的下颌线一闪而过,镜头精准地对向了一个同样在举铁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还在一本正经地练着,旁边站着一个举止端庄的优雅阿姨,看样子是在向他要微信。
我爸真的是,在感情这方面依旧迟钝腼腆。
对的,我叔叔完全康复出院后,我就开始喊他爸爸了。
当时他没什么反应,后来我听说,他绕着小区散步时,逢人就炫耀他有女儿了。
气得那些只有儿子的大爷,天天嫌他烦。
“你说我要不要上前助攻一把?”江宴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
“上啊!直接把我爸的微信二维码调出来,让那个漂亮阿姨扫!”
“好主意。”
我去阳台收了个衣服,江宴就发来消息:大功告成。
“真棒。”我嘟着嘴,隔着屏幕给江宴送了个飞吻。
忽然想起他刚才擦汗时,撩起衣角,那壁垒分明的腹肌一闪而过。
我压住嘴角的狡黠,清了清嗓子,放软了嗓音:
“老公,练得怎么样了,给不给老婆检查一下?”
江宴的下颌瞬间绷紧,喉结滚了滚。
“乖,晚上来。”
“好哦。”
我看着他耳根泛起的红色,得逞地挂了视频。
一周后,我们围在一起,商量婚礼的细节。
“江宴,我最近学了首《大鱼》,婚礼当天我给你们献唱怎么样?”周深闲散地倚在沙发上。
江宴逮着他的脑袋就是一记爆栗:
“小子,你觉得《大鱼》的曲调适合婚礼吗?给我滚一边去,别瞎出主意。”
周深讪讪地闭了嘴。
我笑着凑到江宴耳边:“是不是叫周深这个名字的人,都很有音乐天赋啊?”
“有没有天赋我不知道,”江宴瞥了周深一眼,“但我知道,叫这个名字的,不一定都靠谱。”
我“噗”一声笑倒在他肩上。
商量得差不多,长辈们起身离开。
送走所有人后,学弟还戳在门口,眼眶通红地看着我。
“学弟,快回去吧,天黑了。”
“学姐,你在担心我吗?”他眼巴巴地问。
“担心你个头。”
江宴提着一袋垃圾走了过来,十分不耐烦地把垃圾塞到学弟手里。
“行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扔完垃圾赶紧回家,别在马路上演深情,真的很low。”
学弟讷讷地应了声,转身走了。
其实,学弟是我婚礼的伴郎之一,江宴非要他来的。
男人的那点小九九,我也不懂。
门一关上,我立刻扑进江宴怀里,戳他硬邦邦的肌肉:“帅哥,练得不错嘛。”
我的手灵活地从他衣角探进去。
江宴的身子一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笑着松开他,勾着他的下巴往卧室走:“我们接下来要干嘛呢~”
江宴忍不住了,一把将我打横抱起,低沉的喉音在我耳边响起:
“睡个荤觉。”
婚礼当天。
我爸站在不远处,腿脚抖得比我还厉害。
我提着裙摆走过去,握住他的手:“爸爸,镇静点。”
“琬琬啊,我、我这比出任务还紧张。”
我朝着宾客席指了指:“爸,那个漂亮阿姨在看着呢,别出洋相啊。”
我爸的视线转过去,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我笑着拍拍他:“爸,勇敢牛牛向前冲。”
他早就该为自己活了。
婚礼的音乐响起。
我挽着我爸的手,捧着花,款款地走向江宴。
他一身白色西服,站在光里,静静地等我。
视线交汇,似有潮水荡漾。
我听说过一句话。
爱起先只是一种感觉,但感觉易散。
之后,爱演变成了一种责任。
欢喜锐减,但因为染上了瘾,成为了习惯,便再也戒不掉。
来源:勇往直前的奶茶一点号
